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亂花漸欲迷人眼4

香巧将玉佩拿在手中把玩一番,見玉色潤澤,白瑩可愛,自然價值不菲。中間雕出一朵蓮花,旁邊镌刻着一個字形,卻不是正正方方的字,而是像一片荷葉一般舒展的模樣。她奇道:“咦……”

梁五這時伸手拿回玉佩,重新系好,問:“怎麽,香巧認得這個字?”

香巧搖搖頭,道:“奴家不識字,不過見這玉佩中的雕花,倒和香慧姐姐手裏的一樣玉墜子一模一樣。莫非,姐姐的玉墜子也是五爺家裏的?”說罷,掩着嘴笑笑。

梁五卻笑不出。這蓮花是他梁家的族徽,若不是他家的東西,旁人雕了這個做什麽用?

可若說是玉墜子,倒是曾有一個,是他母親當年特特為他訂制的平安玉,特意做成了濟國常見的求平安的竹節形狀,在一端雕刻上梁家的标志。三年前,他将玉墜子給三娘帶上,就再沒要回來,只當是送于她了。

他不由問道:“是個什麽樣的玉墜子?也給五爺看看,長長眼?”

香慧聽了說話,也想過來看看他腰上的玉佩,湊到跟前,卻不敢造次,被梁五掃了一眼,只得解下脖子上的一樣東西,遞過去,道:“奴家也不知道什麽來歷,是從一個姐妹手上拿過來的,瞧着喜歡,就自個戴上了。”

梁五接了玉墜,握在手中,只一眼,就知道這正是當年的玉墜,不禁心中一跳:難道她連這東西也看着礙眼了,偏要将它賣了換錢?

想到這裏,不禁騰地生出一股怒意,捏住玉墜子往案幾上一捶,咬牙說道:“香巧姑娘倒是有眼力,這的确是五爺家的。不過……你又是從哪裏得來的?趁早給我說清楚,不然治你個偷盜的罪名!扔進大牢!”

那香慧看他變了臉,不由心中害怕,轉頭看了魏二爺一眼,方才戰戰兢兢地回答:“是一個姐妹送的!奴家真不知道它的來歷!若知道了,打死也不敢要啊!”

梁五的臉色轉了幾轉,終于問道:“什麽姐妹?好生說給五爺聽!”

香慧見他臉色稍稍好轉,才稍稍松口氣,道:“是……一個新來的姐妹,不肯從,叫鸨母打得奄奄一息,我見她可憐,悄悄地給她送過幾次吃的。她便……心裏感激。她臨死前将這個給我,說已經沒有親人了,求我安葬了她……”

梁五這一刻心中轉過幾百個念頭:是三娘?不會!她與她爹好生躲着呢,拿着他給的一百兩銀子,還不知道在哪兒快活!一定是她讨厭自己,将玉墜賣了,又輾轉到了花樓……難道是她又遇着意外了?

香慧見他的臉色一時狠辣,一時又茫然,怔怔地恍若心中思緒無限,又回頭看看魏二,見他波瀾不驚地看着梁五的模樣,似乎還有幾分得意之色。她心中卻想着:這個魏二爺自然是不怕他的,我卻身份不同,不能得罪了這個五爺;可是也得罪不得這個二爺,可如何是好?

正想着,又聽到梁五的聲音問道:“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一樣一樣地說清楚!”卻不似剛才那麽決絕無情。

香慧連忙道:“五爺別急,奴家一樣一樣地說給五爺聽!正是臘月的事情,奴家尚未來京城。近年關,沒什麽生意,鸨母便叫奴家給新來的姐妹教教琴。奴家過去一看,見新來了五六個,都是十來歲的小丫頭,只有一個年級大點,十五歲,已經及笄。聽說她是被人騙了,賣進來,親爹也被害了。又過了幾天,聽聞她從窗戶往外爬,想逃出去,結果從二樓摔下來,斷了腿。那鸨母見她不順從,心裏不喜,又打了一頓,扔在房裏不管了。奴家見她可憐,悄悄地給她送過幾次吃得。到了年關,她已經奄奄一息,将這墜子給了我,求我将她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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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五聞言又愣了愣,問:“有沒有說過,這是哪裏來的?”

香慧低頭想了想,道:“說是,幾年前得的,一直帶在身邊……”

梁五捏住玉墜的手不禁抖了抖,又問:“是……姓什麽?”

香慧搖搖頭,道:“說無言見人,不肯說姓什麽,也不說從哪裏來。只是那群孩子都是從虎建送來的,想必她也是那裏的人氏……”

梁五聽聞“虎建”兩個字,只覺得心中一疼,宛若被人挖了心口一塊肉似的。下一刻聽到“轟”的一聲,卻是手下的案幾承受不住力量,竟裂成兩三塊,轟然倒塌,上面的酒水杯盞跟着稀裏嘩啦地落了滿地。

魏二這才開口問道:“怎的?難道這個死了的,竟是五爺認得的?”說罷,又摸摸下巴,道:“也是,若是不相幹的人,如何又能拿到五爺的玉墜子?”

梁五聽他的話覺得刺耳,索性不理會,繼續問香慧:“你……将她葬在哪裏了?”

香慧道:“奴家買了口棺材,好歹将她葬到肅州城外的墳崗上,也算入土為安了。”

梁五一聽“肅州”兩個字,腦中一亮,眼睛夾着火花就看向魏二。魏二在肅州呆了有三年時間,自然在那邊如魚得水。

他又将剛才的事情從頭到尾地想了一遍,愈發認定是魏二在搗鬼。只是,就算是他搗鬼,這手中的玉墜卻做不得假。

難道是三娘同她爹跑到肅州,将玉墜賣給了魏二,這才叫他拿着東西來戲弄自己一場?

不知不覺間他那一顆心浮浮沉沉,幾起幾落,将手握着拳頭往魏二面前一放,問:“怎麽回事?趕緊跟爺說清楚!”

魏二正眼看了看梁五,見他面上焦躁,眼中如噴火一般,笑了笑,伸出兩根指頭,将眼前的拳頭撥倒一邊,又向香慧和香巧使了個眼色。兩人連忙行了禮下去。

他這才起身,與梁五對望着,道:“與五爺開個玩笑罷了!何必這麽認真!”

梁五聽了這話,只覺得心口一松,面上憤憤地說道:“開玩笑有說人死的嗎?”

魏二詫異道:“這個可不是我說的!我不過在肅州見了香慧手上有五爺的玉墜,有些詫異。我記得五爺當年可是不離身的!想問你,又怕你不肯說實話,這才借着香慧到京城來的機會,想套套你的話。”他搖了搖頭,“誰知道竟然被你看出來了!”

梁五只覺得心口又是一緊,問:“你是說……人真的……死了?”

魏二道:“這個怕是真的。那香慧也不敢亂說話的,何況,騙了你我她有什麽好處?”

梁五一直覺得這是假話,就算似乎有幾分可信,心中卻不曾真的相信。此時聽魏二這麽說來,只覺得突然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腿一軟,竟然潰然坐下,一時間心中雜念叢生,心裏一個聲音道:“三娘死了?”另一個聲音道:“不可能!三娘好好的!”

他發了一回愣,只覺得腦子裏一派糊塗,無法可想。魏二湊了過來,笑眯眯地問:“天色不早了,不如,我兄弟二人就在這裏,安寝……”

梁五擡頭看見他笑眯眯的模樣,腦子中突然清明,伸手将他推到一邊,道:“我想起來了!”說罷從地上爬起來,急急地往外面去。

魏二看他離開的身影,搖搖頭,啧啧連聲,道:“還真的是……着急了!”

***

再說梁五,起身離船,找到自家的馬車,急急忙忙地往安北爵梁府裏趕去。到府之後,先命人找來梁右,自己先到前廳,坐也坐不住,在廳房裏背着手打轉轉。只覺得心亂如麻,千頭萬緒。好容易鎮定了一些,想了幾個要問話的人:梁右、梁虎、梁定、馬夫、張言……還有要查的地方:虎建的客棧、肅州的永樂樓……

不一刻梁右到了,梁五不等他行禮,急急地問道:“梁右,上次派你去梁家坪的事,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說一遍!”

梁右有些詫異。

那次回來,一是沒看見三娘,二是梁五爺搬到了京城,三是梁五爺提也不提一句,倒是梁勝問了問,結果是告誡他一句話:“萬不要在五爺面前提這事情!”也沒說為什麽,弄得梁右稀裏糊塗的。

好在時間過去并不太久,梁右記得清楚,遂一五一十地将他怎麽跟着馬車到了梁家坪,又怎麽看着張言和他媳婦進了三娘的家,又怎麽出來,然後三娘和她爹怎麽收拾行李,梁虎怎麽來同三娘說話,怎麽走了,然後三天以後怎麽啓程,他又怎麽跟着到了虎建,怎麽看着他們進了客棧,怎麽離開,詳細地講了一遍。雖然他一直跟着,卻未曾靠近,因此更加詳細的也說不太清。

梁五聽了一遍,只覺得将那日往虎建的路上的經歷又重新經過一遍。只是,當日他怒急攻心,竟然沒有想到還會有其他可能,不僅暗暗恨自己粗心。

他問了一句:“那……梁虎去的時候,是個什麽情形?”

梁右搖着頭道:“黑着臉進去,黑着臉出來。”

“三娘……又是個什麽情形?”梁五頓了頓,又問。

梁右笑着說:“瞧着她整日笑嘻嘻的,應該是歡喜來滁州!”好奇心終歸占了上風,梁右問:“怎地沒見三娘跟到京城?是留在滁州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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