第10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10
三娘老實地跪在屋門口。雖然穿着夾褲，但是石板地面依然硌得腿腳難受。
晚飯的時候，先是佩爾進進出出一番，先還打量她幾眼，後面就幹脆沒看見她似的。然後是梁勝從院子外面進來，老遠看着她走過來，臊得她低着頭不敢擡眼。
好在這院子裏面只有這麽幾個人，看過以後，大家都當沒見着她一般。
一頓飯吃了好久。眼看着天色晚了，裏面吃得差不多了，佩爾又流水一般地将東西擡出來。三娘雖然剛才沒有胃口，現在跪了半天，鼻子裏聞着飯菜香，肚子又不争氣地叫了兩聲。
那時候梁五正和梁勝一起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聽見她肚子叫了，梁五斜着眼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說話，背着手和梁勝一起出去。
又過了一陣子，起了晚風。石板的地面一陣陣涼意浸上來，再加上夜風帶着寒氣，吹得三娘一個噴嚏接着一個噴嚏。梁五和梁勝一起回來，正看見她的狼狽樣兒，也不理會，目不斜視地進了屋。
她揉了揉鼻子，很哀怨地想起今天的事情，覺得自己無比的倒黴。怎的人家在背後胡說海說的都沒有事情，自己不過随口說了一句，就有小鬼來盯着？
還有梁右，怎麽好不好地那個時候跑到外院去，還正好聽見了她和榆兒說話？
說起梁右來，三娘驀然發現他今天晚上竟然沒有回來吃飯……
三娘又将今天的事情反複想了想，突然覺得不對……梁右什麽時候沒有回來吃飯過？他和三娘都是差不多的吃貨好不好！
三娘越想越不對勁，不由得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腿腳發麻，掀開門簾進去，果然不出所料，梁右正在屋子裏拿大頂呢！梁五原本笑嘻嘻地看着梁右，一見三娘進來，立刻繃住臉，将手裏的東西往桌上一摔，道：“誰讓你起來的！”
梁右一個翻身站起來，道：“總算可以出去了！”說罷，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三娘沒想到梁五臉皮這麽厚，騙了人被識破了還這麽拽，氣得那手指着他：“你，你，你……”
梁五沉了臉，說：“怎麽，你做了錯事，爺還罰你不得？”
三娘氣得小臉通紅，終于爆發，嚷道：“我今兒就不住這兒了！我爹也不幹了！我欠你的銀子，你是報官也好，抓人也罷，都随便你！我就是被抓去坐牢，也不和騙人的騙子住一個院！”說罷，雄赳赳地轉身往外面走。
走了兩步，三娘突然身體一輕，竟然被梁五從後面抱了起來。她扭着身子掙紮，一邊喊：“放開……”還沒喊出來，嘴巴被人捂住，喊不出話來。
Advertisement
三娘被他一只手抱着胳膊，一只手捂着嘴，縱然兩腿亂蹬，卻踢不着他的人，氣得嗯嗯啊啊地叫。梁五将她放到榻上，說：“你別叫，也別亂動，我就放開你！”
三娘那裏肯答應，張嘴咬到他的手掌。梁五一吸氣，說：“真狠啊！”皺着眉頭任她咬住，卻不放手。
三娘正在氣頭上，下了死口，咬得格外地用力，直到嘴裏傳來一股血腥味，才吓得住了口。
梁五攤開手掌。三娘看見他的手心兩排明顯的牙印，一塊肉幾乎被咬下來，滲出鮮紅的血水，不由生出有幾分怕意，愣愣地看着梁五。
梁五看着她，問道：“現在不喊了？”
三娘不敢頂嘴，搖了搖頭。
梁五咧着嘴看看手掌，血還往外滲。若現在去包紮，又怕三娘借着這個時機跑了，只好先放一放。他用另一只手揉揉額頭，無奈地說：“你知不知道，你佩爾姐姐是什麽身份？”
三娘照舊搖搖頭。
梁五見她剛才那一通折騰，燥得一頭汗水，頭發都貼着腦門，不禁伸手給她捋了捋，說：“她是我許給梁右的媳婦，你這麽說，被梁右聽見，還以為是真的，簡直要氣死了！”
三娘再沒有想到還有這一樁，驚得擡起頭，看見梁五正望着她，長鳳眼裏目光如水，仿佛根本沒有生氣。她疑心自己看錯了，又細細地看看，見他黑黝黝的眼珠子裏面映着兩個小人，眼角似乎還帶着笑意。
梁五這麽溫和地說話，反而讓三娘覺得心裏過意不去，她低下頭去。又聽見梁五在耳邊說：“你做了這麽大的錯事，我若是不罰你，他們怎麽會服氣？下次他們都不聽我的，我這個梁家五少爺的臉往哪兒擱？”
他見三娘低着頭，伸手擡起三娘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說：“可是我知道你性子犟，我說罰你，你必定不依的！我若不借着小鬼的名義吓唬你一回，人家看我連個小丫頭都管不住，該在背後笑話我了！你說是不是？”
三娘被他的幾句話說得沒了氣，反而生出些內疚不安。她掙脫了梁五的手，重新低下頭，小聲說：“……那你也不該騙我……你說給我知道，我會聽你的話……”
梁五悶聲笑了笑，說：“我也是氣急了。……不過還是三娘聰明，一下子猜到！”
三娘知道他說的是好聽話，心裏還是美滋滋的。看着梁五的手掌在眼前，抓起來翻過來一看，血水還在往外面滲，不禁心中一軟，擡了袖子輕輕地給他擦了擦。
梁五見她笨手笨腳地，原本想笑話她，又見她動作輕柔，好像生怕弄疼了自己似的，突然感到身體裏流過一道暖流，心裏面暖暖的。三娘在他面前低着頭，只露出半邊臉頰，和俏麗的小鼻頭；剛才的紅暈還沒有消退；眼睫毛很長，顫巍巍的；還有柔順的頭發，順着臉頰繞到耳朵後面……
梁五突然覺得，是該好好地考慮梁勝的提議。讓她跟着自己……不是也挺好的嘛？
“剛才跪了那麽久，膝蓋疼了吧！給我看看！”梁五提起，三娘才覺得膝蓋跪着的地方疼，卷起褲腿一看，已經青了。梁五想給她揉揉，手伸到半空中，又停了下來，說：“自己好好揉揉！”
三娘這會子果然聽話，自己抱着膝蓋揉。梁五趁着這時節，找了點藥，用布條将手紮好了，這才坐過來，摸着三娘的頭，說：“今兒連我都敢咬了！讓人知道，我還不叫人笑掉大牙！記着，不許給別人說！”
三娘點點頭，道：“我也不敢啊！再告訴別人，還不知道會編出什麽話來！”
梁五聽着這話裏有話，皺着眉頭問：“怎麽，這莊上還有人嚼舌頭不成！”
三娘這才想起還有一樁事情。本來她不知道該怎麽跟梁五提，現在他問起來，正好開口。她皺着鼻子很煩惱地說：“是有人說！說……我住在內院，名聲不好！”
梁五的臉上立刻多雲轉陰，道：“是那個什麽榆兒說的嗎！看我不割了她的舌頭！”
三娘吓得趕緊拽住他的袖子，道：“不是……不是榆兒姐姐！她只是好心提醒我而已！不是她說的！”
梁五由着她拽着袖子，看了她一眼，沒有做聲。三娘試探地問了一聲：“那……五少爺，要是我搬到中院去住，人家就不會多話了！”
“怎麽，想跟那個什麽榆兒住？”梁五問。
三娘點點頭：“榆兒姐姐很好很好的！”
梁五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把袖子從三娘的手中拽了出來，道：“還以為我這內院什麽貓兒狗兒的都能住不成？”
三娘沒聽明白他的話，卻看明白他不樂意了。她将褲腿放下，站起來打算往外走，梁五拉着她的胳膊道：“等等！”一伸手将三娘抱在腿上，手裏捏着她的小辮子，把玩了幾下，說：“今兒你咬了我，我要是說罰你的話，你又不樂意聽……不如這樣，你應我一件事，我就準你跟榆兒住一起，怎麽樣？”
三娘一聽高興，扭着身子道：“我答應！”那梁五連忙龇着牙吸了口氣，叫了聲疼，吓得三娘立刻僵直着身體不敢再動。
梁五好笑地繼續捏着她的辮子，說：“你沒聽什麽事情就應下來，不會後悔的吧！也沒機會反悔！既然應下來，就不許反悔了！”
三娘聽着他這麽說，心裏忐忑起來，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條件。梁五又笑了笑，道：“也沒什麽……就是我要回滁州一趟，偷偷地，不讓人知道！你跟我一起回！”
三娘一聽松了一口氣，又想起一事，說：“可是我聽說滁州好遠！一時半刻地回不來！要是我爹幾天看不見我，一定會發現的！”
梁五點着她的鼻子道：“我不管！反正你應下了！等我們從滁州回來，就讓你跟榆兒住！”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