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11
三娘終于還是和梁五一起出了門。
她爹那裏,她找到榆兒幫忙隐瞞,就說是得了五少爺的吩咐,要去玉蜂鎮采買,而三娘死活要跟着一起去。
柴石泉原是堅決不許的。他心中還有些疑惑,三娘雖然跳脫,但是自小就是乖巧聽話的孩子,怎麽會突然這麽堅決地逆着自己?他哪裏知道,三娘為着能搬出中院,又和梁五達成了不平等的條件,現在,是一定要去滁州一趟。
柴石泉雖然迂腐,但是極寵女兒,沒過多久敗下陣來,松了口。而在梁五的幹預下,榆兒果然就得了采買的活兒,為了掩人耳目,派了佩爾随她去玉蜂。
榆兒雖說是幫了三娘,心中還是很疑惑的。她問三娘:“你是說,五少爺真的答應了讓你搬出來?”
三娘十分肯定地說:“是真的!不過五六天的時間,回來就搬!”
榆兒望着天想了半日,道:“……這倒是和我們原先估計的不一樣,也不知道算個什麽?”
三娘看她一籌莫展的模樣,不禁笑話:“怎麽又不知道算個什麽了?你上次不是說,五少爺若是答應了我搬出來,就是沒事兒,旁人也不會再嚼舌頭了!”
榆兒轉頭看看三娘。她這幾日吃得好睡得好,白淨了許多,穿了新衣服,整個人像是一朵白生生,嫩嘟嘟的玉蘭花,十分的亮眼。眼下笑嘻嘻的,眉眼舒展,無憂無慮的,似乎什麽煩心的事情都沒有看見……
榆兒想了想,覺得還是有話說話:“原本說他同意放你出來,就是沒事兒,可是現在又多了這一條,我也不知道這算有事還是算沒事……你且跟我說說,他是怎麽和你提的去滁州的事情?”
三娘想起那一晚上的官司,哪裏肯說?吭吭哧哧半天,最後說:“就是這麽一說,等從滁州回來,就搬!”
榆兒望着三娘的神氣,就知道得她有事瞞着自己,那要問的話到了嘴邊,打了個轉又咽了回去,終于什麽也沒問。
梁五又安排了梁右留在院子裏掩人耳目。內院尋常人原本不能進去,只要梁右守在門口,過上個四五天,不被人發現梁五少爺失蹤的事情,應該還是不難辦得到。其實,梁五哪裏怕梁定人等?他大搖大擺地走,也沒人敢攔着他!這麽做只是遮掩一番,為的是不要把消息露到了滁州的梁府老爺子耳朵裏去罷了。
到了玉蜂,梁五将馬車和車夫留下照看着佩爾和榆兒,另外尋了車。臨走的時候特特看了看榆兒,見她眉目圓潤,溫良可人,心中略安,這才帶着梁勝和三娘離開。
梁家坪到滁州,近五百裏的距離,頭天一早出發,第二日下午才能到。如果路上再慢點,悠悠地信馬由缰,還要更晚。梁勝計算着時日,是準備着初四的晚間到滁州,歇息一晚,正趕上初五的餘香樓花堂。自家這個五少爺,去滁州也沒有個正事,不過是打算摘了小月季這朵雛花罷了!
只是他這一行,卻帶着小三娘,這讓梁勝也覺得摸不着頭腦。更不明白的是,到了玉蜂,梁五還特意地給三娘置了兩套男裝,從帽子到鞋襪一應俱全。三娘本來沒有長成,穿戴起來,英姿挺拔,像個清秀的小跟随。梁勝看這般行情,知道梁五是打算着要帶着她進花樓的,卻想不通他是怎麽個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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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之上,梁勝十分識趣地做在車轅上,并不鑽進車廂。車廂裏一時無聲,一時又歡聲笑語,縱然車輪滾滾,淹沒了許多聲音,梁勝還是聽得出梁五心情很好。
他想不通三娘這麽一個小丫頭,怎麽就能逗的梁五高興了。小三娘長得是眉清目秀的,帶着幾分靈氣,幾分嬌憨,梁勝見了她幾回,心裏也覺得喜歡;然而終歸只是個小丫頭罷了。
或許,梁勝又想,是自己和梁右都有些呆悶,五少爺現在遇着三娘,覺得有趣吧!畢竟,梁五這幾年幹的事情風險極大,稍有不慎,都是會掉腦袋的,這幾日難得在梁家坪尋了清淨,找些樂子,放松放松,也是有的。
這麽一路走,一路想着。中途下來喝了兩次茶水,吃了午飯、晚飯,晚上又找了地方歇息,這一日就順利地過去了。
這次出門,梁五特意地換了衣服,看上去只是尋常的書生,兼帶着個小書童,一個管家,因此上一路安靜,不引人注目,只除了住店的時候。尋常的店家看一看,梁五就皺眉頭,最後找了家最大最好的客棧,勉強歇下來,一溜要了三間最好的房間。梁勝心道:這哪裏是普通書生的做派!若有人盯着,只這一樁就露了餡!
只是,這個道理梁五如何不懂?也不用梁勝提醒,也不由他左右。
第二日梁勝一早架好馬車,坐在車轅上等着。那馬夫不認得他們,與他拉了拉家常,還說:“你家的先生面嫩的很,看不出居然有這麽大的兒子,有七八歲了吧!”梁勝一愣,心裏就想笑,偏偏這時候梁五抱着沒睡醒的三娘走出來,他生生地把笑意給忍了回去。
那馬夫又說:“還很愛惜這兒子,大概是獨子吧!”
他沉着臉轉頭道:“我家先生最不愛聽人說他,一會兒路上你千萬別說話!只管趕好你的馬!不然,他一惱,要克扣你車錢的!”
幸而梁五沒聽見這說話。他将三娘抱上了車,吩咐一聲:“出發!”馬夫得了梁勝剛才的教訓,不敢怠慢,得架一聲,好好地在路上跑了起來。
吃過午飯,再往前,就進了滁州的地界。這裏是梁五的地盤,安全不成問題,梁勝這才放松下來。
馬車徑直地停在最大的客棧門口。不等梁勝安排,小二已經認出了來人,連忙殷勤地帶進最好的房間,熏了香,擡了熱水,備了飯菜。
等三人安頓完畢,吃了點東西,天色漸暗。三娘坐了兩天的馬車,已經疲勞,眼皮開始打架。梁五搖着他的腦袋道:“先別睡,一會兒還要出去呢!你就做我的小厮,不能叫三娘了,就叫……三兒,記住了嗎?”
梁勝道:“五少爺,不然,就留着她呆在店裏?”梁五瞧了一邊無精打采的三娘,道:“她沒見識過,再長大點,也不能來這樣的地方了。今兒又不是花堂,不過去打個招呼罷了,用不了多久。”
梁勝趕緊地閉了嘴。
到了申時三人方出發。好在路途不遠,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梁五戴了風帽,将帽檐壓得低低的,遮住臉頰,進了餘香樓,方摘了風帽,脫了披風,露出一身鑲金繡玉的錦服。
那老鸨先沒有認出人來,這時才看見,又驚又喜,喊了聲:“梁五爺!”急急忙忙地迎上來,道:“今兒一早就聽到喜鵲叫喚,我還跟月季說,這是有貴客要來了,可巧您就來了!”
梁五玉樹臨風地站着,笑道:“小月季要開花堂,怎麽能不來?我若不來,白白地費了許多的心血,豈不是要便宜了別人!”
老鸨接了話道:“正是正是!小月季這個把月未曾見到五爺,整日地唉聲嘆氣,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了!她倒是想找個人給您帶信,又聽說這久您不在滁州,正着急明日的花堂不知怎麽預備!這回好了!定能遂了她的心願了!”說着話忙不疊地叫人知會小月季一聲,出來迎客。
梁五道:“不必!我自己上去看看就好!”
老鸨曉得他的心思,不過去看看小月季房裏有沒有其他的客人。好在明日準備開花堂,這段時日為了擡她的身價,特意地沒有見人,因此也不怕他去看,指着後院的二樓道:“那梁五爺請自便了!”
這邊已經給梁勝安排了位置喝茶,那邊人來人往熱熱鬧鬧的,一時沒注意,小三娘竟跟在梁五的後面一起上了樓。
小月季早得了人報信,聽到人來的聲音,将門一開就眼淚漣漣地撲進梁五的懷裏,道:“好狠心的五爺,竟讓奴家好等!”
梁五将人攬入懷中,上上下下地摩挲一番,撫得小月季嬌聲連連,認得還是處子之身,這才伸出一只手擡起她的下巴,道:“怎地,前日還派人送了禮過來,難道你沒得着?”
小月季将頭靠在梁五懷裏一番流連,道:“奴家不要那些死物,只要五爺能常常惦記着,便心滿意足了……”
梁五笑道:“自然是惦記着!”将手臂緊了緊,咬了咬她的臉頰,道:“五爺為了給你捧場,特特地趕了五百裏的路,你說,怎麽感謝五爺?”
“自然是,明日裏……盡心地服侍五爺……”小月季聲音嬌俏,魅惑無比。
“明日是明日,只今日,也要給些好處才行!”梁五說罷,低頭要親嘴,見小月季看着樓道微微一愣,這才轉過身去,發現三娘站在樓梯口正愣愣地看着自己。
梁五在心裏暗罵梁勝,竟然沒看好三娘,讓她跑到後面來了。他松了手,走過去,看看三娘的臉色,還算正常。還好沒有吓到。他捋了捋三娘的衣襟,道:“三兒,你去!往前面找到梁勝,叫他備了好茶,就說五爺口渴了,馬上要過去喝茶!”
三娘應了一聲,便轉身下樓。只覺得胸膛裏的心髒跳個不停,卻與上次的感覺不同。上次她看見梁五與青青纏在一處,只覺得很難受,很害怕,這一次,卻沒有害怕,只有難受。上一次她吓得大叫一聲轉身就跑,這一次見着了,卻不由自主地忍着,只覺得就應該這麽忍着,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才對。她下了樓,只覺得頭腦發暈,兩腿發麻,辨不清方向,一個不留神,竟迷了路。
這個餘香樓,卻是個滁州城裏數得着的大花樓,裏面光小樓就有三四棟。小月季現在住的樓已經是最清靜的地方,旁的小樓人氣更旺。好在三娘打扮成一個小厮的模樣,往來的人都以為是哪家的随侍,并不在意。
她昏昏沉沉地亂走一氣,終于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才覺得胸口的憋悶好了一些,在樓前歇了一歇。正要離開的時候,眼前的平房裏門微微開了一條縫,裏面燭火瑩瑩……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