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賽仔細端詳了一陣,在畫布上輕輕添了幾筆油彩。忽見一只手搭在畫架上,擡頭一看,正是莫頓,微笑地看着自己。
林賽忙放下畫筆:“回來啦?”
“畫什麽呢這麽認真?”莫頓繞過畫架,站到林賽旁邊,見他面前一米見方的畫布上,居然是自己的半身像,“怎麽畫我?天天在你面前,還看不夠?”
“鐘珉老師說,讓我畫個大幅人物像。我怕畫不好,他說那就畫最熟悉的人,一定有感覺。”
“那也該畫咱們倆,并肩站着,像結婚照一樣。”
“呸。”林賽做了個口型。
莫頓在他面頰上吻了一下,坐到桌旁喝茶。林賽走到門前,給侍從官打手勢,請他們做點夜宵,又回來問道:“晚上玩得盡興麽?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什麽盡興不盡興的。”莫頓嗤道,“還不就是那些,喝酒、跳舞,醉生夢死。敵人都打到家門了,難為他們還真有興致。”
“那今天可玩得挺晚,特使要走了吧。”
“是啊,最後一個晚上,霍維斯非得弄出點節目不可,好讨特使的歡心,到長公主面前美言幾句。”
“什麽節目?”林賽聽得很有興致,好奇地問。
莫頓想了想,還是沒說:“這可不能告訴你,你會學壞的。”
林賽不屑地一撇嘴:“不說我也能猜出來,還不就是那些?”他嘆口氣,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
莫頓知道他認識自己之前,所經歷的事情絕不能算得上好,忙輕輕攬過林賽的肩頭:“沒事了,以後不會再遇到。”
林賽沉吟着問:“莫頓,我真不明白,你們……為什麽會喜歡那種事情?強奸、輪奸,真的很有快感嗎?”
“你說錯了,我可不喜歡。”莫頓仔細思考了一下,“不過說實話,用這些手段刑訊确實很有效果,一些嚴刑拷打下不會開口的人,一用這招就會精神崩潰。霍維斯喜歡調教,而勞特喜歡這些。”
Advertisement
“那你呢?”林賽盯着他的眼睛,“你也用這種手段嗎?”
“那倒沒有,可也稱不上反對,畢竟口供是第一位的,只要能令犯人招供,什麽招都行。”莫頓淡淡地說,“我也不是善男信女,必要的手段還是有的。”
“哦。”林賽垂下眼睑,擺弄畫布,過一會又擡起頭來,“那你以後也會用這種……對你的仇人麽?”
“仇人?”莫頓笑了,“我怎麽會有仇人?”
“……我是說那些奧萊國軍人……”
“那不能算仇人吧,只能說各為其主,沒有私人恩怨,他們的很多将士,我是比較佩服的。”
“如果……以後有仇人了呢?”
莫頓深深地看着林賽,為他今天突然的執拗感到奇怪,一定是這個話題又讓他難過了。他握住林賽的手,低聲說:“別胡思亂想,這些和你都沒有關系,我不會讓你再受傷害的。”
林賽勉強笑了笑,點點頭。
莫頓見他神情有些落寞,想轉移話題,忽然說道:“我覺得霍維斯有點問題。”
“什麽?”林賽果然警覺起來,“他怎麽了?”
莫頓沉默了一會,很認真地說道:“林賽,你這樣關心別人,我會生氣的。”
林賽的臉一下子紅了,慌裏慌張地連連比劃:“我不是……我只是……”
“呵呵。”莫頓笑起來,拉過林賽深深地吻了下去,直到都有些氣喘,這才分開。莫頓貼近林賽的耳邊呢喃:“給你買的那套衣服,今晚必須得穿上,嗯?”
林賽臉上燙得像着了火,一把推開莫頓,坐到畫布前。
莫頓坐過去,不再逗他,只說:“霍維斯,對那個叫藍廷的戰俘,有些反常。”
“怎麽?”
莫頓搖搖頭:“說不好,只是一種感覺。你瞧,今天葛博本來想把藍廷據為己有,他居然想方設法要了回來,以前可不見他對調教的戰俘這麽用心,還弄死過幾個。”
“也許……也許是藍廷長得太漂亮了。”林賽猜測着問。
“也許吧。不過漂亮也不是最關鍵的,我看霍維斯是相中對方那股子倔強勁。你沒看到,今天藍廷把勞特手下尤勇給打死了,那樣子确實耀眼得很,難怪葛博動心。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這次霍維斯倒真挺賣力氣。”
林賽剛要細問,門外傳來侍衛官的聲音:“隊長,夜宵已經準備好了。”
莫頓回答:“知道了。”轉頭問林賽:“你陪我吃點?”
林賽聳聳肩,指指畫布。
“那好,你繼續,把我畫得帥一點。”莫頓親親他的額頭,低聲說,“那套衣服,別忘了。”
“呸。”林賽又做個口型,微笑着看莫頓走出去。他轉過身來面對畫布,卻發現自己一筆也畫不下去了。
葛博第二天一早,正式啓程離開繁城,由狄恒負責列隊護送。走前葛博傳達皇帝剛剛傳遞來的旨意,下令繁城全城戒嚴,進入一級戰備狀态,來往行人必須帶有通關證件,夜裏九時至次日五時,全面宵禁。
霍維斯拉着葛博的手,依依惜別地一直把他送到馬車上:“老朋友,你可得常來呀,別忘了在長公主面前……”
“哈哈,你放心。”葛博壓低聲音,“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把你調回帝都。”
“多謝多謝。”霍維斯一臉感激。
幾個仆人把昨晚侍寝的兩個男寵帶了出來。阿米還好,克蘭身上仍穿着昨天那身紗衣,不過一看就是草草披上的,還被撕破了幾處。紗衣很薄,輕易可以看到克蘭細膩的肌膚上滿是青青紫紫的痕跡,步伐甚至有些踉跄。後面的仆人嫌他走得太慢,索性擡起來,放到馬車旁。
“真是不錯呀霍維斯。”葛博連連贊嘆,“太夠味了,你是怎麽調教出來的?我根本收不住手啊,尤其是嘴上的功夫,哦霍維斯。”他半眯着眼睛回味無窮,“我把所有的用具都玩了一遍,那叫聲,啊,我一聽到就會硬。”
“你喜歡就好。”霍維斯笑着說,“相信這一路上不會讓您感到寂寞的。”他鈎鈎手指,兩個士兵端來一個大箱子,放到跪着的克蘭和阿米身邊,“這是我命人最新做出來的一些小玩意,用在他身上,您會聽到更多叫聲。”
“啊?哈哈哈哈。”葛博大笑着揮舞手臂,“霍維斯,你他媽太夠意思啦,多謝多謝!”他讓士兵把那箱子東西塞到寬大的馬車裏,對一起相送的莫頓和勞特随意擺擺手,一躍跳上馬車,笨重的身體竟然變得異常輕盈。
車夫一聲口令,馬車緩緩而動,狄恒帶着士兵緊緊跟上。葛博迫不及待地把克蘭用力扯入馬車之中,随即白色的紗衣從車窗裏飄了出來,落到地上,很快被奔跑的馬蹄踐踏,混入泥中。
霍維斯兀自對馬車遠遠地招手。勞特走到他身邊:“真是手段高超啊,令人佩服。”
“一般一般。”霍維斯得意洋洋地說,“哎呀勞特,跟你說實話吧,我覺得在調教奴隸這個問題上,你真的不如我,就比如說克蘭和阿米吧,從一開始,我一眼能看出誰更有調教的價值,你那個阿米,太古板了。”
勞特冷笑着聽霍維斯胡說八道,他其實是想諷刺對方善于鑽營,沒想到被這只花孔雀轉移到調教的話題上去,他哪愛聽這些,不耐煩地皺皺眉頭。
霍維斯卻似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些,還在誇誇其談:“我的眼睛,獨一無二,論鑒賞論品味,不管是奴隸還是藝術品。啊,莫頓隊長,你應該非常了解啊。”他拉過莫頓,“比如林賽的畫。當然畫展很成功,但只有我能從那麽多畫作中,看出哪一副最完美。我是林賽的知音哪,對吧莫頓。”
莫頓板着臉不置可否。霍維斯不以為忤:“還有玉,知道嗎?我看原石一看一個準,最近剛買了一顆大的,切開以後,居然是高綠。”
“哦?”勞特一挑眉,來了興致,“沒想到你還對這方面有研究。”
“還可以,閑時玩一玩,怎麽樣勞特,去我家看看?”
勞特猶豫了一下,說:“當然。”轉頭問莫頓,“隊長去嗎?”
莫頓搖搖頭,登上馬車走了。
“真是,總是獨來獨往。”霍維斯望着莫頓的背影感嘆。勞特早已上了馬車:“可以走了嗎?”
居然是滿綠帝王綠,細膩而富有光彩,勞特一眼看去就移不開目光。他輕輕捧起來,啧啧贊嘆:“不錯,果然是個好東西。”
霍維斯施施然坐下來,拿起酒杯抿一口紅酒,笑着說:“既然中校這麽喜歡,不如就送給您?”勞特一怔,慢慢把翡翠放下:“廳長好大的手筆啊,我無功不受祿,只怕消受不起。”
“哎——”霍維斯認真地道,“我是真心誠意地送給您,還望笑納。”
勞特哈哈一笑,走到沙發上坐下:“不不不,君子不奪人所好。”霍維斯無奈地嘆口氣,“中校,你非得讓我說明白嗎?唉,我那個新調教的小東西,在特使面前壞了你的好事,我真是心存愧疚,這不,特地向您致歉。”
勞特凝視了霍維斯片刻,緩緩地道:“霍維斯廳長,為了區區一個奴隸,未免太過用心了吧。”
霍維斯一怔,哈哈大笑,他站起身來踱了幾步,說道:“唉,真是什麽都難不住您,中校。好吧,實話告訴您,我手裏有點貨,想偷偷運出城去。你也知道,這兵荒馬亂的,如今又全城戒嚴,我的那些寶貝,放在這裏很不安全哪。”
“早就聽說隊長對收藏極有研究,看樣子收獲頗豐啊。”
“哈哈,沒有沒有,其實東西并不算多,但都十分珍貴易碎,只好用最妥帖的方法。”
勞特喝口酒,沉吟一陣,見霍維斯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一笑:“敵軍攻下蔥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難道廳長現在才想起來運東西?”
霍維斯語塞,半晌才說道:“嘿嘿,其實我運出去過一批,就在前不久,沒想到剛剛安排妥當,想要再運一批,葛博來了,還要求封城。老朋友,我現在真是沒辦法了。”他一臉很苦惱的樣子,似乎當真是袖手無策,“我就負責一個情報廳,不管防務也不管軍隊,比不上中校深受皇帝重用,位高權重,連海亞王子都得看你的臉色。”
一定高帽子不露痕跡地送過去,連勞特都忍不住微笑,但他還是說道:“你也可以找莫頓,何必來找我?”
“哎呀呀。”霍維斯急切地站起來,“行了吧老夥計,就那塊奉公守法的木頭,他還不得給我捅到海亞王子那裏去呀?海亞王子最恨的就是這種事,我非得死了不可。你就別玩我啦。這次的事算我錯了行不?我求求你,高擡貴手,只要能讓我的東西出城,什麽都好說。”他頓了頓,“我那些東西,哪一件也不比這塊翡翠差。這樣,只要你能平安把東西運出繁城,我送你十分之一。不少啦,老夥計,随便一樣都價值千萬啊。”
“十分之三。霍維斯,你也知道,我并不直接統領防務,也得做些手腳,很麻煩。”
“十分之二,不能再多了。”
勞特一拍椅子扶手,起身道:“那恐怕……”
“十分之三!”霍維斯從牙縫裏擠出這個數字,臉都痛惜得扭曲了,“成交。”
勞特滿意地颌首:“好。不過說好了,我只負責城門,城內的事我不管,要是你在運送途中有點閃失……”
“你放心,肯定沒問題。”霍維斯明知周圍沒有人,還是四下掃了一圈,然後貼近勞特,悄悄說道,“我在戰俘營裏,挖了一條地道。”
勞特目光一閃,佩服地豎起大拇指:“行啊你,在我眼皮底下搞鬼,一定是上次借弄什麽調教室做遮掩。你小子,真有想法。”
霍維斯長嘆一聲,裝模作樣地說:“我也是沒辦法,這不,剛運出去一批,就出事了。”
“好,那就這樣。”勞特拿起帽子戴在頭上,“你等我的消息。”霍維斯把那塊翡翠裝入盒中,捧到勞特面前:“拜托拜托。”
勞特接過,轉身出門,上了馬車。
科托一直在門前等着,勞特一招手:“你上來。”科托坐到對面。勞特冷笑一聲:“沒想到霍維斯還有這麽一手,像借我的光把自己收藏的東西運出去。”
“那你給不給他辦?”科托的語氣裏,竟沒有往常的恭敬。
“辦,為什麽不辦?三成的寶貝都歸我,不過慢點辦,別弄得好像挺容易似的,得讓他覺得這三成花得值。”勞特閉着眼睛,神情篤定。
“那個藍廷呢?放回來?畢竟你和霍維斯現在也算同盟了吧。”
“他人呢?”
“還吊在空場上,霍維斯恐怕是想讓你消氣。”
“那就吊着吧,不是還沒死呢嗎?”勞特陰陰地道,睜開眼睛,“那邊有沒有情報送過來。”
科托遞給他一份文件:“目前為止是這些,那邊希望你能繼續打壓,他們會拖延主力出兵的時機,給你時間。”
“這次領兵的是誰?”
“藍尉。”
勞特想了想:“很好,要是能摧毀藍氏集團的包圍,活捉藍尉,倒是大功一件。這場戰役我要參與一下,至于霍維斯嘛,讓他先急着,等我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