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豆蔻梢頭二月初16
梁五向來警覺,正要上陣,也忘不了凝神細聽周遭的動靜。隐隐聽得崖頂上似乎有動靜,想來是梁勝等人尋到此處了,頓時欲、念收了一半。再看三娘一付迷醉的模樣,勾心撩肺的,自然不願叫人看了去,趕緊給她整了整衣衫,又重新束了腰帶,穿好夾衣裙。只是三娘的臉色通紅,卻一下子退不了。他嬉笑着将人抱進懷裏,摸了一把,道:“真是個可人愛的!竟叫五爺丢不開手!”又摸摸三娘的臉,“別忘記剛才自己說過的話!”
梁五自己也整理清楚,看看沒什麽破綻了,聽到外面的聲音漸近,又往一邊挪了挪,與三娘保持一點距離。他這一舉動倒是實在為三娘着想,擔心自己抱着她,叫她回了莊上臉皮薄害羞不能見人。
果然不多時,崖洞口露了個腦袋出來。過了一會兒,梁勝輕飄飄地落在地上,見梁五和三娘都好端端地坐着,放下心來,行了個禮道:“屬下救援來遲!”
這卻是軍中的用語,梁五眉頭一皺,問:“怎麽,把張岩也調過來了?”
梁勝點頭道:“這山脈太大,屬下擔心耽擱了救援,因此才将張岩調過來幫忙!”
梁五閉目想了想,道:“既然已經被人發現,調來守着也好。我沒什麽事,傷處已經止血上藥了!”
梁勝早看到他肩上的傷口,見傷口深,又見地上身上滿是血跡,知道這傷不輕,定是失了不少血,不由看了三娘一眼:這三娘,見一次就要害的五爺傷一次,不是克星又是什麽?
卻見三娘低頭不語,滿臉通紅;再看梁五,嘴角帶笑,眉眼帶喜,一雙眼睛猶如粘在三娘的身上,心裏明白,多半是已經得了手。他在心裏微微嘆一聲。
他倒是不讨厭三娘。比着那個綠艾,三娘的性子好的多。只是他卻想不清,這事,對三娘,還有對五爺,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對三娘來講,多半不算好事。梁五原本就是纨绔公子,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兼之現在又有軍功在身,不久大白天下的時候,想都想得到有多少高門貴女趨之若鹜,怕是沒幾天就将三娘丢到腦後了。
若是五爺不将三娘丢到腦後,對他又不是好事了。他是什麽身份的人家?哪裏能随意地娶妻納妾?何況現在正是敏感的時候,連皇上都關心着他身邊的女人。那個綠艾,不就是皇上塞過來的嗎?當初說什麽眉目像極了梁五鐘愛的小月季,特意割愛送了過來,其實不過是監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罷了!
說不清啊,這一鍋粥!
梁五親自給三娘縛上繩索,送她上去,自己再縛好了上去。到了崖頂,見幾十兵甲拿着刀守着,地上的屍身已經處理幹淨了。空地上放着一乘小小的擡轎。梁五臉一沉,道:“怎地只有一乘?再送一乘過來!”
梁勝連忙上前道:“已經吩咐下去了,不多時就能到!”
果然遠處就看見一乘擡轎急速跑過來。梁勝安排事情,果然妥當!
梁五扶着三娘上了轎,又取了件幹淨袍衣罩在她身上,低低地在她耳邊道:“今晚過來!”三娘登時面上通紅。好在梁五聲音小,旁人并沒有聽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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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兩人被擡回了梁莊。莊子裏梁勝掩飾得很好,只有柴石泉因為一夜沒見着三娘,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又不敢聲張,怕壞了三娘的名聲,現下看見三娘,顧不得別的,先一疊聲地低聲埋怨道:“……怎地一夜未歸?你可知道這有違婦德!這若是被人知道,哪裏還有好人家聘你!”
唠叨完了,才看見三娘披着見男袍,更加驚訝,一把扯了,道:“難不成你一晚都跟一個男人在一起?這可怎麽是好!這可怎麽是好!”
又看見三娘的夾衣上全是血跡,哆嗦着指着衣服問道:“這……這是什麽?”
三娘不忍見他着急,把昨日的事情跟他簡單地說了,隐去早上發生的事情,道:“就是這樣,因為無法回來,不得不在崖洞裏呆了一夜。”
柴石泉聽得心驚魄動的,呆了呆,道:“原來五爺還有這樣的本事,倒不是一無是處的富貴子弟……”
三娘見她爹語氣有些松動,連忙趁熱打鐵道:“爹,是三娘傷了五爺的婢女,又害的五爺舊疾複發,五爺不僅沒有怪罪,還救了三娘的命。三娘想,五爺這幾天沒人伺候,三娘進去照顧他兩天,也算抵罪,爹您說可好?”
柴石泉瞪了她一眼,道:“什麽舊疾複發?能一人戰四人,還能從崖上掉下來不死,若是舊疾複發,早就沒命了!只有你這傻丫頭信了他的話!”
柴石泉雖然迂腐,頭腦卻靈活,一眼看穿了梁五的詭計。他心中想到一事,問三娘:“你跟他呆了一晚上,他……沒有欺負你吧!”三娘臉一紅,道:“沒有……五爺一直暈着,沒醒!”這話也不能算假話,只是掐頭去尾而已。
柴石泉聽了略略放了心。他不無擔憂地說:“三娘,我看那五爺處心積慮地哄騙你,怕是有什麽壞心,我們柴家不比梁家,能躲則躲,千萬不能往他面前湊!若惹着這樣的人家,怕是想抽身都難!”他想了想,又道:“三娘,這些天趁着他受傷,沒精力顧得上咱們,咱爺倆趁機離開這裏!”
三娘一聽她爹這麽說,知道進內院他定是不許的。想着梁五肩上的傷,不禁心疼。她爹說些什麽,竟然聽不進去,含糊地應了一聲,兀自坐在外面發了半天呆。
正在這時,聽到院子外面動靜不小,柴石泉心裏詫異,拉開大門,正好看見一個下人跑着經過。他連忙喊住了,問:“這是怎麽了?出了什麽事情?”
那下人收了腳,道:“是柴賬房啊!是出事了!五爺不知道怎地受了重傷,此刻發起熱來,正張羅着抓藥呢?”
三娘一聽,心髒咚咚跳了兩下,在她爹面前又不敢多問,眼巴巴地看着那人,指望他多說兩句。沒承想那人急着抓藥,根本顧不上多說,一溜煙地跑了。
三娘想,剛才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發起熱了?難不成還會有什麽變化?想到這裏,心裏如貓抓一般,哪裏還坐得住?對她爹說了一句:“我去竈房拿午飯!”就想往外溜。
柴石泉昨兒上了一回當,今兒打定主意要在家裏看住三娘,喝了一聲:“等等!”走到三娘跟前,指着她滿是血污的衣裳道:“你打算就這麽樣出去?還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同五爺呆了一個晚上?趕緊去洗洗弄幹淨了!”
三娘一聽他這話有些松動,意思是洗幹淨了就能出門了。何況她爹說的有理,不光衣服上,連頭發上、臉上都有血跡,不敢再頂嘴,應了一聲,趕緊燒水洗澡。
三娘火急火燎地洗了洗,換了衣服,收拾停當,打算出門的時候,柴石泉又喝住她,道:“午飯我已經取來了,我們父女倆一塊吃!”說罷自顧地擺開了桌子,擡了幾分小菜,又拎了個小小的酒壺出來,指着凳子說:“三娘,過來,坐在爹身邊,我們父女倆可有好久沒在一起喝點小酒了!”
三娘哪有喝酒的心思!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內院去看梁五!偏偏還不敢對她爹說!
這頓飯吃得三娘上火。
柴石泉沒什麽酒量,平日裏并不飲酒,三娘指望着他趕緊地醉了,将他送進房裏睡覺。沒想到他今日卻格外清醒,磨磨唧唧的一壺酒下了肚子,還清醒得不行!間或教導了她幾句婦德、婦容、婦言、婦行的話。
三娘聽得心裏郁悶,心道:這幾戒只怕昨兒都破了。既然已經破了,還管它那麽些!嘴上卻不敢反抗,諾諾應聲。
一頓飯吃得日頭偏西,柴石泉看看菜盤已經空了好些時候,這才拍拍手,道:“今兒這頓吃得甚好!三娘可沒吃什麽東西!怎麽,不餓嗎?”
三娘那吃得下東西!一邊收拾,一邊擠了個笑臉道:“爹,我不餓!”麻利地收拾好碗筷,說:“爹,您喝了酒,就回屋歇着!我送去竈房!”
柴石泉道:“送什麽?這碗筷都是我們家的!你也累了,趕緊回屋去!”
三娘低頭一看傻眼了。這果然都是自家的碗筷!剛才盡走神,竟然沒看出來!她疑惑地看一看她爹,心道:自家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狡猾?想是不願意讓自己出門,竟連這個都想到了!
還在肚子裏打着官司,柴石泉已經一疊聲地把她趕進房間。三娘剛一進門,就聽見房門在身後啪地關上。她心道不好,回身再推,哪裏還推得開?果然已經被她爹從外面鎖上了。
三娘連忙喊:“爹!您鎖我幹什麽!快開門!”
柴石泉在門外哼了一聲,道:“你爹平日疼你,不舍得罰你,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連爹都敢騙了!昨兒不是跟榆兒去采買嗎?怎麽會采買到山上去了?還一夜不歸!今兒就罰你不許出來!明早再放你出來!還有,那窗戶你也別想了,這天越來越冷,用不着窗戶通風,我已經把它給鎖死了!”
三娘一聽,連忙跑到窗戶邊,果然上了一把鎖。這下徹底沒有溜出去的希望了。
好在柴石泉還是心疼這個女兒,到了第二天一早,果然放了三娘出來。他就要去賬房做工,曉得不看着三娘,她必定是要跑出去的,又苦口婆心地囑咐了半日,無非是一定要離着那個梁五爺遠點,他必然不安好心……之類的話。臨了,又冒出來一句,道:“……我倒瞧着梁虎不錯,雖然是莊戶人家,倒也頂天立地的是個講義氣的漢子。三娘,不如就應了他家,也好斷了那個五爺的念頭!”
原來梁五把榆兒配給梁虎的事情,因榆兒不好意思說,梁虎不願意說,旁人還不知道。幸虧不知道,若是柴石泉知道了這事,怕是連覺都睡不安穩了。
三娘卻是知道的,也不敢跟她爹說明白,含糊道:“不是說要走嘛!還提這事做什麽?”
柴石泉嘆了口氣,搖搖頭。
三娘一見她爹走得沒影子了,連忙關上大門,往內院跑。跑到內院一看,裏面安安靜靜的,好似沒人一般。三娘心中一喜,心道:“沒人,說明五爺的身體大好了!不用人伺候了!”
她心裏着急,不管不顧地掀簾進了主房,見榻上沒人,連熏香都沒有點。想來是梁五還沒有起身。這二門她卻無論如何不好意思推,站在門口喊道:“五爺起身了嗎?”
沒有動靜。三娘又喊了一聲,依然沒有動靜。
如是喊了七八聲,三娘漸漸心裏發慌:難道是又暈過去了?她顧不得害臊,一把掀簾進去,一看,頓時傻眼。
只見屋裏床上幹幹淨淨的,連被褥帳子都收了起來,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床面。
三娘只覺得腦子嗡地一聲響。梁五竟然如三年前那一次,憑空地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