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亂花漸欲迷人眼5
36、
張言在外面給康氏看顧着鋪面,忙亂了一天,覺得又累又餓,一想到家裏的暖炕,還有知冷知熱的婆娘,又抖擻着精神。
上次辦的事情,叫小姐十分滿意,雖然面上狠狠地罰了他,扣了半年的月錢,背後又好好地賞了他。加上他并沒有按照小姐的吩咐,将人都弄死,而是把那個上了年紀的人辦了,另一個小丫頭,賣給人牙子,又賺了三十兩。又從兩人的包袱裏,找了一百一十兩銀子出來。
裏外裏加起來,這一回就賺了二百四十兩整銀子!叫他這個年過得都舒心舒肺的!
走近自家的院子,見堂屋裏點着燭火,喊了一聲:“我回來了!”
沒人理會。
張言有幾分疑惑。往常這個時分,他女人早就擺好飯菜,坐在門口等他。今兒怎麽喊都喊不出來?他随手關上院門,剛準備再喊上一嗓子,只覺得一樣冰冰涼的東西抵住自家的脖頸………
一個聲音低低的:“想活命就別動!”
張言的腿一下子軟了,幾乎要倒下去。他心裏飛過一個念頭:自己把那二百四十兩銀子都好好地藏在地板下面了,難道是自家婆娘在外面露了風聲引來賊人?………抑或是她在外面不幹淨,眼下見有了錢,引了賊漢子進來要自家的命?
驚魂不定地被人推入堂屋,見自家的婆娘被綁成個粽子一般地扔在牆角,一邊背身站着一個身影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衣挺拔;另一個身材略矮,也是一身黑衣,蒙着面,手中拿着把刀………
拎着他的那人低低地喝道:“跪下!”
張言哪敢不從,撲通一聲跪下,哆嗦着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那個高大的身影慢慢轉過身。張言偷偷一看,卻是認得的,竟是小姐的姑爺梁家五爺!他不是在京城嗎?怎麽突然會在這裏出現?
即便是燭火不甚明亮,張言也看見眼前的人眼中冷冷的寒意,不禁打了個寒戰:難道他是為了那件事來的?
一念至此,突地好像掉進了冰窟窿裏,從頭冷到腳上。
他自小在康府當差,大家門裏的妻妾争寵,害人致死的,就算沒親見,也聽了不少,因此上一得這個差事,心裏就明白是怎麽回事。
那日回來的路上撞見梁五,心裏就七上八下的,生怕他看出什麽端倪。好在他沒有追究下去,倒讓張言松了口氣,以為這事真的就此揭開,沒有後患了。
他若真的如康氏吩咐的那樣,将人都解決了,那玉墜子要麽被他摸到手,要麽随着屍身隐秘在什麽地方,叫梁五以為三娘就此走了,倒真的就沒有後患;他那時慌慌張張地找了個牙子,又悄悄地将人綁了運過去交易,多少有些心慌,又是看着她一個窮苦人家的女孩子,能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因此竟沒有摸到她身上的玉墜,終于機緣巧合被梁五看到,這才有了後面的事情。
可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再說張言一看見梁五那神情,心裏已經明白大半,猶如身墜冰窖。他明白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左右逃不過一死。只是死到臨頭,總要掙紮一番。
他對着梁五磕了個頭,道:“姑爺!小人眼拙,剛才沒能看清!請問姑爺深夜前來是為了何事?有什麽要吩咐的盡管吩咐!”
梁五冷着聲音道:“張言不知道我是為了什麽事來的?”語氣裏透出一股威嚴,叫張言感覺到一股悚然的壓力撲面。
張言默然片刻,道:“小人不知!”
身後的梁右一刀又抵住他的脖頸,道:“若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就賞你一個好死!不然,就一刀刀地削你的肉,叫你流盡身上的血慢慢地死!
那邊他家的女人聽了這話,驚恐地張大眼睛嗚嗚兩聲,幸而堵住了嘴,發不出驚叫的聲音。
張言心道:左右不過死,若真要受那樣的酷刑,不如自行了斷!想罷嘆口氣,挺起脖子,打算往刀刃上撞過去。
只聽一聲低喝:“慢!”
說話的是梁五。他看看張言,又看看角落裏的女人,道:“若說的明白,我就饒她不死!”他一手指向角落,又說了一句:“她已經懷了你的骨肉,若你心疼你的兒子,想要他們活命,就一樣樣地說清楚!”
張言聞言又看了女人一眼,見她驚慌失措,怕得瑟瑟發抖。已經懷了自己的骨肉?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只是,若她懷了自己的血脈,又不同,總要竭力保全下來!他低頭想了想,道:“姑爺,不是我不肯說,實在是說了也是個死。那康家怎麽會放過她母子?”
梁五沉了沉,道:“爺會護着!”
張言等的就是這句話,立刻俯身磕了幾個頭,道:“五爺要知道什麽,小人定知無不言!”
要說這張言怎麽這麽沒骨頭?這卻是有原因的。他不是康家的家生子,從小失去父母,長到十三四歲被買進府,只在外邊幹些粗話,因為還算機靈,慢慢地做了起來,負責外院的一些雜務事務,并不起眼,也時常被那些得寵的下人欺負。
只是因為康府裏從小培養的人都有些拳腳功夫,這回康家嫁女兒過來,一心要得梁五的信任,若帶着個武功高強的,又怕他起疑心,因此千選萬選地挑中了他跟過來。選上之後,又挑了個丫頭配給他,也是一樣的平常。
張言既然不是從小當做心腹培養的,自然沒有那麽忠心。不過給康氏辦了一回事,就要搭上性命,他也覺得冤屈得很。既然自己沒什麽希望,只望他家女人能有那二百多兩銀子做底子,又有梁五護着,能将他的血脈養大成人就好。
這麽想着,雖然自己沒有活路了,卻還生出幾分希望。遂不要人催着,将康氏如何打算,将人在半路裏做掉,再謊說是不肯跟來半路上自己跑了,而後自己如何起了同情心(這個純粹是張言的說法),不忍将人殺死,而是将她賣給牙子,一一地說了一邊。自然,他将人賣了死契,不問去向這樣的細節,語之不甚詳焉。
張言低着頭說完,再擡頭看看眼前的人,只見他渾身似散發出冷冰冰的寒氣一般,連握住劍柄的手都捏得骨骼分明,好似嘎嘎作響。
他連忙又低下頭去,又磕一個頭,道:“這都是康………康慧的安排,小人不能不從啊!望五爺能看在小人放了她生路的份上,饒了小人一命!”
忽而聽見頭頂上一個聲音,好似冰窖子裏扔出來的冰塊一般又冷又硬:“三娘終究還是死了………吃了許多苦楚,反而不如當初死了得個痛快!”
說罷只聽的當啷一聲,長劍出鞘的聲音,下面只覺得心口處一涼,就見一柄長劍插進胸口。
張言瞪着眼,又擠出一句話,道:“還望五爺,護着她們母子………”話未說完,一頭栽倒在地上,吐出血沫,已經氣絕。
梁五拔出長劍,由着鮮血順着劍尖流下,點點滴落在土面上,道:“只當是為三娘積些陰德,給你一個痛快。”說罷,看一眼角落裏的女人,終于沒有過去,轉身離開。
梁勝梁右跟着匆匆離開。
什麽骨血,既沒給她把脈,哪裏知道她是不是有了身孕?不過是梁五為了套出張言的話而布的局。
何況,她算是張言的幫兇,留下一條命來,已經是造化了。至于以後怎麽樣,就看她自己的運氣如何。
下一個:康氏。
梁五提着劍走向她的房間。天色已經晚了,一路上除了兩個守門的,并沒有遇着旁人。
他一人走在前面,将梁右和梁勝落在身後好多步。
走到房門處,只看見屋裏燭火通明,還聽見人說笑的聲音。梁五不耐細聽,一腳踹開門,拿着劍走進房裏。
康氏正聽含翠說着話,突然聽見“咚”的一聲,一股冷氣竄進屋裏。她一回頭,只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