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交待着,“她若做好事,你便由着她;她若做壞事……”
“我便陪着她做!”晉王毫不猶豫。
第104 醉
祁玉聽了這話,雖是口中輕斥,“哪有陪着她做壞事的道理?她要做壞事,不是應該制止她、教導她麽?”唇邊卻一直挂着絲淺笑,揮之不去。
晉王告辭走了,祁玉嘴角還是噙着笑意,顯然心中極為歡喜。薛能見了,打趣她,“當娘的要嫁閨女了,是不是都這樣啊。玉兒,到咱家阿揚出閣的時候,你是不是也要笑成一朵花?”
祁玉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了。阿揚自幼嬌養在父母膝下,要說起來可比青雀有福氣多了。可是往後擇配,若想有晉王這樣的夫婿,卻是休想。
身份地位相貌才華這些且不理論,一個樂意陪心上人做壞事的男子,可遇不可求。
薛能和她做夫妻已久,微一思忖,也即明白她在想什麽,深悔自己言語孟浪。阿揚和青雀是姐妹,青雀這夫婿富貴極了,阿揚如何能比?玉兒還是偏愛阿揚多些,這不,臉色都變了。
“說起來,也該給阿揚挑小女婿了。”薛能忙道:“阿揚性子嬌,咱們給她擇一清白厚道、門當戶對的人家,子弟斯文溫和性子好即可,如何?”
在薛能看來,如果能給阿揚挑到這樣的夫婿,已是非常知足。可是有晉王珠玉在前,祁玉哪裏能夠情願,意興闌珊的說道:“阿揚還小,再說吧。”
薛能好脾氣的笑着,沒敢再接話。
晉王從陽武侯府出來後,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去了景城伯府,“小姨,我看小表弟來的。”見了心慈,連忙表白。
心慈今年又添了個兒子,大名是祖父景城伯給起的,叫林嘯威;小名是他大哥林嘯天給起的,二子。二子眉眼很清秀,景城伯喜歡的不得了,“真會長,跟他爹小時候一模一樣!”
青雀和林嘯天也很喜歡小弟弟,常常背着爹娘成時半晌的盯着小襁褓看,越看越津津有味。“去去去,二子都被你倆看的害羞了。”每每被心慈發覺,會嫌棄的攆他們。
心慈懷裏抱着二子,似笑非笑問道:“阿原,你真是看小表弟來的?”阿原有些不好意思,“那個,也不光是看小表弟啦,還要問候小姨、姨丈、林家祖父,還要看望大表弟,和表妹。”
心慈忍笑板起臉,“大表弟小表弟随你看,小姨、姨丈、林家祖父也随你問候,表妹卻是看望不得的。阿原,你和她男女有別,請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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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原端莊的站着,神色間有着難以掩飾的驕傲,“小姨,陽武侯夫人也答應我了。從今天起,青雀不只是我表妹,還是我未婚妻!”
“未婚妻啊,那更不能看望了。”覺遲牽着林嘯天從外頭進來,義正辭嚴,“阿原有所不知,未婚夫妻在成親之前,是不許見面的。”
林嘯天不厚道的樂了樂,看着表哥呆呆的模樣,心裏高興極了。壞表哥,讓你搶我姐姐!這會兒傻了吧?
小姨、姨丈,你倆是故意的吧?阿原用控訴的眼神看着覺遲、心慈,委屈的不行。
覺遲、心慈低頭逗弄二子,裝作沒看見。
“表哥你別這樣了。”林嘯天心疼表哥,拉拉他的衣袖,悄悄告訴他,“姐姐這陣子很忙,還沒回家呢!等她回家了,我告訴她。”
“嘯天真乖。”阿原淺淺笑着,誇獎林嘯天,“這才是我的好弟弟呢,咱們兩個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林嘯天高高昂起小腦袋,面有得色,我和表哥“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多有派頭!
他還沒得意完,卻覺一股熟悉的臭味傳了過來,頓時大驚失色,“二子又拉臭臭了!表哥,快跑!”不由分說,拉着阿原往外奔。
出了屋,又出了院子,林嘯天才停下腳步,心有餘悸的拍拍胸膛,“表哥,你說二子拉的臭臭,咋會那麽臭呢?”話音兒才落,眼前一花,多了位笑盈盈的美女,正戲谑看着他。
這美女膚光勝雪,眉目如畫,一身秋香色衣裙,淺黃中透着淡綠,清新美好。其實林嘯天是位喜歡美女的小夥子,不過,見了這位大美女,卻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好像跟有點害怕似的,随即咧開嘴巴,送上一個大大的笑臉。
只見這美女彎下柳腰,輕啓朱唇,不懷好意的問着林嘯天,“你都知道他拉的是臭臭了,還問為什麽臭?林嘯天,你笨不笨呀。”
林嘯天不服氣的瞪了她一眼,沖她重重的哼了一聲,賭氣轉身跑了。
表弟真是善解人意!林嘯天這一跑,很得阿原的歡心。
林蔭道上,阿原和青雀相對而立。一陣微風吹過,風中帶着甜甜的花香,兩人都覺陶醉。
“哎,我今天去過陽武侯府,你娘答應我了。”阿原鼓起勇氣說道。
“嗯,我讓她答應的。”青雀語氣淡定,臉卻紅了。
阿原心頭一陣喜悅,癡癡望着青雀微笑,“青雀,我很歡喜。”
青雀心裏甜絲絲的,柔聲道:“我也是。”
平日裏雍容鎮定的晉王殿下,威風凜凜的祁青雀将軍,這會兒全是臉紅心跳,飄呼呼如在雲端。風太輕柔,花香太醉人,他倆,全都醉了。
覺遲出現在林蔭道另一頭,輕輕咳了一聲,驚醒了如醉如癡的一對小兒女。
阿原一臉殷勤的叫“姨丈”,青雀甜甜叫“師爹”,兩人都很心虛,笑的格外谄媚、格外讨好。師爹看在眼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青雀和阿原乖乖的跟在師爹身後,回到上房。
師娘沖他們翻了個大白眼,皺着眉頭問青雀,“忙什麽呢,回來的這麽晚。”青雀大吹法螺,“當然是國家大事拉。師娘,你徒弟我如今是軍政要員,忙的全是國家大事!”
話音才落,一片噓聲。師爹、師娘和林嘯天都表示鄙夷,“就你,還軍政要員呢?咱不鬧笑話成不成。”唯有阿原鄭重點頭,“表妹大才,忙國家大事是應該的。”
師爹、師娘四目相對,會心而笑。雖說不舍得青雀出閣,不過,阿原用情如此之深,這麽遷就青雀,真是難得。算了吧,小青鳥總有一天會飛走的,舍不得也沒法子。
第105 嫁妝
阿原時不時的溫柔凝視青雀,偷空問道:“嘯天說你這陣子很忙,在忙什麽?莫累壞了。”青雀低聲道:“不會,我這人最愛惜自己了,不會累壞的。”
他倆這邊才說上話,林嘯天已經眼尖的看見了,輕手輕腳走到他倆身後,嚴密監視。只聽居心叵測的表哥柔聲哄姐姐,“莫爹莫娘很是想念你,你明後日若有空閑,過去看看他們可好?”姐姐喜滋滋點頭,“好啊,我也想爹和娘了!”
“我也去!”林嘯天小腦袋探到他倆當中,口氣霸道,“我想青林了,姐姐,你去表哥家的時候,帶上我!”
師娘悠悠道:“我也去。阿原家風景好,菜肴也不壞,我混吃混喝去。”師爹把二子放到小車裏輕輕搖晃,慢吞吞道:“我抱着二子,也去。”
“那,幹脆也請上祖父吧。”阿原瞅瞅無良的小姨一家,熱誠邀請,“他老人家向來喜歡湊熱鬧,把他拉下了,不大好。”
林嘯天拍掌,“好啊好啊,祖父也一起!表哥,我可喜歡祖父了,祖父最向着我!”有祖父在,可以盡情的淘氣,不用擔心爹爹打屁屁,沒有後顧之憂!
當下便說定了,後日青雀休沐,師爹也不當值,一家人到晉王府做客。青雀見師爹師娘都饒有興致的樣子,不禁奇怪,“你倆竟對晉王府有如斯深情,真令我吃驚。”
師爹師娘應該是不喜歡拜訪莫爹莫娘的,因為吃醋呀。
莫二郎夫婦雖然住在晉王府,卻還是淳樸的農家本色,在園子裏種有糧和菜。到了他家,能吃上現摘現炒的瓜菜,翠嫩新鮮,野趣十足。只要青雀去了,莫娘肯定親自下廚,折騰出一桌子菜來,慰勞祁青雀将軍。祁青雀将軍呢,每每見了香噴噴的肉、碧瑩瑩的菜,別的都顧不上了,埋頭苦吃。師娘吃味兒,給青雀一個大白眼,師爹抱怨小徒弟,“青雀,你這個樣子,不知道的人會以為師爹師娘平時不給你飽飯吃。”把青雀樂的不行。
青雀調皮的沖師爹師娘眨眨眼睛,仿佛是在詢問,“你倆不吃我爹娘的醋了?”師爹師娘很有默契,全都裝作沒看見,不予理會。
到了後日,一大早的鄧麒來了,興沖沖的拿着個圖冊給青雀看, “要給你打制一張紫檀木的架子床,樣式有好幾種呢,我看來看去,哪種都好看。妞妞,你來挑挑。”
師爹師娘都聽的嘴角抽抽。紫檀這木材名貴且稀少,向來有“寸檀寸金”之說,一個紫檀盒子都是貴重的,他要打紫檀木的架子床!
“哪來的木材啊。”青雀翻看着圖冊,不經意問道:“皇室極看重這種木材,聽說南洋一帶的好紫檀都被皇家砍的差不多了,存世稀少。”
“海商從婆羅多帶回來的。”鄧麒笑道:“也算趕巧了,船才靠岸,我便聽說了。緊着趕過去,得了上好的。妞妞,紫檀靜穆沉古,其餘木材再也比不上,如今木材有了,好工匠也請來了,你挑個喜歡的樣子。”
女孩兒的嫁妝裏頭,除了田莊、鋪子、作坊等,最大件的便是床了。一張講究的架子床大概能有半間屋子那麽大,雕刻精美,清雅別致,珍貴之極。
青雀翻了翻圖冊,挑了個喜歡的樣子,交還給鄧麒,“我要這個圓形月洞門的,六柱,正面裝垂華門吧,玲珑剔透,雕刻不必太繁,古樸大方最好。”
鄧麒笑咪咪,“妞妞,你眼光和我一樣啊,我也最喜歡這種!”青雀作驚訝狀,“你和我的想法竟會一樣,為什麽呢?”兩人相互看看,恍然大悟,“原來咱倆認識!交情還很深!”
師爹性子平和,師娘卻是嫉惡如仇,很不喜歡寧國公、鄧麒這倆只會和稀泥的。不過,見鄧麒和青雀這麽要好,師娘心酸,“可憐的青雀,她還是很希罕親爹的。”
該出發了。師爹邀請鄧麒,“若無事,請一同前往。”鄧麒躊躇,“不請自至,好像不大好。再說,家祖父還在外頭等着。”
寧國公和鄧麒不一樣。鄧麒想見青雀,便是覺得尴尬,覺得不好意思,還是忍不住要到景城伯府來見。寧國公不是,不管青雀小時候住在英國公府也好,如今住在景城伯府也好,他覺得顏面過不去,只肯在外頭等着,不進來。
師爹又跟鄧麒客氣禮讓了幾句,見他執意不肯,也就罷了。青雀笑笑,親自把鄧麒送出來,一直送到府外。
景城伯府後門,寧國公遠遠的站着,旁邊有小厮替他牽着馬。見青雀過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取出一個楠木盒子遞給青雀,“妞妞,這盒子裏頭全是祖母綠,你戴着玩吧。”
青雀淘氣笑道:“祖母綠啊,我有那麽老?”寧國公明知她是開玩笑,還是一疊聲的表白,“妞妞一朵花似的,年輕着呢!”鄧麒在旁忿忿,“這麽好看的珠寶,叫那麽個老氣橫秋的名字,當初是誰這麽傻?”逗的青雀和寧國公都笑。
青雀打開盒子瞅了眼,啧啧,“真闊氣!”盒子中是十幾顆迷人的寶石,顏色仿佛是嫩樹芽般的綠,卻又微微帶點黃,還似乎透着淡淡的、舒适的微藍,看上去賞心悅目。
“謝謝您啦!”青雀收下盒子,向寧國公道謝。寧國公連連擺手,“謝什麽,謝什麽,妞妞你真是的。”青雀好奇的盯着他看了兩眼,“您臉上被人抓傷了?”寧國公臉頰上,有着兩道淺淺的傷痕,像是被指甲抓的。
“沒有,沒有!”寧國公一疊聲的否認,“不是被人抓的!那什麽,家裏頭一只老貓忽然發了瘋,我是被貓抓的,被貓抓的。”
“哦,這樣。”青雀善解人意的點頭。鄧麒臉通紅,轉過頭數牆上有多少塊磚。
景城伯、師爹師娘等人都在角門等着青雀,青雀也沒多逗留,跟寧國公、鄧麒道了別,轉身離去。
轉過身,青雀嘴角翹了翹,又翹了翹。老貓抓的啊,寧國公你真倒黴。
依稀聽得身後傳來争執聲,鄧麒在低聲抱怨什麽,寧國公重重哼了一聲。青雀更不回頭,加快了腳步。
到了角門前,林嘯天跑過來牽她的手,“姐姐你好慢。”景城伯瞪了她一眼,“小丫頭,這麽多人,就等你一個!”青雀得意的吹噓,“沒法子啊,我就是這麽重要!”師娘白了她一眼,拉着她和林嘯天上了馬車。
“這盒子裏頭是什麽?”林嘯天指着楠木盒子問道。青雀笑咪咪打開,指給他看,“好弟弟,這個叫祖母綠,知道不?瞅瞅,好不好看。”
“這石頭綠的真好看。”林嘯天探頭過去看了兩眼,給了極高的評價。師娘和青雀相視一笑,好嘛,合着在孩子眼裏,這麽珍貴的珠寶,不過是塊好看的石頭而已。
“說起來,是該給我家小青鳥攢嫁妝了。”師娘見了鄧麒和寧國公這架勢,也想起正事了。她向來散漫,自己出嫁又只是簡簡單單的拜了堂,既沒收聘禮,也沒辦嫁妝,這會兒要準備青雀出閣,她還真是沒個章程。
“什麽?!還要嫁妝?!”林嘯天在馬車裏差點跳起來,“我姐姐嫁給他還不算,還要嫁妝?他還敢要嫁妝?!”
林嘯天氣的小臉通紅,師娘和青雀倚在一處,笑的肚子疼。可憐的林嘯天,對于姐姐要嫁給表哥這件事,他始終是介懷的。
林嘯天的憤怒一直持續到下了馬車,進了晉王府,見了阿原。可憐阿原好不容易等來心上人,師娘下了馬車,輕飄飄說了句,“我帶青雀和莫娘、青苗說話去。”拉着青雀走了,不給他看。剩下一個林嘯天,還板着個小臉,冷若冰霜。
阿原牽着他的小手問東問西,他都是愛理不理的。正好路邊有道清澈的溪水,阿原牽他過去看,“表弟,你看咱倆長的多像!咱倆是兄弟啊,兄弟,是很親很親的人。”
林嘯天不由得往溪水中瞅了眼,勉強點頭同意,“那倒是,你長的是有點兒像我。”阿原淺淺一笑,“胡說,明明是你長的像我。”兩人正拌着嘴,景城伯和覺遲并肩走過來,覺遲懷中抱着還在襁褓中的林嘯威。
“哎,表哥我跟你說。”林嘯天拉拉阿原的手,悄悄告訴他,“我娘不大會抱孩子呢,我小時候便是爹爹抱大的,二子跟我一個命!”
“你知足吧。”阿原揉揉他的小腦袋,“我是宮女嬷嬷抱大的,不比你更可憐?”果然,林嘯天聽了,大為同情。
阿原邀請景城伯、覺遲到偏殿坐下,命人沏上今年新出的雲霧,“祖父,知道您愛下棋,特地為您尋了位對手。”景城伯大喜,“高手好啊,我喜歡!”
晉王找來陪景城伯下棋的,是位中等身材、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晉王府長史況周。況周棋路敏捷狠辣,很對景城伯的胃口,“年輕人有兩下子!”低頭關注棋盤,絲毫不敢大意。
林嘯天在一旁津津有味的觀戰,阿原和覺遲遠遠的坐着。“小姨丈,您放出眼光來看看,這年輕人如何?”阿原閑閑問道。
覺遲往厮殺正憨的景城伯和況周那廂看了兩眼,緩緩道:“斯文俊秀,彬彬有禮,我看他并不是淡泊自甘的性情,很有些争強好勝。”
晉王府長史,不需要很有上進心的年輕人來充任。有上進心的年輕人,該到翰林院熬資歷去,到六部六科歷練去,晉王府,不能讓他手握實權。
阿原微笑,“您說怪不對,這麽一位有志向的年輕人,竟要求娶青苗。”青苗的父母只是農夫農婦,弟弟雖在讀書,連秀才還沒中呢,以後會是個什麽前途,更是未知。況周求娶青苗,總透着些奇怪。
覺遲怔了怔,轉過頭看阿原,“他是想做你妹夫?”若是知道青雀會是晉王妃,若是知道青雀對莫爹莫娘、青苗青樹有什麽樣的感情,想要求娶青苗,倒也在意料之中。畢竟,這樁親事一成,他就成了晉王的姻親,會得到晉王、晉王妃的照看。
“我的妹夫,可不好做。”阿原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淡淡說道。青雀拿青苗當親妹妹呢,青苗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許出去的。
莫家的小院裏,青雀也和青苗在說着這位年輕人,“我見過他兩回,很精明強幹的一個人。青苗,你真看上他了?”
青苗很是局促不安,卻還是紅着臉點頭。
青雀拍拍她的肩,“如此,姐姐便要仔細查查他的底細了。想娶我妹妹,可要家世清白,人品出衆,人好,家也要好。青苗,姐姐說的家好,并不是富貴權勢,而是這家人厚道寬容,家人之間親密和諧,不會鬥來鬥去的。”
“他家,不好。”青苗吞吞吐吐說道:“他父母雙亡,是由祖父母養大的。祖父母覺着他克父克母,命帶煞星,很不喜歡他。”
聽起來……很不妙啊。青苗你确定自己喜歡這樣身世的男子?他沒有父母愛護,卻有厭惡他的祖父母管束,有百害而無一利。青雀疑惑的看着青苗。
“姐,爹和娘都怕,他不是看中我這個人,而是看中姐姐和晉王的權勢。”青苗鼓起勇氣,擡頭看着青雀,“我不怕!姐,我不想聽爹娘的話,嫁個老實的莊戶人家,我喜歡況周這樣俊秀的人物,清雅的舉止……我就是喜歡!”
“知道了。”青雀笑道:“你既喜歡,我心裏自然有數。”
青苗咬咬唇,“可是爹和娘總是擔心他不是真心的,擔心他往後對我不好……”
青雀不在意的一笑,“他若不好,你便好好教他。實在教不好,不要了,這有什麽。”
青苗哧的一笑。原本她的心裏也是很犯愁的,這門不當戶不對的,萬一成親後他變了臉,自己該怎麽辦?可是聽了青雀輕輕松松的這麽一說,覺得也是這麽回事:他好便好,他若不好,最多不要他了呗。
“是他祖父母提的親吧?媒人請的是誰?”青雀笑咪咪拉過青苗,問詳情。
青苗臉色灰暗下來,“不是,他祖父母不答應,嫌莫家門弟低……”況家世居京城,在定府大街有座恢宏寬闊的祖宅,族中不少秀才、舉人,在朝為官的也有十幾位,況家老太爺、老太太,看不上莫青苗。
青雀奇道:“他祖父母不同意,他是怎麽提的親?難不成他自己說的?”青苗紅着臉點了點頭。
青雀扶額。爹,娘,青苗,你們沒事吧?一個上有尊長的年輕人自己開口求婚,你們居然當回事了?有祖父母,他說話頂個屁用呀,他說了又不算!
“到此為止。”青雀斷然道:“況家尊長沒有央媒提親之前,不許再提起這個人,這戶人家,記住沒有?不只不許提,心裏也不許想!”
青苗哭了,“可是,不怪他呀,他祖父母不喜歡他,為難他……”
“他是個男人,該有男人的擔當。”青雀聲音冷冷的,“連家中尊長也不能說服,也好意思對着女家表明心跡?無恥!”
他這麽表白了,讓女家怎麽辦?若是打算接受他,要替他去對付況家的老太爺、老太太,對付況家那些不喜歡他的人麽,真扯。
真有誠意求娶,該去想方設法說服家裏的長輩。別說什麽卑幼拿尊長沒法子,若果真如此,他該順從自己的長輩,完全聽從自己長輩的意志,而不是不負責任的自作主張,順便給女家出難題。
青雀語氣森然,青苗聽到耳中,只覺背上冒涼氣,忙連連點頭,“姐,我記下了。”姐姐怎麽了,這麽吓人。
青雀交代好青苗,又出去交代莫二郎夫婦。莫二郎一拍大腿,“可不是這個理兒!”祁氏也如夢初醒,面有慚色,“我咋連這也想不到,笨死算了。”
“都是因為我太省心了呀。”青雀淘氣的笑,“大閨女什麽心也不用操,自己把親事定了,到了二閨女,爹和娘頭回遇着,不就手忙腳亂了?”
逗的莫二郎夫婦都笑。
青雀交代好爹娘,挽挽袖子,殺氣騰騰的去尋阿原,“你把我爹娘和弟妹帶到這兒,卻不看好他們!我妹妹快被人騙走了,你知道不知道?”
“小青雀莫急。”阿原淺淺笑着,眉目生春,“這裏頭是有道理的,聽四哥慢慢告訴你。”?
第106 嫁妝(二)
青雀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清亮的杏子眼中滿是憤怒。阿原看着這樣的青雀,心底柔柔軟軟,青雀多愛護妹妹呀,小青雀,真是好姑娘。
“青苗跟你是同天出生的,該說婆家了。”阿原淺笑,“這些時日以來,我讓鐘嬷嬷替青苗看了不少人家,有殷實的莊戶人家,有富裕的商家,還有清高的讀書人。不過,青苗都不喜歡。”
青雀專注的聽着。
阿原咳了一聲,“青苗就喜歡況周這小子。”
青雀微微皺眉。
“她是你妹妹。”阿原笑道:“她既喜歡這人,咱們便想法助她達成心願好了,并不費什麽事。”
青雀神色緩和下來,“況家老太爺、老太太,想必不太難對付?”阿原說的也對,難得青苗喜歡。
“極易對付。”阿原笑,“不只他們,連同況周的大伯、三叔在內,都沒什麽棘手人物。”
況周的父親是老二,從小到大一直是最不受待見的那個。再加上他才出生不久,爹娘便先後因病辭世,越發的不讨喜。
他家老太太倒是替他說過親,女孩兒不是懦弱就是羞怯,沒一個像樣的。況周也不是省油的燈,回回暗中使壞,讓親事結不成。
可是毀一門親事容易,成就一門親事卻難。他想娶位賢淑美麗的妻子,過優裕幸福的日子,卻是難上加難。
“況周有尊長、家族壓在頭上,喘不過氣。他想不任人宰割,唯有求助權勢。其實這樣也好,只要我還是晉王,他便要安安份份的,好生對待青苗。”阿原細細告訴青雀。
“放心,我會讓況家乖乖的央媒提親,鄭重其事的娶青苗過門。”阿原胸有成竹。
況周,也算不錯了。青苗的親事,其實有些難辦。她只是普通老百姓的女兒,卻既不喜歡莊戶,也不喜歡商家,偏偏喜歡官宦人家的子弟。
青雀有些發悶。合着我家青苗嫁人,就不能嫁個情投意合待她如珠如寶的呀,要湊合況周這樣貪慕權勢的人?不過,算了,青苗喜歡便好。
“青苗不能嫁到況家老宅去。”青雀忿忿的盤算着,“我妹妹才不在一群陌生人當中陪小心呢!我給青苗置宅子,讓她單過。”
“置什麽宅子呢?”阿原表示不同意,“還住晉王府好了。如此,青苗天天能見着莫爹莫娘,還不用回婆家受氣。”
“我看行!”青雀怦然心動。青苗嫁人之後,還和爹娘住在一起,相互之間有個照看,那真是太好啦。
“哎,你替我妹妹想的很周到,多謝你。”青雀笑咪咪向阿原道謝。
“哪裏,哪裏。”阿原淺笑,“你妹妹,就是我小姨子,這還不是應該的麽。”
說到“你妹妹,就是我小姨子”,他不由的紅了臉。青雀也覺臉上發燒,狠狠瞪了他一眼。阿原,你好沒羞!
阿原本是害羞的,被她這一瞪,勇氣倒來了,目光熱切的盯着她看了好幾眼。青雀從小比他膽子大,也不甘示弱的看了回去。
越看臉越紅。
“你倆吵架了?”師娘站在門口,詫異的看着他們。她今天是專門來看小徒弟的,結果一個不小心把小徒弟看丢了,忙追了過來。
“瞅瞅,臉紅成這樣,吵架吵的臉紅脖子粗的,你倆真行。”師娘啧啧。其實小徒弟、小外甥臉上明明都是嬌羞,不過師娘看着不順眼,偏偏要說成臉紅脖子粗。好像這麽一說,能稍微解解氣似的。
“小姨您淨冤枉我。”阿原小聲嘟囔,“我倆商量正經事呢,沒吵架。”我哪舍得跟她吵架,您真是的。
青雀神氣的吹噓,“誰耐煩和他吵架?師娘,我若和他言語不合,那鐵定是動手啊。”
武功比他高出一大截來,吵架?不耐煩不耐煩。手底下見真章,多痛快。
青雀眉飛色舞的吹牛,阿原臉更紅了,師娘哧的一聲,笑了出來。
這天青雀算是不虛此行,見了爹娘弟妹,敲定了青苗的親事,還吃了香噴噴的肉,綠瑩瑩的菜,心滿意足。
至于如何對況家出手,什麽時候對況家出手,這種小事就不麻煩日理萬機的祁青雀将軍了,由晉王代勞。
祁青雀将軍有正事要忙活。她之所以遲遲沒有動身回寧夏,便是因為這件正事。
祁保山在世人的心目中,是一位年少成名、頗具天份的英雄将領。可惜時運不濟,在捕魚兒海之戰中孤軍奮戰,力盡而死。
本來是三路兵馬齊襲鞑靼,可是另外兩路因風沙彌漫迷了路,沒有及時趕到。這是天公不作美,只能嘆惜一聲“時運不濟”。
他戰死沙場之後,世人有為他嘆息的,有為他不平的,卻沒有挺身而出為他正名的:趙越、譚鹹沒有為他請功,他為國捐驅之後,依舊是龍虎将軍,沒有封賞,沒有谥號,沒有撫恤遺孤。
他,其實是無聲無息的去了。
如果他沒有留下祁玉這獨生女兒,如果祁玉沒有生下青雀,可能他會永遠這麽無聲無息。直到若幹年後,再也沒人能記起他,再也沒人記得這位天才将領。
這原本也是世間常情。這世上被埋沒的英雄,受委屈的将士,如同懷才不遇的文人墨客一般,比比皆是。戰場上前面這支人馬浴血奮戰、傷亡殆盡,卻被後面那支人馬搶了功勞,這種事,還少麽。
世上哪來的公平。
沒有實力,或是時運不濟,都有可能讓你遠離公平,根本看不到公平。公平,竟是很難得的。
讓公平、公義實現,只能靠自己的努力。等、靠、要、悲憤質問蒼天,都沒有用。
世人都知道祁保山幸運的有了位義子,名叫祁震;祁震幸運的有了位義女,名叫祁青雀。卻沒有想到,這名叫祁青雀的少女,會在二十年後,替她祖父祁保山正名。
事情的起因,是科道突如其來的彈劾。這輪彈劾來勢強勁,矛頭直指當年收複河套的三位英雄:譚鹹、趙越、胡元。譚鹹的罪名最重,因為他仗勢在浙江一帶霸占良田,數量巨大,浙江之所以流民四起,他有不可抹滅的“功勞”。趙越和胡元不用提了,一位是勳貴,一位是太監,平日裏的飛揚跋扈是有名的,“強搶民女”“占人田地”“虐殺僧奴”這樣的事,對于他們來說簡直稀松平常。
倒是譚鹹,因為素有清名,這彈劾很讓人意外。
科道為什麽要彈劾?因為有人把相應證據送到他們手上的。
科道和禦史一樣,可以風聞彈劾,不必有真憑實據。
內閣還是原來的萬首輔負責,看到這架勢,不敢隐瞞,急忙上報。萬首輔是無恥小人,不過,他膽子小,從不敢在皇帝面前弄鬼。
皇帝看了這些彈劾,很費躊躇。這三人都死了,而且很可疑的死在譚家莊,死在一處。原以為是三位英雄不幸遇難,如今看來,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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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起死,三人一起被彈劾,要說是和當年的戰事沒有相幹,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皇帝命翰林院翻出從前的卷宗,查出當年的軍情,及時上報。翰林院的謝侍讀,就是阻止皇帝立妃子的那位仁兄,非常敏捷的理出了脈絡,“……先是拜英國公為平虜将軍,巡撫譚鹹總督軍務,太監胡元任監軍。英國公上書,稱兵力不夠,要想奪回河套,至少需增加十萬精兵。之後英國公因病回朝,另遣武定侯接任。”
“這可好辦了。”皇帝不再往下聽了,嘴角浮上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原來當年領兵的先是英國公,然後換的趙越,叫英國公過來問問便是。
英國公應召前來,坦誠相告,“以臣的能為,必要再添十萬兵力,才能驅除鞑靼,收複河套。當時的鞑靼小王子羅忽好戰,鞑靼又兵強馬壯,勢力實在不容小觑。”
“譚鹹、趙越能在不增兵的情形下收複河套,大大出乎臣的意料。想來,那兩位定是不世出的奇才,方能有如厮成就。”英國公一再誇獎譚、趙二人。
你說他倆是不世出的奇才,可他們卻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被流寇所殺!皇帝有些哭笑不得。譚鹹算是文人,手無縛雞之力,趙越可是将軍啊,連流寇都抵禦不了?
皇帝從英國公嘴裏也沒問着太管用的,只好吩咐謝侍讀繼續查。正直的謝侍讀查着查着,拍案大怒,“這幫妒賢嫉能的小人!這幫無恥之徒!”
謝侍讀情緒激動的拿給皇帝看,“……三千人,面對三萬鞑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