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克蘭急匆匆跳下馬車,幾步奔進霍維斯府邸的大門。大廳裏居然還有兩個男孩子,懶洋洋地睡在寬大的沙發上,聽見腳步聲一擡頭,睜開畫着濃重眼影的大眼睛。一見是克蘭,不屑地撇撇嘴,打着呵欠又躺下了。霍維斯的這些男寵們,平時争風吃醋誰也不肯服誰,相互暗中打壓,尤其看不上克蘭,因為只有他可以不經通報在任何時候進入霍維斯的卧室。

對此霍維斯不過一笑而已:“沒關系,他們都聽我的就行。”

此時霍維斯正靠在書房窗下的大躺椅上。克蘭輕手輕腳推門進來時,看見自己的主人緊閉着雙眼,帶着雪白手套的手撐住額頭,已經睡着了。看樣子剛從歡迎葛博的舞會上回來,連衣服還沒有來得及換掉,腳上仍蹬着皮靴。身上的襯衫弄得皺皺巴巴的,衣襟敞開着,露出光潔的胸膛,衣領處甚至還可以隐約看到一個紅唇印。

克蘭遲疑了片刻,猶豫要不要叫醒霍維斯。他看見主人靜靜地躺着,呼吸沉穩平和,所有的鋒芒和光彩都被斂了起來,身影竟顯得有些凝重。克蘭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過去。一連兩天通宵達旦的舞會,好像把霍維斯累壞了,他沉沉地睡着,一點沒有聽到腳步聲。

克蘭輕抿着唇,默默跪在霍維斯腳邊的地毯上。這樣仰起頭看過去,避開主人張開的帶着手套的手掌,可以清晰地注意到霍維斯疲憊的神色,毫無遮擋地流露出來。只有克蘭才知道,自己這個在人群中肆意談笑放浪形骸的主人,對虛情假意的應酬有多麽深惡痛絕。如果可以選擇,克蘭相信他寧可捧着一本書,獨守一隅細細品讀;或者孤身一人登上險峻的峰頂,在無邊的松濤中自由呼吸。倘若在和平年代,霍維斯會是個很好的作家,或者探險家,或者其他的什麽,肯定不會是間諜。

你想擁有一樣珍貴的東西,就必須付出另一樣同等珍貴的去換取。

克蘭凝視着他,眼底漸漸浮現出一種淡淡的悲哀和深切的情意。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霍維斯另一只搭在椅把上的手,近乎虔誠地吻了上去。

幾乎在他雙唇碰到手背的一瞬間,霍維斯猛地一抖,憬悟般睜開了眼睛。他先是十分迅速而緊張地瞥了一眼腳邊,一看原來是克蘭,又放松下來,輕舒一口氣:“是你啊。”

“是的,主人。”克蘭早已悄悄收回手,恭恭敬敬而又禮貌疏離地回答,“我回來了。”

霍維斯用力擦了擦臉,坐直身體:“事情辦得怎麽樣?”

“主人,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克蘭站起身,去酒櫃給霍維斯倒了一杯加了冰塊的威士忌,雙手捧起放到桌上,然後又跪下來,“您先聽哪個?”

“壞的吧。”霍維斯端起酒杯喝一口,嘲弄地笑笑,“早些知道也好早作準備。”

“莫頓隊長将會派出一個小隊奔赴前線,作為補充力量投入到對奧萊國的作戰中。”

霍維斯點點頭:“這件事我知道,是勞特那個混蛋提出的意見,估計莫頓背後罵不死他。我明白勞特的意思,八成皇上對他有暗示,要調他回帝都。他不願意把軍隊力量留給海亞王子。畢竟莫頓不是皇上的人,也不是長公主的人,只可能服從海亞王子的命令。勞特對他很忌憚,借機削弱他的力量也很正常。”

“是的主人,正是如此。”克蘭頓了頓,說道,“不過您沒想到的是,莫頓要派去的人,其中包括我們已經策反成功的那隊士兵。”

霍維斯“霍”地站起身來,來回走了幾步,問道:“是巧合,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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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目前形勢看來,很像是巧合。我們還毫無舉動,應該沒有引起注意才對。”

霍維斯沉吟一陣:“他們什麽時候去。”

“命令是後天,而明天恰恰輪到他們守北城門。”

霍維斯目光一跳:“那條地道怎麽樣了?”

“這正是我想要告訴您的好消息,地道已經挖好,随時可以使用。”

霍維斯慢慢地坐下來,帶着手套的手指插在一起:“這就好辦了。明天據說勞特給葛博準備了一份厚禮,弄個節目給葛博解悶,具體什麽事情還不知道。但城中所有官員全都在忙活葛博巡視事宜,這種混亂對我們來說大有好處,完全可以趁他們聚會精神放松的時候送藍廷出城。只要藍廷順利通過北城,其餘的事就好辦了。”

“但也只有明天一個機會,等那隊士兵去了前線,再送他出城會很艱難。前線戰事吃緊,葛博來過之後,勢必會下令加強戒嚴,說不定要封城。”

“只要能好好把握,一次機會也就夠了。”霍維斯目光灼灼,“‘家裏’的指示是,不惜一切代價。”

“是。”克蘭冷靜地重複,“不惜一切代價,救藍廷出繁城。”

霍維斯望着他:“克蘭,還有一件事。”

“聽從您的吩咐,主人。”

霍維斯沒有立刻開口,反而沉默很久,似乎是不知該從哪裏說起才好。好半天才緩緩地說道:“我們得殺了葛博。”

克蘭一震,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霍維斯。

霍維斯繼續道:“普曼國的皇上、梅茜長公主,和海亞王子之間關系錯綜複雜,從準确的消息來看,在帝都內部,矛盾已經随着戰事的失利而凸顯出來。皇上不問政事,糜爛成性,昏聩無道,這場戰争,他沒有勇氣打下去了,試圖議和。但這個決定卻被好戰的梅茜長公主打壓,她借戰争之機暗中培養自己勢力,如今已不可小觑。她想扭轉乾坤,妄圖動搖皇上的統治,成為普曼國第一任女王,但她又害怕戰争的失利削弱自己好不容易組建起來的軍隊,在戰與不戰之間徘徊不定。真正主戰的,是海亞王子。表面上他毫無權勢,微不足道,但其實很多老臣和他都有書信來往,對他的為人贊不絕口……”

“我明白了。”克蘭說,“如果葛博在繁城被殺,皇上就有借口治海亞王子的罪,把他召回帝都。他一走,繁城群龍無首,奧萊帝國勢必會一舉攻下。”

霍維斯點點頭,但又搖搖頭,悠悠地道:“不僅僅是如此啊克蘭。我們不能這樣輕易讓皇上殺了海亞。海亞一死,只剩下梅茜和皇上,梅茜一定會跟奧萊國鬥争到底,向群臣顯示自己與皇上截然不同的強硬的手腕和力量,以此來推翻皇帝的統治。葛博一定得死,但不能死在繁城境內。他巡視完之後,一定會自南,進入雅迪市。別忘了,雅迪市安全部部長,是皇上的親信。克蘭,如果,我是說如果,作為梅茜長公主嫡系的葛博,死在皇上親信的地盤上,血液裏卻發現早在繁城就已被下的劇毒,那麽,這三大勢力,會怎麽樣呢?皇上殺死海亞,需要一個借口,但這個借口還不夠充分;長公主需要個公然質問皇帝的理由,但這個理由還有漏洞;海亞也一定不會放過為自己申訴的權力。葛博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們會很混亂的克蘭。我想,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棄此事于不顧,齊心協力打贏這場戰争,不過這是絕對不可能的,誰也不會放棄這個反擊敵人的大好機會,誰也不會。”說到這裏,霍維斯譏諷地挑起一邊唇角,“奧萊國真該慶幸,他們有一個并不太攬權的女王,而這個女王,到目前為止只生了皇太子一個兒子。”他把最後四個字說得極輕,輕得幾乎聽不到。

克蘭問道:“那麽主人,您需要我做什麽?”

霍維斯看向他:“這個計劃最主要的人物就是你。”他伸出手,輕柔而緩慢地撫摸克蘭溫順美麗的紫色頭發,聲音淳厚而低沉,“葛博有一個最大的嗜好,而且可以是致命的嗜好。你要做的,就是迎合這個嗜好,真正要他的命。我不強迫你克蘭,你現在不是我的奴隸,你有權作出決定。你願意麽?”

克蘭拿過霍維斯的手,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他在那只手的手背上,烙下一個深深的吻,然後睜開眼睛擡起頭,堅定地說:“我願意,主人。”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勞特給葛博準備的所謂“厚禮”,竟是在戰俘營內。他命人在原本是給犯人訓話的高臺上擺了幾把椅子,請葛博霍維斯莫頓等人坐下。滿懷信心地說:“特使大人,我會讓你見到非常精彩的表演,一定會讓你大開眼界。”

葛博“哈哈”大笑,臉上橫肉發顫,腆着大肚子,眼睛射出精光:“那我可真要拭目以待呀。”

霍維斯眯起眼睛:“我也很好奇呢勞特中校,你今天這個節目很神秘呀,不只是我,連莫頓隊長都半點沒聽到消息。”

勞特一心要在葛博面前表現表現,他仗着跟皇上親近的關系,一向不太把莫頓放在眼裏,聽霍維斯暗中挑撥,卻只幹笑兩聲,說道:“我都是臨時起意,沒在事先做什麽準備,想來兩位一定不會從中阻撓。更何況莫頓隊長早就下班回家過自己溫馨幸福的小日子去了,我也不好意思打擾啊,哈哈。莫頓隊長莫怪莫怪。”

莫頓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沒有什麽。”

這三個人裏,霍維斯衆所周知是長公主的心腹,勞特卻是皇帝的密使,只有莫頓身份明朗,是海亞王子一手提拔起來的幹将,暗裏争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不過一人狂放不羁張揚外露,一個老奸巨猾陰險狡詐,一個沉默寡言城府深厚,至少表面上能做到彼此相安無事。

勞特站起身一擺手,高聲道:“開始吧。”

話音剛落,忽然聽到牢房大門“吱吱呀呀”開啓的聲音,緊接着一隊帶着手铐腳鐐的囚犯拖拖曳曳走過來。

葛博拿着望遠鏡的手緊了緊,有些興奮地問道:“勞特,你小子搞什麽?要在這裏搞刑訊嗎?一下子拷打這麽多人,我倒還真沒見過。”

勞特神秘兮兮地搖搖頭:“恐怕要叫特使先生失望了,不是這樣。這麽多人一起刑訊,沒有什麽趣味,除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還能聽到什麽。”

“哦?那你這是……”

“別着急,往下看。”

囚犯們在獄卒警棍和皮鞭的驅趕下,像一群無聲無息的綿羊,陸續走到看臺前站好,面對葛博他們形成一個半圓。霍維斯一眼就看出,來的這群人,恰恰是C區的囚犯。他裝作漫不經心地端起一杯酒,舉在眼前搖晃,目光卻不動聲色地快速搜索,果然看見藍廷,就站在第一排。霍維斯的心跳了一下,他沒想到勞特竟會來這一手,機會只剩下今天一天,如果在這裏發生什麽變動,自己該怎麽辦?

還沒等他往下深想,勞特已經放開喉嚨說道:“特使先生,為表示我軍前線戰士,一直奮勇殺敵毫不退縮,我要為特使先生組織一場精彩的表演。”他一指場中懵懵懂懂的囚犯們,“這些,全是奧萊國的俘虜。”又往左側一揮,那邊站了一排打着赤膊精神奕奕挺胸腆肚的士兵,其中一個足足比別人高出兩個頭,膀大腰圓,一身頑石一般的肌肉,臉上橫貫一條長長的刀疤,兇神惡煞地站在那裏。“這位,是我軍将士中鼎鼎有名的角鬥王,尤勇。我們普曼帝國這一個士兵,就能打敗他們整整一個連。特使先生,我要請你看一看,究竟哪個國家更強大!”

葛博一拍椅子扶手,雙眼放光,連聲道:“好好,哈哈,這個主意真不錯,勞特,我得表揚你,快點開始吧,我來見識見識我軍将士的威武英姿!”

勞特走入場內,在囚犯面前來回踱步,喝問道:“你們誰來?”

傻子也能看出這場比試毫無公平可言,尤勇紅光滿面耀武揚威,再看戰俘們身體幹瘦雙目無光,還帶着沉重的鐐铐,擺明了是想戲弄戰俘們取樂。

沒有人動,大家有的望天有的低頭,就像沒聽見一樣。

“怎麽,沒有人麽?”勞特冷笑,“原來不過是一群拍死的豬。”

還是沒有人動,戰俘們對這種侮辱性的謾罵早已習以為常,有的甚至打了個呵欠。葛博不耐煩地動了動,問:“勞特,什麽時候開始?”

勞特對戰俘們的不合作感到有些忿怒,他随便一指,吩咐塔達:“把那個給我拽出來。”

“是!”塔達一招手,兩個獄卒沖上前去,拉拉扯扯拽出個囚犯。尤勇幾步上前,站到他旁邊。兩個人一比,囚犯簡直是鐵塔下的小雞仔。

這場比賽毫無懸念,近乎玩笑。那個囚犯懶懶洋洋做出幾個抵抗的姿勢,緊接着就趴在地上,死賴活氣不肯起來。倒把尤勇弄得哭笑不得,後面傳來很多囚犯的低聲嗤笑。勞特火冒三丈,蛇一樣的目光在戰俘們的臉上掃過來又掃過去,獰笑着咬牙切齒地道:“好啊,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不好好玩?那咱們就動真格的。”他一指躺在地上的囚犯,對尤勇高聲喝令:“給我打殘他!”

尤勇就像一臺機器,聞聲即動,還沒等那個囚犯有所反應,一把從背後拎起他,橫過來,高高舉起,同時擡腿,重重往大腿上一掼。只聽得“啊——”地一聲慘叫,那囚犯渾身癱軟摔到地上,肯定是脊椎斷了。

這一下場中陡然靜默下來,所有人都被驚呆了,繼而是鋪天蓋地的憤怒。有人揮舞着拳頭厲聲質問:“你們要幹什麽?!”“禽獸!”,囚犯們群情洶洶,一片噪雜,更有人撲過來,試圖推拒獄卒們的阻擋。

“砰砰砰”三聲槍響,劈空利箭一樣把囚犯們牢牢釘在地上。葛博臉上肌肉顫動,冰冷地道:“要幹什麽?造反嗎?不服氣就上來比試。我命令,哪個膽敢意圖妄為,立即槍殺,絕不手軟!”

藍廷怒火上湧,握緊了拳頭往前走上一步。但他忽然想到什麽,又停住了,目光不由自主看向高臺。

那裏霍維斯端着酒杯,沒有擡起眼睛,卻在輕輕搖頭。

“一會我要去陪那個特使,不能留在戰俘營,你在牢房裏等着。”霍維斯以調教為名義,一大早就把他壓到辦公室裏,然後低聲囑咐,“今天傍晚,我會在宴會中提前回來,繼續調教你。你把我打暈,順着我們說好的地道逃出去。記住,無論今天發生什麽事,一定不能沖動,不能打亂我們的計劃,千萬千萬。”

霍維斯頭一次這樣鄭重其事地跟藍廷說話,臉上認真和不容置疑的神情簡直像換了一個人,讓藍廷想忽視這段話都不行。

藍廷咬咬牙,把胸中一口氣忍回去,就在這時,聽到有人道:“不就是比試麽?我來!”一個囚犯大跨步站住來,一把扯下身上的囚服,露出精壯的身子。他看上去年紀不大,也就二十五六歲,眼中閃着怒火,帶着手铐的手一指尤勇:“你,來吧!”

兩人在場中打鬥起來。勞特靠近霍維斯:“怎麽樣?挺精彩吧。”現在霍維斯的心裏,倒不像剛開始那樣忐忑不安了。不會有太大關系,他想,只要藍廷不強出頭,不參與角鬥,他們過過瘾也就罷手,計劃還是照常進行。他聽到勞特的話,微微一笑:“行啊你小子,真有辦法,咱們的特使,是忘不了你了。”

“哈哈,也算不了什麽。唉,不過有件事對不起,我沒想到科托那小子竟把C區的弄出來了。你調教的藍廷也在裏面,一會要是有個傷亡什麽的,真有點對不住你。”

霍維斯無所謂地一聳肩:“不過是個奴隸而已,中校未免太過看重他了。再說,他被我弄得現在膽子小得很,不見得敢下場比試呢。”

“哈哈,拭目以待吧。”其實勞特就是故意調動藍廷所在區的囚犯,他知道藍廷驕傲而沖動,肯定不能袖手旁觀。平時他顧忌霍維斯的面子,不收拾藍廷,但那個年輕上尉得罪他太多次,不弄殘了心裏怎麽能過得去?有特使在,霍維斯肯定不能說什麽。

沒想到藍廷真的沒有下場角鬥。尤勇掰斷了出場囚犯的胳膊,炫耀似的拉住斷臂,拖着囚犯在空場上走了一圈。那個囚犯咬緊牙關不肯呻吟出聲,但面色蒼白汗如雨下,誰都看得出來他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戰俘們看不下去了,憤怒情緒全被調動起來,又有一人下場跟尤勇比試。葛博早放下了胸前的望遠鏡,他們坐的地方離空場太近了,甚至可以清晰地聽到尤勇粗重的呼吸。至于下場戰俘的恐懼痛楚的神情,更是看得一清二楚。葛博和勞特握拳揮動,興奮地大聲喊叫,莫頓則神情淡然。

這次的囚犯,是被尤勇掄起來砸在了看臺上,囚犯中傳出一聲驚呼,又迅速啞下去了。血腥氣立即蔓延開來,像一根火種,突地點燃,使每個人胸中都有一團熱焰在燃燒,只不過有的是出于興奮和刺激,有的是出于狂怒!

又有一個戰俘被打倒,尤勇居然撿起旁邊的大石塊,運足力氣将那人的雙腿膝骨擊得粉碎;而另一個則是被重重踢到下身,哼都沒哼一聲,就此昏死過去。

霍維斯貌似悠閑,實則內心萬分焦慮,他看出囚犯們有一種隐約的騷動;他看到藍廷的眼睛都被怒火熬紅了;他看到藍廷死命地咬緊牙關,以至于面目都有些扭曲。

霍維斯想出聲警告,但他不能;他想暗示,但藍廷已經不再看向他了。

就在這時,他看到藍廷陡然平靜下來,臉上有一種冷酷的決絕。

完了。霍維斯的心陡然沉下去。他有種預感,。完了。

“我來。”藍廷铤身而出,站到場地中央,說道。

勞特的眼睛放出光芒。霍維斯張開手指撐在額角,低下頭去,無奈地悄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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