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豆蔻梢頭二月初13
三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捧水過來,送到梁五身邊,見他閉目養神,輕輕叫了聲:“五爺,喝點水!”
梁五這才朦胧睜開眼,到:“多謝三娘!”就着她的手,喝了幾口,擦擦嘴,道:“方才聽見那邊有動靜,不知道是不是蛇鼠之類的,三娘,你過去看看。”
三娘一聽蛇、鼠,心裏發毛。再看梁五,似乎精力不濟,動不得身。心想:大約是方才一路快走,勞動多了疲乏,自然不能再讓他勞累。想到這裏,硬着頭皮往那邊走。過去一看,一只肥嘟嘟的兔子腦袋流血倒在樹前,身上還是溫熱的。
她驚叫一聲:“這裏有只兔子受傷了!”說罷拎着兔子過來給梁五看。
梁五聽着她說“受傷了”,好像還有放過它的意思,心道不能放,要靠它填肚子呢!擡擡眼皮,伸手往它脖子下一摸,道:“活不了了!正好爺的肚子餓了,三娘給烤了,咱們一塊吃!”
三娘原本有些于心不忍,聽他叫餓了,才點點頭,道:“不知道這麽大個兔子,怎麽傻乎乎地往樹上撞,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的!既然活不了,就給五爺填肚子吧!”說罷往山泉邊上,拿了梁五的小刀,洗淨剝皮,打了火,架在火上烤熟。
不一會兒肉香撲鼻。
這只兔子分量不小,三娘吃了個腿,已經覺得飽了。梁五也吃飽喝足,将剩下的肉用蕉葉包好了揣着。
這麽一耽擱,日頭已經向西了。三娘不免着急,道:“五爺,要快些了,日頭要落了!”
梁五正巴不得日頭快些落下來,一聽這話,幹脆靠在樹上,哼唧了兩聲,道:“三娘,五爺好像是腿抽筋了!走不了了!”
三娘一聽真着急了,圍住梁五轉了兩圈,無計可施,道:“不行!我去找梁右上來幫忙!”說罷轉身要走。梁五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道:“不必!三娘給五爺捶捶腿就好!”
三娘猶豫地看看他,問:“捶腿能好嗎?這林子入了夜,怕人的很!”
梁五心道,就怕它不夠怕人呢!嘴上說:“既然這樣,三娘更不能把五爺扔在這裏!萬一來個野獸什麽的,怎麽辦?”
三娘望望樹,道:“五爺可以跳到樹上去躲一躲啊!”
梁五嘆口氣,道:“三娘又說傻話!五爺腿抽筋,哪裏還跳得上去?”
三娘無奈,只好彎腰給他捶腿。因為心中不安,手上不免輕一下,重一下的沒有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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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五笑着道:“三娘這麽個捶發,爺越發沒力氣了!”說完話,卻覺得一陣陰風布面,毫毛倒立,肌肉緊張。
三娘只覺得四面突然安靜下來,只聽的樹葉沙沙作響,原先時有的鳥鳴聲突然不聞。再看梁五,一臉警惕,比着剛才梁右那一處更加嚴肅,不禁停下手,望着他不知所以。
原來方才梁五就察覺遠處有細微的動靜,還以為是梁右不聽話又跟過來了,沒有太在意。直到方才氣息聲近了,才發覺,不只一人,至少四個人,且分了幾個方向,慢慢靠了過來。
梁五反應奇快,霍然立身,将三娘攬在懷裏,略略分辨了方向,就拿了主意:在樹上躲避肯定不行……四個人攏過來,變成了甕中捉鼈;何況三娘沒有習過武,太弱,只能先安置了她。他記起山泉旁邊就有可以隐身的石林,是離這裏最近的隐身之地,立刻來不及多想,一躍沖天,飛快地往石林掠過去。
三娘不及說話,被帶的腳離地面,心裏又驚又怕。驚的是梁五此刻抱着她的手臂鐵一般的有力,一躍而起,哪裏有方才的那副病怏怏的模樣?難道剛才他又捉弄自己了?怕的是他此刻面容嚴肅,如臨大敵,眼中冷屹堅強,看一眼就令她感覺害怕,哪裏還說得出話來?
一走神的功夫,梁五已經帶着三娘躍到石林中,将她藏在一塊巨石之後,反身走到石林前,站穩腳跟。
那四人一見梁五躍起,知道已經暴露了行蹤,不再掩飾,紛紛立身而起,不一會兒,從四面跟過來,隔着十來步的距離,與梁五對峙。
此時夕陽西下,從梁五身側的懸崖處映照過來,将面前的四人照了個清楚明白。梁五眼尖,只見一人腰上什麽東西玄色一閃,心裏已經有七八分底。那玄色的令牌是大周軍中的腰牌,五品以上軍官人人必須随身攜帶,連他自己腰上也藏了一塊。
他并不說破,反而朗聲道:“前面是什麽英雄莅臨梁家坪?我梁五最是仰慕英雄,凡遇見必定傾心相待,美食美酒,金銀珠寶,無不盡力!”他點明自己的纨绔身份,又用美酒錢財做誘餌,若是四人不是沖着他來的,借着這梯子下坡,正好消去一場争鬥。
誰知對面四人無一人出聲。領頭的一人更是眼神陰郁地盯着他。
梁五暗道不妙。看來這些人果然是有目的而來!
既然避無可避,當然要先下手為強!梁五從他們的聲息中判斷了幾人的高下,反手扣住一把梅花暗器。他手上沒有武器,當務之急就是要奪過來一把刀或者劍!
領頭人謹慎地向前一步,又向前一步,後面的人跟着。梁五見狀,朗聲又道:“我梁五從不曾行走江湖,怎麽會惹得江湖上的朋友?各位是不是被奸人蒙蔽,找錯了人?這裏是梁家溝,四位兄弟确定沒有弄錯地方?”這句話卻是無話找話,目的是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果然聽了“梁家溝”幾個字,四人頓了頓,對望一眼。梁五趁着這個時節,揮手發出暗器。頓時十幾枚梅花镖破空飛來,四人一驚,紛紛舉刀格擋。這十幾只镖,只有一只是貨真價實對着領頭人身後最弱的那一個,其餘全是障眼法,要人目不暇接,顧不上施救。果然,那人躲閃不及,脖頸處中了一镖,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就潰然倒地。
梁五跟着梅花镖飛身而到,迅雷不及掩耳地從中镖人手上奪了長劍,一個起落,又退回原位。
那領頭人見只一招己方就損失一人,還被梁五奪了兵器,心裏又驚又懼,一口牙咬得咯吱響,不再猶豫,揮刀沖了過來。
另外兩人也不猶豫,跟着殺到。
一時間刀光劍影,纏鬥在一處。
饒是梁五身手極好,面對三個青壯年,也覺得幾分吃力。好在對手事先并不知道梁五的身手,派了四人過來,以為制服他綽綽有餘。若是再多派幾人,又或者派幾個身手再高一些的人來,梁五就難得逃脫了。
也虧得梁五預先想到,将三娘藏了起來。這幾人雖然知道石林裏藏了人,卻一時找不到,梁五也不給他們機會尋找,這才沒有讓他們有機會抓住三娘。
過了百招,梁五瞅到空隙,一招推門望月,将領頭人的右腿刺傷。頓時精神一振,連連殺招,逼到另外兩人身上,取了性命。
他這才走到領頭人身邊,拿劍逼住他的頸項,厲聲問道:“是誰指使你們過來的?來了幾人,都藏身在哪裏?”
那人并不答話,猶自惡狠狠地盯着梁五。他氣力損耗大了,不敢托大,一劍刺入那人的胸腔。接着拔出劍,挑開他的衣襟,露出一塊玄鐵腰牌,上面寫着:錦前尉劉章。
想來來人沒有想到四人竟然制服不了梁五,托大了,竟然給梁五找到這個破綻。錦前尉,是京城禁軍的官位,這麽說來,禁軍中還留有仁帝的殘黨?
梁五微微一笑:這正是找賢帝要功勞的好機會!
三娘聽見外面的動靜小了,這才探出頭來,先看到的是一個長身玉立的人影,半身染得鮮紅,不禁哆嗦道:“五爺,您……您,受傷了!”
梁五看看衣服,淡淡地說:“無妨!不是我的血!”
三娘又看到周圍四具屍身,吓得戰栗不止,不由自主地靠近梁五身邊,道:“五爺……”
梁五見她驚魂未定,臉色雪白,知道是害怕,安慰了兩句。心想:“可惜了今晚的良辰美景,被這幾個蠻子給壞了!好在來日方才,以後再找機會罷!”
他俯身撿起腰牌,将它擦拭幹淨,揣入懷中。突然眼前什麽東西一動,擡眼一看只見一枚長箭從幾步外的一具屍身飛起,直撲他的面門而來。
這箭來得極快,三娘又緊拉着他的手;他若閃身躲避,勢必将三娘帶進來受到箭傷;若往另一方向躲避,卻難得避開……一瞬間他腦子轉了幾個法子,又一一否定……
正要動作,突然感到三娘将他往前面一推,他徹底被推出了飛箭的射傷範圍,而無疑,三娘徹底地進入了飛箭的範圍……
火石電閃的一瞬間,梁五顧不上多想,伸出手臂将三娘抱在懷裏,左腳一點,旋身将三娘擋在身後。随即,毫無疑義地,飛箭撲哧入肉,深深刺入他的右肩!
他旋身的動作止不住,一個翻覆,已經滾到懸崖邊上。好在梁五極熟悉這裏的地形,右手抱着三娘,左手攀住崖邊吊垂着的藤蔓。受傷的右肩承受三娘的重量,疼得他倒吸冷氣,掙紮着說道:“三娘,……快攀住我的肩膀,快!”
情急時分,哪裏還能講究些什麽!三娘趕緊抱緊梁五的肩膀,将自己吊在他胸前。低頭看下去,見崖深不見底,心裏突突亂跳,幹脆閉上眼睛不看。
梁五左腳在崖壁上一點,那藤蔓蕩起。梁五抓緊了在空中蕩了兩下,找準方向對着一處崖洞蕩過去。待雙腳挨地,立刻放開藤蔓,就勢一滾,滾進崖洞深處。
肩上的長箭未除,箭尾支愣在外面。梁五抱着三娘在地上一滾,頓時攪動傷口的血肉,疼得梁五一陣心悸,竟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