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雀有親爹呢。”

她有親爹,咱們管不了,再怎麽想管也管不了。

青樹靠在車角,不知所措的看着爹娘。青苗抿嘴笑笑,“娘,您可真是的!姐在楊老爺家可享福了,楊老爺親自教她上學,待她比親孫女還親呢,您說說您,瞎哭什麽。”

莫二郎一拍大腿,“可不就是這個理兒!”祁氏不好意思的擦着淚,“青苗說的對,看看,青雀在楊老爺家安安生生的,我這是瞎哭什麽,不吉利。”

馬車行駛在官道上,道路蜿蜒,一眼看不到盡頭。

☆、楔子 遺棄 第30 拜師(一)

楊集。

自從英娘、莫二郎一家走後,林嬷嬷悉心照料青雀的日常起居,晚晚陪青雀一起睡覺。青雀白天像個小大人,到了晚上就流露出孩子氣的軟弱。每每把小身子拱到林嬷嬷懷裏,她便會格外安心,格外滿足,那柔順依戀的小模樣,讓林嬷嬷心軟的一塌糊塗。

楊閣老會帶着瑜哥兒、琪姐兒和青雀去書房,把典籍之中的精華之處細細講給他們聽,半分不枯燥。太爺爺洋洋灑灑的講着,三個孩子聚精會神的聽着,受益匪淺。

“太爺爺,我若不做個大有學問的小孩,簡直對不起您的名頭。”下了課,青雀一下子活潑起來,跑到太爺爺面前搖頭晃腦的發着感概,“戶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太子太保,太爺爺您身兼三職呢,有您這位宮保尚書做老師,我若不能滿腹經綸驚才絕豔,那真是暴殄天物呀。”

“怎麽着,楊閣老這樣的當世大儒,教出了個不學無術的小學生?不成不成,不能給太爺爺丢人。”

玉雪可愛的小女孩兒,眉飛色舞,言辭生動,清脆的聲音如珠落玉盤,悅耳動聽,太爺爺看着這般鮮活的小青雀,心情飛揚愉悅。

瑜哥兒和琪姐兒原地坐着不動,看向青雀的目光中全是縱容。他倆本就比青雀略大,習慣以哥哥姐姐自居;自打經常一處玩鬧之後,交情漸深,頗見親呢。對青雀,他們既喜愛,又憐惜,很願意讓着她。

就連二少奶奶,見英娘也走了,莫二郎一家也走了,覺着青雀孤零零無依無靠的,待她也比從前有耐心。這不,盛夏過後,秋風漸起,她要到靈泉寺随喜,特意提出要帶上青雀。

“靈泉寺供奉的是三世佛,極靈驗的。”二少奶奶熱心的推薦,“另外,寺內極清雅安靜,清泉、古樹、北魏佛塔,都值得一看。”

二少奶奶大展口才,不止把青雀說動心了,最後竟連楊閣老也來了興致,“那棟北魏佛塔确有玄妙之處,瑜哥兒,琪姐兒,小青雀,到時候太爺爺指給你們看。”

瑜哥兒、琪姐兒、小青雀都是喜笑顏開。又能出門,又能看風景,還能聽太爺爺講古,太值了!

二少奶奶聽了楊閣老的話,大大出乎意料,眼光閃爍,低頭無語。

不只楊閣老,連林嬷嬷也是常年鄉居,消遣極少。聽說要到靈泉寺随喜,當面求了楊閣老,也一同前去。

二少奶奶心中頗為煩燥,卻不好多說什麽,只能滿臉陪笑的湊趣,“如此,更加熱鬧了。”

到了這天,楊宅門前黑壓壓停着半街的馬車。楊閣老是省事之人,可是既有女眷和孩子們要出門,侍女、婆子、媳婦便要多帶。楊家主子連同青雀在內不過五人,不過随行的仆婦衆多,聲勢極大。

楊閣老的馬車很寬大軒敞,瑜哥兒、琪姐兒和小青雀都坐了進去,一路之上說說笑笑,談談講講,頗不寂寞。

到了靈泉寺,瑜哥兒和琪姐兒跟着二少奶奶禮佛,楊閣老牽着小青雀,只看景色。二少奶奶實在是不懂,不禮佛,祖父你到靈泉寺做什麽?還有青雀,女孩兒家不敬神佛,哪家夫人太太能喜歡你。

林嬷嬷是極虔誠的,她不止自己逐處跪拜、上香,還特特的走過去勸說小青雀,“妞妞,快,過來拜拜。”-----其實她也想勸說楊閣老來着,不大敢。

青雀嬉嬉笑着,搖頭,“嬷嬷,這麽多人都有事要求佛祖保佑呢,佛祖可是太忙了。我心疼他,不給他添亂!我呀,凡事求自個兒,您說好不好?”

這是什麽歪理,林嬷嬷被她說的哭笑不得。

楊閣老微笑看着小青雀,欣賞贊嘆之意,流露無遺。王堂敬啊王堂敬,這孩子無論神情、語氣、行事做派都跟你像的很,卻比你讨人喜歡多了。只是你竟不知道世上還有一個她,令人唏噓。

拜佛的拜佛,游玩的游玩,到了中午,都在靈泉寺吃齋飯。不知是齋飯格外味美,還是孩子們都餓了,總之胃口奇佳。青雀埋頭苦吃,一會兒功夫,她跟前的素炒扁豆就見了底。瑜哥兒幹掉一大海碗米飯,琪姐兒稱贊,“這五行蔬菜湯真見功力。”喝了兩小碗,還嫌不夠。

用過齋飯後本是要出寺回府的,二少奶奶忽想起大悲庵就在附近,也該過去燒柱香,添添香油錢。林嬷嬷陪同二少奶奶,帶着瑜哥兒、琪姐兒去了大悲庵,青雀問了問,“大悲庵有沒有好景致?”聽說沒什麽特別之處,搖頭不肯去,跟在楊閣老身邊看北魏佛塔。

二少奶奶撫額。世上怎會有青雀這樣的小妞妞,靈泉寺有好景色,就肯賞光。大悲庵沒有,就不肯去了?敢情你一個小姑娘家,只顧着貪看景致不成。

在大悲庵,二少奶奶恰巧遇上了曹集的曹大太太,便客客氣氣的見了禮,敘了話。曹大太太是寧國公府的姑娘,鄧麒的姑母,按着輩份青雀應該稱呼一聲“姑奶奶”的。二少奶奶看在青雀的份上,對曹大太太應酬的很周到。

曹大太太面有凄色,“家母年邁,這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快。子孫們皆是憂心,京城的大嫂在家吃齋念佛,大侄媳婦更是帶着兩個姐兒到西山清淨庵住着,每日布衣蔬食,在佛前虔誠祝告。我雖是出嫁女,卻是做母的,論起孝心來,難不成竟比不上大侄媳婦?我也在大悲庵做做早課晚課,替家母修修功德,只願她老人家身子康健,長命百歲。”

二少奶奶嘆息,“您這份孝心,感天動地。有您這樣的孝女,寧國公夫人定會身子大好了,福壽雙全。”

林嬷嬷在旁聽着,心裏咯登一下。曹大太太這番話可不是随口說說的,分明是沖着小青雀。寧國公夫人是青雀的曾祖母,她這一生病,世子夫人在家吃齋了,世孫夫人帶着女兒幹脆到清淨庵修行了,連曹大太太這出了閣的庶女都要做出這幅姿态,青雀呢?

若是青雀一切照舊,難免不被人譏笑,“眼裏沒長輩,目中無尊長”。若是青雀也跟着到大悲庵住着,呸!孩子才走了養母、英娘,成了小可憐,再到這冷冰冰的庵堂住着,要命呢。

她再裝的像個小大人,內裏究竟還是個孩子啊。林嬷嬷想起青雀一到了晚上就流露出來的軟弱,拱在自己懷裏一動不動的小身子,心疼的不行。

這什麽狗屁寧國公府,不通人性!硬生生把孩子的親娘逼走了,這會子又來逼個六七歲的孩子!林嬷嬷紅了眼圈,忿忿瞪了曹大太太一眼。

曹大太太哪會理會林嬷嬷這麽個下人的眼神,她正看着二少奶奶,為難的說道:“依理說,青雀也是該為曾祖母盡盡心的。卻不知,貴府老爺舍不舍得?”

“家母膝下唯有大哥、二弟兩個兒子,二弟一家遠在寧夏,常年不回京城。大哥家裏的女眷,唯有大嫂、大侄媳婦和兩個姐兒,再餘下的,就是青雀了。”

“若貴府老爺過于疼愛青雀,實在舍不得她,我也無話可說。不過,對青雀的名聲不大好呢,好說不好聽。”

林嬷嬷在旁聽着,牙癢癢。

二少奶奶涵養好,微笑回答,“青雀雖是家祖父的小學生,可也是寧國公府的姐兒,寧國公夫人抱恙,她這做曾孫女的,豈會不憂心?”

曹大太太皮笑肉不笑,“青雀是有良心的好孩子,自是憂心的。”

不鹹不淡的敘過話,二少奶奶款款站起身,神色從容,“天色不早,請恕我竟要先告辭了。”曹大太太無可奈何,只好任由二少奶奶飄然離去。

二少奶奶回到靈泉寺,自是一五一十禀報過楊閣老。楊閣老溫和說道:“早課晚課,吃齋修行,在家裏做也是一樣的,只要心裏虔誠便好。既然寧國公夫人抱恙在身,小青雀這些時日便吃素罷,另外,替寧國公夫人抄錄《金剛經》,供奉佛前。”

林嬷嬷大喜,忙讨了這差使,親到大悲庵,鄭重告訴曹大太太,“青雀聽說寧國公夫人身子不大爽快,心情郁郁,神色不歡。從今日起,到寧國公夫人身子大好之前,青雀便在家裏吃素了,絕不茹葷。曹大太太您不知道,小青雀本是無肉不歡的,可孩子孝順啊,為了曾祖母,連肉都不吃了。”

林嬷嬷把一通門面話說的無比堂皇,之後,施施然離去。

曹大太太氣了個仰倒。林嬷嬷走後半晌,她才顫微微說道:“楊閣老一向嬌慣她,她在楊家吃肉還是吃素,外人哪裏知道?”

過了一個月,楊閣老命人送了一卷《金剛經》給曹大太太,“妞妞親手抄的,雖是筆法稚嫩,卻是一片真心。”

曹大太太沒法子,只好戰戰兢兢向京城的嫡母複命。她雖出嫁多年,曹家無權無勢,她要倚仗娘家的事且多着呢,實在不敢違了嫡母的心意。

京城寧國公府,國公夫人荀氏摔了手中的茶盞,大發雷霆,“我熬了一輩子,到頭來連個小丫頭都管不了!”

荀氏嫁了個有能為的夫婿,替她掙來國公夫人的榮耀。兒子、孫子一個比一個孝順,兒媳婦、孫媳婦在她面前全是恭恭敬敬、惟命是從。唯一不趁心之處,就是心愛的孫子偷娶了水性楊花的女人,生下一個野丫頭。

這野丫頭來路本就不正,性情尤其不堪。絆倒親祖父、親叔叔,對于曾祖母,她看都不看一眼!

荀氏對青雀的厭惡,早在見到她之前就已是極濃重。見到之到,更是到了深惡痛絕的地步。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青雀雖是鄧麒的親生女兒,還和鄧麒長的極像,荀氏卻是想起她就煩,恨不得這世上從來沒有她。

“我是堂堂寧國公夫人,那野丫頭的曾祖母,能拿她沒辦法?”荀氏怒發沖冠,厲聲喝斥,“去,告訴那個沒用的,我已奄奄一息,熬不過這個年!”

世子夫人孫氏低眉順眼的答應着,急急去了。荀氏口中“那個沒用的”,說的是嫁在曹集的庶女曹姑太太,趕緊的給曹姑太太送去一封急信,便是了。

送出信,在荀氏面前小心翼翼服侍許久,見荀氏氣哼哼躺下了,孫氏方才脫身出來,料理了一回家務。

晚上孫氏心頭煩燥,命人請了世子鄧晖進來商議,“母親心緒不寧,這可如何是好?”鄧晖皺眉道:“要你做什麽?孝順母親、服侍母親,本是你份內之事。”

孫氏忙道:“我便是再怎麽疲累,也不敢抱怨!只是母親一直這般生氣,怕她老人家氣壞了身子,心中不安。”

鄧晖也無奈,“父親、麒兒都在宣府,母親想是心裏不痛快,你多勸解便是。這麽些年了,但凡父親不在家,母親總是會焦燥些,你又不是不知道。”

孫氏頭都大了,“母親只和青雀見過一面,也不知怎麽的,就惦記上那孩子了,定要把青雀送到庵堂去。若依着我,孩子不聽話,只管日複一日月複一月的慢慢教,水滴石穿,總有她醒悟成人的那一天。這才六七歲的孩子,又沒個親娘在身邊,若到庵堂修行,未免苦了些。”

鄧晖臉色一滞,連連擺手,“這事我不管!外院歸我,內院歸你,青雀是個丫頭,怎麽教養她,你拿主意。”

父親要把孩子寄養在楊家,母親一會兒鬧着要把孩子接回來,一會兒鬧着要把孩子送到尼庵,你讓我怎麽辦?兩位我都惹不起!

不等孫氏答話,鄧晖已灑脫的站起身,揚長而去。

孫氏總不能上去追他,只能眼睜睜看着他走了。事到如今,只盼着楊閣老能體諒一二吧。否則,寧國公府真是家無寧日。

楊集。

曹大太太坐在客廳裏,拿帕子拭着眼淚,“家母已是年過六旬,年邁體衰,卧床不起。她老人家平日總是少氣無力的,只有聽到曾孫女們親到庵堂,日夜在佛前為她祈福,才會露出欣慰的笑容……”

二少奶奶眼中閃過絲惱怒。曹大太太話說的這般露骨,楊家若再不同意青雀去庵堂,簡直成了別有用心,離間骨肉。

這是逼到家門口了。

青雀住哪兒,二少奶奶不會放在心上。可如此這般逼迫楊家,二少奶奶是極為在意的。

二少奶奶板着臉,命侍女到楊閣老面前禀報,“曹大太太的話,原封不動的帶過去,一個字不許多,一個字不許少。”侍女曲膝答應,盈盈離去。

曹大太太忐忑不安的等着,二少奶奶讓着她喝茶用點心,客氣而冷淡。

沒多久,侍女回來了,“老爺吩咐,便遂了寧國公夫人的心意,青雀到大悲庵住上數日。”

曹大太太欣喜若狂,滿面春風告訴二少奶奶,“如此,我在大悲庵等着了。”連連道謝,心滿意足的走了。

書房裏,青雀笑咪咪安慰神色不虞的楊閣老,“太爺爺,除了不能吃肉,沒別的不好。橫豎我也住不了多久,過不幾天便回來陪着您。”

話說完後歪頭想了想,改了口,“不是,是煩着您。”嘻嘻一笑,天真可愛。

楊閣老捏捏她的小臉蛋,心裏實在不明白,這麽好的孩子,怎麽寧國公夫人這做曾祖母的會厭煩至此?孩子好好的在楊集住着,她滿心不服氣,硬要把孩子逼到清冷的庵堂受苦。

這一刻,楊閣老忽有些同情起青雀的親娘。她若不能毅然決然離了鄧麒,或許會和青雀一起,在寧國公夫人的淫威之下茍延殘喘,永世不得超升。

楊閣老神色怔忡,青雀笑嘻嘻湊了過來,“別呀,太爺爺,這總比我被送回去強,是不是?”

楊閣老把這懂事的孩子攬到懷裏,悠悠嘆息,“妞妞,你必有後福。”

林嬷嬷抹着眼淚,給青雀打點行裝,準備車馬,第二天便要上大悲庵去。瑜哥兒、琪姐兒知道後,都說到佛堂淨淨心沒什麽不好,也想分別到靈泉寺、大悲庵小住。二少奶奶吓的魂兒都沒了,“琪姐兒,庵堂苦的要命,不許瞎想!”厲聲訓斥着,把一雙兒女喝住了。

第二天,青雀輕車簡從,一大早就出了門。臨分別的時候,青雀得意的跟太爺爺吹噓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便是這樣的啦。太爺爺,我是要做大事的人!”

太爺爺憐愛摸摸她的小腦袋,把她抱上了車。

青雀的馬車離去之後,太爺爺站在門前,心情如眼前這秋景一般蕭瑟。王堂敬,莫說是我了,便是你在跟前,咱們也難把鄧家人怎樣。青雀,她究竟是鄧麒的親生女兒。

這會兒,青雀該到了大悲庵了吧?吃上飯沒有,素菜可不可口?中午,楊閣老吃着飯,沒滋沒味的。

青雀這會兒到了大悲庵,不過,沒有午飯。“你來晚了,庵裏沒備你的飯。”到了之後,随行的小丫頭就被另外安置,青雀被一位面無表情的沙彌尼帶到一個偏僻的小屋子,屋裏只有一張木板床,床上除了一張薄床單,連被子都沒有。

沙彌尼冷冷站着,等着聽青雀的驚呼聲,等着青雀大吵大鬧。

青雀往四周看了看,禮貌的沖沙彌尼道了謝,別的什麽也沒說。

沙彌尼忍不住提醒她,“住在這兒,會很苦的。”

青雀笑了笑,“我也不是來享福的。”

媽的,我在太爺爺家才是享福呢,有人費盡心思把我弄到這兒,不就是為了讓我吃苦麽?

看你能忍多久!沙彌尼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中午沒有我的飯,晚上也不會有吧。”青雀摸摸鼻子,信步出屋,在前後左右轉了一圈。這裏很偏僻,但是并沒什麽野果可摘,也沒種着菜,想找點吃的,看來是比較難。

再往前走,前方出現一條小溪。“有吃的了!”青雀來了精神,挽挽袖子,折下一枝樹枝,懷中取出小匕首削尖了,站在溪邊,凝神往水裏看。

水裏一條黑色的影子閃過,青雀眼疾手快,伸出樹枝j□j水中。一道優美的弧線揚起,“好肥的魚呀!”青雀眉花眼笑。

拿匕首剖了魚,掏幹淨內髒,青雀喜滋滋到了溪邊石頭坐下,拿出懷中火折,燃起拾來的木柴,架火烤魚。

“可惜沒有鹽,還有,沒有肉,沒有菜。”青雀盯着漸漸散發出香味的烤魚,心裏遺憾。

估摸着差不多烤熟了,青雀試探着咬了一口,“鮮掉眉毛!”小女孩兒歡呼一聲,又咬了一口,吃的興高采烈。

“丫頭,怎麽能吃獨食呢。”青雀耳中聽得一聲優美低沉的女子聲音,眼前一花,面前的大石頭上盤腿坐着位比丘尼打扮的青年女子。這女子相貌極好看,肌膚瑩白如玉,一又丹鳳眼微微上翹,勾魂奪魄。

“天呢。”青雀張大嘴巴吃驚了半晌,啧啧贊嘆,“你若留起一頭青絲,會好看死的!”

比丘尼娥眉微蹙,這是個什麽孩子,自己這麽着個出場,她注意的居然是好看不好看!

比丘尼毫不客氣的伸手索取,“分我一半。”青雀盯着她的手看了好一會兒,“手如柔荑,說的就是你了。”很大方的分了比丘尼一半烤魚。

“可惜沒有鹽。”兩人吃着吃着,不約而同的抱怨。

抱怨完,相互看看,展顏一笑。

“我看你蠻順眼。”吃着魚,比丘尼漫不經心的說道:“小丫頭,我收你做徒弟吧,教你最上乘的武功。”

青雀歡快的把最後一口魚吃完,小樹枝扔掉,笑咪咪看向美貌的比丘尼,“我不缺師父,缺娘。你做我娘好不好?”

☆、楔子 遺棄 第31 拜師(二)

小女孩兒盤腿坐在光潔的石頭上,笑靥如花,觀之可喜。比丘尼聽到“不缺師父,缺娘”這話,本是心生不悅,卻見她年紀小小,眼神純真,那般興滴滴的看着自己,哪忍心出言責備。

更何況,剛剛才吃了人家的魚。

比丘尼生的美貌,聲音也是嬌柔婉轉,悅耳動聽,她微笑道:“小丫頭,你看好了。”青雀入迷的聽着,連連點頭,只見她身子紋絲不動,衣袖揮起一道淩厲的勁風,直指空中,一只麻雀正好飛過,被掃落地面,掙紮了兩下,頭無力的垂下。

“好不好玩?”比丘尼略有得意的看向青雀,微笑問道。

“好玩好玩。”青雀很賣力氣的拍掌叫好,沖比丘尼讨好的笑着,“你愛不愛吃烤麻雀?你若愛吃,我便把它烤了。”

比丘尼狹長秀美的丹鳳眼斜睇過來,“小丫頭,你看見這般神奇的功夫,作何感想?實話告訴我,想不想學啊。”

你想學是吧?那趕緊求我呀。

青雀搖着小腦袋,“此一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我跟太爺爺學兵法呢,比這個厲害。我有師父的,不缺師父。”

嘻嘻笑着,露出一口潔白可愛的小乳牙,清澈純淨的杏眼中滿是渴盼,“我真的不缺師父呀,缺娘。”

養母和英娘去京城了,仙女般的親娘也去京城了,我真的是很缺娘。

姿容如玉、神韻脫俗的比丘尼作了難。本門的精湛武功都展示過了,這小丫頭還口口聲聲“不缺師父,缺娘”,這可讓人如何是好。

想收下這個徒弟,很費勁。不收吧,又有點舍不得。這麽招人待見的小丫頭,又和自己這般投緣,還會抓魚、烤魚。

青雀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麽,殷勤的送上一幅笑臉,“咱們想法子弄點鹽和作料,好不好?我再捉條大魚,烤給你吃,一定好吃死了。”

比丘尼作了半天難,想着一個好主意,“小丫頭,晚上我出去捉個憨厚又壯實的婦人,暫且充作你娘親。”

青雀小腦袋昂的高高的,小聲音清清脆脆,如珠落玉盤,“我娘親是很好看很好看的,像仙女一樣!如今我雖潦倒了,退其求其次,至少也要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否則免談!”

比丘尼秀眉一挑,“你……”美麗的丹鳳眼中透出惱意,青雀迎上她的目光,和她怒目相視。

一個是大美人,一個是小美人;一個是妩媚的丹鳳眼,一個是清澈的杏子眼,你瞪我,我瞪你,誰也不肯讓誰。

“拜師!”

“不缺師父,缺娘!”

“有多少孩子苦苦哀求要拜我為師,你知不知道?”

“那些孩子都有娘!”

…………

比丘尼伸出一雙纖纖玉手緩緩襲向青雀,青雀很機靈的想跑,卻被一股大力吸住,根本動不了。比丘尼雙手扼在青雀脖子上,一聲嬌喝,“拜師!要不扼死你!”

青雀狼狽而又倔強,“不……缺……師父……缺娘……”一雙秋水無塵的杏子眼中,隐隐有了淚光。

“師妹,松手!”一聲低沉的男子聲音傳來,青雀只覺身畔青光一閃,一股渾厚的力量夾在自己和比丘尼之間。下一刻,頸間輕松,如蒙大赦。

一位身着青布僧袍的年輕男子站在青雀面前,淵亭岳峙,端穆沉靜。他身材颀長,面目秀美,即便光着頭,即使穿着簡陋的僧衣,依舊風采過人。

“都長的這麽好看啊。”青雀小手捂着脖子,迷迷糊糊想道。年輕僧人低頭察看她的傷勢,青雀沖他仰起小臉讨好的笑着,暈倒在他懷中。

“……本門戒律你全忘了?竟對個孩子下手!”朦朦胧胧中,青雀聽到年輕僧人低聲訓斥比丘尼。

“不要,不要!”青雀心中在呼喚,“我才不要訓斥她,我才舍不得訓斥她!”

“沒見過這麽倔的孩子。”比丘尼沒底氣的低聲嘟囔。

比丘尼的聲音好像離的有點遠,自己好像是在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裏……嗯,是了,自己是被年輕僧人抱着。青雀漸漸醒了,卻不睜眼,也不開口說話,安安靜靜偎依在年輕僧人懷裏,一動不動。

“小妹妹,你醒了?”年輕僧人微微笑了笑,溫和拍拍懷中的小女孩兒。青雀伶俐的擡起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吃驚瞪着他,“你怎麽知道我醒了?我又沒說話,又沒動。”

年輕僧人對上青雀清亮純淨的眸子,眼中有了笑意,“小妹妹,一個人睡着的時候,和醒着的時候,吐納呼氣,有所不同。”

青雀恍然大悟,小大人般的點頭,“原來如此。”

年輕僧人嘴角微翹,“小妹妹,我放你下來可好?”既然醒了,看樣子還機靈的很,眼神澄澈,看來是無恙了。

青雀小聲道:“我,我有點冷。”可憐巴巴的看向年輕僧人,不願意離開他,到冷冰冰的石頭上坐着。

年輕僧人也作了難。他為人向來端方,雖然青雀還是小女孩兒,在他看來也是男女有別,不宜如此親近。方才青雀暈了過去,抱抱她是從權;如今好了,還抱着,卻算什麽呢。

比丘尼哪有不知道他的,嫣然一笑,替他解了圍,“小丫頭過來,我摟着你。”青雀大喜,沖她張開小胳膊,樂陶陶落入她的懷抱。

“你倒是不怕我啊。”比丘尼低下頭,淺淺笑着。

“不怕。”青雀趴在她柔軟的胸膛,心滿意足。

“為什麽呀。”比丘尼聲音溫柔了。

“你像我娘。”青雀眷戀看着她的臉,“你和她一樣,都像仙女一樣好看。”

比丘尼臉騰的紅了,伸手要打青雀的屁股,“小丫頭胡說什麽!我還是……”

青雀嘻嘻笑着,機靈的從她懷裏鑽出來,沿着小溪奔跑。比丘尼臉發燒,直覺得師兄看眼光又是怪異又是吃驚,坐也坐不住,站起來追青雀,“小丫頭,你站住!”

師兄就在眼前,她不敢使出本門功夫欺負小孩兒,只好用着巧勁兒,想把青雀捉過來。誰知青雀伶俐異常,比水裏的魚還滑手,好幾回快要被她捉住了,都身法靈活的逃了出來。

年輕僧人一開始聽到“你像我娘”這話,早已閉上雙眼,不好意思再看、再聽。比丘尼臉色發燒那會兒,其實他根本沒敢看師妹,一眼也沒敢。

青雀和比丘尼追打笑鬧,銀鈴般的笑聲撒遍四周。年輕僧人聽到師妹的笑聲,暗暗松了口氣,張目觀望。

越看,年輕僧人越是心驚。這小女孩兒身手敏捷,眼神清亮,骨格清奇,分明有極好的習武天份。怪不得小師妹要使出手段逼她拜師,良材美質,原是可遇不可求。

這個小徒弟,我也要搶上一搶!

年輕僧人身形一晃,三兩步到了青雀和比丘尼之間,微微笑道:“我來捉你們!”比丘尼身姿曼妙的一閃,避開了他,青雀興奮大叫,“你來捉我呀,來呀來呀,我是一只小青鳥,小鳥飛了!”張着兩只小胳膊,歡快的飛走。

年輕僧人的身影時而如鬼魅般輕靈,時而如蒼鷹般淩厲,在青雀身邊游來逛去,灑脫自如。比丘尼的輕功比他差一點,可是有青雀這小搗蛋瞎攙和着,到最後,雙方居然是你來我往,平分秋色。

“在下,僧人覺遲。”年輕僧人微笑合掌,彬彬有禮的介紹,“這位,是我師妹心慈。”

“在下,小名青雀。”青雀有樣學樣,也微笑合掌,言辭謙遜,“兩位,青雀有禮了。”

一時間,三人都斯斯文文的。

覺遲慢慢問着青雀,“可曾拜過師父?”他心中很有些忐忑,唯恐青雀已經拜過師了,若是牽扯到其他門派,卻是極易惹上麻煩。

青雀得意的伸出兩個手指頭,“有啊。一位是教我經史子集和兵法的老師,也是我太爺爺。一位是教槍棒的老師,是太爺爺從縣城請來的,可有名氣了!束修收的很貴!”

覺遲放了心。

他張開雙臂,沿着一株粗壯的槐樹一步一步不疾不徐走了上去。最後,一個鹞子翻身,輕飄飄站在樹枝上,迎風靜立,身姿若仙。

青雀瞪大眼睛全神貫注看着,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覺遲微微一笑,移動身形,在空中盤旋數周,方徐徐落到青雀面前。青雀敬仰的看着他,神情激動。

覺遲蹲□子,正想開口詢問,“小青雀,你想不想學?”卻見青雀一臉讨好的笑,“我見過好多變戲法的,數你變的最有趣!你若閑了,時常變給我看,好不好?

覺遲有一會子沒說話。心慈背過身去,肩膀一抽一抽的,顯然是在偷笑。

“青雀,你若身懷絕世武功,任是誰也不能欺侮于你。”覺遲為人端方,勸起青雀來,是這幅口吻。

青雀小嘴一扁,哇哇大哭,“欺侮便欺侮好了,反正我沒爹沒娘沒人要,被人欺侮死算了!”

這下子可倒好,不興覺遲,連心慈也被她哭的心酸,緊着過來哄她,“誰說你沒人要了?誰說你沒人要了?小青雀,我要你!”

青雀淚眼迷朦,“你又不是我娘……”心慈見她模樣可憐,疼惜說道:“雖然我不是你娘,可是會像你娘一樣疼你的,快別哭了。”

她的聲音真好聽,天籁之音!青雀無比陶醉。

這晚,青雀在簡陋的木床上盤腿坐着,練習覺遲和心慈教給她的內功心法。練完之後,渾身上下暖融融的,十分舒暢。

“真好玩!”青雀撲到心慈懷裏,快活的笑着。心慈又驚又喜,青雀你才是頭一天練功好不好,居然不覺得艱澀難為,而是覺得好玩!小青雀,你真是天才呀。

青雀在心慈懷裏絮絮叼叼說了半晌孩子話,打個呵欠,朦胧睡去。懷裏多了個軟綿綿熱乎乎的孩子,心慈極不習慣,卻又舍不得推開她。

“娘……”青雀在睡夢中喃喃叫了一聲,心慈眼眶一熱,摟緊青雀。青雀小身子在她懷裏拱了拱,眷戀的依偎着她,一夜好眠。

☆、楔子 遺棄 第32 拜師(三)

第二天早上兩人差不多同時睜開眼,你看我,我看你,都覺新奇。青雀從沒和這麽美麗的女子一起睡過覺,心慈卻是自打記事以來,向來是單獨就寝,從未和他人同一個被窩。

“昨晚我被個仙女摟着睡覺的呢。”青雀很快活,“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天氣漸漸冷了,知不知道?”心慈攏起衣衫,遮住白膩勝雪的肌膚,慵懶說道:“我是怕冷,才摟着你睡的。”

“那是,那是。”青雀躺在枕頭上嘻嘻笑,“林嬷嬷說過,小孩兒跟小火爐似的,摟着個孩子一起睡,可暖和了。”

心慈哧的笑了,伸手捏捏她光滑嬌嫩的小臉蛋,“狡猾的小丫頭,起床了。”被這小女孩兒欣喜愛慕的眼神激得母性大發,親手打發她穿衣、洗漱,溫柔又細心。

有一個問題很不好辦,心慈是出家人,不會打理青雀那滿頭青絲。這間簡陋的屋子裏什麽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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