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豆蔻梢頭二月初5
不等三娘出聲，梁五低聲喝道：“好大的膽子！夜會情郎啊！你們柴家不是書香門第嗎？怎麽教出你這樣的女兒？”
三娘的臉騰地紅了。好在夜色深重，看不出來。
她反駁道：“您還是大家的子弟呢？怎麽能幹出半夜敲窗戶的事？”
她以為梁五會立刻反駁她，反正他的利嘴她早就領教，根本不是對手。沒想到梁五沒有做聲，靜靜地看着她。她搶着又問了一句：“虎哥呢？你把他怎麽了？”
梁五依然不做聲，慢慢轉過頭。
窗外是一片土坡，多年沒人經過的院內一角。時間久了，樹上的葉子落地腐了厚厚的一層積土，一腳踩上去，陷得很深。兩人只能靠着牆壁站在的房子的石基上，只有這裏能立腳。
梁五背對着牆，她就只能看到他的側臉。他的鼻梁挺直，嘴唇抿得緊緊的，三娘看不到他的臉色如何，卻從他動作中猜到他不太高興。她放低了聲音，又問一句：“你把虎哥怎麽了？”
梁五轉過頭，垂眼看着三娘，緩緩道：“他想跟你說什麽，五爺也知道，五爺告訴你吧！”
那一刻三娘的心仿佛停止跳動。梁五的眼睛仿佛幽深的黑潭，吸入所有的一切，連同天上星月的光芒。她不由自主地應了一聲：“好！”
梁五又轉過頭去。
三娘只覺得壓迫着自己心髒的壓力陡然消失，它又重新跳動起來。這樣一分神，以至于梁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她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我給他兩個選擇，其一，留在梁府，我讓他做莊頭；其二，請回身契，但是立刻離開，全家一起！”
“啊？”
梁五再次轉頭看她。
這次梁五笑了笑，說：“你說，他會怎麽選？是做一個什麽都沒有的自由人？還是做一個吃穿不愁的奴仆？”
三娘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他用莊頭的餌逼着梁虎繼續賣身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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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人都會理解柴石泉的想法的，這世上很多人，寧願用尊嚴和自由換取富足的生活。就連三娘自己，有時候都會覺得，吃得飽穿得暖，比之什麽自由之身來的重要。
但是，梁虎原本不用做這樣的抉擇的。
梁定年紀不算大，手腳利落，還能繼續幹莊頭的活；梁虎即使請回了身契，也可以在梁莊租塊地過活，或者，用家裏積攢的銀子，買一塊地，也足夠生活了。
梁五卻不給他這樣的機會。
要麽背井離鄉，帶着爹媽，利用手裏的積蓄安置下來，想再購到足夠生活的土地，就很難了，幾乎不可能維持。
要麽留在梁莊，衣食無憂，年紀輕輕的就能做莊頭；不過，卻不再是自由人。
三娘慢慢地露出憤怒的表情。
而梁五，看着她變了臉，慢慢地翹起嘴角，心滿意足地露了個笑臉。他說：“三娘，他來找你拿主意的時候，你會怎麽選擇？”
三娘幾乎脫口而出：“我幹嘛幫他選？”她原本就是要對梁虎說明白，自然不會幫他做什麽決定。可是梁五不知道啊！白天裏她才剛剛對梁五說，自己是和他訂了親的！
她趕緊捂住嘴，警惕地看了梁五一眼，才放下手來：“那就勸他留下呗！”
梁五緊緊地盯着她，令她頭皮一顫，才發覺自己說得不妥。他知道柴石泉對為奴為仆的看法，如果梁虎在梁家為奴，他一定不同意三娘嫁過去！
這真是步步為營，處處陷阱啊！
可是話已經說出口，斷不能收回。三娘硬着頭皮繼續道：“自古英雄，識時務者為俊傑，何況小小的莊戶人？既然留在梁府是條活路，當然勸他往活路走啊！”
梁五聽了三娘的話，慢慢綻開一個笑容，露出雪白的牙齒，道：“哦？爺還不知道，三娘竟然這麽能屈能伸！真是巾帼不讓須眉啊！”
三娘被他取笑得臉一熱，道：“話說完了，我要回去了！”正要轉身，梁五一句話止住了她的動作：“你怎麽不問問他現在在哪兒？”
三娘心裏又是一咯噔。想了想，道：“既然五爺打算提拔他，自然也不會拿他怎樣。三娘放心得很！”
梁五并不理會，微微俯身，盯着她的眼睛，道：“三娘真的這麽喜歡梁虎？為了他竟然要忤逆你爹的意思？”
這個問題真的沒法回答。三娘不理會，躲開他的眼光，默默地轉身。梁五突然伸手抓住三娘的胳膊，微微用力，下一刻她已經重心不穩，跌在他懷裏。
梁五伸出一只手，輕輕擡起她的下巴，微微一笑，說：“既然能忤逆你爹的意思，不如……進來伺候我幾天，我就放過梁虎，仍然叫他同從前一樣自由自在的，好不好？”
那一刻三娘幾乎停止了呼吸！她又被梁五抱在懷裏，卻與從前的感覺全都不同！她感覺自己的心突突地像捶着大鼓一般地咚咚作響，以至于她懷疑梁五一定也聽見了心跳聲。她只聽到梁五問她好不好，那個“好”字幾乎要從她嘴裏自己跑出來了！
還好她及時地止住，将那個字又生生地咽了回去。這一愣神的功夫，她感到梁五俯下腦袋，立刻嘴唇被一個溫熱的東西覆上……
好像有一道雷電擊中一般，腦中一片空白！
三娘好一會兒才回神，這才發現梁五緊緊地抱着自己，唇齒相抵，舌頭竟然伸進自己嘴裏！天！他竟然……在親自己！
這是什麽情況！
三娘一下子想起三年前的事情，她跟着梁五，走到二層樓的樓上，然後，一個花娘跑了出來，梁五抱着她，還摸她的身子……然後，也是這麽抱着她，親她的嘴……
原來五爺把她也當成花娘了……
三娘立刻想要掙脫他的手臂，動了動身體，這才發現自己被梁五禁锢得緊緊的，根本動不了！連腦袋都被他用大手抵住，一動不能動！只能僵硬地倚在他的身上，任他輕薄！
原來五爺只是當她是花娘一樣的人……
三娘只覺得心中委屈難言，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地順着眼角地流下。她感覺到梁五的舌頭似乎在她的唇齒間巡行，卻毫無抵抗之力，只由得他任意妄行。過了好久，才感覺到梁五松開禁锢，放開她的嘴唇，只抵住她的額頭，輕輕地嘆一口氣，道：“三娘……真是個小妖精！”
下一刻他的聲音變了：“怎麽哭了？”他扶着三娘的肩膀，細細地看了看她的臉，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頰，聲音驟然變冷，道：“為什麽要哭？”
原本只是靜靜地流淚，聽了這樣的話，三娘只覺得更加委屈，終于忍不住小聲地抽泣起來。
梁五更加不耐，松手将她一推。她全身無力，突然失去了支撐，幾乎被推倒在地上。幸好身後就是牆壁，支撐住了她。接着聽到梁五冷冷的聲音在她的頭頂上響起：“梁虎碰得，爺就碰不得嗎？哭的這麽傷心！”
三娘抹了一把眼淚，更多的眼淚流出來，止也止不住。三娘很想出聲，可是嗓子眼裏好像堵住了一般，發出來的聲音全部是嗚嗚的哭泣聲。
梁五冷冷的聲音又傳來：“你繼續哭！這院子裏的人都要被你吵醒了！五爺的名聲反正已經爛到家了，也不在乎多你一個！你自己的名聲……你自己看着辦吧！”
三娘也察覺不妥，可是心裏頭的委屈好像山泉水似的沒完沒了，只好拿手捂着嘴，不讓發出聲音。她覺得雙腿無力支撐身體，順着牆滑下來，蹲在一角，捂着嘴抽泣。過了好久，才慢慢的平息，止住了哭聲。
三娘扶着牆站起來，打算慢慢地走回去。才走一步，發現眼前一個人影。
原來是梁五爺！他還沒有走！
三娘頓時愣了愣，站住腳。只聽梁五依然冷冰冰的聲音：“他就這麽好？爺碰一下，就哭成這樣？”
三娘一聽這話，心裏的委屈又滾滾而來，幾乎又要化成眼淚。她趕緊地忍住，擡起頭來。
天邊已經有一點泛白，照到梁五的臉上。他依然容顏如玉，挺直的鼻梁略略帶出淡淡的陰影，嘴角勾出一條優美的曲線，只是長鳳眼中滿是冰冷的眸色，仿佛寒冬樹枝上挂着的冰棱。
三娘從沒見過他這樣的冷臉，不禁怔住，忘記了眼淚。
梁五依然是冰冷的眼眸，卻嘴角向上一扯，露出白牙：“……好，既然是這樣，五爺成全了你！”說罷，轉過身，順着牆壁往前走，不一會兒，轉過一個彎，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