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很多時候,事情說開了,心裏就能舒服很多。
時卿以前從來沒跟江煜敞開心來談一談,如今談過之後,心緒也漸漸穩定下來,頭也沒那麽疼了。
他厚着臉皮往江煜的懷裏蹭了蹭,江煜以為他還不舒服,就更緊地摟了摟他。
“咳。”時卿靠在江煜的胸膛上,說,“說實話,這次重生,我第一次在清豔樓見着你,還以為你背着我喜歡上別人了。當時我就想逗逗你,沒成想你竟然還挺撐得住。”
他想起自己衣服都脫了大半往江煜身上湊反被推開,可真是丢人。
他問,“你當時當真對這顏公子沒什麽別的想法?”
“沒有。”這時候的江煜可老實了,他道,“除了那天,我從未進過他的房間,也從未與他獨處過,那天,也是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你們的小習慣幾乎一模一樣,讓我恍惚了,才陪你進的房間。”
“哎……”時卿說,“其實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也挺自私的,我在赴死之前引誘了你,讓你在第二日受了那樣的打擊,卻也将我永遠記在了心上。”
“是挺狠的。”提到這個,江煜仍覺得渾身發冷,“就因為你這個做法,險些讓我不舉,我估計我這輩子只要還活着,只要還想些風花雪月,便只可能想到你,別人連我的夢都入不了。”
“哈哈哈……”時卿為他難得的幽默笑起來。
他四處打量了打量墓室,只覺得這地方确實陰森,地面也涼。自己坐在他腿上被擁着,感覺不到冷,可江煜卻坐在地上,他便說,“我們走吧,我已經見識到曾經的自己有多醜了,這大半夜的,在墓室裏睡一晚上我可受不了。”
“好。”江煜應了他,将他打橫抱起來。
“哎,不用,我自己能走。”外面還有守衛,時卿覺得不太合适。
可掙紮了兩回都沒掙脫開江煜的胳膊,他才想起自己的一身內力和武功都廢了,和身強體壯的江煜來比,簡直就像只小雞崽,折騰不起來了。
于是便只好将頭埋在他胸口,捂着臉出了陵墓,等上了準備好的馬車,臉都紅透了。
進了宮,兩人梳洗之後和衣睡覺,誰都沒有更進一步的打算。
江煜側過頭,抓着時卿的手,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将軍府。”
他說,“你不敢說,我便替你說,別擔心,他們見到你一定會非常高興。”
時卿愣了愣,心裏還是有點沒底,“你這人說話直,我娘受不了刺激……”
江煜對他眨眨眼睛,“我會考慮好再說,不會再口無遮攔,傷害了你的家人。”
前世,他為了複仇,做了太多偏激的事。
這一世,有了将軍府的支持才有了現在的他,時卿也已經回到了他身邊,他會學着去守護這些人,不再讓他們受到傷害。
時卿聽他這話,望進那雙眸子,終究湊上去主動親了下江煜的嘴角,小聲說,“謝謝你。”
江煜心裏動蕩,把人攬在懷裏抱着,臉頰在時卿發頂蹭了蹭,“好了,睡吧。”
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苦再難都有我陪着你。
江煜猜的沒錯,或者說是時卿自己想多了,當韓家人得到韓時卿的消息之後,再看到那個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人,竟沒有一個人被吓到,何怡然更是愣了下便沖過來,抱住韓時卿,淚珠子斷了線地往下掉。
“這是我兒,我認得出來,是我的卿兒回來了……”她哽咽着,紅着眼睛去摸時卿的臉,“卿兒啊,是菩薩聽到我的心願了嗎?是菩薩将你帶回來了……”
她抖着唇瓣,“我的卿兒吃了這麽多苦,娘心疼你,心疼你啊……”
她已經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說不了幾句便泣不成聲,韓靖宇也走上來,将他們娘倆抱進懷裏,虎目微紅,顯然也動了情。
“爹,娘……”時卿一直沉默地落淚,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努力擠出個笑容,與二老道了一聲,“我回來了。”
他的兩位哥哥上前将三人拉到裏屋,回身看江煜的臉色。
“這是你們的家事,不用在意朕。”他沒有跟進去,只坐在外屋,完全沒有皇帝的架子,小口抿着手中的茶水,靜靜等待。
沒多久,時卿的三姐韓芸暢也接到了消息,趕忙從沈侍郎的府中趕了過來,見到江煜吃了一驚,江煜揮揮手讓她進去,并未在意禮數。
他始終知道自己在這場會面中只是個外人,也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一些心裏話,時卿需要和自己的家人說一說,他不方便聽。
他自幼便沒受過什麽疼愛,也不怎麽懂何為真正的親情,但時卿與他不一樣。
時卿是被家人疼愛着長大的孩子,在他心中,家人永遠勝過自己,也勝過他江煜。
一開始的不平衡被強壓下來,江煜勸自己看開,因為時卿是他能夠抓住的唯一溫情,他應該學會理解對方。
只是……
多少還是會有些不甘心。
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江煜百無聊賴地計算着時卿進去的時間,沒注意到扒着裏屋的牆邊往外偷偷瞄他的韓家人。
韓靖宇、何怡然、韓錦峰、韓乙銘、韓芸暢外加韓時卿在牆邊排了一列,只露出頭,時卿在最下面,蹲着。
何怡然忍不住問,“卿兒啊,陛下這是幹嘛呢?”
“估計在算我什麽時候能出來。”時卿一猜一個準,他說,“他這人看着大度,但在我的事上很小心眼,如果我再多待一段時間,他會特別不耐煩,還會站起來轉着圈地走。”
“呀,陛下真站起來了!”韓芸暢小聲笑起來。
再看江煜真的站起了身,開始繞着屋子轉圈。
“陛下怎麽和你爹年輕的時候那麽像呢?”何怡然也笑,“以前你爹帶我回娘家省親,我在裏面待時間長了,他也這樣。”
韓靖宇老臉一紅,小聲咳了聲。
大哥韓錦峰說,“我就說當初在止戈城陛下怎麽會抱着你哭成那般模樣,原來他竟對你存了這樣的感情。”
“立後那事鬧得也夠大。”韓乙銘接話,“足以見着陛下對你當是真心到了偏激的程度。”
時卿聽着家人們的話,默默點頭。
就在這時,江煜突然若有所感,刷的回頭朝裏屋看去,六人立刻縮回腦袋,只餘六道殘影,叫江煜疑惑地皺了皺眉。
裏屋,韓芸暢和何怡然慌張地拍着胸口,“呼——差點就讓陛下發現了!”
“卿兒,你請陛下進來吧。”韓靖宇沉思片刻,下了這樣的決定,“我們作為你的父母,需要與他談談。”
“這……”雖然已經和家人坦白了自己和江煜的關系,還得到了家人的支持,但江煜畢竟是當朝皇帝,他總覺得兩邊相處會感到尴尬。
“卿兒你不用擔心。”何怡然道,“我們雖然只是臣子,但也是卿兒你的父母,我們有必要親自與你将要托付一生的人聊聊。”
時卿無奈,只得去把江煜叫進來。
江煜被他這舉動吓了一跳,進了裏屋,見着一大家子的韓家人,竟頭一次感到了頭皮發麻,比讓他面對當年樹林子裏偷襲的蠻族還緊張。
“陛下。”韓靖宇先出了聲。
“哎,韓将軍請講。”他正襟危坐着,手心都出了汗。
“若是我們把時卿托付給你,你能做到此生此世,不離不棄嗎?”
江煜猛地擡頭,眸子裏的光亮的驚人。
他看向時卿,見時卿對他點了點頭。
他這才知道對方把他叫進來的意思。
這意味着時卿終于把他放在了和家人同等重要的地位上。
心裏既苦澀又甜蜜,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江煜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才鄭重回道,“如果您肯把時卿托付給我,我願意生生世世,都只愛他一人,不離不棄。”
他笑,“只要他不嫌我煩,我會一直跟着他,死也不放手。”
時卿回憶他的所作所為,不禁失笑。
江煜是真的做到了死都不放手,硬拉着自己走向他。
韓靖宇與何怡然并沒有盤問江煜太多,很多事情從實際行動便能看出來。
江煜對時卿的執念深埋入骨,他是真的愛極了時卿。
江煜永遠經受得住考驗,時卿跟了他,他們同意。
只是時卿現在用的是顏公子的身份,如果與江煜在一起,并不能給他一個正當的名分,畢竟要說他就是當今皇後韓時卿,這也太考驗王朝百姓和群臣的接受能力了。
時卿不在意這些,上元節結束之後,他哄着江煜把廖雲凡放了出來,又将清豔樓的妓子們都放了,本來還想通過那個清豔樓的媽媽找到幕後的官員,可再進牢獄卻見那女人已經咬舌自盡了。
線索斷了沒關系,江煜還有暗軍,遲早能查出來。
親身經歷了顏公子所過的生活,時卿向江煜提議廢除奴隸制,嚴禁人口買賣。
這也正是江煜現階段想做的。
兩人一拍即合,将此事提上了日程。
新歷二年六月,清豔樓背後的官員終于查出,正是吏部尚書荊成,他性情暴戾,行為不檢點,經常致人死傷,卻因為位高權重,惡事均被瞞下,又有了清豔樓這層遮掩,拉攏了一批暴徒做着天怒人怨之事。
江煜将其抄家,子女流放,一衆暴徒均被斬首于西市,當日豔陽高照,暴徒們的血灑了一地,血腥氣彌漫不散,卻叫百姓大呼痛快。
新歷三年四月,奴隸制被徹底廢除,從此江氏王朝三十五座城再也不存在沒有戶籍的奴隸和被買賣的人口,人人有家可回,人人都受國法保護。
江煜在位三年,本已千瘡百孔的江氏王朝正在一步步走向繁盛。
這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只是,唯一令人不解的是,他本來因為深愛着韓時卿而空蕩了幾年的後宮裏突然多出了個人。
這個人據說就是清豔樓出來的一個身份低微的妓子,也不知道施了什麽妖法,竟将英明神武的江成帝迷得神魂颠倒,日日與他同寝同食同游。
有人說江成帝之所以這般,正是因為那人生了一張與韓時卿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陛下放不下舊愛,才如此迷戀于他。
這話一傳出來,便又是一陣唏噓。
皇宮裏,時卿倚靠着軟塌,翹着二郎腿,看手裏新出的話本子。
江煜坐在他旁邊,捏起一塊槐花糕遞到他唇邊,他便咬上一口,嚼着,手指已經指到了話本子上,“你瞅瞅這幫人是怎麽說我的?”
他學着在外面聽來的說書先生的語調,“這妖男顏公子生着一雙勾魂奪魄的桃花眼,只往男人身上一瞧,便叫愣頭小子軟了腳,他走着婀娜的步子來到江成帝的面前,軟軟地喊上一聲‘陛下’,身若無骨,被陛下的大手一拽,便攬入懷中……”
“嘶——”時卿搓着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吸涼氣,“太肉麻了,我怎麽可能會做出那種事?”
江煜湊過來看話本,嘴角逐漸上揚。
為了掩蓋興奮,他還故意咳了聲,嘆息道,“是啊,他們怎麽知道我的時卿整日對我愛答不理,還吵嚷着與我分房睡,又怎麽會主動對我做出這種事?”
時卿一頓,旋即挑眉看他,“你在暗示什麽?”
江煜眼觀鼻,耳觀心,“我不是,我沒有。”
時卿想了想,放下話本,長腿一伸,跨坐到江煜身上,露出笑容,捏着嗓子喊了他一聲,“陛下~”
“……!”
江煜的心髒撲通撲通跳的飛快,牙關都咬緊了。
他幹澀地說,“別鬧。”
“你不是說我不主動嗎?”時卿揪着他的前襟,整個屁股壓在他腿間,親了親江煜的嘴角,貼着他的耳邊,道,“那我便主動給你看。”
“……”
然後、然後,時卿兩天沒下床,并打算再也不學話本裏的那一套來撩撥眼前這位假清純真悶騷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