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論老司機的道行
符家的書房藏書上萬本, 此時沒人看管。
林小七跟在符珺的身後，不停地穿梭在一排排書架中間。
【經史子集】-【藝術類】-【神仙轶事】-【傳奇話本】-【唐宋元年】……
符珺兜兜轉轉，才在一排書架前站定：“找到了, 這一排就是我家的神仙話本藏書，全江南就我家裏這種藏書最全。”
林小七好奇地擡起頭來……就算年代縮小到了唐宋之間, 還是滿滿一大書架的書啊！
古人形容藏書是：處則充棟宇，出則汗牛馬。符家經歷幾百年的興盛, 祖祖輩輩心血積累，還真的是塞了整整一屋子的書。
符珺布置了任務：“小七，你從下面開始找, 我從上面找。看不懂的字問我。”
“好！”
小姑娘蹲了下來，從書架最底一排開始翻閱、摸索。
這些古籍大多數都是殘本，有些封面皮還塗着特殊的符號，辨認起來十分吃力。
“符姐姐，這幾個字是什麽呀？我不認識。”林小七舉起了一本殘書。
符珺看了一眼：“哦，這是《菩提迦葉》, 講的是佛祖在菩提迦葉城傳教的故事。”
“那這本呢？”她又舉起了一本畫着鬼畫符的書。
“這是藏文的《蓮花生大師》，也不是神仙的故事。”符珺教導道：“小七，你只管找中文的書就好了，佛教的書籍只談轉世輪回, 不談愛情的。”
“哦。”
林小七眼神飄過, 繼續翻找, 她要找的是個蓮花燈愛上凡人的故事。
兩人一起努力翻找了半晌, 快要到架子中間的時候, 符珺随手拿起一本沒有封面的話本，翻了翻，就看到了一副插圖：一個蓮花燈羽化成仙, 飄下了人間。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故事。再看了看，第二幅插畫是一個美麗的女子，她正穿着一身異域風情的紅裙，帶着輕紗遮面，跪在地上，雙手交叉擺在胸前，似乎在禱告着什麽。
符珺不禁嘚瑟起來：“小七，你看這個，蓮花燈下凡，是不是這個故事？！”
話音剛落，符珺手中的書就飛了起來。
話本被無形的氣流一托舉，居然從旁邊的窗戶口飛了出去。
符珺愣了愣，下意識就揮起袖子，一道氣流追了出去。另一邊，林小七也出手去抓那話本，揮去一道仙氣。結果兩人的力道落在了門上，就像是撞到一堵牆似的，被化解了去。
一鬼一仙面面相觑，下一秒，書房的門一開，走進來一個人，正拿着那本書。
符珺吓得差點沒從書架上摔下來，等看清楚了是誰進來，她才拍了拍胸口：“幸好幸好。”
——幸好不是大堂裏的那幾位玄門前輩找了來，要不然，她這個擅闖符家的女鬼可就要小命不保。
沈奕卿拿着書走了過來，他看到符珺正趴在書架上，小偷似的弓起了身子。旁邊還有個小娃娃。兩人的臉上都是灰塵，髒兮兮的，活像一大一小兩只小花貓。
……難怪他說剛才符珺怎麽沒出現，原來一大一小兩個活寶在這裏偷書呢。
沈奕卿明知故問：“你們在幹什麽？”
符珺先開口狡辯：“我們只是過來汲取一下知識的營養！”
沈奕卿看了一眼手上的東東，不禁冷聲質問道：“你們閑得無聊，過來偷書？”
“讀書人的事情怎麽能說是偷呢？！”符珺笑道：“俗話說得好：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林小七卻是個老實孩子：“沈哥哥，那本書對我來說很重要，你可不可以把書給我看看？”
小姑娘說的可憐兮兮的，沈奕卿也不是那麽心硬的人，随手就把這本書給了小娃娃。林小七捧着書，就屁颠屁颠去一旁看了。
打發走了娃娃，沈奕卿的目光就落在了符珺身上，問道：“剛才你怎麽沒看完就走了？”
符珺飄了下來，她知道自己做梁上君子的事，是瞞不過這位的法眼滴，就落落大方道：“今天審判的人是我的父親和繼母，丢的也是符家的臉面。”頓了頓，她扼腕嘆息道：“可憐我符家赫赫威名幾百年，就毀在兩個傻帽手上了，我不想看下去。”
聽她把自己的父親和繼母稱呼為傻帽，沈奕卿不禁勾了勾嘴角，道：“盟主和會長都同意了，他們會把你的繼母移交給司法機關，再組織人手追究你失蹤的案子，還你一個公平，也還給石家兄弟兩個一個正義。”
“哎，只可惜我死的太久了，沒有屍骨支持你們查案。”
她都想不起來自己埋在哪裏了，估計着被天雷劈成了那樣，早就成了泥。
沈奕卿聽了，不由得安慰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準信：兩罪并罰，石文秀會替你償命。你的父親……他後半輩子也會在牢獄裏度過。”
“謝謝。”她對這個審判結果很滿意，只不過：“我知道你會清洗石家和符家，将南方的玄門也統一起來，納入你沈家的監管範圍。但，石家那兩個二房的兄弟是無辜的，我看他們也被石文秀害得很慘，還請你放他們一條生路。”
“你還有心情替石家人求情？”沈奕卿覺得她的心特別大。
“一碼是一碼事，這是石文秀的錯，但和石保儉他們兄弟兩個無關。”
說真的，要不是石保儉保存了那一段錄音，她的冤屈也不能昭雪，應該是她感謝石保儉。
沈奕卿倒是想起一件事來：“還有那個石保磊，他被夢魇術害了這麽多年，精神癡呆，生活不能自理。我剛才看了下，石家的夢魇術咒語很厲害，長老們也束手無策。那八年前，你是怎麽沖破夢魇術的封印的？”
“怎麽樣，我厲害吧？”符珺小小的得意一把：“石明美死也沒想到，我一個啞巴還能做掉她。”
“我們談正事，我想幫石保磊除掉夢魇術的詛咒。”這是眼前最要緊的事。
符珺就換上一副談正事的表情來：“是這樣的，我在符家老宅中看過一本書，裏面提到了：石家的夢魇術就是一種厭勝之術，也就是用小人偶來代替本尊，承受詛咒的壓力。然後把人偶身上的詛咒，轉移到本尊身上，以達到壓制靈識的作用。”
“那就是說，只要找到下厭勝之術的小人偶，銷毀掉，石保磊就能恢複正常？”
“不是的，石家夢魇術的恐怖之處就在于：一旦詛咒轉移成功，小人偶也就失去了作用，這個詛咒沒有中介體可以依附，就不會脫離靈竅。”
“那你是怎麽做到的？”
沒了人偶這個中介，詛咒确實不會從靈魂中剝離，這是常識。厭勝之術就是這點厲害：害人于無形，解咒也非常困難。
沈奕卿越發不明白，難道符珺真的天才到：18歲就可以解開這個死局嗎？
少女就笑了笑，坦然道：“其實說穿了，我的解咒法子很簡單，叫做以毒攻毒，兩毒俱消。”
“願聞其詳。”沈奕卿當個認真的聆聽者。
“我仿造石家做人偶的方法，也做了一個我自己的小人偶。然後我就在想啊：假如兩種效力相反的咒語，都加注在一個人的身上會怎麽樣？比方說，一種咒語讓人感覺到烈火焚身，還有一種咒語讓人感覺如墜冰窟。冰與火一抵消，反而咒語就沒了效果……”
“荒唐！”
沈奕卿呵斥道，這是拿自己的命去做實驗嗎？！
“我知道很荒唐，但我沒辦法，不能開口就不能施展咒語，我還有其他的路可以選擇嗎？”
是沒得選。沈奕卿難以想象她的處境之艱難，可他還是不明白：“你既然不能開口，那怎麽以毒攻毒，在小人偶身上下了詛咒的？！”
“詛咒不是我下的，”頓了頓，符珺道：“是那天石明美來找我，她想讓我魂飛魄散，讓你們連招魂都不能，好就此隐瞞我死亡的真相，所以對我下了最陰狠的禁锢咒。剛好，我那小人偶就在身上，禁锢咒和夢魇術相互抵消啦。”
真相就這麽簡單：石明美想殺她，反而送來了解咒的辦法。
她忽然發現靈魂中的夢魇術被禁锢咒抵消，才有了機會發動天雷咒語襲擊石明美。
所以：“裝逼被雷劈，說的就是石明美那種人。”
“……”
沈奕卿不知道該怎麽評價，原來符珺就是這樣“僥幸”找到了解咒方法。
可是，就算解開了咒語，那也為時已晚。
她能發出聲音後，第一句咒語就要了石明美的命，也反噬了她自己的命。
想到這裏，他的目光都轉到了符珺身上，符珺正在凝視着小七——小姑娘正認認真真地看着那本話本，一派小大人的模樣。
符珺看着小七，目光中就多了幾絲溫柔。
沈奕卿看着她，也有一絲溫柔，他不緊不慢地問道：“那你現在沉冤昭雪，大仇得報，以後打算怎麽辦？”
符珺想得很開：“小七是我的救命恩人，讓我從那個不見天日的鬼鎮子裏出來了，我就要報答她，幫她的爸爸媽媽再見面。”
沈奕卿問道：“那幫完她以後呢？”
“嗯……出個人專輯，賺好多好多的錢，買幾個別墅……”
她是個很有欲望的女鬼，就想享受更多的熱鬧。
然後，把人間該享受的一切都享受完了以後，就是：“該升天就升天。”
“……”沈奕卿看着她的側顏弧度，眉宇卻鎖的更深。
他知道她的修為很高，但修為再高的女鬼，總有一天，當她的陰氣被人間的陽氣給耗盡，也會走上轉世投胎的那一條路的。
除非是……“你就沒想過，修煉成仙，再次回到陽間嗎？”
“……”符珺默然，這倒是一個美麗的願望，只可惜：“我看過滿滿一屋子的書，那麽多的典籍記載：有豬狗牛羊修煉成仙的，有人參地瓜修煉成仙的，甚至連雪花冰霜都有機會成仙，唯獨鬼……沒見過鬼中仙。”
萬事萬物有生死的規律，從陰陽兩面來說，神仙首先是陽間的魂，而不是陰間的鬼。
符珺下了個結論：“所以說，女鬼修仙，那是逆天而為的事情。我倒是看過不少鬼，失了心智，最後入了魔道的。”
沈奕卿反問道：“那你怎麽想幫凡人和神仙團聚？這也是逆天而為。”
“……”符珺沉默。
沈奕卿說的沒錯，這兩者都是逆天而為。
不過，她感覺今晚說的話太多了些，就問道：“這些和你有什麽關系嗎？”
說完了，符珺無意間回過頭來，卻見沈奕卿的目光有些古怪。
雖不清楚他在想什麽，但通過他那蹙起來的兩條眉，她也能感受到他那一份複雜的心情。
兩人目光與目光碰撞，良久，沈奕卿才道：“有關系。”
符珺剛想問什麽關系，就閉嘴了。
不，準确地說，是她的肩膀被他給把住，嘴唇也被一個吻給堵住了。
從最初開始的唇瓣相接，漸漸變味成了松開牙關，舌頭一點點深入，他在索取她的溫暖。
沈奕卿耐心和她翰旋着，他的吻技不算好，甚至還有些青澀，但勝在力道十足，可以把她的嘴徹底堵住，一絲縫隙都不留。
只不過，符珺還是太緊張了，就開始掙紮。
但她怎麽掙紮也掙脫不掉，沈奕卿把她抓得很牢，用力也更緊……
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全部都是她的身影。
任何理智，也無法阻止他的思qing長緒在她的身上蔓延……
那是圖書館中的驚鴻一面，穿着白色毛衣的少女莞爾一笑，瞬間驚豔了他的全部思緒；
原來真的有這樣的人，她的一舉一笑，都搖曳着他的心意，怎麽也無法遏制想要接近她的心思……
爺爺說的不錯，那符珺沒有失蹤的話，他們将會是玄門中最好的道侶……
他只用一面，就喜歡上了這個聰明可愛的女鬼。
再一次見面，他們在那水庫底并肩戰鬥，她紅衣似火，明媚如嬌陽……她笑着說，借你的踏雪用一用。
他們的繡春刀本來也該是一對配偶。
正因為錯過的東西太美好，才會根本舍不得放手。
所以眼下，他才會不惜一切手段替她報仇，挽回那遺失的美好……
一吻結束，符珺就握住了他的手，眼中薄怒，臉上染上了一抹粉色：“你什麽意思？占我便宜啊？！”
男人擦了擦嘴角，意猶未盡道：“我是你的未婚夫，我們的婚約從來沒失效過，未婚夫對未婚妻做的事，這是占便宜嗎？！”
“……”
符珺無語凝噎，她就沒見過這麽厚臉皮的男人。
忽然間冒出來一句弱弱的：“……符姐姐、沈哥哥，你們在幹嘛啊？”
吃瓜群衆林小七表示不理解，她剛才是不是看到了沈哥哥在啃符姐姐？還啃得十分強勢
“小、小七。沒什麽。”
符珺臉都紅了，他們都在孩子面前做了啥？！
“沈哥哥，你是要吃了符姐姐嗎？”林小七忽然反應了過來：“可符姐姐她又不好吃。”
“我是要吃了她。”沈奕卿嘴角彎起：“她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女人。”
“……”
符珺覺得:論老司機的道行，她還是太out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