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舍不得

瞪着江煜那張可惡的臉,韓時卿終究還是看在盧德申的面子上,點頭應道:“是、是,先生,是學生錯了。”

天知道他現在就想掐死江煜,立刻、馬上!

他不明白為什麽江煜要這麽執着于纏着他,這怎麽看都有點不合常理。

首先自己喊出了江煜的名字,還稱呼了他九皇子,對他态度那麽惡劣不說,還差點殺了他。

這人再怎麽心大也應該懂得趨利避害的道理吧?離自己遠點兒不好嗎?何必再來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

有這麽個膈應人的東西在旁邊,韓時卿根本學不下去,盧德申在前面講,他便從桌案上找了張紙,用細毛筆沾了點墨汁畫起了畫。

先畫出一個橢圓,然後畫出一個頭,兩個點作為眼睛,一條尾巴,四條腿,接着在橢圓正面畫幾道方格紋路,最後在尾巴的地方(pp眼的位置)拉出一個小橢圓,一道橫線指着那個小橢圓,橫線另一端寫上四行大字,龍飛鳳舞,潇灑自如——王八下蛋,蛋名江煜,咕嚕落地,為禍人間。

大功告成!

韓時卿拿書卷遮着嘴巴憋笑,瞅着自己的“大作”,油然而生出一種自豪感,果然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他的畫功還是這麽好,就瞅這用筆、這造型、這題字,這寓意,簡直絕妙了啊!

江煜本來負責磨墨,後來盧德申讓他一并坐下聽講,這對他來說是個絕好的學習機會,江煜聽得認真,一開始沒有察覺韓時卿的小動作,在先生轉過身喝水的時候他抽空看了身旁不遠處的韓時卿一眼,剛好看到他壓在書卷下的一頁紙。

心裏好奇,江煜偷偷往韓時卿那邊挪了挪,湊到他身旁将那紙上的內容看清楚了。

一張臉頓時變得十分精彩。

韓時卿是習武之人,自然對別人的靠近十分敏感,他故意讓江煜看到,一邊欣賞對方吃癟的臉色,一邊諷刺意味十足地問道:“九皇子覺得我為您畫的這幅肖像畫,可得您的神韻?”

江煜何等人?那情緒不穩定只是一時,眨眼間就調整好了。

再說前世他也沒少從韓時卿嘴裏聽到各種罵他的話,早就習慣了,只見他笑容真摯地點點頭,對身旁的青年說道,“少爺您畫的确實好,只是這題字出了些問題。”

韓時卿眉心一跳,問他,“什麽問題?”

江煜傾身,靠他更近了些,冷不丁地握住了韓時卿拿筆的手,讓筆尖對着那江煜的“江”字狠狠劃下,墨暈染開,“江”字面目全非,江煜就這樣握着韓時卿的手,轉而在那片墨漬下方寫了個清瘦的“韓”字。

韓時卿的字,筆觸長,有輕有重,筆畫迅疾,整體連下來行雲流水,字跡龍飛鳳舞,自有一種潇灑自由的韻味。

而江煜的字卻每個筆畫都壓的極重,橫平豎直,行文嚴謹,字體清瘦卻暗藏鋒銳,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和束縛感。

江煜寫完字之後,身子已經離着韓時卿極近了,轉頭說話時,嘴唇幾乎貼到韓時卿的右臉,他小聲提醒道:“少爺莫要忘了,我現在姓韓,名韓煜,不是什麽九皇子,只是先生的一個小書童。”

“江煜。”韓時卿将手從江煜手裏抽回來,又把這小子的臉往外推出去一大截,才問道:“你為何一定要纏着我?你就不怕我将你的身份告訴阿爹,到時候你可真就是死路一條了。”

“我不怕呀。”江煜笑的燦爛單純,他說:“因為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你是不會看着我死的。”

“……為什麽會這麽覺得?”韓時卿幾乎咬牙切齒地詢問。

“直覺。”

***直覺!

“啪!”韓時卿将書卷扔在江煜的身上,揪着江煜的衣服領子把人拎起來,粗重地喘了幾口氣,拳頭都舉起來了,卻到底沒有落下去。

“時卿!你做什麽?!”盧德申見狀,趕忙制止,“快将他放下來,好好的,怎的突然打起來了?”

韓時卿與江煜對視,一雙眼睛幾乎要望到江煜黝黑的眸子深處。

他真是恨透了江煜這種游刃有餘的态度,他真的很想殺了這小子,但又确實下不了手。

舊歷七十二年,遠安帝下令讓鎮北将軍府對皇子們執行肅清,當時韓時卿才十三歲,精力旺盛,晚上不睡覺,就偷偷跑去看難得穿铠甲的韓靖宇,結果卻看到那銀灰色的铠甲上遍布刺目的紅,他見着何怡然給韓靖宇卸甲的時候滿眼淚光,那铠甲丢在地上,露出韓靖宇的內衫,裏面也全被血浸透了。

他聽到娘不住地說:“真是造孽啊,我們這做下的罪,如何還啊?”

那日之後的好長時間,爹和娘的臉色都不太好,後來何怡然就經常跑去廟裏燒香拜佛,看着就像真的去贖罪一樣。

發動肅清事件的時候,江煜只有七歲,如今流浪五年,生存已是不易,而且他現在還什麽都沒做,讓他動手把江煜殺了,他做不到。

頹然地松開江煜的衣領,韓時卿秀麗的眉眼染上濃重的疲憊。

“方才是學生魯莽了,還望先生見諒。”他對盧德申說道:“學生突然有些不舒服,先生今日的課能否就上到這裏?實在抱歉了。”

這時候是個人都能看出韓時卿狀态不對了,盧德申沒有多問,只是點頭應允,留了些作業給他,便宣布下課了。

韓時卿沒等盧德申和江煜離開就先行走出了書房,韓山在旁邊為他撐傘,一路回了自己的小院。

江煜目送他離開,輕笑了下,将自己的領子整理整齊,而後将桌上韓時卿的“畫作”卷成卷,塞進自己的衣袖裏,才上前幫忙盧德申拿東西,随着對方離開了将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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