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豆蔻梢頭二月初1
16、
自從梁家二少爺帶了人來過梁家坪又離開,不少人知道了這裏有一條通往濟越的小路。從官道上過去,要繞行好幾百裏路,而走這條山路,則能近好幾天的路程。
因此上這幾年,陸陸續續地有人馬、商隊從梁家坪經過,慢慢地,也有人停留下來,在這裏尋個謀生。梁家坪的人口漸漸增多,也變得熱鬧起來。
在山口,最近新開了一家茶館,兼提供草料供行人休息。因為這裏正在上山的必經之地上,生意還十分紅火,南來北往的人往往在這裏歇一腳。又因為往來的人多了,消息也多,故事也多,引得坪上的年輕人無事也愛泡在那裏聽些故事。
最近這一篇故事,卻是講了大半年都興盛不衰的,說的是皇帝輪流做,今年換人了!
據說原來的仁帝,空空起了個仁義的名號,卻行着不義之事,舊年曾使詭計嫁禍,令他的哥哥……舊太子蒙冤受屈,被貶到大濟做了二十年的人質,而他自己則登上皇位,君臨天下。
仁帝高枕無憂地做了二十年的江山,那舊太子在大濟要人沒人,要錢沒錢,原本是毫無希望的坐吃等死,沒想到突然就在雁北邊界上冒出來一個威風凜凜的大将軍,不聲不響地将大周近三分之一的兵權掌握在手,一朝發難,矛頭直指無德仁帝;而一向臣服的大濟也突然同時發難,将全部兵馬調遣壓近濟越。
大周腹背受敵,起初還硬撐了一段時日,等到大街小巷都盛傳舊太子才是真正的真龍天子的時候,那舊太子猶如真神從天而降,突然帶着一支隊伍出現在京城外。京城軍民感念神跡,沒有怎麽抵抗就俯首稱臣,舊太子順利地登基,就是現在的賢帝。而原來的仁帝,他的弟弟,據說在皇宮中銷聲匿跡,不知所蹤。
原本面臨戰争恐慌的老百姓,眼瞅着不過月餘光景,局勢又重新安定下來,而且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連帶着生計也好了許多。那賢帝在衆人心中,正如真龍下凡,莫不敬仰。連帶着雁北的大将軍,也被傳誦得如神仙一般。有那些自稱是親眼見過的人,說他生的豹睛環鼻,力大無窮;有的說他俊雅風流,舉世無雙……凡此種種,不一而足。唯一确定的,衆人都說,此人不過弱冠年紀,穿一身銀色盔甲,騎着一匹火紅大馬,英姿飒爽,風華正茂,帥旗紅咧咧地迎風飄舞,上面書着一個大大的“梁”字……
原來這位将軍他姓梁!
梁定聽聞,也覺得臉上有光:這同姓自然同宗,說不定八百年前就是一家!因此他雖然嫌棄往來的人多了打擾梁家坪的清靜,但偶爾也光顧光顧茶館,喝喝茶,聽聽八卦。
只是這位梁姓的大将軍,似乎十分神秘,無人知道他的來歷。不僅如此,京城平息之後,他便退回雁北,悄無聲息,令這些對他心生好奇的人的欲求不滿。
梁定不由得想起自家的梁虎。
梁虎如今十九了,身長體壯的,加上做事也穩重,越來越出息了。梁定已經報了梁府,請了他的身契,準他自由。
梁府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家裏上一輩的奴仆,若做得好,沒犯錯,下一輩在成年的時候,若自家願意,就可以請了身契,重獲自由。依着這一條,梁虎自然能脫了奴籍,變成自由人。
只是同是姓梁,自家的梁虎比着那個梁将軍,這差別還是那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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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梁虎吧,就說梁家的兩個少爺,那二少爺掌管着這麽大的梁府産業,要風得風的,卻成天操心勞神,什麽時候看見他都苦着一張臉,白可惜了那副好臉皮!五少爺就更不靠譜了!他倒是常常笑眯眯的,卻沒幹過什麽正事。三年前鬧了那一回,人就不見了,到現在還沒聽說找到,也不知跑哪裏去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這麽一比較,梁定覺得自家比起梁老爺子來,更加有幸福感,至少自家的梁虎吧,沒有那麽不靠譜,又懂事孝順,只除了一樁……
這滿坪子的姑娘家都悄悄地中意着梁虎呢,梁定心裏知道,梁虎也明白。可自家這梁虎吧,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那個柴三娘!
也不是說她不好,只不過……梁定心裏清楚着,三年前,那個五少爺雖然只在這裏呆了半個月,那時候十一歲的小三娘可是被他一步不離地帶在身邊!雖然說三娘那時候還小,可是梁定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妥!
五爺雖然到現在不見人影,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冒出來了!梁定心中的想法,還是盡量地離着這個笑面黑神遠一點,不要同他有什麽牽扯是最好的!
那是誰?梁五少啊!他睡着了打個噴嚏,梁定也受不了啊!他就是死了從墳墓裏爬出來,梁定也不是對手啊!
因此他對這去柴家提親的事情,一直也提不上勁,暗地裏他倒希望,這事兒要能黃了最好!
其實榆兒這丫頭也不錯,和和氣氣的又懂事,年紀比虎兒小兩歲。梁定覺得,兒子能娶她回家,就更滿意了!
梁定正在茶館裏做着兒子娶媳婦自己抱孫子的春秋美夢,就聽見門口一聲:“爹!”
茶館裏不多的幾個人被聲音吸引得回過頭去,看見門口站着一個精神的年輕男子,皮膚微黑,眉目舒張,滿臉笑意,額頭上還帶着汗珠子。
梁定也在心裏贊了一聲!他這個兒子,除了黑點,哪兒哪兒都比梁家那兩個大少爺強多了!
心裏喜歡,嘴上卻不說好,梁定罵了一句:“咋咋呼呼地喊什麽!不能消停點?”
梁虎毫不為意,走過來坐下,壓低聲音,興奮地說:“大柱今兒央着他娘去柴家提親,被推了!”
大柱是榆兒的二哥,比梁虎大一點,也是坪上數一數二的好後生。
梁定鼻子裏嗯了一聲,不接話。
梁虎小聲道:“爹啊!這坪上數得着的後生都去提親了,都沒個結果,就剩咱家沒去了!”
梁定橫了他一眼,道:“你當這是收租子呢,要一家一家地過?”
梁虎一聽急了,道:“這不明擺着嗎?三娘等着咱家去提親呢!”
梁定低頭喝了口茶。梁虎說得也沒錯。要是他家提親,也被柴家推了,那這坪上就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那個柴石泉看着迂腐,心裏倒是明白,知道自家跑不過,正等着呢!想了想,道:“不急,緩一緩,你還沒滿十九呢!”
梁虎面一紅,道:“您不急,我急!趕緊定下來,省的夜長夢多啊!”
梁定眼一翻,道:“你急什麽!他家就在外院住着,還能跑了不成?”
梁虎被噎得沒接上話,瞪着眼看着梁定。父子倆正僵持着,突然從外面進來一人,莊戶打扮,看見梁定松了口氣,道:“梁莊頭!您在這兒呢!滁州來了急信!柴賬房請您快回去一趟!”
梁定一聽,差點沒把茶碗給砸了!
滁州急信?他還記得上次的急信就把五爺給送來了!總之有急信就不是好事兒!他顧不得管兒子梁虎,撩起袍子,跟着送信的火急火燎地跑回梁宅。
梁虎喝了一口茶,也走了。
等茶館裏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角落裏坐着的人才動了動身形,其中一個開口道:“五爺,梁虎已經長成大小夥子了!”
另一個人笑了一聲,道:“上次來的時候,他正欺負三娘;這次來了,他吵着要娶三娘!真是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