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枯萎的花,和說過的話
游溯打電話定了一家意大利餐廳。
他說:“這家店的提拉米蘇好吃到驚世駭俗,我一直在想有什麽辦法把可以他家的秘方偷過來...”
王鶴景笑了半天。
之後兩人分別去健身房的浴室沖洗了一下,王鶴景出來的時候,游溯已經坐在大廳的沙發裏等她了。他換了一件幹淨的白T恤和寬松的短褲,正坐在健身房大廳的沙發裏打電話,大概是跟人談工作上的事,表情非常認真。
大廳裏的布藝沙發有點兒矮,游溯小腿又很長,組合起來莫名的有點兒滑稽。但即便是這種詭異的蹲地姿勢,也一點兒蓋不住男人忽然強大起來的氣場。
王鶴景靠在門邊看了他一會兒。她一直覺得男人認真工作的時候都很帥,就連辦公室裏二百多斤的蔡主任認真看病歷的時候都比平時順眼。
游溯擡頭,看到她出來了,跟電話那邊說了聲:“那先這樣,還有什麽問題先發我郵箱,我晚點回複你。”
他挂了電話,王鶴景才皺皺鼻子,笑道:“等很久了嗎?”
“沒有,”游溯笑着站起身來,“是我等過最快的了。”
王鶴景笑着嘆了口氣,“得等過多少姑娘啊...”
游溯不置可否的笑笑,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你還需要回家收拾一下嗎?不需要的話咱們現在就去餐廳吧。”
王鶴景甩了下頭發,“不需要。”
走到停車場他們才發現,兩人都開了車來。于是游溯給自己的司機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把自己的車開走,自己去開王鶴景的車。
其實細說起來,他的前女友不多,啊…不是特別多。但大大小小的約會确實沒斷過。女生喜歡什麽樣的地方愛吃什麽樣的菜系想要什麽樣的體貼他太清楚了。老曹說這就是29歲的男人的魅力所在和可怕之處,說好聽點兒是會照顧人,說難聽點兒就是套路深。
當時他和楊渭在一邊兒嗑着瓜子兒啪啪鼓掌,恭維他是“哲人曹”。
這個點兒路上走哪兒堵哪兒,但游溯還是繞路去了一下商場,給王鶴景買了件CHANEL的黑白連衣裙,和一雙風格一致的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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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鶴景從容的收下了,從某方面來說其實他倆很相似,例如成熟的事業和心智,以及都對成人間這樣暧昧的禮物習以為常。
游溯就喜歡這樣兒的性格,大大方方的,不矯情。
他把時間安排的很好,到達餐廳的時候剛好趕上預定的時間。這種人均消費上千塊的地方,雖然沒有要求必須穿正裝出入,但一般來這裏的客人還是會注意一下。而游溯給王鶴景買了禮服和高跟鞋,自己卻穿着T恤和運動褲大搖大擺的進去了。
服務生把他們領到座位後,将菜單遞給游溯。
“菜單給這位女士。”他說對王鶴景笑笑,“點你喜歡的,我不挑食。”
說着将卡遞給服務生。
等餐期間,兩人融洽的聊着天。他倆年紀相仿,性格也相投,在醫院的時候就挺合得來。
精心設計過的燈光,恰到好處的布魯赫g小調第一樂章,王鶴景選的餐前酒剛好也是他喜歡的味道。
游溯淺笑的看着這個明豔動人的姑娘,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睛。如果之前王鶴景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有恩于他的醫生,志趣相投的朋友…那現在,他心裏忽然冒出來一個想法——或許,這就是他一直在找的那個,可以一起搭夥過日子的人。
對,一起搭夥過日子的人。畢竟說“共度餘生”什麽的實在太酸了。
22歲的時候他們勵志要一輩子做一匹放浪不羁的野馬,奔跑在廣袤草原永遠過莺歌燕舞的淫/蕩生活。然而同年9月老楊身先士卒第一個醉死在了林曉曼的石榴裙下。
他和曹二狗毫不猶豫的一腳把他踢出隊伍,甚至在他踏入婚姻墳墓的時候推波助瀾了好幾把。
老曹說:“楊軍已經叛變了,我們一定要堅守陣營堅定不移的走社會主義路線!”
游溯說:“好!”雖然他也不知道社會主義路線和他們淫/蕩的生活有什麽關系。
總之,楊渭結婚的第一年,他倆意氣風發的在各種夜場左擁右抱,得意的看某已婚人士艱難躲避幾乎帖到臉上來的豐胸肥乳,堅貞的像朵不沾淤泥的白蓮花。
第二年,他和曹睿傑各自在各色高級酒店的大床上摟着美人醒來,楊渭已經給兒子換好了尿布。
第三年,游某和曹某見天兒的拎着各種玩具去楊渭家騷擾,有時候甚至能為了誰抱着“幹兒子”去公園散步大打出手。楊渭和老婆省了請保姆的錢,周末樂得清閑還能一起拉手逛街體驗一下久違的二人世界。
第四年楊渭和老婆吵了架,林曉曼一氣之下帶着兒子回了娘家,留下一個楊渭天天拉着游溯和曹睿傑喝酒。喝前牛掰哄哄的嚷說:“她丫有本事別回來!老子還不伺候了呢!”,喝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給老婆打電話:“老婆我錯了,你要不回來我就從咱們二樓陽臺跳下去…”
剩下游溯和曹睿傑舉着酒瓶面面相觑。
第五年游溯生日,三人一起狂嗨到深夜。結束後楊渭回了暖乎乎的家,被老婆邊罵邊拎到浴室洗幹淨,塞進溫暖的被窩裏摟着兒子睡的安穩。游溯和曹睿傑坐在人群散盡後一片狼藉的豪華包廂裏沉默的抽着煙。
老曹說:“累了。”
游溯點點頭,他也累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上了年紀,總之那時候他們清楚的意識到,沒人能一輩子當放蕩不羁的野馬,人這一輩子,還是要有個家。
家裏的這個人不用多漂亮,不用多聰明,不用多溫柔。是個知冷知暖的人就好。
可他見識了很多人,名流淑媛有之,三流明星有之,高學歷才女有之,事業有成的女強人有之…都快集齊七龍珠了,也沒碰上那麽一個,讓他覺得“就是這個人了”的。
明明他要求也不算高,可就是這麽點兒簡單的條件,都沒人滿足的了。
他看着眼前的王鶴景,越看心裏那點兒念頭越安奈不住,腦子裏正津津有味的幻想着以後結婚了窗淨幾明的生活,眼前忽然黑了下去,游溯心裏一驚。
怦怦…
是誰心髒叫嚣的聲音。
這種感覺很熟悉,因為之前也出現過一次。
“真想帶你回…”
“那兒的下雨天不一樣,真的,空氣裏有風的味道,深深吸一口氣兒,感覺能把肺洗幹淨…”
像是從腦海深處傳出的聲音,帶着呼之欲出的模糊感,極其卑鄙的在他心口來了一記重拳,讓他半邊身子都微微發麻,甚至有些呼吸困難。
王鶴景正偏頭欣賞這家餐廳的裝修,沒有注意到他一瞬間的不自然。
游溯不太敢大口呼吸,他想盡量保留住這個感覺,似乎再回憶一下,再一下就能…
但這種詭異的熟悉感仍在迅速流逝,眼前也無法控制的明亮了起來。
服務生正在給他們上菜,王鶴景接了個電話,眉頭微蹙着。
“怎麽了?”等她挂了電話,游溯詢問道。
她神色中是滿滿的歉意,但一點兒沒有猶豫的站起身來,“不好意思,醫院剛來的電話,我負責的一個病人情況惡化了,我現在必須趕…”
游溯沒等她說完,也立馬站起身來,“走,我送你。”
…
路上沒來的時候那麽堵了,但也還是堵。着急也沒用。
“真不好意思,下次我請你吃飯吧。”王鶴景還是有點過意不去。
游溯無所謂的笑笑,“嗨,這有什麽的,咱們是去救人,人命不比一頓飯重要麽?我可以理解。”
王鶴景苦笑了一下,嘆了口氣道,“我們這工作就是這樣,基本沒有閑的時候。”
游溯笑着沒接話,車裏氣氛突然安靜了。
過了快1分鐘,他突然道:“我這後遺症怎麽能治好。”
王鶴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麽。
“這個不一定。但我之前和你說過的,如果這個人不是留給你特別深重的陰影和痛苦,基本上都能想起來的。”
說到這兒她突然想起來,“唉對了,你忘了的這人,是你什麽人?”
游溯握着方向盤的手猛的一頓,“哦…就,前女友。”
王鶴景很貼心的沒笑,點了點頭,道:“那你出院後再見過她嗎?”
游溯點點頭,“見了。”
“見了面有想起來什麽嗎?一點兒也算。”
“沒有,”游溯望着前方,“一點兒也沒有。”
這回王鶴景有點兒詫異,但也不能說什麽,因為游溯這情況屬于“應激性精神障礙”,和她專業不對口,所以了解的也不詳細。
“去看過精神科的大夫嗎?”她問。
“看了,”游溯淡淡道,“住院那會兒,估計每天有人伺候着,也不用想事情,所以沒覺着怎麽樣,就沒在意。出院後才發現出問題了,記性特差,思維也很模糊,給人回郵件,回着回着就忘了要說什麽。說話也沒邏輯,跟人安排點兒東西半天說不清楚…就去找大夫看了一下。”
“大夫怎麽說?”王鶴景問。
游溯突然笑了,道:“大夫說,我這種情況電視劇裏常見,現實中不是特別常見。”
“他說我是輕度的失憶症,建議不要抓着那些忘記的事兒不放,從過去走出來,往前看,忙碌一些,慢慢就好了。我試了一下,挺有用的,現在腦子也清楚多了。”
游溯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王鶴景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問道:“那怎麽現在突然又想記起來了?”
“好奇嘛。”他無所謂道。
就這麽聊着,車開到了醫院。
“今天謝謝你了,下回我再請你。”王鶴景下車後笑着對游溯說。
“佳人約我,當然好了。”游溯也跟着下了車,把車鑰匙還給了王鶴景,
“你快去忙吧,我給司機打個電話,讓他來接我。”游溯說。
看着王鶴景進了醫院,他才轉身離開。
司機來的很快,游溯上車,突然覺得有些累。
将車窗降下來一些,行駛中的車子風聲很大,偏頭看着一盞盞路燈鬼魅般閃過窗外。
路燈,綠化帶,路燈,紅綠燈,路燈,綠化帶,路燈,路邊蹲着的人,路燈……等等!
“停車!!”游溯猛的坐直了身子。
司機被他吼的一哆嗦,一腳剎車,擦着綠化帶急急将車停在了路邊。
“游…游總怎麽了?”司機提心吊膽的伸着腦袋往後看,不是刮着人了吧?
游溯拉開車門,身後100多米的地方,一個家夥蹲在路燈外的陰影下,小敗狗似得垂着腦袋。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
我把發表時間填錯了!!!
所以昨天才沒有發表出來!!
天哪!!!
我我我我我我…【嗚嗚嗷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