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山月年年待人歸7
梁五心思靈巧,猜到三娘的用意,不禁又是一陣氣悶。他甩開面前的被單往裏走,果然看見三娘歪在床上,釵發淩亂,好像剛剛又哭過似的。
梁五沉着臉喝了一聲:“柴三娘!”
三娘一驚,從半夢半醒中清醒過來慌張爬起來,擡頭看了看他,又低頭道:“五爺怎麽來了?”
梁五黑着臉說:“我不來,還不知道三娘在屋裏這麽鬼鬼祟祟的!怎麽,伺候五爺一回,竟是這麽丢臉的事情?”
三娘怕惹怒他,他又會使出什麽折騰人的法子,違心的咕嚕一句:“沒有——”
“沒有?沒有怎麽自己洗這些?還不敢晾在外面,是怕人看到?是嫌棄五爺丢你的人了?”
梁五一早出門,一心想着早些回來,誰知道一回來,見着的是這麽一出,整個白天的柔情蜜意頓時統統飛到九霄雲外。他咬着牙道:“爺還從沒有見過像你這麽不識好歹的女人!你不是想見你爹麽?趁早好好想想怎麽能叫我舒心了!”說完話,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三娘聽梁五提起她爹,這才有些慌張,趕緊跳下床,趕過去拽住梁五的袖子,道:“五爺,您昨兒——不是這麽說的!”
三娘道:“五爺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昨兒您明明說——”說到這裏,禁不住臉紅,低下頭去,“三娘伺候——五爺舒心了,就準我們父女團聚!”
梁五見她羞臊紅了臉,一副天然的風流媚态,心中又不安分起來。只是他在三娘面前,處處落了下乘,心中不甘,定要好好的羞辱她。他眯着眼冷笑一聲,話音中帶上一絲輕浮,道:“三娘伺候五爺了嗎?昨兒明明是——五爺伺候着三娘!——你這麽年紀的一個女子,不知道什麽叫伺候男人麽?”
他明知道三娘初經人事,哪裏懂得這麽多?偏偏要拿話撩撥她,見三娘的臉上紅的像蓋頭一般,頭也不敢擡起來,這才覺得心情好了一些。他彈彈手指,将三娘的手從衣服上撩開,道:“好好想想,想得清楚了,就來書房找我!”
梁五篤定她無處可逃,胸有成竹地踱到書房,他從懷裏摸出那枚小小的玉墜,左右看看。本來打算依舊給三娘,卻接連事故,沒有個合适的時候給她。
他命下人送了晚飯進來。又特意囑咐多幾個菜,送兩壺酒進來。慢慢地舉着筷子吃,一邊吃,還一邊注意着門口的動靜。
眼見得天都黑了,門口一點動靜都沒有。
梁五不由煩悶。想起三娘這一路,處處皆是他忍讓,一說起罰她,雷聲大雨點小的;再想起這早晚的人都不來,可見根本沒将他放在眼裏心裏;就算是昨天順了他的意,也不過是忌諱着她爹的原因。想他梁五爺,從小到大,也沒吃過什麽虧,這一回居然在一個女子手上吃了大虧!竟然被她捏的死死的!
越是等待,他心中越是不平,那玉墜在手上繞了幾繞,硌得手心發疼。幹脆重新收進懷中。又拿起酒壺,往嘴裏灌了一大口。
那酒進了肚子,猶如火上添了一把柴。方才的一些溫情又統統燒了個精光。他推開桌子,正要去三娘屋裏捉人,門簾一動,三娘低着頭走進來。
“酒入愁腸,愁更愁”,這句話用在此時的梁五身上正正好。他原本有幾分酒量,卻因為方才喝了幾杯悶酒,有了幾分醉意。三娘一進來,分明臉上是平淡得如白開水一般沒有表情,他卻從中間看出幾分不滿不屑不如意來。
梁五冷笑幾聲,道:“真的爺委屈了三娘呢!看看你那副樣子!好像跟了五爺,你吃了多大的虧似的!我——梁時瀚,在你眼中,就這麽不堪麽?——閑話少說,三娘想得清楚了?”
三娘擡眼看看他,又低下頭。她能怎麽樣?這次才算領教了梁五的無賴。她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道:“想清楚了。”
梁五又哼哼假笑兩聲,招招手,道:“既然想清楚了,就過來,伺候爺喝酒!”
三娘順着他的意思走到他身邊,給他斟了杯酒,遞到手上,梁五卻搖搖頭,擡手拿了另一壺,又斟了一杯,似笑非笑地說:“昨兒沒喝上合卺酒,今天補上!”說罷将酒杯遞到三娘手上,不容她拒絕,将兩人手臂交錯,一只手往自己嘴裏灌酒,另一只手推着三娘的手,往她嘴裏送。
好在果子酒味道甘甜,好入口。三娘喝下去沒有什麽不适的感覺。梁五松開手臂,三娘趁機叫了聲:“五爺——”
梁五沒理會,又斟了一杯酒送到三娘面前。
鼻尖飄來果香,酸酸甜甜的,酒的顏色也帶着一點青紫,在白瑩瑩的玉杯中煞是好看。三娘雖然沒有心思欣賞酒香酒色,畢竟這果酒叫她放松了警惕,沒有多想,接過酒杯,飲下。
梁五這回直接伸手拿過酒杯,又斟了一杯酒,送到三娘的唇邊。她擡手要接過來,被梁五靈巧地躲過,依舊靠上她的唇邊。
三娘見梁五似乎臉色好了些的,不想在這個當口惹他惱了,只好張嘴,就着他的手又喝了一杯。這一杯下肚,隐隐感覺到頭有些暈。只是神智十分清醒,也不像喝醉的樣子。
她爹不怎麽喝酒,因此她自小也沒怎麽喝過酒。這果酒喝起來酸甜可口,可是後勁大。她喝得又急,一氣喝下三盞,不暈才怪了。
梁五灌了她三盞,這才住手,說:“該輪到你給五爺斟酒了!”三娘提着壺,給梁五斟了一杯。
梁五不動,只看着她。她恍惚明白他的意思,将酒杯拿起來,送到他的嘴邊,喂了下去。
再斟一杯的時候,三娘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感覺手腳綿軟,使不上力氣一般;好容易斟上,手一抖,又撒了些酒水;待斟滿了酒,要撤開酒壺時,似乎控制不住手臂的力量,又撒了些——待将這酒杯送到梁五唇邊,他卻一扭頭,道:“吃菜!”
三娘放下酒杯,又喂了幾口菜。只是這些簡單的事情,做起來仿佛在雲間霧中,飄飄渺渺的感覺。三娘再擡了酒杯送到梁五的唇邊,喂了他喝下去,只覺得眼皮沉重,身體不受控制一般的,幾乎連坐直身體都覺得吃力。
難道是方才喝了點酒,這就醉了?
三娘腦子還沒迷糊,想的是該說的話還沒有說。就聽見梁五問:“三娘方才想說什麽?現在酒也喝過了,有什麽話就說吧!”
三娘從迷糊中理出點思緒,道:“五爺——三娘想要見爹爹,求五爺成全三娘的孝心!”
梁五瞧着三娘,見她乖巧可愛,喝了酒以後更是紅豔豔嬌憨的模樣,心神蕩漾。他湊近三娘的耳邊,說:“爺是魔障了,才會對你戀戀不忘。你若是想走,就順了爺的心,除了爺的魔障,自然就放你走了!”
三娘越發的糊塗,張眼看看梁五,問:“——好,只要能見爹爹——”
梁五咬了咬三娘的耳垂,道:“三娘不熱麽?先脫了衣服,再來伺候五爺!”
他的話猶如有魔力一般,三娘突然覺得身上燥熱難當,仿佛有無數火龍舔着皮膚。她低聲的應了一聲,強自清醒地問了一聲:“伺候好了,就讓我去找爹爹嗎?”
梁五在耳邊說:“自然是的!五爺說話一向算話!”
三娘只覺得那聲音仿佛印在心裏,身上更加熱了,臉上燙的能煮熟雞蛋。她疑惑地問道:“三娘好像喝醉了——”
梁五這才騰出手,将她的腰帶解開,道:“哪有醉?不過幾杯果酒罷了!”又摩挲摩挲她的頸子,将玉墜給她系上。
那雙手仿佛帶着清涼,拂過的地方平息了滾滾的火焰。只是那些沒有拂過的地方,火龍似乎燒得更焰,叫她不由要找尋更多的清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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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漫随流水,算來一夢浮生。”
夜起風雨,将窗棂搖得微微晃動。
梁五望向身邊的三娘,伸手替她微微理了理鬓發,露出一張鵝蛋小臉。見她嬌憨入夢,心中不由蕩起柔情。
他原以為,遂了心,便能丢開了。誰知道這就像一腳踏入泥潭,越是想要拔腿出來,越是陷得更深。他在白日裏尚要将臉面繃得緊緊的,怕三娘見他面善,就提出要走的話。
——可終究還是避不過去的。
依着三娘的脾氣,怕是放她去了,就不肯再回來。那大山裏面,那麽多地界,他的勢力又不夠,她不拘往哪裏躲開,就不好找。
找到了又怎樣?柴石泉如今神志不清,三娘見了,怕是要遷怒到他的身上,更不會給什麽好臉他看。梁五原先計劃着若柴石泉能好一些,叫人護送進京城來,兩邊不耽誤,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只是那邊傳了消息過來,說身上的傷到是好了,只是人癡癡傻傻的,只怕難得好轉了。
他平生頭一次覺得不知該如何抉擇。一時思緒無邊,悵然若失。
突然外面一聲壓得低低的聲音:“五爺!”
梁五微微一驚。沒有大事,梁勝不會這麽闖進書房。
他連忙起身,披上外衣,走到外間,果然見梁勝站在門口不遠的地方。一見梁五過來,走到跟前小聲道:“皇上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