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亂花漸欲迷人眼3
碧空如洗，萬裏無雲。剛過了春分時分，京城就停了雨水，露出金燦燦的陽光日子。
由時已過，天色漸暗。離着皇城不遠處的小秦淮漸次地亮起燈籠，慢慢顯出一片繁華風光。沿着運河有裝飾着彩紋花雕的繡船，船身至少兩層高，上面結了紗幔花團，将主房遮得隐隐卓卓，透過紗帳，射出的迷離燈火，還有靡靡緋香，甚至輕聲嗔語，叫人恍然不知身在何處，何處是故鄉。
天色又暗了暗，河堤不遠處的高樓大院也點了燈籠，照的河畔如白晝一般。那船上的風光更甚，已經有琴聲輕挑慢撚地響了起來，又有歌喉婉轉響起，伴着水上的霧氣，飄飄渺渺似夢似幻。
這裏便是京城有名的小秦淮，在運河邊上素來兩大花樓比鄰而立，既是對手，不時争奇鬥豔，互相攀比；又相互聯合，別出心裁，把京城的風流少年盡數地吸引到這裏，一擲千金，只為買到一時歡顏。
一個是有官家背景的麝月樓，財大氣粗，以驕奢見長，聽聞連花船上的裝飾都是鑲着真金而制，到了晚間，将燭火全滅了，房間裏的夜明珠也能淡淡發光，格外不凡；
另一個則是與真正的秦淮一脈相承的永樂樓，裏面的花娘來自全國各地，高矮胖瘦，黑白剛柔，無所不有……
京城藏龍卧虎，京城裏的鸨母也比別處不同。那麝月樓的鸨母梅姐人還在小二樓，就晃眼看見河堤上走來一藍一白的二人，連忙扭着腰肢下了樓，正正好地攔住了兩位，道：“這是哪裏來的俊俏公子？好生眼生，想必是第一次來吧！快快裏面請？”
細看來人，果然是俏生生的兩位年輕人！
一個穿着寶藍缂絲坎肩，裏面一見銀色暗花的錦服；腰間是精致的玉佩香囊；長發紋絲不亂地束在頭頂；眉間一抹英氣，一雙長鳳眼微微地眯起，一張粉色薄唇似笑非笑。
另一個穿着件白色千蠶絲袍，敞着懷，裏面是同色的暗繡千蠶絲衣；腰間系着黑玉帶，無風而動，舉止風流；頭戴黑色高帽，更趁得眉眼清秀，五官精致，臉色略白，卻帶着一股格外動人的風尚；眼神冷峻，似有情又似無情。
一般的身姿挺拔，一個英氣勃勃，一個精致絕倫，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兩個花樓客！
那麝月樓的梅姐正歡喜着，看向兩位公子，仿佛看見兩個巨大的金元寶：看着這通身的氣質，非富即貴，且不是那等小氣沒有眼界的公子哥！
這一早剛剛拜過財神，果然今兒就送了兩個財神過來！
那邊一聲：“這樣精致的公子自然是看上我們永樂樓的姑娘！”斜地裏插了一個女聲進來，梅姐聽着耳熟，擡眼一看，果然就是永樂樓的鸨兒玉娘。
別的人能讓，這兩個卻讓不得！梅姐将玉娘的手一打，道：“公子停在了我們麝月樓的跟前，自然是看上了我們麝月樓的姑娘！你又來搗什麽亂！”
玉娘毫不示弱，掩口笑笑道：“梅姐，明明兩位公子不過是打你的麝月樓門口過而已！正是要去我們永樂樓！我們永樂樓的姑娘個個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才貌雙全，這才配得上這樣的兩位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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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姐氣得眉眼發紅，道：“什麽才貌雙全！不過是一群小浪貨！哪裏比的上麝月樓的姑娘大氣！我家的蘭姑娘，出身大戶，舉手投足莫不高貴，只有這樣的方才配的上兩位公子！”
那穿白衣的連忙舉手道：“兩位媽媽！不要争吵了！我們只是聽聞這裏的富貴溫柔鄉，前來見識見識而已，兩位千萬不要為了小事而傷了和氣！”
梅姐聽聞他談吐溫和有禮，更加喜愛，哪裏肯放！道：“即是來見識的，自然到我們這麝月樓來見識，我們家的百花船，放眼全大周國，也沒有能出其右的！”說罷，指一指不遠處一艘金碧輝煌的大船，“那就是我家的百花船！”
玉娘一聽白了白眼，道：“不過是金銀塗抹的土豪船，哪裏比得上永樂樓的千香船？”她指了指另一艘大船，“絲竹弦樂，書畫會佳人，論起我家千香船上的香慧姑娘來，才是真個沒有出其右的！”
眼看兩人一言不合就要争執，那白衣服的男人又伸手攔了攔，道：“兩位媽媽不用争吵！兩邊都是數一數二的拔頭籌的花樓，自然都去得！都去得！”
兩人一聽都去，這才消停下來，眼望着白衣人，道：“即使這樣，我們便不争了！公子來時，自然安排最好的姑娘候着！卻不知公子眼下預備先去哪一家？”
白衣服的男人笑了笑，道：“香慧姑娘的大名也曾聽說過，既然來了，就先看看她吧！”
那永樂樓的玉娘喜不自勝，樂颠颠地應了一聲，引着兩個公子往千香船上去了。
行到船上，且不說處處宮燈，片片花團，說不盡的旖旎香氛，單說主房裏一道珠簾，一鼎香爐，袅袅香煙，簾後隐隐看見一副瑤琴，便令人遐思無限。
那玉娘安排兩位坐好，送上酒菜，便下去安排姑娘。她打算使出手段勾住兩個公子，自然要拿出看家的本領。便叫了香慧主琴，又安排香巧歌舞助興。
趁着這空閑的當兒，白衣服的公子往藍衣服的公子酒樽裏傾了些酒，道：“梁五，我魏二特意來京城看望你一翻，怎的你只擺出一付興致缺缺的模樣？怎的？看不上我這個昔日的狐朋狗友？抑或是，該稱您一聲安北爵？”
梁五擡擡眼皮道：“少貧嘴！如今爺哪裏如你這麽逍遙快活？日日要點卯，軍中雜事甚多，一刻不得閑！”
魏二撲哧一笑，道：“既然如此，索性辭了！依舊過我們的逍遙日子不好麽？”
梁五黯然一笑，道：“辭了？那日子豈不是更難過？”說罷擡手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魏二又與他斟上，道：“怎的這裏的鸨兒居然不認識你梁五爺？別告訴我你來京城三個月，居然沒來過這小秦淮？”
梁五笑道：“還真是沒來過！跟你說了爺雜事甚多，不得閑！”
沒說兩句，玉娘領着兩個姑娘上前，盈盈下拜，道：“這是永樂樓琴、舞雙絕的香慧、香巧姑娘，這就主琴伴舞，給兩位公子助興！”
說罷，又将珠簾拉開，露出裏面的瑤琴來，道：“都是自己人，這珠簾就不要挂了！”
香慧便款款走到琴邊坐下伸出玉手。那香巧走到中間，擺出一個反彈琵琶的造型，果然纖巧婀娜，身姿玲珑。
琴聲奏起，不外乎散漫柔情，靡靡之音，那舞蹈卻有些特別，仿佛帶着些外來的風味，極具挑逗性，且十分随性，不時在梁五面前展現媚态，似邀似請，連綿不斷。
魏二笑道：“這位香巧姑娘看上五爺了！正好五爺在京城裏也沒個身邊人，索性帶了回去吧！”
那香巧一聽，更加上心，一雙眼睛如黏上梁五一般，盡在他面前展示柔軟的身姿，待裏面收琴的高音一起，索性舞到梁五的身邊，就勢倒在他的懷裏。
梁五微微怔了怔。
見眼前的人舞過之後臉頰帶些薄汗，沒有塗脂抹粉，臉上是天然的白裏透紅，胸脯随着呼吸起伏，別有一番誘人的姿态。倒不覺得讨厭，伸手攬上她的腰肢，覺得柔中帶剛，纖細小巧，心中不由動蕩，道：“還真是個尤物！爺從前竟沒發現！”說罷俯身要親，誰知懷裏的香巧早迎了上去，舌尖婉轉流連一番，便攪在一處。
裏面彈琴的香慧已經出來，走到魏二身邊坐下，為他斟了酒，道：“五爺真是個性情中人，叫奴家看了羨慕死了！”
魏二看她一眼，并不說話，只拿了酒杯緩緩自飲。
那邊二人纏綿一番，香巧已經雲鬓散亂，頰色嫣紅，梁五卻只衣服微微皺了皺。他将香巧放開，勾着她的下巴，道：“虧得魏二爺帶的路，才叫爺遇到這寶貝！”
香巧眉眼帶春，巧笑嫣然，問：“五爺今兒是留下？”
梁五一笑，道：“惹了爺的火，還想往外趕人不成？自然是留下！”眼中看了看香巧，問：“多大了？”
香巧道：“今年十七了！”
梁五笑着說：“正是好年紀！又懂事，若是未破身，便是帶回府中也使得！”
魏二在一邊插了一句道：“這話我都聽過幾回。當年的小月季，不也是這麽說的？誰知道竟然丢下了！”
梁五聞言，不由想起一人，臉色一沉，道：“多早晚的事情了，還提它做什麽？”
魏二也不惱，笑一笑道：“今兒香巧姑娘一曲豔舞，舞得你興起，先不管什麽帶不帶回去的，先賞了再說！”
梁五也一笑，道：“魏二爺說得有理！便賞一百兩銀子吧！”
香巧卻嘟了嘴道：“奴家不要那樣的俗物！”眼睛卻往梁五身上瞟了瞟，道：“五爺要賞，便将身上的玉佩賞了我吧！”
梁五卻不領情，冷笑一聲，道：“香巧姑娘卻眼拙了！爺這家傳的玉佩，怎麽能送給他人？你若要銀子便要，若不要也拉倒！”
那香巧被他激起好奇心，道：“奴家也不要那銀子，也不要這玉佩，只請五爺叫奴家看看，家傳的玉佩是個什麽模樣就行！”
梁五聞言不由也覺得好奇：哪有有銀子不賺，卻只要看一眼玉佩的花娘？他向來穩重，此刻心下起疑，當着魏二的面又不好言明，只邪魅一笑，問道：“怎麽連銀子都不要？只想着要看看爺的東西？難道真的愛上爺了？”
香巧道：“自然是愛五爺！若叫五爺也愛了奴家，便是十個百個百兩的銀子又如何？因此上奴家對五爺貼身的東西格外感興趣！”
梁五見她答得滴水不漏，心中更疑，依然笑着說：“若爺說不許，倒是不講情面了！就給你看看吧！”說罷，從腰上解下玉佩，遞到香巧手中。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