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月下老人那,所以我紮了幾百盞祈天燈,每盞燈上都寫上了我和師哥的名字,一定有一盞能飛到月老那。”
雲令歌很感謝這滿江的紅光,可以讓漫天涯看不出自己的臉有多紅!他看着漫天涯俊美的容顏,和此刻滿是堅定深情的眸子,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他啞着聲音說:“這麽說來,你這幾個月,不務正業,只忙着紮祈天燈了?”
漫天涯無奈地捏住他的下巴,噴着酒香說:“師哥還想裝傻嗎?你還不知道我對你的情意嗎?”
幾百盞祈天燈,染紅九霄,他怎會不明白?
雲令歌深深地看着漫天涯,他的神情依舊很冷清,只是眼角流下了一行淚水,怎麽也止不住。
漫天涯愣住了,他一下子全明白了,喜悅令他渾身發抖,他輕吻去雲令歌臉上的淚痕,然後他吻住了雲令歌冰涼的薄唇。
桂花的淡香在兩人唇齒間相纏,鴉睫相接的兩人,誰都沒有看到雲令歌腰間配着的裂心劍,閃爍着紅色的光芒。
岸邊,路人紛紛駐足稱奇,雨淮抱着手,朱唇微勾,輕笑道:“嘁,這個浮誇的小子……”
☆、執子之手
景河水涼,畫舫微搖,雲令歌躺在漫天涯懷中,青絲相纏,漫天涯看着他在燈火下愈加白皙的肌膚,手撫上了他的眉心。
“師哥別再皺眉了,師哥可是在擔憂?”漫天涯柔聲說。
雲令歌将頭埋在他懷中,将眼底的憂慮掩去,漫天涯抱緊他,似在宣誓地說:“師哥,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人傷你分毫,即便師父反對,即便他要逐我出玉息門,即便與天下為敵,我也要護你,百歲無憂。”
雲令歌萬分感動地抱緊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畫舫靠岸,兩人下船時,景恒鎮的夜市剛剛熱鬧起來,漫天涯看着雲令歌,滿臉欣喜地說:“師哥,有夜市诶!我們去逛逛吧!”雲令歌本就拿他當小孩子,如今兩人又有了這層關系,自然對他百般寵溺,也不顧玉息門門規了,任由他拉着擠進了人群中。
可他們太低估景恒鎮人民對夜生活的熱愛了……兩人擠着擠着,也不知誰先放了手,等雲令歌回過神時,他已經和漫天涯走散了。
他擠出人群,來到一個藥鋪門口,他看着熱鬧繁華的街,心卻越來越慌,突然,他看到了自己的劍鞘,那上面,綴着漫天涯親手做的鈴铛。
小孩子的手腳粗笨,鈴铛的做工也不精細,可自己一直視若珍寶,細細想來,他怕是早就對漫天涯有這樣的心思了吧……
真是罪惡啊,對比自己小的同門師弟……雲令歌苦笑着,晃了晃劍鞘上的鈴铛,一道修長的白影出現在了他面前,漫天涯一把抱住雲令歌,雲令歌沒站穩,兩人就一起撞到了石壁上。
漫天涯喘着粗氣,一言不發地抱着雲令歌,看得出來,他也很心慌,雲令歌擡起手,安慰地輕拍着漫天涯的背。
漫天涯緊握住他的手,低聲說:“對不起,師哥,以後,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了……”雲令歌眼角一熱,輕輕地“嗯。”了一聲,漫天涯擡起頭,吻住了他的唇。
一個從藥鋪裏走出來的黃衣女子愣住了,手中的藥包盡數落地,雲玄鳶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在黑暗裏相擁的兩人,她哽咽着,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漫天涯牽着雲令歌離開了,雲玄鳶還呆愣在原地,藥鋪的老板走出來,說:“姑娘,這些藥,你還要不要了?”雲玄鳶用力地踩了踩地上的藥包,說:“本姑娘不稀罕!雲令歌,你有眼無珠,放着我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不要,偏去愛一個臭男人!”
老板皺起眉,有些心疼地說:“哎喲,這些可都是上好的藥材喲……”雲玄鳶掏出幾錠銀子,扔到地上,說:“又不會短你藥錢,你急什麽?”她咬着銀牙,憤恨地說:“雲令歌,你給我記住,從來沒人敢負本姑娘,我一定要得到你!”
回到琉玉山,雲玄鳶依舊是滿心的憤懑,突然,她和一個白衣男子撞了個滿懷,她沒好氣地擡眼一看,發現竟是劍流。
劍流痞氣地一笑,抱拳道:“原來是鳶師妹,失敬失敬。”雲玄鳶哼了一聲,說:“沒長眼睛啊!失敬,我看你是成心!”劍流仔細端詳了雲玄鳶一會兒,他緩聲說:“鳶師妹哭過了?”
雲玄鳶愣了愣,擦了擦眼角,說:“哪有,夜色深,你看錯了。”劍流嘆了口氣,他不再痞笑,一張五官端正的臉竟有幾分俊俏,他看着雲玄鳶,心疼地說:“怕是雲令歌傷了你的心吧?說實話,他和漫天涯那些髒事,全玉息門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又何苦為了他,執着如此呢?”
雲玄鳶咬住唇,忍着眼淚說:“他不是好東西,你又有多高尚,你對我糾纏不清,不過因為我是掌門之女罷了。”
劍流嘆了口氣,頗有些痛心地說:“鳶師妹怎麽能這麽說呢?我對鳶師妹的心意,日月可鑒,鳶師妹若真喜歡那個雲令歌,我也可助你一臂之力。”說完,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遞給雲玄鳶。
雲玄鳶接過瓷瓶,疑惑地說:“這是什麽?”劍流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說:“這是藥皇夢無解,親手配制的合歡散,鳶師妹只需讓雲令歌服下點,便可心願得償……”
雲玄鳶羞紅了臉,她銀牙一咬,嗔道:“你!下流!”劍流依舊是笑着,說:“我可一切是為了鳶師妹着想,這可是禁藥,鳶師妹收好,莫要叫別人看見了。”
雲玄鳶紅着臉,将瓷瓶收入了袖中,她看着劍流,臉色略緩地說:“以前是我誤會你了,你真心幫我,這份恩情,我記着。”
劍流抱了抱拳,沒有說話,雲玄鳶揚着頭,向前走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裏,劍流的臉上出現了幾絲陰狠,他勾起唇,冷笑起來。
他怎麽可能有這麽好心,成全雲玄鳶和雲令歌,那瓷瓶裏的,其實是魔教奇毒焚情散,焚情散毒性極慢,雲令歌服下後,五髒六腑皆會被奇毒侵蝕,卻不會立刻死亡,他的性情心智都會大變,這個大冰山,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劍流想着,陰笑了起來。
桃花隐在夜色裏,雲令歌的房中,燈火微搖。
漫天涯吻了吻雲令歌滿是汗水的額頭,看着他如雪般蒼白的肌膚,和蒙上了一層水光而略顯朦胧無助的眼睛,輕笑着說:“師哥可別這樣看着我,今天師哥太累了,我可不敢再折騰你了。”
雲令歌臉紅了,他将頭埋在漫天涯的胸口,皺眉說:“胡說,平日我練劍,一兩個時辰也不覺得乏。”漫天涯擡起他的臉,一臉認真地說:“真的麽?一兩個時辰,沒想到師哥這麽主動。”
知他會錯了意,雲令歌的臉更紅了,他努力地繃着臉,厲聲說:“胡說八道!”漫天涯大笑了幾聲,将他摟得更緊。
喃喃情話中,房內香暖漸融。
半夜,漫天涯醒了,他摸了摸身邊,空的,他翻身下床,披了件薄衫,走出了房間,雲令歌在院子裏舞劍,他衣着單薄,白衣随風揚,他發絲未束,動作行雲流水,裂心劍光掩映他凜冽的瞳光,劍尖一指,破夜風,花葉不沾身。
見到漫天涯,雲令歌收劍站定,夜色中,他俊美的容顏帶了幾絲冷清,漫天涯走到他身邊,取下衣衫披到他身上,說:“師哥,當心別着涼了。”
雲令歌看着他,眉宇間似有幾分憂傷,他開口道:“天涯,你害怕嗎?如果我們的事被師父發現了,可不是逐出玉息門那麽簡單,恐怕天下正道,都會對我們口誅筆伐,到時候天下之大,卻是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漫天涯看着他,眸子裏帶着少有的認真,他牽住雲令歌的手,說:“師哥知道在景恒鎮鬧市,我是怎麽找到你的嗎?我聽到了,你劍鞘上鈴铛的聲音,很奇怪吧?鬧市人聲鼎沸,我卻只聽見了你的聲音,這世間那麽多男男女女,我卻只認定了你一人,從我幼時,見到一身白衣立在琉玉山巅的你,我便收不回這一顆心了,哪怕是錯,我也甘歷情劫。”
雲令歌的眼底似有水光,他緊握着漫天涯的手,說:“你心既已定,我在你身邊就是。”
☆、陰謀
兩人視線相纏,雲令歌将手中劍遞給他,說:“既然醒了,陪我練會兒劍吧。”漫天涯笑嘻嘻地接過裂心劍,仔細端詳着銳利的劍鋒,散發着幽蘭光芒的劍身,他緩聲說:“師哥可從來不讓我碰裂心劍,這是師父親傳給你的,喋血神劍,這世間,唯有師哥武功蓋世,可與之相配。”
雲令歌嘆了口氣,說:“你可知,這裂心劍的傳說?”漫天涯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相傳百年前,玄指劍祖鑄一劍,鋒利無比,可斬山斷河,江湖中無人能敵,可惜其劍戾氣太重,惑了玄指心神,玄指走火入魔,嗜血成狂,其妻林氏,為救玄指,持劍自戕,劍鋒沒入林氏胸口,沾她心口血,劍戾盡散,玄指恢複心智,卻哭愛妻身死。
此後,玄指抱着愛妻屍首,再無人聞其蹤,唯遺下那柄劍,世人取名裂心劍。
裂心劍鋒利無比,兵器譜上高居榜首,一直收藏于玉息門,雲令歌武功超群,還是少年時,雲長風便将裂心劍傳于他。
“我總覺得,裂心劍的劍氣,過于癡纏哀怨,似是林氏女香魂未散,不夠清淨,所以怕別人碰了,沾染上戾氣,重走玄指劍祖的老路。”雲令歌微皺着眉說。
漫天涯一揮手中劍,聽劍音透徹,贊嘆道:“真是把好劍,師哥不必憂心,林氏用心口血洗淨裂心劍戾氣,雖悲怆,卻也是佳話一樁。”
他舞劍,身姿潇灑,他天資極高,武功本就不在雲令歌之下,有這裂心劍相輔,更是勢如破竹,夜風襲來,桃花零落,漫天涯神色凜然,眉宇間器宇軒昂。
雲令歌負手而站,偶爾出言提點。
不一會兒,漫天涯停了下來,他滿頭大汗,笑容燦爛地說:“謝師哥提點,師哥把我武功訓練得這麽好,怕不怕我有一天與你刀劍相向?”
雲令歌替他拭去額頭的汗水,唇微勾,說:“我不怕你與我刀劍相向,只怕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有人要傷你,我護不了你。”
漫天涯眼角一熱,他抱住雲令歌,說:“我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的,再者,我武功雖沒師哥高,卻也不至于不能自保吧,就算是魔教的人來了我都不怕!”看着他孩子氣的笑容,雲令歌微微一笑,說:“是是,你武功高,我知道。”
難得看他笑,漫天涯一怔,他邪笑一下,将裂心劍回鞘,橫抱起了雲令歌,雲令歌一驚,臉色通紅地看着他。
漫天涯舔了舔嘴唇,說:“我陪師哥練了劍,現在,該師哥陪我了。”雲令歌低垂下眼簾,沒有說話。
漫天涯将雲令歌抱回了房間。
風很盛,桃花飄零了一夜。
雲令歌練功越來越不認真了,雖然還是每日練劍,但心裏總是牽挂着,想漫天涯在做什麽,他吃飯了沒有,晚上睡覺的時候會不會踢被子……
雖然漫天涯大部分時間都和他膩在一起,但最近魔教猖狂,連漫天涯這麽懶散的人,都被雲長風安排去參與了幾次剿滅,雲令歌更是常率衆弟子,與魔教孽黨拼死相戰,兩人見面的次數不似從前多了。
這天,剛經歷過惡戰的雲令歌回到房中,帶着一身血氣扶額,雲玄鳶推門走了進來,她精心打扮過,發髻綴着珠光翠玉,唇紅如血,風姿綽約,她端着一碗藥,款款走到雲令歌面前,她眼裏滿含情意地說:“雲師哥,聽聞你與魔教惡戰,鳶兒給你送藥,可驅散疲勞,緩解寒疾。”
雲令歌勉強笑了笑,說:“辛苦鳶師妹了,只是我每日都會服師父的藥緩解寒疾,怕藥性與鳶師妹的相沖。”
雲玄鳶聞言露出了委屈的樣子,她大眼睛裏滿是淚水,抽泣着說:“師哥是嫌棄鳶兒了,還是覺得鳶兒會害你,若是漫師哥端藥來,師哥一定會喝的吧……”雲令歌最受不住女子的眼淚,他撓了撓腦袋,接過藥碗,緩緩喝下。
見他喝藥,雲玄鳶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她已經将合歡散下到藥裏,真沒想到,她朝思暮想了這麽多年的人,終于得到了,等木已成舟,她又是掌門之女,雲令歌不可能不娶她,任憑那漫天涯如何癡纏,也是無濟于事了,想到漫天涯痛徹心扉的樣子,雲玄鳶就想狂笑出聲。
雲令歌已經喝完了藥,他将藥碗放在桌上,站起身,雲玄鳶一把抱住他,羞澀地說:“雲師哥,鳶兒喜歡你……很久了……”雲令歌愣住了,他不是不知道雲玄鳶對他的心意,但他一直把雲玄鳶當妹妹,而且他的心裏已經有了漫天涯,怎容得下別人?
他手忙腳亂地推開雲玄鳶,說:“鳶師妹身份尊貴,令歌高攀不起。”雲玄鳶驚訝地看着他,發現他面色如常未有一絲情動,她不死心地擡起手,撫上雲令歌的臉,雲令歌側身一躲,抱拳道:“令歌微如草芥,擔不起鳶師妹如此厚愛。”
這時,門被推開了,漫天涯走了進來,他看見雲玄鳶的手還懸在空中,面色一沉,冷聲道:“你們在做什麽?”雲令歌怕他誤會,急忙走到他跟前,說:“沒什麽,鳶師妹為我送藥,真的沒什麽!”
見他着急的樣子,漫天涯寵溺一笑,挽起他的胳膊,說:“師哥才回來,我本不該打攪師哥,可魔教愈加猖狂,師父讓我來找你,商量一下對策。”他看了雲玄鳶一眼,捏住鼻子說:“這房間裏的脂粉味和藥味太濃了,師哥我不喜歡,我們去我房裏商讨吧?”
雲令歌剛好也想離開雲玄鳶,便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走出了房間,雲玄鳶呆愣在原地,過了一會兒,她一跺腳,氣沖沖地走出了房間。
劍流正在練劍,雲玄鳶一個輕功飛到了他面前,劍流的劍鋒沒收住,将雲玄鳶的一縷青絲斬斷。
劍流心一驚,連忙收劍,心疼道:“鳶師妹,怎麽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傷到你沒有?”雲玄鳶不管不顧地抓住他的衣襟,說:“少說廢話,你這個騙子,虧我還以為,你真心想幫我!”
劍流知她喂雲令歌服了焚情散,心下一喜,面上卻皺眉道:“鳶師妹何出此言啊?”雲玄鳶咬着牙,說:“我在雲令歌的藥裏下了合歡散,沒想到一點作用都沒有,還害我在他面前出洋相,你根本就是成心的!”
劍流瞪大了眼睛,故作驚訝道:“什麽?雲令歌現在人呢?”雲玄鳶鼓起腮幫子,說:“他跟漫天涯走了,現在估計在漫天涯房裏吧。”劍流一拍腦袋,說:“哎呀,合歡散服下後,不會立刻起作用,而是要等一會兒,就是為了讓雲令歌以為自己是真心真意,而不是喝了你的藥!”
雲玄鳶愣住了,她眨着眼睛說:“這麽說來,他現在在漫天涯房裏……”劍流嘆了口氣,說:“現在怕是藥力發作了,他和漫天涯……我想你也猜到了。”雲玄鳶聞言流下了眼淚,她哽咽着說:“我要去阻止他們!”劍流抓住她的手,說:“你現在去,有什麽用呢,怕會看到什麽龌龊場面,髒了你的眼,而且你去了,不是就承認你下了藥嗎?傳出去,對你名聲不好。”
雲玄鳶哭了起來,她大喊道:“那我怎麽辦啊?”她梨花帶雨的樣子讓劍流口幹舌燥,劍流憐惜地拭去她眼角的淚水,霸道地吻上了她的唇,雲玄鳶愣住了,卻沒有反抗,過了一會兒,劍流松開了雲玄鳶,雲玄鳶臉紅紅地看着他,柔聲說:“劍師哥……”劍流愛憐地替她理了理發絲,說:“日後我會陪在你身邊的,你不要怕。”雲玄鳶感動地撲到了劍流懷裏。
劍流撫摸着她柔順的長發,面上卻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雲令歌服下了焚情散,不過就是個将死之人,雲玄鳶也投入了他的懷抱,他在玉息門裏再無威脅,他才是師父的大弟子,玉息門衆弟子之首,也是玉息門未來的掌門。
而雲玄鳶也不知道,她的一生,将毀在這個魔鬼手裏。
☆、裂心情劫
漫天涯的房中點着檀香,不知為何,雲令歌覺得那味道特別難聞,他晃了晃腦袋,感覺有些昏沉沉的。
漫天涯的唇一張一合的,雲令歌卻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他的視線逐漸模糊,好像出現了幻覺,他看見被魔教屠過的村莊,屍橫遍野,土地被鮮血染紅,他看見一個赤腳的小孩,站在地上哭,他身邊,是被燒毀的房屋。
雲令歌的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喊:“殺殺殺!殺盡魔教中人,斬盡世間魑魅魍魉。”有一種憤怒難以抑制,他低吼一聲,拔劍當空一刺。
漫天涯悶哼了一聲,鮮紅的血從他的肩頭湧出,雲令歌一下子清醒了,他發現自己舉着裂心劍,刺入了漫天涯的肩膀。
雲令歌驚呼一聲,手中劍應聲掉地,他扶住搖搖晃晃的漫天涯,不知所措地說:“天涯,你沒事吧?我怎麽會……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漫天涯握住他的手,勉強笑了笑,說:“師哥,我沒事,我說的話太無聊了,難怪師哥想砍我。”
見他蒼白的臉色,雲令歌眼淚流了下來,他手忙腳亂地翻出藥箱,撕開漫天涯的衣服,小心地為他上藥,漫天涯擦了擦他的眼淚,柔聲說:“師哥,你別哭啊,我沒事……”雲令歌咬着唇,愧疚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可能是最近惡戰太多,昏了頭,天涯,疼嗎?”
漫天涯輕吻了一下他的唇,笑着說:“現在不疼了。”雲令歌破涕為笑,他小心翼翼地替漫天涯包紮好傷口,說:“你這幾日小心一點,別沾了水。”漫天涯點了點頭。
走出漫天涯的房間,雲令歌覺得手裏的裂心劍格外沉重,劍鞘上的鈴铛發出清脆的響聲,雲令歌卻不敢看一眼,那上面,可是沾着漫天涯的血!
他到底是怎麽了?竟會傷漫天涯,那可是他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人,難道,是這裂心劍的緣故?雲令歌皺起眉,裂心劍發着微弱的藍光。
那天以後,雲令歌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對勁,他常常從夢中驚醒,也會看到許多幻覺,他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常揮着劍在空中亂砍,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有時候甚至會咳出血。
他不知道怎麽了,半個月瘦了近五斤。
春盡,琉玉山的樹林裏,滿地的落花殘紅。
雲令歌舞着劍,他的神色再不似從前冷漠,而是多了幾分隐隐的怒氣,使他一張俊朗的臉上,帶了一點邪氣。
他回身一刺,兩根手指夾住了裂心劍的劍鋒,肩傷還未好的漫天涯出現在了他面前,一臉溫和地看着他。
雲令歌收劍入鞘,冷聲說:“你來幹什麽?”漫天涯嬉皮笑臉地湊上去,摟住他的腰,說:“我聽師弟們說,師哥你這次立了大功,魔教的人被你打得屁滾尿流,我就來恭喜你啊~!”
看着他俊美的容顏,雲令歌的內心平靜了些許,他緩緩開口道:“你來打擾我練功,就是為了恭喜我?”“當然不是!”漫天涯無辜地眨了眨眼,他從懷裏掏出一個蘋果,說:“我想吃蘋果了,可是肩膀受傷了,沒力氣削果皮,師哥幫我削嘛~!”
雲令歌感覺頭痛欲裂,他面無表情地抽出劍,三下五除二地把蘋果皮削幹淨,說:“好了,以後這種誰都可以做的小事,不要來找我。”
漫天涯滿足地咬了一口,說:“可不是誰都能做的,誰叫我只喜歡師哥的味道。”他帶着滿嘴的果香,靠近雲令歌,雲令歌猛地推開他,漫天涯的臉色陰沉了幾分,他摟住雲令歌,吻上了他的唇。
一陣劇痛,漫天涯松開雲令歌,滿臉的不可置信,他的唇角,挂着一縷鮮血,他擦了擦嘴角,厲聲說:“雲令歌,你瘋了?!你最近到底怎麽了?怎麽對我這麽冷漠,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你說!!”
他從未直呼過他姓名,也從未用過這種語氣和他說話,雲令歌愣住了,他的腦子清醒了幾分,看見漫天涯唇角的鮮血,他心裏一痛,輕撫上了漫天涯的臉頰,漫天涯猛地将他抱入懷中,啞聲說:“師哥別再對我這樣了,若即若離的,我快瘋了……我就要去圍剿魔教的老窩了,你就不能讓我安心一點嗎?”
雲令歌推開漫天涯,滿色凝重地說:“你要去微芒山,圍剿魔教?你瘋了?魔教武功高深莫測,且詭詐狡猾,我們幾次作戰,都未占多大的便宜,你卻還要去他們的老窩,那裏可有夢孤邏和夢無憂,你不是去送死嗎?!”
漫天涯笑了笑,說:“師哥是擔心我嗎?沒事,別怕,我和師父商量過了,擒賊先擒王,若我大破微芒山,生擒夢孤邏,魔教見大勢已去,必定潰敗。”
“不行!”雲令歌厲聲道,“夢孤邏的武功深不可測,你若讓她遇上,只有一死,我不會讓你去送死的!”漫天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吻了吻他的唇,說:“師哥不必擔心,師父不是說過嗎,我的生命和剎雲草一樣頑強,只要師哥還在這玉息門,我就一定會回來。”
說完,漫天涯轉身就走,看着他的背影,雲令歌感覺心像被人生生挖了一塊,他的喉頭有一股血腥味,他似乎看見一群魔教中人圍攻漫天涯,漫天涯渾身鮮血,那俊美瞳孔裏的光芒逐漸消失。
天空都變成了血紅色。
“不可以!!”雲令歌低吼了一聲,手中的裂心劍嘶風出鞘,漫天涯轉過頭,看見眼睛血紅,如同鬼煞的雲令歌。
雲令歌殺紅了眼,他要将傷害漫天涯的人剝皮拆骨,鮮血如泉,潺潺流出,将滿地的落英染得觸目驚心。
終于,雲令歌停了下來,他單膝跪地,痛苦地皺起眉,他睜開眼,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
漫天涯倒在地上,渾身都是劍傷與鮮血,他緊閉着眼睛,臉色蒼白,雲令歌愣住了,他顫抖地舉起雙手,發現手上,裂心劍上,全是鮮血!
雲令歌痛苦地嘶吼一聲,他撲到漫天涯身上,悲恸地痛哭起來。
玉息門上下陷入一片慌亂之中,面無表情的雲令歌抱着奄奄一息的漫天涯從樹林裏走了出來,漫天涯傷得很嚴重,血染紅了好幾塊麻布,衆弟子陪侍在旁。
琉璃殿。
雲長風臉上滿是怒氣,他看着跪在殿中央的雲令歌,厲聲說:“你這個師兄,當得真是稱職,竟把師弟傷成那個樣子!!”劍流站在一邊,幸災樂禍地看着一臉失魂落魄的雲令歌,看來,是焚情散起了作用,他想。
雲令歌捏着裂心劍,他仿佛回到了那天的冠禮,自己也是這樣跪在琉璃殿上,等那人推門而入,眉目如畫,滿身桃香。
而此刻,那人卻躺在床上,因為自己的緣故,生死未蔔。
真的是詛咒,裂心劍的戾氣,專取愛人心口之血,自己也要走上玄指劍祖的舊路嗎?不,不行,即便犧牲性命,他也不能再傷漫天涯分毫。
雲令歌定了定心神,抱拳說:“師父,徒兒自知罪孽深重,請師父肯允,讓徒兒率衆弟子,前往微芒山圍剿魔教,徒兒願完成漫師弟夙願。”他此言一出,琉璃殿裏一片嘩然,雲長風皺起眉,陷入了深思。
☆、微芒山死戰
劍流卻是心下一喜,如此正好,焚情散的毒性快發作了,雲令歌死在微芒山,就可以将一切诿卸給魔教。
思及此,他躬身抱拳,道:“師父,雲師弟自告奮勇,此情可嘉,如今漫師弟昏迷不醒,我玉息門中,也只有雲師弟,可以擔起圍剿魔教的大任,還請師父,讓雲師弟一試。”
雲長風遲疑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雲令歌走出琉璃殿,天空有些陰沉,來往的弟子皆面露懼色,避他如鬼神,他這才發現,自己的一身血衣,還未換下。
一個穿着暖黃色裙衫,雙眼通紅的女子出現在了雲令歌面前,雲令歌愣了愣,抱拳道:“鳶師妹。”雲玄鳶咬了咬唇,說:“你要去圍剿魔教?”雲令歌點了點頭,雲玄鳶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哽咽着說:“好,你要去送死,我求之不得,我要和劍師哥成親了,我倆的喜宴,你怕是會錯過了。”
雲令歌笑了笑,說:“賀喜鳶師妹。”他從懷裏掏出一塊玉穗,遞給雲玄鳶,說:“鳶師妹,這是我與天涯承諾,會貼身帶在身上的東西,請你幫我轉交給他,若我不能回來,請他不要太傷心。”
雲玄鳶接過玉穗,眼底滿是嫉恨,雲令歌卻沒有看到,他神情淡漠地從雲玄鳶身邊走過,雲玄鳶捏緊玉穗,憤恨地低語:“行,我一定會交給他的,等漫天涯死了,我會親手埋在他墓裏!”
天空積壓着陰雲,暗霾翻滾,雨卻一直沒有下下來,天氣很悶熱。
微芒山地處極陰,終年曬不到陽光,空氣潮濕陰冷。
布滿毒瘴的幽谷裏,雲令歌率衆弟子與魔教苦戰了兩天,他滿身鮮血,青絲微揚,一張俊美的容顏上,卻不帶一絲殺氣,反而是如冰霜般的冷漠。
魔教武功高強,雲令歌有裂心劍傍身,一人一劍,馳騁戰場,倒也沒吃虧。
就在兩方呈膠着狀态時,一陣鞭響動天而來,一個身着豔紅薄紗裙,容貌絕美的女子踏風而來,她鳳目微挑,頸上的月牙銀鈴串迎風作響,她手一揮,手中的銀節鞭便帶着血氣,纏到了裂心劍上。
雲令歌眉微皺,知她便是魔教教主,鬼煞夢孤邏。
夢孤邏黑潭般的眸子裏死氣沉沉,她注視着雲令歌,開口道:“報上名來。”雲令歌不卑不亢地開口:“玉息門雲令歌。”
夢孤邏冷笑一聲,說:“真是嫌命長,兩年前雲長風設計害死我夫君,就算要你們玉息門全門陪葬,也難慰我喪夫之痛!”說完,她鞭一揮,烈風如箭,将雲令歌劍鞘上的銀鈴擊得粉碎。
雲令歌的眼裏霎時有了殺氣,他咬着牙,劍破長風,直指夢孤邏眉心,突然,他胸口一陣劇痛,以劍撐身,咳出了一口黑血。
夢孤邏神色一凜,低聲道:“焚情散?”她揮舞銀節鞭,纏在了雲令歌的腰上,她腳踏烈風,将雲令歌帶離了幽谷。
苦戰後,玉息門弟子找不到雲令歌的身影,只帶回一把染血的裂心劍。
天邊響起一陣驚雷,凄厲的白光照亮了房間,床上的漫天涯猛地睜開了眼。
瓢潑大雨,漫天涯懷裏抱着裂心劍,一身的白衣被血水浸透,他渾身顫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晚。
“雲令歌!!!!”
雲長風得知愛徒死訊後,只是淡淡開口問:“裂心劍呢?”
“裂心劍已被帶回,在漫天涯手裏。”弟子說。
雲長風點了點頭,眼睛裏出現了幾分癫狂。
玉息門衆弟子微芒山圍剿魔教,潰敗而回,一年後,雲長風病亡,其弟子漫天涯接任掌門之位。
魔教被玉息門大挫銳氣,元氣大傷,一年內再無大的舉動,倒是魔教教主夢孤邏,嫁給了一個無人知其來歷的男子。
兩年後。
琉玉山,秋風蕭瑟。
漫天涯端坐在琉璃殿,他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澀模樣,一張俊朗的臉愈發英挺成熟,他手扶額,雙眉習慣性地皺起,他看着分站殿側的衆弟子,沉聲說:“三大門,可有何動靜?”
一個白衣弟子上前一步,抱拳道:“回掌門,璇玑門,藏宿門,雲氐門皆表示,願與我玉息門同仇敵忾,讨伐魔教。”
漫天涯冷笑了一下,說:“哼,真是會挑好時候,三年前魔教猖狂,只有我玉息門敢與之抗衡,其他門派只會做縮頭烏龜,當年我師哥率衆弟子與魔教苦戰時,他們又在哪裏?現在魔教元氣大傷,行事也不似從前狠歷,他們倒站出來,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真不愧是名門正派啊。”
“那掌門,我們應該怎麽辦?”弟子問。
“無妨。”漫天涯神色淡漠地說,“三年前微芒山一戰,我玉息門傷亡慘重,如今元氣也算不上完全恢複,能借助其他三門的力量,何樂不為?”
弟子點了點頭,躬身退到一邊,這時,另一個弟子站了出來,他臉憋得通紅,抱拳大聲說:“報告掌門,紅豆病重,請掌門前去探望。”
漫天涯眉一挑,緩聲說:“我知道了,退下吧。”“是!”弟子大喊一聲,退到了一邊。
走出琉璃殿,飒飒的秋風卷起了漫天涯的衣角,他的身姿又挺拔了許多,腰間飾着的裂心劍散發着幽蘭的光芒,他握了握劍鞘,卻再聽不見銀鈴的聲音了。
他沉痛地閉上眼睛,雲令歌死後,他本想提劍上微芒山,與魔教拼個魚死網破,可中間發生了太多令他始料未及的事情,而今他成熟了不少,也當上了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