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豆蔻梢頭二月初4
梁勝看着三娘跑出來,梁五沒出聲,他也沒攔着。畢竟梁莊頭和柴賬房正在不遠的地方鬼鬼祟祟地看着呢!
話說這還是梁勝這次回梁家坪以後第一次正面見她。以他的眼光看來,三娘倒是比着三年前明麗了許多,身段也長開了,雖然不算豐滿,也算玲珑有致,很有女人味了。只看着她的一張臉,好像還同舊時一樣,除去五官的線條變得稍稍柔和一點外,沒有什麽其他的變化,依舊一付古怪精靈的樣子。
在梁家坪上,也算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了!難怪坪上的那些後生都中意她!
只是自家的主子五少爺的心思他倒摸不着了。原本風風火火地回了滁州,又風風火火地趕到梁家坪,梁勝以為他一定立馬去找三娘。
誰知道梁五的舉動令他十分意外,不僅沒有見三娘,反而送了一百兩銀子過去。照他看來,這明明就是“我不想見你”的另一種含蓄的表達。
不過這樣也好。梁勝覺得這個三娘對梁五的影響太大,在三年前,她就曾經令梁五趕了五百裏路到了滁州,卻什麽都沒做,又趕路回來。那時候她不過是個十一歲的毛丫頭。現在長大了,還會有什麽危險的影響力,還真說不清。
可好景不長。不過兩天,梁五依舊還是找了三娘。這回請不動人,幹脆親自來了。
梁勝心裏還在嘀咕着,就看見梁五黑着臉走出來。這回是真的黑着臉。他們在那麽艱苦的雁北呆過,經歷了那麽多危險的、生死不明的時刻,梁勝記得的,也僅有那麽一兩次,看見他黑着臉。
梁勝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梁五走到梁勝身邊,站了站,說了一句:“去把梁右找回來!”接着頭也不回地走了。
梁右?他正在山上忙着呢!有什麽是竟然比山上的事情更重要?梁勝心裏閃過一絲不安:難道事情又要向着他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了?
梁勝不敢耽擱。傻子都看得出來,這時候耽擱,是在老虎嘴上捋胡須。何苦呢?
梁勝和梁右一同回來的時候,已經申時了。梁右進去的時候,梁勝甩了個眼色給他,示意他小心。梁右不愧是多年的難兄難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點頭,這才走進主屋。
找梁右幹什麽?梁勝幾乎能夠猜得到!梁右的輕功比他好,最有可能的事就是要他偷聽什麽消息!而且梁右看上去憨厚耿直,更能得到梁宅人的信任!
梁勝在門外守了一會兒,又見梁虎過來。梁虎看見他守在門口,打了個招呼,笑嘻嘻地問:“五爺叫我過來說話,他在裏面嗎?”
梁勝點點頭,道:“是在裏面,不過稍稍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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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虎就老實地站在一邊等着,臉上是藏不住地笑意。
梁勝忍不住問道:“梁虎兄弟,是家裏有什麽喜事嗎?瞧着這麽高興?”
梁虎臉一下子紅了,但是并不扭捏,爽快地說:“不瞞梁勝兄,是我爹昨兒提了親,我快成親了!”
梁勝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道:“……那真是要恭喜梁虎兄弟了!”
梁虎喜滋滋地說:“好說!好說!到時候一起來喝酒!”
梁勝點點頭,不再說話。他看着梁虎,身板挺直,露出來的手臂上肌肉明顯,個頭比自己還高,快趕上梁五爺了!大約在日頭下的時間久,皮膚曬得發黑。不過,眉目清秀,五官俊俏,唇紅齒白,加上目光清明,聲音爽朗,讓人不禁生出親近之心。這麽好的一個小夥子,倒是和三娘十分的般配。
不過再怎麽般配,梁勝也沒有看好他們。他心裏想着,有梁五爺在這裏插一杆子,怕是望不到成親的那一日了!想到這裏,不禁心中有些憐憫眼前的人,還不知道梁五要怎麽折騰他呢?
過了一會兒,裏面叫梁虎。他沖着梁勝點點頭,走了進去。接着梁右從裏面出來,與梁虎擦肩而過,看了他一眼,匆匆地走了。
又過了一會兒,梁虎也出來了,倒是沒有無精打采,反而顯出一份既驚訝,又興奮,還有些迷惑的神态。
他懵懵懂懂地走出來,連招呼也沒有跟梁勝打,就懵懵懂懂地走出院子。
***
三娘跑出院子,沒多久,就被柴石泉堵住,關切地問她:“怎的了?五爺沒有……”
三娘趕緊地平息了情緒,道:“沒事兒!是我昨兒推了他丫頭一下,他來問罪的!已經說清楚了,沒事兒了!”
柴石泉這才松了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說罷,想了一回,痛心疾首地說:“沒有想到,這大的家業竟然養成這樣蠻不講理的子弟!等他走了,我們爺倆也不能再留在這裏,我們也走!”
三娘應了一聲,又看看柴石泉瘦弱的身體,不禁擔心:若真的離開,又到哪裏安家?她爹的年紀越來越大,哪裏還禁得起奔波?
三娘扶着父親,問:“剛才動了氣,回去歇息一下吧!”柴石泉點點頭,又搖搖頭道:“還有點賬目沒有清。”他望着三娘道:“你回去歇着吧!院門關緊了!我現在更是不能懈怠,以免給人鑽了空子!”
三娘當然知道這個“人”是誰,不禁咬牙狠狠地哼了一聲。她送柴石泉回了前面的賬房,這才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走到院門,看見一個人影站在門口張望,仔細一看,是梁虎。
三娘一下子想起剛才的事情,自家的爹竟然沒問問自己的意思,就應了他家的親事。三娘的臉不禁紅了紅,正躊躇着要不要避開,梁虎已經看到了她,忙忙地跑過來,叫了一聲:“三娘!”
三娘避不過去,只好站住,問了一聲:“虎哥,有事嗎?”
梁虎點點頭,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說:“……有個事情,我,我想聽聽你的意思……”三娘詫異地看了看梁虎,見他的表情很嚴肅,也很糾結,黑黑的臉膛上還帶着絲紅暈,似乎真的有什麽難以抉擇的事情。
三娘想,既然要說話,幹脆把話說得明白了,自己也和他說清楚,斷了他的念頭。她點點頭,道:“我也有話要跟你說……”
正說着話,道路那一邊過來一個莊戶,道:“梁虎,你在這兒呢!你爹叫你趕緊過去一趟!有事找你!”說罷還看了看三娘。
這大白天的路上,還真不方便說個什麽話!
梁虎應了一聲,回頭看看三娘,又鼓起勇氣,道:“那……一會兒,我忙完了,再回頭找你!”
三娘點點頭。
梁虎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三娘詫異地看着他,他又說:“我……在你家院子後面等你!等我忙完了,就敲敲你的窗戶!”
這……怎麽聽起來像是幽會?三娘一愣。
可是到了晚間,三娘的爹回來,必定不會讓梁虎進屋的。而且要說的話,也不好當着她爹的面說;要是等到明天,夜長夢多的……
何況,先頭還小的時候,和梁虎一起下河摸魚,下塘捉蹦蹦的時候也不少,要說起來,梁虎也不是頭一回敲她的窗子了……
三娘猶豫了一下,終于點點頭。
梁虎的臉更紅,眼睛亮晶晶的,又看了看三娘,才轉身走了。
……
到了掌燈時分,三娘點了油燈在屋裏等着。平日裏她睡得早,今天因為約了梁虎,不能就睡了,只好撐着腦袋,坐在桌子跟前等着。不一會兒,就眼皮打架,幾乎趴着桌子睡着了。
柴石泉在外面喊了一聲:“三娘,今兒忙什麽?怎麽還沒睡?”
三娘一下子驚醒,看看外面,月朗星稀的,時辰已經不早,連忙應了一聲:“睡了,忘記熄火了!”連忙吹了燈。
這麽一折騰,反而睡不着了。三娘爬上床躺着,想着一會兒要怎麽跟梁虎說。可惜自己全無經驗,不禁暗暗後悔白天應該找榆兒商量一下。
再看看天色,已經這麽晚了,想來梁虎是不能來了,幹脆明日趕緊地找榆兒讨個主意,再去跟梁虎說清楚。想到這裏,心漸漸靜了下來,慢慢睡着了。
剛剛進入睡眠狀态,突然窗子被輕輕地敲了幾下,三娘一下子驚醒過來。這時候迷迷糊糊的已經不知道什麽時辰,只知道一定很晚了。
三娘豎着耳朵聽了聽,窗子外面只有偶爾的撲哧聲,好像是黃大仙在外面竄跑的聲音。剛才的聲音,難不成是在做夢?
正要放松的時候,窗戶又響了兩下。這次三娘聽得清楚,的确是有人敲着窗。只是有幾分詭異,梁虎從前敲窗戶,從來都伴随着大嗓門的叫喚:“三娘!快出來!”
自然也沒少挨柴石泉的罵!
也對,這麽晚了,再要嚷嚷起來,不是驚動一院子的人?
三娘起了身,披着件外衣走到窗戶邊上,推開一點,問:“是虎哥嗎?”
外面“嗯”了一聲。
三娘擡了把椅子過來,站了上去,翻身爬過窗子,正準備跳下來,一雙手穩穩地抱住她的腿,慢慢地放到地上。
三娘立刻覺得不對。
不是因為梁虎從來不會幫她爬窗戶,也從來不會擔心她跳不下來,而是……
三娘立刻就聞到一股氣味,曾經熟悉印象深刻的氣味……那是熏香的氣味!
三娘驀然回頭!
果然,面前的人,雖然穿着一身黑衣,卻眯着眼,勾着嘴角,寒意十足地低頭看着她,不是梁五又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