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崔梁亭對沈肅撒了一個謊。
他仍然清楚地記得是在哪一年的幾月幾號,遇見的那個人,包括這其中許多不為人知的細節:天氣、風向、雲的形狀。
還有,在倫敦的白霧中,他從圖書館出來,對方就站在十字街角,穿着風衣、戴着灰帽子,花白的頭發,似乎還有一雙狹長的眼。
“你是那個學校的學生吧。”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建築。
崔梁亭發現這男人很年輕,有泰晤士河般悠揚沉澱的歷史之美,卻也給人那種走在鋼索上随時會有危險的錯覺。
“嗯,請問你是……”
“我注意到你一直在看心理方面的書籍,你對這方面很感興趣?”
他的身影融入這霧色四合的城市,如有白色枝蔓将他隐藏其中。崔梁亭覺得詫異,但不得不承認他對這個奇怪的男人提出的話題感興趣。
“要不要跟着我研習?”
“對不起,請問這位先生,你是誰?”
對方抽起一根外國香煙,露出一個笑容,早熟的灰白讓他頗為顯眼:“你可以叫我‘萊昂’。”
——萊昂.S.飛鳥
誰也不曾料想,後來,他就是依靠這男人教他的東西,走上不歸的歧途。
血跡斑斑、只剩下一口氣的崔梁亭,在第二天早晨被助手發現,幾天以後,有人以匿名形式舉報他的罪行。這案子涉及不可思議的超自然力量,沒有被太多地被人熟知,但決定性證據齊備。
崔醫生在這案子裏是數罪并罰,其中又有不少未成年人,他不坐個幾十年的牢都甭想出來。事情很快傳入蔚筝耳中,她聽說崔梁亭在這之前被人施虐,無論如何都只可能是那家夥的所作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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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找沈肅那天還下起了雨,姑娘照例穿了雙雨靴,一身淺色的裙子,沈肅見到她的第一眼,神采就變得格外熱情。
今天是他們正經約會的日子,幾乎與所有情侶相同,彼此約定時間地點,穿好最得體的服飾,見之相悅。
“下雨天還約你出來,不要緊麽?”
“在室內不用太擔心,何況不是什麽大雨。”
沈肅笑了笑,他們在電影院附近的一家西式餐館,食物美味得像簡直像是意外驚喜,蔚筝提及崔梁亭這樁事,所幸她不知道沈部長對那人施過何種暴行,他也不想讓她感到害怕,避重就輕地說了幾句。
“那你在橋洞裏吓我呢,你怎麽不抽自己兩巴掌?”
沈肅微微一怔,正色:“我不是都把自己賠給你了,任打任罵。”
你以為部長大人在說甜言蜜語,但事實并非如此,他壓根就沒意識到這是有多膩歪人,這種容色不改的模樣,也正是這男人最吸引人的特長之一。
蔚筝一激動,抱着男人的臉,吧唧在上面親了口,又笑着繼續話題:“我覺得實在是大快人心,不過,你知道對這事最高興的是誰嗎?”
沈肅豈會不明白,還不是那位平時最喜歡揣着明白裝糊塗的鄭景行。
“他說,既然崔梁亭已入獄,簡瞳也應該能漸漸地走出這件事,為什麽還不能與他在一起。”
其實,蔚筝比誰都要了解簡瞳的感受,真要走出往日陰影,也不是如此簡單的。
只可惜,他們相遇太晚,但如果倆人注定必須相愛——你總是能追尋到我的蹤跡,不管是用何種方式。
沈肅心中有些不尋常的悸動,他輕輕抓起這姑娘的指尖,蔚筝臉上一熱,卻很誠實地承認:“沈部長,你就算是這樣突然拉我的手,都會讓我覺得很開心。”
“……”
沈肅意識到周遭還有外人在場,他好像也在斟酌,眼睛垂下來,顧盼間眼眸溢滿魅力:“我知道你喜歡分享秘密,在戀愛關系中,戀人如果彼此吐露心事,就是信賴和親密的表現,是吧。”
蔚筝抿了抿唇,他道:“有件事我還得跟你坦白。”
沈肅的視線滑落至蔚筝的小腿,那一段弧度真是勾人心弦,他有點不好意思,卻還是說了出來:“我對靴子會有一種異樣的沖動,而對一些穿靴子的人會産生……幻想。”
“啊?!那是什麽……戀靴症嗎?!”
“我也不是很明白,好像是‘種族天賦’,從來到這裏第一天開始,就是這樣。”
“對其他女孩兒也會這樣嗎?”
“也有。不過,沒有一個人能有你給我的感覺那麽強烈。”
蔚筝知道做別人的女朋友也不能太小氣,何況這男人也說了只有她給的感覺才最特別,可那“也有”兩個字,還是讓人心生餘悸——桑蓉也被包含其中了吧。
說來,倆人也交往一段日子了,可除了親吻之外再無進展,蔚筝不能把這種想法說出口,然而,今天她正巧穿了一雙他更加無法抗拒的靴子啊。
不妨試一試?
因為,她喜歡沉穩睿智的沈肅,也大愛野性的血液在神秘的靜脈中沸騰的他。
**
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小雨還淅淅瀝瀝地沒有停,蔚筝穿着雨靴踩在水塘裏,那月光灑在她裸/露的小片肌膚之上,簡直是讓她的誘惑無處躲藏。
沈肅不得不面對事實,一整天他都維持着某種亢奮狀态,因為甜蜜的戀情也好,因為她穿了讓他心動的靴子也罷,總之,是渾身都覺得不對勁。
偏偏這時候她還說:“我怕在外面太危險,現在再去你家坐坐,喝杯茶,好不好。”
車一路開到公寓,沈肅一下車,蔚筝便俏皮地抱住了他,他覺得突然被這種親昵的碰觸震撼住,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對,高智商的部長大人只能愣在原地,讓這姑娘為所欲為。
兩人暈頭轉向進了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在他的臂彎裏閉上眼睛,又安适又甜蜜,這秀氣文雅的樣子讓人心底湧上愛戀之意,他迷離着雙眼看她。
沈肅托起她的身子,蔚筝還沒暈過來,人已經倒在沙發上面,他勾過她熱烈地親吻,這份熱度足以把人推入無底的漩渦。
她手忙腳亂地攀住他的身體,他的手拂過她的裙子底部,蔚筝瑟縮了一下,卻看這人慢條斯理地開始解扣子。
一邊熱吻一邊又向下親舔她赤/裸的頸胸,她身子緊繃起來,感覺到這男人的動作也是越來越狂野,他伸出一只手來回撫弄她的小腿,氣喘得愈發急躁,與她緊緊擁在一起。
沉默中蘊藏可怕的爆發力,蔚筝更加賣力地把頭埋在他的肩膀,想要把接下來的所有事情都交給他去做就好。
然而,拟态基因居然在這時候失去運作能力,沈肅維持的人類外貌瀕臨崩潰,他又變作猙獰而殺氣肅穆的斯托爾星人。
蔚筝并不是特別懼怕他的這種形态,她也不止一次給自己下過決心,男人灰白的肌膚有幾處堅硬如鋼鐵,碧綠的眼睛倒像是來自西方的外國人。她只是還有點擔心,在這種時候他的身體變化會不會産生什麽影響。
沈肅的皮膚像是刻畫着紋理,而且不似人類模樣時略低的溫度,此刻已經滾燙得吓人,蔚筝被壓得很疼,渾身都疼,幾處堅硬的地方摩擦到人類女性柔軟稚嫩的肌膚,免不了吃痛。
“……你還好嗎?”
可是,他沒有回答,這讓她有些擔憂:“你先告訴我,你能不能說句話……”
沈肅好像笑了,他在她耳邊低語,卻是一句她完全聽不懂的外星語,蔚筝有些害怕了,剛想起身卻被他拽住手腕,他兩手強行掰開她的雙腿,讓完全不能設防的她心驚膽戰。
那是真正的它,一流的執行能力,簡單粗暴的方式,屬于另一個種族的強悍。
“沈肅…”
幸好,在兩人十幾秒的僵持與對峙之後,沈肅從極度興奮的狀态脫離。
“沈肅,我是蔚筝。”她低低地喊他,摸他額上的發,如同在哄一只受到傷害的野獸,“乖,聽話一點。”
這男人第一眼就發現她身上有幾處淤青和擦傷。
他又一次清醒,他才是那個最能傷害她的武器,他才是罪魁禍首。一個人的眼睛是最真實的情感表達,沈肅的眼神也早已說明一切。
她因為他的出現所受到的折磨還不夠多嗎。
沈肅只能先拿沙發上的毯子給她:“對不起,你先把衣服穿好。”
蔚筝明白這人需要安慰,她說:“沒關系的。我承認,對你告白的那時候,其實我還沒有考慮這麽多,這些可能存在的隔閡,我壓根沒有在意。但在海島的時候,我接受你的那一刻,就已經接受全部了,沈肅,你相信我。”
他不是不相信她,而是憎惡自己無法給她最基本的歡喜。
“你可以……先選擇不對我用什麽觸絲,只是……單純的……”
“可我還是會弄疼你,萬一,我沒有忍住又……”
沈肅沒有十足的把握,就更不可能再去嘗試,雖然他也沒有經驗,即使在斯托爾星也沒有做過這類事,但他比蔚筝明白,一旦失控後果不堪設想,哪怕說她會有生命危險也一點不為過。
“你們星球的人……都會這樣嗎,開啓某種模式一樣,會變得失去理智?”
“也許會有一小段時間是這樣。”
蔚筝卻是笑了:“那也沒關系。”
半晌,她想要觸摸他影沉沉的眼眸和臉龐,沈肅卻匆忙避開。
“沈肅,你是膽小鬼。”
蔚筝起身,沈肅苦笑地抓住她的手腕,又皺起眉頭說:“坐下,幫你擦藥。”
難怪說女人感性,可以為愛沖動瘋狂乃至失去判斷能力,但他很清楚地看見,如果硬是要亂來,會造成怎樣後果。
她要為愛而生,那麽,艱難的選擇他要多承受一些。
其實,沈肅又何嘗不想狠狠地抱緊她。
…
為什麽,不能穿過所有的阻礙,包括行星的距離,去擁抱你。
我只想要擁抱你而已。
☆、Part37 愛是膽小鬼
原本肌膚相慰,滿室都是旖旎,結果卻有些不歡而散的味道。
他們沒有相似的能力和知識,連常識都有過偏差,本來在一起就是勉強,如今想要做情侶之間最親昵的觸撫,卻不曾想到……不,應該說,也曾有過顧慮,但不曾想到的是所有顧慮都成為殘忍的現實。
蔚筝的心底是有過恐懼的,畢竟,沈肅是不同種族的跨越,他的肌膚外貌都是電影裏才見過的模樣,可她無比虔誠地信任他,也是因為從這男人口中了解過,當然也從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肢體動作中感受過,也許正如這男人所說,簡單而粗暴的結合是他們斯托爾星人的特點,但粗野而原始的結合蘊涵的正是無上的自然與毫無疑問的相愛。
強烈的愛會指引他們擁有彼此,誰點燃了誰都不要緊。
這麽一個科技公司的幕後老板,他總是喜歡不經意地撩撥她,面上卻又總是維持着坦然的嬌矜,怎麽不叫她欲罷不能。
方才的一切觸感還停留在沈肅的記憶裏,如果他們還要以地球人的姿态糾纏,他必須先學會這裏的人們是如何溫柔缱绻地進行兩/性/交/配,他不能讓她受傷,暫時又不懂如何操作,要知道這種東西學都學習不來。
“你這個膽小鬼。”
蔚筝再次低聲嘟哝,眼下她半/裸着身子,有種失落和不甘,就像一朵晚風裏的花,那感覺真像一支催化劑,讓人充滿熱情,只想要無所顧忌地将她擁入懷抱。
沈肅找到她濕潤的眼睛,輕輕地吻:“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不知道。你是要努力想到解決辦法,還是畏首畏尾地選擇放棄。”
沈肅低頭,用一種涼涼的膏狀物體塗抹在她幾處破皮的小傷口,蔚筝雙臂交叉抱了自己一下,這才發現他已經汗流浃背。
她心疼了,看着如此艱難的沈肅,再不願移開半分目光,“我們能在一起的,一定可以。就算什麽都不能做,也沒有關系。但我希望沒有在嘗試和努力之前都不要放棄,好不好。”
沈肅微微地點頭,看着她仍然有些癡迷的眼神,心中卻覺得很不是滋味,雖有同感,但不能用言語來敘述,只想要伸手去撫摸她。
“嗯,我答應你。”
她低頭一笑,全然不知,現在這樣的自己,才是最無害、最性感的姿态。
那晚,沈肅送了蔚筝回家,又和蔚仲無意間見上了面,兩人随便聊了幾句,因為愧疚與負罪感還在作祟,部長沒有多坐就開車回去了。
幾天之後,沈肅在公司最大的會議室與那些實際上是由他“聘請”來的高管們布置完季度工作,他坐在椅子上想着要不要給去了國外的蔚筝打長途,擡頭就發現桑蓉兩手空空地走進辦公室。
她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帶着文件合同,他一眼就看出,她也該是時候發現了。
女子的神色比起從前也有幾分微許的不同,但語氣和眼神同樣是藏着磊磊的情意,她幾次開口,才終于說:“沈部長,聽說你在查我。”
“你有什麽值得我去調查的嗎,桑小姐。”
“想必你也已經知道了,是他們派我來‘監督’你的。”
說的好聽是監督,可實際上不就是監視嗎,沈肅得知此事也完全不訝異,事實上在他身邊一直隐藏着的又何止她一人,就算知道他真實身份是外星人這個國家最高機密的只屬于極少數派,但這些人都是掌握國家命脈的關鍵人物。
“你在我身邊這麽久,前不久才知道我的‘身份’,但即使害怕,也必須繼續呆下去,是吧,你是屬于哪一派的。”
“沈部長,你替蔚小姐着想過嗎?”
顯赫的頭銜、英俊的面容,這些都不是這男人最有力量的地方,長久以來,桑蓉也是被他異于凡人的那種特質所吸引吧。
只是,一提及蔚筝,他的臉上總能生出不欲與人知的幸福感,讓人看得刺眼。
“對于你擅自與地球人發展戀愛關系,這是嚴重的罪行,我們組織恐怕也要對你仲裁。”
到底是桑蓉太低估他的能力,還是她真以為作為一個外星人,就要聽取地球政府或者軍部的命令?
桑蓉看着他,直言:“她只是普通家庭的女孩子。”
沈肅将目光移至電腦屏幕,似乎是對她的這些話表示不耐。
“你們不是一類人。”桑蓉低聲說着,約莫是有些想要說服他的意思,“我和你才是。”
“我們?我們是哪一種‘同類’?‘身不由己’的那一類?”
桑蓉被組織威逼利誘,确實也有可憐之處,但用她的角度來看待他與蔚筝的問題,也太片面。
将來有一天,如果他和她分開的,他的世界才會從颠倒的夢境中醒來。
“我是覺得,你和她……”
“閉嘴,不要再說下去了。”男人冷冷地打斷她。
這時候沈肅聽見鈴聲,是鄭景行打來的電話,他接起來:“喂?”
“蔚筝和白采采去了波士頓,你是知道的吧。”
“嗯,怎麽。”
之前,蔚筝的閨蜜因為男友去了那邊出差,所以也想跟着去甜甜蜜蜜,順便也邀請蔚筝和沈肅一起前往,不過,沈部長還有工作沒處理完,只好讓她與白采采先走,稍後再趕過去。
“波士頓發生爆炸案,我們新聞部要派人去做跟蹤報道,蔚筝被電視臺派去當臨時的特派記者了,我想,倒是不用擔心安危什麽的,只不過還是要和你說一聲。”
“我明白了。”沈肅挂了電話,思索片刻,把手頭的計劃書交給桑蓉,“這些你拿給各個部門,然後,幫我訂明天去波士頓的機票。”
面對桑蓉差異的眼神,沈部長淡定自若:“你還是我的秘書,這些不該你做?”
況且,就算桑蓉身份被他識破,組織将她調離,依然會有新的耳目和間諜栖息在他身邊,與其把更危險的人給引過來,不如把已知的目标多加利用。
哪怕被桑蓉的上級知曉這些,想必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沈肅從來不是懼怕的那一方。
桑蓉的嘴角掠過一絲苦笑,“是的,沈部長,我這就去辦。”
**
瀝海電視臺的新聞部從早上開始就圍着一樁似乎帶着恐怖襲擊性質的爆炸案忙開了,衆人拿着稿子,四處奔波,蔚筝從前方傳來的報道非常及時,以頭條方式播出,她在混亂的現場卻異常冷靜,但仍然能從咬字吐息間聽出這姑娘微微的顫抖。
方巧,蔣瑛聞也在波士頓附近參加學術會議,看見瀝海電視臺的特派記者居然是那姑娘,他也有些火燒火燎地就趕去想要見上她一面。
蔚筝忙到半夜才有機會歇下一會兒,蔣瑛聞來旅館的時候,看見她疲憊又邋遢,整個人卻散發出職業、自信的奕奕神采。
“被臨時授命還能表現得那麽出彩,你越來越有優秀記者的風範了。”
蔣醫生最容易洞悉她的秘密,倆人坐在房裏寒暄過後,他就說開了:“沈肅,他還真不是普通人,是嗎。”
蔚筝詫異地與蔣醫生四目相對,這時候才發現,她的心緒已經很平靜了,原本他對她來說有不可以忘記的感恩,她會一直記在心底,這不是愛情,而是近乎親情與友情之間的東西。
至于蔣瑛聞的這番話,很顯然,他所指的是沈肅與她的這段關系,讓她變得更好。
“蔣醫生,我覺得好像摸索到什麽,特別是在和沈部長交往之後。”
蔚筝并沒有急着說話,而是娓娓道來:“在做《午間食堂》的時候,我的腦海中總是浮現以前采訪過的許多畫面。”
“那次下大雪,漫天漫地都是冰渣子,但好多人還是堅守着崗位,有位執勤的交警被撞傷了,我去采訪的路上還看見冒着風雪在城市中送信的郵遞員。”
“某一天,連城三區發生火災,有個五歲的小女孩被居民和無業人員從火場救出來,他們用榔頭拼命砸開防盜門,從烈火中奮不顧身地把她抱出去……”
“元宵節的時候我沒有陪爸爸吃飯,但有采訪到一家老小端坐在一起吃湯圓的鏡頭,後來給爸爸打了電話,祝他節日快樂。”
“還有一次,一位老先生發生有只小貓被卡在高架的石墩內,他撥打報警電話,消防、公安都出動了,他們救出了小野貓,最後這位老先生把小貓給收養了。
那是生靈之間的大愛。
“做記者這份工作真心很苦,許多人為了理想和信念,兢兢業業地在淩晨4、5點還接着投訴電話,他們忍受各種負能量,維持着這個世界善與惡的平衡。”
他們在光輝與黑暗中踯躅前行。
蔚筝笑起來,一副很幸福的樣子:“這是我在做民生節目時所得出的體會,我覺得美食節目也很棒,但前者給我來的成就感,給我帶來的痛苦快樂,是後者沒法輕易達到的,那麽我究竟學習新聞的初衷是什麽呢,我想……我找到了。”
“我想做一些更嚴肅的事情,想要付出更多。”
蔣瑛聞怎能不感觸,他輕輕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以前,我是你的‘主治大夫’,但如今反過來,我很佩服你。筝筝,我佩服內心有光而堅持不懈的人,少女病也好,只要勇敢地走在人生道路,這才是最美的姿态。”
是的,她不再是他的小病人,不知是具體的哪一天,但她确實已成長為一個大姑娘,飽滿,鮮活,甜蜜誘人,在男人們的眼中挺拔嬌柔,在世間的規則中陶醉,也在委屈與傷害中忍耐,更在人山人海中散發着絕無僅有的光芒,只因為“那個人”是對的,她才會更加自信、勇敢,世故通達卻真誠友善。
☆、Part38 甜蜜的味道
在黎川市某處的看守所,那個人出現在走廊一處角落,他像鬼影,又像最濃重的一抹冬夜。
十一月的天氣已經相當具有寒意,所有人都換上冬裝,陰霾無處不在,崔梁亭坐在床榻,神色沒有任何痛楚抑或後悔,他只是衣衫單薄,靜靜地坐着,如同一根灰色的柱子。
男人來到鐵栅欄的外圍,輕輕地摘下帽子,看着滿臉沉寂的崔梁亭。
“我不是警告過你,凡事要量力而為。”
“抱歉,萊昂先生,是我抵擋不住誘惑。”崔梁亭說着,似乎感到一陣哽塞,他的肩膀微微顫抖片刻,才道:“我在入獄前,被一個人打了,他應該就是害我入獄的匿名者。”
“‘他’是誰?”
“雖然那晚我沒有見到他的全部樣貌,但我記得他的聲音,也記得他給我的感覺……”
那種被人掐住喉嚨般的痛苦,那侵蝕了你的整個精神體般的可怖,簡直要人到死都無法忘記。
“他肯定是‘輝騰科技’的沈肅。”
萊昂.S.飛鳥,他在聽到這個名字的剎那,冷冷地笑出了聲,露出雪白的牙齒,用戾氣的口吻,道:“是麽,我也有‘一筆賬’,需要好好和他算清楚,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準備好了。”
月光下,他的皮膚白皙得近乎失去血色,基因仿佛受到憎恨與詛咒的召喚。
那些仇恨、狂熱、愚蠢都具有持久力,在未得到平息之前,總是源源不絕地在血液中沸騰,它時刻提醒着你,你有多想要那個人死,或者,要他生不如死。
**
蔚筝作為地方臺的一名美食小記者,實際上沒有太多權限,也就是在爆炸案發生的前期幫了國內媒體一些忙,之後,就只能繼續自己的觀光計劃。
當然,因為案子的嚴重性,他們也不能算是完全與這些沒了關系,至少在一時之間又看到那麽多生命的隕落、看到那麽多焦灼的痛苦與哭泣,蔚筝心底十分不好受,突如其來的慘案讓這座有諸多學術名府的美麗城市,也添上了一抹無法輕易抹去的傷痕。
蔚筝與白采采、蔣瑛聞一行人去了哈佛大學參觀,蔣醫生早前來過這裏,作為導游帶他們一一走了幾處風景優秀的地方。
“沈部長是在過來的路上了吧。”白采采小聲與閨蜜嘀咕,“你倆還沒有‘成功’麽?”
蔚筝略有些喪氣地點點頭。
“不要緊的,異國他鄉最容易滋生奸/情了,你還是擔心到時候真招架不住這人吧。”
由于蔚筝告訴白采采他們至今無法滾床單的原因是這男人“異于常人”,白采采不免想的有些多:“筝筝,難不成是因為……你發現等他脫了褲子,那地方可以套上馬蹄鐵?”
“……你從哪裏學來這麽黃暴的句子?!”
戀愛真是能徹底改變一個人,快把她純真可愛的小白菜還回來啊!
“哎哎,你也不要太害怕,這種事一般順其自然都能成的。”
畢竟,食色性也,這才是人之常情。
白采采看着蔣瑛聞英俊倜傥的背影,忽然就想要調侃他:“蔣醫生,說起來你就這麽放棄我們筝筝了?以前我可是特別看好你的,不再多争取一下嗎?”
蔚筝瞪了她一眼,正想罵這姑娘多管閑事,對方卻不以為然,側過半個身子,笑得讓人根本無法讨厭:“我只不過想要她變得更好,結果,她卻變得更棒了。”
他鄭重了語氣,點頭道:“這樣再好不過。”
明明不過是場面上最讓彼此過得去的話,但是蔚筝打從心底感激這樣的蔣瑛聞,他連絲毫的內疚都不願意再給予她,是真正的良師益友。
下午,沈肅抵達蔚筝他們所在的“The Charles Hotel”,他是根本不需要怎麽休息的超人,所以臉上除了焦慮,旅途的疲勞一丁點也不見蹤影,親眼看見蔚筝沒有因為爆炸受到任何牽連,精神狀況也還不錯,他才松了口氣,過去将她抱了抱。
“公司的事都處理完畢了?本來不是說要再一下……”
“可能是我多慮了,但這種時候不能不在你身邊。”
蔚筝被他的甜言蜜語蠱惑,正要抱得他更緊,沈肅卻巧妙地與她拉開一些距離,她感覺到落空的懷抱,心中不免一個咯噔。
畢竟,倆人從交往以來,還是頭一次在外單獨過夜,她也不免緊張起來,于是就說:“我去隔壁采采那邊拿些東西。”
“嗯,去吧。”沈肅說着,低頭整理他的行李。
蔚筝索性又在好友那邊聊了幾句,正要回到房裏的時候,卻聽見他在和別人打電話。
沈肅的習性她也算有所了解了,能用這種語氣通話的,大抵是熟悉的好友。
“我說你怎麽知道的。”
既然沈部長的語氣這麽無奈,估計在電話那頭的家夥是鄭景行之流沒錯。
“不要那麽八卦,就算如此,也和你這個晚輩沒有任何關系。”
“鄭景行,你不要每次都幹涉我與筝筝的問題……你又給我無理取鬧。”他嘆氣,好像只能壓着脾氣,“我也想讓她過得更好,但如果有一天要分開,還是維持這樣的關系,對她來說……行了,沒必要和你說這麽多,我挂了。”
蔚筝隐約聽明白他們對話的內容,而沈肅的拒絕,如同尖銳的疼痛像釘子釘進血肉那樣揪心。
她木木地推開門,這一次,面無表情地凝視着沈肅挺拔而又充滿光芒的身影。
“蔚筝?”
“我聽見你說的了。”她的字裏行間,都是壓抑的痛苦,“我在為這段感情堅守的時候,你在做什麽?”
沈肅感覺到她的委屈和希望過後的強大失落,陡然在這一刻全數爆發了。
“沈肅,如果連你都不能為此竭盡全力,那我究竟為了什麽堅持到底?”
她從不害怕為他去戰鬥,她最怕的是他卻從不知冷知熱。
“我又傻又蠢地以為我們能一起走到最後,你卻還在想着,怎麽給我留一條後路,以為這樣子逃避就是不傷害我,以為這就是你認定的‘最好的結局’!”
“沈肅,說到底,是你仍然對我們的關系沒有信心!……不是嗎?”
她悲戚地控訴,每一個字都震動他的心。
“你聽我說,我……”
“我不想聽你說什麽冠冕堂皇的話,也不想你說這些都是為了我好。”
因為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蔚筝退後幾步,雙眼中的神色亂作一團,她在瞬間失去全部氣力,轉身離開酒店,一口氣跑到了附近的查爾斯河畔。
河岸邊有諸多建築林立,風景琳琅滿目,河上則有嘻嘻鬧鬧的游船,風搖影動,盡顯這條長河的悠閑雅致。
蔚筝吹着河堤的風,默默地流了一會兒眼淚,簡直無助地像迷失了歸途的小女孩。
沈肅找了沒多久,就在河邊發現了這姑娘,彼時她已經買了一客冰淇淋,正一口一口發洩似地啃着。
他這才發現,自己是真的舍不得,更加沒法想象把她讓給別人是怎樣的情形。他可以無所畏懼地一人上到前線,獵殺母蟲、指揮星戰,卻無法忍受失去她的未來。
她已經寫滿絕望般的堅持,是他犯下最可怕的罪過。
沈肅忽然很想笑,一直以來所謂的芥蒂,彼此之間不能跨越的阻礙,那些你來我往、幾次三番的拉鋸,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走過去被她發現的瞬間,這姑娘就拼命地用雙手捶打,然後掙紮着不肯妥協。
“你走開!我不要和你說了……”
蔚筝沒有料到的是,沈肅突然低頭咬了一口她手中的冰淇淋,他笑起來像平靜的河流,溫柔乃至有些狡黠地說:“味道不錯,你要不要再嘗嘗。”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沈肅已經把冰淇淋遞到她嘴裏,然後,他從另一邊開始,一點、一點地把它吃進嘴裏,她擡眸看着他,彼此的額頭靠在一起,嘴唇之間有絲絲暖意。
終于,他扔下冰淇淋,取而代之地用溫熱的嘴含住她略微冰涼的嘴唇,奶油和冰霜在倆人的舌尖化開,蔚筝這才意識到他吻中從未有過的含義,她也從未感到這種醺人欲醉的力量和勇氣。
只希望他做的越多越好、吻得越深越好,倆人與其說是親熱,不如說這是一場熱情的戰役,他的呼吸急促,簡直恨不能張開牙齒撕咬她。
他們也只能在這樣的時刻裏,終于認定彼此是心底的唯一,再不願被其他任何的道德與身份撼動半分,蔚筝的眼淚再一次淌落,甜蜜的冰淇淋交纏着最忠懇的欲/望,愛意在心底泛起漣漪,一圈圈地纏緊他們,沉下去又再次爆發出來。
沈肅的心口熱得無法喘息,輾轉反側地吻她,他吃着她嘴角、唇舌之間的冰涼,流連忘返地印下一個個足以烈火燎原的吻,那顆心像中了一針麻醉劑,這感覺可以說好到了糟糕透頂,因為這股飄飄然的戰/栗,只叫他恨不得馬上擁有她的溫度。
恨不得把她嵌入心中,恨不得就此化作一顆永恒的星辰……
☆、Part39 情迷波士頓
曾經有人問,“強吻”這招究竟對不聽話的女朋友管不管用,正确的答案是:回應你的可能是“啪啪啪”,也可能是“啪啪”。
沈肅在強吻蔚筝的時候就知道她不會推開,他們在茫茫人海好不容易遇上彼此,相距無數個星球卻還能心意相通、知冷知熱,再沒有比這更值得慶幸的事情。
他們緊緊擁抱得如同一顆燃燒的恒星,燃燒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