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姑蘇巷子的深處
送完媽媽, 林小七和小白狼回到幼兒園，午休才剛剛結束。
下午，兩個娃娃像沒事人一樣繼續上課, 王老師心知肚明兩娃娃中午翹學，但心月狐星君打了招呼, 她也只好當做不知道。
晚上放學回了家，洗完澡, 林小七蹑手蹑腳地跳到爸爸的床上，然後緊緊纏住了爸爸。
林彬祁在公司忙碌了一天，正眯着眼小憩一會兒, 就感覺到一個熟悉的小爪爪扒拉住了自己，像是小貓咪似的女兒，一下子層進了他的懷抱。
他反手将女兒摟在懷裏，拍了拍她的小臉蛋：“小七，乖，爸爸要睡覺了。”
“爸爸, ”林小七甕聲甕氣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幫你和媽媽團聚的！”
“？？？”林彬祁下意識問道：“你見到媽媽了？！”
“嗯，”林小七将中午追着叔叔去見媽媽的過程說了一遍：“……後來，二郎神叔叔就答應把那只狼封印在湖底, 媽媽也走了……”林彬祁認認真真、一個字一個字的聽完了, 最後, 他把下巴擱在女兒的小頭上, 沉默良久。
……原來, 妻子可以去靈界，卻不得再重返凡間。
她說緣分已盡，心月狐星君說兩人的紅線已斷, 這是他和妻子兩人注定好的“宿命”。
林彬祁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才道：“小七，你已經替爸爸做了很多事了，以後，這種事不需要你操心。”
“不行的爸爸！”林小七卻堅持：“你又不是神仙，很多事你沒法做，所以只有我來替你做啦！”
林彬祁心中一暖，女兒這麽懂事乖巧，他這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但他也認為：此生此世，和妻子重逢是不可能的。
若是有這種可能，七七也不會五年以來，連個準信都不傳給他。
他了解自己的妻子，她當然不是什麽絕情的女子，她只是不會去做無用功，徒增兩人的煩惱。
之前，他和幾位星君讨論過這件事，得知自己的命格就是一個“鳏”字——喪妻的男子。想要轉變命格，談何容易？！
倘若是修仙的話，他一把凡胎凡骨，既沒那個修行機緣，也沒那個命數。
倘若是變成妖怪的話，那他和妻子更是陌路——神仙和妖怪之間，本來就有天壤之別。
所以，連天上的神仙都奈何不了他的命格。只是說：下輩子改改命格，或許有修仙的機緣。所以，他也把團聚的希望擺在了“下輩子”。但只有女兒，會這麽強烈地想要一家三口團聚，會不顧一切地改變他的命格……
其實，他幾乎已經認了命，這輩子，他只想好好把女兒養大，讓她有個無憂無慮的童年。
有女如此，幸甚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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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小七照常上學。
上課的時候，大多數的同學都愁眉苦臉着。
這次的入學測驗實在是太難了，班上半數同學都考不及格。
老師說講解試卷的時候，大家看着那紅辣辣的分數，仿佛還能想起家長簽字時那憤怒的表情。
但唯一考的最好的白小朗同學，兩門功課都是98的超高分，他居然是全班唯一“忘記”帶試卷的娃，這讓老師都覺得費解。
在老師的應允下，小白狼只好搬到林小七的桌子旁，和她一起看試卷。
林小七也很好奇：“小白哥哥，你怎麽沒帶試卷？”
“我姐姐……哎……”小白狼想起那只狐貍就無語凝噎：“她覺得我考試太好了，就拿着我的試卷到處炫耀，逢人就說我弟弟是個天才……昨兒她又拿去跟屬下炫耀了，結果大家傳閱着我的試卷，最後就不知所蹤了……”
所以，他根本不是忘帶試卷，是被姐姐給弄丢了試卷。
話說，前天晚上，胡薔薔看到他的試卷分數，幾乎都高興瘋了，一口一個“你看看我弟弟，兩門功課都幾乎是滿分！天才吧！”“我弟弟考了全校第一！”
林小七能想象的出來那個場景，就道：“你姐姐肯定很高興。”
“搞得好像是她考出來的一樣。”小白懶得吐槽那只狐貍，他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爸爸那邊怎麽說？你媽媽忽然出現，他說什麽了嗎？”
林小七搖了搖頭：“我爸爸覺得，凡人和神仙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也覺得不太可能。”
“可我從前聽說過，有這種例子的嘛！”小姑娘就是不肯認輸。
“什麽例子？”
“一本話本裏面，”林小七道：“我聽悠蘭姐姐說的，她說幾百年前，靈界有一本話本裏記錄了一個神仙和凡人相愛的故事。那是佛祖坐下的蓮花燈修煉成仙，下凡去超度世人，結果愛上了一位女子。最後兩人終成眷屬……”
接着她将冬至大會上的見聞講了一遍，就是因為想去找這個故事，她才會遇到小白狼和肖鷹。
“假如真的有這種仙凡之戀的故事，那也肯定是禁忌。”
“悠蘭姐姐說她親眼見過的，那絕不會錯！”
“我不是說她看錯了，”小白狼揣着手臂，思考道：“我的意思是說：即使從前有這種話本，在二郎神殿下執掌靈界以後，他大力推行了靈界言論監控的體制，那麽這種禁忌之戀的話本，也早就全部銷毀了。”
林小七這才知道靈界的“言論監控”這麽嚴格，她仍舊不放棄希望：“我還想在明年的驚蟄大會上，再去靈界地盤找一遍，說不定還有一兩本存世呢？”
小白下了結論：“小七，你找錯地方了，靈界不會再讓這種話本出現的。你應該換個思路，想要找這種話本，得在凡間找。”
“凡間？”林小七頓時豎起了耳朵：“怎麽找？”
“我聽說，凡間的玄門秩序，魚龍混雜，各個流派的修道之人都藏了不少關于神仙的本子。你應該去找個修道的人家看看。”
小七驚嘆：“小白哥哥，你好厲害，連這個都知道！”
小白狼汗顏，這有什麽難分析的？二郎神殿下對靈界的言論抓的嚴厲，那是因為妖怪們有法術、有道行。萬一妖怪們看了啥邪書，有了啥不法心思，就會費盡修為往那個方向發展。那樣一來，靈族的秩序就會亂了套。
但是凡間就不一樣，絕大多數凡人并沒有修仙的根基，就算看了邪書，也不會付諸行動。所以二郎神并不是很在意銷毀凡間的藏書。
小白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現在修道之人當中，有兩家獨大。一家是南方的符家，修的是上清道。一家是北方的沈家，修的是天師道。這兩家，都是玄門中赫赫有名的望族。如果你能去這兩家找找藏書，說不定有收獲。”
這就是他□□地暗示小七：去符珺或者沈奕卿的家族中找藏書。這兩家的藏書閣中，都收集了上萬本關于神仙的書籍。
林小七重重點了點頭，這件事讓符珺姐姐幫忙就行。
只不過……林小七忽然想到了什麽，問道：“小白哥哥，那個……你認識肖鷹嗎？”
“……怎、怎麽忽然問這個？！”
小白吓了一跳，難不成，他說了啥不該說的，小主人發現了自己的身份？！
林小七撐着小下巴，眨巴眨巴着眼睛，思考着一個問題：“……就是我們昨天去見肖鷹的時候，我感覺肖鷹好像認識你，他好幾次都看着你，我感覺他有話要說。小白，你們薩摩耶家族，是不是和狼族也有什麽矛盾呀？”
“……”
小白狼按捺下了小心髒，原來小主人是懷疑這個。
肖鷹不看他才怪，他就是白狼王的孩子。
肖鷹既然要被鎮壓在白狼湖底，其實就等同于替白狼家族贖罪。
只不過，他要不要告訴小主人：自己就是小白呢？
少年有些糾結、矛盾。
“那個……因為……其實吧……”小狼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一方面，他真的很想和小主人qing長親近親近，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替他報仇的小公主。
白狼一族的深仇大恨，能這麽快得到報應，都虧了小公主昨天挺身而出，才逼着二郎神殿下重重出手。要不然，仇人肖鷹還能嘚瑟下去。
但另一方面，他擔心說出真相，小公主會介意他騙了她說自己是薩摩耶……要是小七生氣了、不理會自己了怎麽辦呢？
小小的少年，也有難以言喻的心事吶！
“什麽？”林小七聽不懂他的話：“小白哥哥，你想要說啥？”
“其實我想說的是……”小白剛剛下定了決心“坦白”，忽一個粉筆扔了過來，正中小白狼的腦袋，是臺上的王老師在吼：“小七！小白！你們上課還講什麽話？！有沒有一點課堂紀律？！下課去我辦公室，寫個檢讨書！”
“……”
兩個孩子紛紛低下了頭。
***
放了學，林小七就去了爸爸的公司，找符珺姐姐。
“仙凡之戀的話本？！”符珺也是第一次聽說這麽奇怪的故事：“我在老家的書房裏沒見過，不過姑蘇符家的藏書有10萬多，我也沒全部看過……沈家的藏書我不了解，馬上我去問問沈奕卿。說不定他家有這樣的書。”
“嗯，那拜托你啦，符姐姐。”
她聽了小白的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符家和沈家的藏書中。
“小七真乖，”符珺抱起了娃娃，親了親，感慨道：“你真的是替你爸爸操碎了心，我要是有你這麽個可愛懂事的女兒，那我笑都能笑活過來。”
林小七道：“那符姐姐，你和沈哥哥生一個女兒不就好啦？”
“怎麽可能？”符珺覺得她在開玩笑：“他是活人，我是死人，我們的婚約已經取消啦。”
“……”
對哦，符珺姐姐已經死了。
就算死人和活人在一起，他們也不能生娃娃。
林小七替她悲傷難過了一會兒，其實，沈哥哥和符姐姐本來是天生一對。
“符姐姐，你爹爹和你後媽實在太可惡了。”林小七替她打抱不平。
“好啦好啦，”符珺不忍心看娃娃想東想西的，就岔開了話題：“沈奕卿為了調查我的事，這些天收集了不少證據。明天，他去姑蘇老家對峙我的死因，給我的後媽和父親一點顏色瞧瞧。小七，你要不要跟姐姐一起去看看熱鬧？”
“好！”
這種熱鬧，她巴不得湊一湊。
湊完了熱鬧，還可以去符家的書房看看，說不定就能找到那個話本呢？
***
第二天，符珺就請了假，帶着小七去了姑蘇。
下了飛機，符珺打了車。TAXI裏正在播放着《紅樓夢》的評書。那評書人款款念着一首判詞：“……留餘慶，留餘慶，忽遇恩人；幸娘親，幸娘親，積得陰功。勸人生，濟困扶窮，休似俺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
符珺聽着這判詞，心中不免一笑：她沒有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倒是有一個忘骨肉的父親，一個愛銀錢的後媽。也是積得陰功，才能“忽遇恩人”吧？
林小七也在認真聽着評書，但她不明白意思：“符姐姐，這人說的是什麽？”
“是勸人向善、濟困扶窮的好詩。”她懷抱着懷中小小的恩人，笑道：“小七，待會兒我們就去房梁上看好戲，姐姐帶你當一回梁上君子！”
不一會兒，車就到了姑蘇符家。
今天的符家格外的熱鬧，光光是外面的豪車就停了五六輛。
兩個靈活的身影，輕輕松松翻上了房梁。符珺站在自家的瓦房上，朝下看去，就看到這偌大的符家裏，今天可真的是來了不少“大人物”——
中國玄學協會的會長王璇玑、中國道家協會的會長何文道、中國修道聯盟的盟主孟濟道……這些大人物，平時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天閉關修行的。今天，他們全部是看在沈奕卿的面子上來到了姑蘇，過來給他“撐腰”。
由此可見，她這個未婚夫呀，還真的是現在玄門中很了不起的後輩。
有了這麽多長輩來“見證”，今天，她那對“狠父奸母”的日子可就要不好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