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12
梁勝轉頭看不見三娘，心裏暗道不妙。這裏人多手雜的，若有個什麽閃失，梁五還不算到自己的頭上？他自行在前面的廳裏挨間找了找，沒見人。心裏想着，莫不是跟着梁五跑到後面去了？趕緊地找了個人去後面問問。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不見回音。
梁勝此時也顧不得攪了五爺的好事，自己跑到後面，摸到二樓。尚未走到門口，只聽見房裏情話綿綿的，心道：五爺來這樣的地方，帶着自己來也就罷了，何苦要拖着三娘一同來？看情形，三娘也不會在這裏；若真有事發生，少不了算在自己頭上，自己這不是不讨好嗎？
這樣想着，不敢耽擱，在外面喊了聲：“梁五爺！”
裏面立時沒了聲音。過了一會兒，梁五開門出來，看了梁勝一眼，涼涼地問道：“怎地現在個個膽子都大了，什麽事也敢來攪？”
梁勝不敢反駁，低着頭道：“實在是沒見着三……三兒，擔心她出什麽事情，才大着膽子過來問問。”
梁五停了一會兒沒做聲，梁勝不解其意，仍然低着頭不敢作聲。
梁五過了一會兒才出聲：“都找哪些地方了？”梁勝道：“前廳找遍了。”
梁五又問：“後院呢？”
梁勝停了停，道：“小人以為三娘不會到後院一帶。”
梁五這時已經走過他的身邊，邊走邊說：“七八成是迷路了。我去花園處找，你去後院找！一間一間地找！”
梁五這次秘密地回來，不好太聲張，連帶着梁勝也不能太聲張。梁勝在後院裏找了一通，自然還是找不到。他到花園會合梁五，見他直愣愣地站在園中的一方池塘前，見是梁勝過來，指着池塘道：“叫……叫人來把水抽幹了……”梁勝聽着他的話聲不對，趕緊地拉着他道：“五爺您不記得了！這塘子裏的水深只到膝蓋，就算真的掉下去，也沒事兒！”
梁五方才吐了口氣，道：“我竟然忘了……”
梁勝看看周圍，說：“不如我去前後門問一問，有沒有小厮出去了。若三娘沒出去，再細細地找，總能找到的！”
梁五揮揮手讓他去。
不遠處的人聲依稀，燈火明亮，一副熱鬧繁華的景致。他是這裏的常客，當然知道都是些什麽樣的人常常出入。三娘有他罩着，自然沒事，若是走得散了，再遇上個膽大的，也不知道底細的人……
梁五心中一沉。他環視一番，見假山後面不遠處有微弱的光，心道：“若是三娘真的走到這裏，一定會循着燈火過去！”于是往假山後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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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燈的是兩間平房，還未走近，就聞見一股黴臭的味道，好像是存放雜物死物的地方。梁五掩住鼻子，正要離開，突然看見燈影處似乎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好像是三娘。
他走過去，見一間平房門口站着一個人，不正是三娘！
那一刻梁五心裏不知道是氣是怒還是喜，伸手将她身子一扳，沖口道：“你是不是專門克我的災星？”待看清，不由一愣，見三娘呆呆傻傻的模樣，好像受了驚吓。
梁五往屋裏一看，也吓了一跳。只見一個看不出男女的人躺在屋裏，身上蓋着一塊破布，披頭散發，露出的地方沒有一塊好肉，處處長瘡流膿；桌子上的燭火旁是一碗瞧不出顏色的糊糊；屋裏散着一股臭味……梁五只覺得一陣惡心。他心裏頓時明白，這裏就是餘香樓安頓得了病的姑娘等死的地方，趕緊一把抱起三娘，轉身離開。
三娘原本身子僵硬，走了幾步方才意識到是梁五來了，這才放松下來。她将胳膊環在他的脖子上，将頭伏着他的肩膀，弱聲地問：“五爺，那是什麽？”
梁五心中的氣尚未消，道：“那就是不聽話的人！小鬼知道了，專門要拿了他們下手，還不要他們痛快地去了，偏偏讓他們長瘡流膿！讓他們死的難受！”
三娘這次卻沒有力氣頂嘴，只弱弱地說了一句：“你又騙人！”
梁五道：“你不相信就自管試試！我讓你去找梁勝，你偏不去！小鬼就帶你走到這裏，叫你看看不聽話的下場！”
三娘還是俯着他的肩膀，弱弱地說：“……你騙人！”
梁五聽着三娘沒了往日的中氣，聲音脆弱，仿佛無依無靠的小獸哀哀嗷嗷地樣子，心裏莫名一軟，道：“是我不該帶你來這裏！下次不會了！”
走到前面，正遇上在門口打探的梁勝。梁勝見梁五帶着三娘出來，大大地松了口氣，連忙走過來，問了兩句。見三娘無精打采的，也不多話。就這麽趕緊地回了客棧。
折騰一通，已經是過了亥時。梁五親自将三娘安置在床上，好好地蓋上被子，安慰了兩句：“沒事了，現在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明兒都好了！”
三娘果然聽話地閉上眼睛。梁五瞧着她的臉色還有些發白，知道是心裏還害怕，又陪着坐了一會兒，直到三娘動了動眉頭，吐氣均勻了，知道是睡了，才安心離開。
第二天都睡過了頭。原本做了兩日的車，加上晚上鬧了一出，各人都覺得疲倦。梁五起身的時候，下面已經有客人準備用午飯了。
梁勝過來送了水，說：“三娘還睡着。”
梁五道：“大約昨日累着了，由着她多睡會兒。”
兩人一同下去用飯。梁勝道：“今兒的花堂申時開始，亥時結束，餘香樓準備大辦一場，還備了豐盛的晚宴。聽聞不少人都要去湊趣，還有些外鄉人也要去趕場子。”
梁五笑着說：“有什麽？誰去都不怕，只要我在，誰還敢争？”想了想，又道：“還是要低調一點，不能落到老爺子眼裏面。”
梁勝想起一事，說：“昨日穿的那件鬥篷就好，可以遮擋一二。可惜昨日落下了。要不我這就跑一趟，去給您取回來？”
梁五道：“急個什麽？申時去也來得及！這回不帶三娘了，你找個小二，好好地看着她一晚，不要出纰漏！”
梁勝松了口氣，道：“這事兒好辦，交給我吧！”
兩人來的時候，飯堂裏人還不多。不多時，人呼呼啦啦地湧來，竟然将二樓的雅座都坐得滿滿的。幸而梁五他們來的早，用屏風隔了隔，這才将人眼隔開了。
梁勝瞧着這熱鬧的場面，覺得奇怪，問小二：“怎的今日的人這麽多？”
小二道：“梁爺！您該知道啊！今日餘香樓開花堂，來了好些人捧場啊！”
“這些都是？”梁勝看了一眼坐得滿滿的二樓。
“都是！好些還是慕名而來的外鄉人！”
這滁州地界上有許多認識五爺的人，加上他人才出衆，極打眼，這裏人一多，倒不好走了。梁勝斟酌一番，說：“還是我現在去餘香樓跑一趟！”梁五想想也只有這個法子，點了點頭。
梁勝快去快回，除去進了餘香樓，被老鸨看見，硬拉着說了幾句話之外，都是撒開了腿一路快跑。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已經回了。拐過屏風，見梁五一臉涼薄，嘴角還挂着笑。
梁勝心裏打鼓。他最識梁五的臉色，知道這幅模樣必定的五爺心情不好了。不知道一刻功夫是誰得罪了五爺。他把手裏的鬥篷遞過去，就聽到隔壁一桌隔着屏風說話的聲音。
有一人道：“都說那小月季好，身嬌體軟的，妖媚十足，我瞧着有些誇口。你們有幾人見識過真人？”
就有旁人附和道：“你不知道是誰一直眷顧着她？還有哪個敢拔了老虎頭上的毛？見識過真人的還真不多！”
一人邪氣地說：“年兄說得不對！應該說，誰敢拔那老虎屁股上的毛！”衆人哈哈直樂。
又一人道：“在下倒是有幸見識過一回，還是去年的秋花賞月會上，小月季親自獻舞一曲，端的是：翩如蘭苕翠，宛如游龍舉！的确十分十分的可人啊！”
頭前那人又道：“真有這麽好，那就更加不靠譜了！你們說，那……個梁五爺，滁州城裏誰人不知道？能是個吃素的？難道眼看着這樣的尤物在眼前，竟能忍着不下手？若是今日有人花了大錢，卻做了大頭，得着個早就破身的，不是虧了去了！”
有人接話道：“陳兄過慮了！這餘香樓是這裏數一數二的去處，若是連這樣的事都保不住，豈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牌子？”
另一人說：“若真如陳兄說中了，只消梁五爺親自将今晚給包下，一樣的人不知鬼不覺的，是不是！”
又是一陣嬉笑聲。
梁五唰地起身，鼻子裏哼了一聲，冷冷地低聲吩咐道：“去打聽打聽都是什麽人，給我挨個把腿打折了！頭前那個，給我打的接不起來！”梁勝應了聲“是”。
隔壁尚不知道厄運已經來了，還在說：“那陳兄這話的意思，是今日不打算去了？”
那人道：“去！怎麽不去！既然來了，有這樣的盛事，豈能放過！”……
梁勝心道：“說得好！一個都不能放過！這幾個想來是外鄉人，竟然敢在背後嚼五爺的舌頭，怕是還不知道他的手段！”
梁五戴了風帽，将臉遮住，打頭從樓梯下去。梁勝跟在後面，回頭望了一眼，将隔壁座間的五六個人一一看了清楚，這才尾随着梁五離開。
走進後院，見前後無人了，梁勝道：“方才我去餘香樓，老鸨拉着問了半日，問您今日的準信去不去，我說，五爺就是為了這事來的，怎麽不去？一定去！那老鸨便将這個給我，托我帶來給您，說昨日沒打聲招呼就走了，小月季哭了一夜呢！讓今日一定不能爽約了！”說罷，拿出一只玉簪遞了過來。
梁五接過手看一眼，眯着眼看着梁勝道：“說罷，給了你什麽好處，竟然這麽幫她說話？”
梁勝呵呵一笑，道：“沒多少，不過五十兩銀子！”
梁五哼了一聲：“為了五十兩就把自家主子給賣了！”說罷背着手走到前面，徑自回屋。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