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是威嚴華貴的晉王儀仗,之後是晉王乘坐的彩輿,再往後是王府迎親的衛隊、教坊司的樂隊。

雖然有羽林衛負責清路,其實是允許京城士庶圍觀的。道路兩旁早已站滿了人,等着看難得一見的盛景。這份排場且不說,晉王可是出名的美麗,看看不吃虧。

穿着大紅皮弁服的晉王坐在彩輿之中,冬風偶爾吹起車簾,露出那熱烈的服飾、如玉的面龐,總能引起陣陣歡呼。美人啊,晉王名不虛傳,果真是美人。

晉王迎親的隊伍到了宣城伯府門前。按禮儀規矩,晉王要被主婚者恭敬又熱忱的迎入中堂款待。雖說是親迎,雖說親迎當日都有為難新郎的風俗,可是誰會為難一位親王殿下呢。

晉王一行人順利的進了大門,眼看着中門也近在眼前,而且是敞開着的。不料,等他快走到中門的時候,一左一右蹦出兩名身手矯健的男孩兒,沖他大喝,“想娶走我姐姐,留下買路錢!”随後,一名走路還走不穩的小男孩兒搖搖擺擺的也跟過來了,仰着小臉,流着口水,沖晉王笑的很燦爛,“的的!”

晉王瞅瞅一臉嚣張的林嘯天、祁青峰,再瞅瞅根本不懂事的小屁孩兒林嘯威,淡定的擡擡手,一旁的內侍忙捧過個托盤,托盤中滿滿當當的放着不知多少個紅包,遞到三個劫道者跟前。

林嘯威流着口水拿了兩個,就再也拿不住了,皺着小臉,不知所措。青峰和林嘯天看也不看紅包,正氣凜然的宣稱,“這不是尋常買賣,不夠,不夠!”內侍馬上又送過來一托盤。

林嘯威發了會兒呆,忽然一眼暼見晉王,跌跌撞撞沖他跑過來,揮舞着手裏的紅包,“的的,的的!”看樣子是想把紅包塞給表哥,自己再去拿新的。

“林家小少爺,您可千萬別!”內侍在一旁叫苦,忙蹲在林嘯威前頭,不許他接近晉王。林二少,您這口水真夠豐盛的,要是蹭到你表哥衣擺上,那還得了!

“二子乖。”晉王彎腰哄弟弟,“快回去,姨丈找不着你,正着急呢。”見林嘯威還是仰着小臉傻樂,吓唬他,“二子不聽話,姨丈會打屁屁。”林嘯威一聽“打屁屁”,忙把紅包丢了,兩只小手捂住屁股,眼睛滴溜溜看着晉王。看了一會兒,覺着沒人要打他,又撅起小屁股把紅包揀在手裏,還像模像樣的拍了拍灰。

這頭迎親的衛隊跟三個劫道者讨價還價,裏邊也得着信兒了,覺遲出來抱起林嘯威,林嘯威高興的笑着,把紅包往他懷裏塞。

內侍又端了一托盤紅包過來,三個劫道者一人一盤,勉強讓開道路。新郎官邁着端莊的步子,往中堂走去。

青峰和林嘯天頭挨頭算着賬,“便宜了吧?”“我看也是便宜了。”“再劫一回?”“不大好吧,他是我表哥呀。”商量了半天,不得要領。

青雀也是從一大早起就開始忙活,沐浴更衣,服燕居冠服,和祁震、英娘一起到了祠堂,在祖宗牌位前行禮、奠酒、讀祝。之後去到正堂,由女官引領着,在祁震、英娘面前跪下,莊重的拜了四拜。

祁震和英娘對視一眼,眼中都中淚光閃動。青雀才出生的時候,小臉沒有巴掌大,裹在小小的襁褓中,嬌嫩脆弱的不像話。如今她是叱咤風雲的将軍,還是富貴尊榮的晉王妃,真是令人欣慰。

祁震依着禮儀訓誡,“夙夜勤慎,孝敬毋違。”英娘也含淚說道:“爾父有訓,爾當敬承。”青雀恭敬答應,“兒謹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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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過父母,青雀又到師爹師娘面前行禮,師爹溫聲交代,“小青雀,不拘到了什麽時候,不可委屈自己。”師娘幹脆的很,“丫頭,阿原若是敢欺負你,告訴師娘,師娘揍他!”

女官在一邊聽着,嘴角直抽抽。邵夫人您這話說的,對晉王殿下未免有些不恭敬。猶豫着想要說什麽,卻聽晉王妃笑咪咪道:“揍他還用着您麽,有我便足夠了。”

女官很聰明的決定閉嘴,當沒聽見。

接着,青雀又拜過姑母陽武侯夫人祁氏。陽武侯夫人是姑母,親戚,沒什麽多餘的話,青雀也默默無言。

寧國公府和宣城伯府是世交,寧國公府世孫鄧麒到來的時候,女官請示過宣城伯,客氣的把他請了進來。

祁玉依舊端莊的坐着,鄧麒一臉肅穆,根本沒往她這兒看。“我是來送我閨女出閣的,不能給她丢人。”鄧麒不斷提醒自己。

祁震和覺遲雖不喜鄧麒,卻礙于青雀的顏面,客氣的請他坐下。青雀喜歡鄧麒,他倆知道。

青雀在鄧麒面前下拜,鄧麒紅了眼圈,“妞妞,你要好好的,我別的都不奢望,只想你好好的。”青雀連連點頭。

景城伯很喜歡青雀這孫女,也專程過來送嫁。青雀盈盈拜倒,“祖父,您老人家能來,我可高興了。”景城伯又是得意,又有些心酸,“缺祖父的小丫頭,你要出閣了,我真還有點兒舍不得。”青雀一向開朗,到了這會兒也些傷感。

青雀拜別尊長,回房更衣。燕居冠服是不能當作婚禮禮服的,需服翟衣,以俟親迎。

中堂設着大案,英娘身穿禮服站在右首,晉王到了之後,女官引着青雀出來,站在英娘的下首。此時青雀已改服翟衣,戴九翚四鳳冠。

執事官獻上一只肥肥的大雁,晉王尊雁于案,以示忠貞不渝。之後,引禮官引領晉王先出,到中門,女轎夫已把新娘的鳳轎擡至中門裏頭,禮官笑道:“請殿下揭轎簾。”晉王很合作的揭開轎簾,恭候自己的王妃上轎。

眼見得那一抹輕盈綽約的身影上了鳳轎,晉王心頭甜蜜。青雀,你上了我的轎子啦 ,很快到我家!

晉王的儀仗、彩輿在前引路,晉王妃的儀仗、鳳轎在後,衛隊、樂隊簇擁,一路朝着位于銀錠橋的晉王府而去。此時天色已暗,守在道路兩旁的羽林衛個個手中持着朱紅色的水晶燈,從宣城伯府一直到晉王府,連綿不絕。美麗的燈光,輝煌的儀仗,成了一道動人的風景。

晉王府此時正是賓客盈門,一片歡聲笑語。

青雀的鳳轎從大門進去,一直擡到王府正殿的大庭之中。還是和上轎一樣,晉王親自過來揭轎簾,服侍自己的王妃下轎。

小青雀,你到我家啦!今晚你要住下,以後再也不許走!晉王看着盈盈走出鳳轎的青雀,欣喜欲狂。

到了正殿,晉王、晉王妃的座位、拜位早已設好。兩人依着贊禮官的贊禮聲下拜,之後入座飲合卺酒,再之後,重新下拜,禮畢。

“總算能入洞房了。”青雀聽到贊禮官一聲“禮畢”,頓時有如釋重負之感。成了,總算不用拜來拜去的,能回去坐着了。

我這樣的都覺着累,那尋常女子成一次親,豈不是要去半條命?青雀被女官引領到洞房坐下,惬意想道。

“殿下換了常服,被請去陪客人了。”女官笑道:“王妃請坐一坐,靜侯殿下歸來。”也請青雀摘掉華美而沉重的九翚四鳳冠,換下翟衣,易常服。

一位白淨面皮,相貌和善的中年嬷嬷走了進來,微笑吩咐女官,“王妃這裏有我服侍,你們退下歇息。”替青雀把女官、宮女全攆走了。

青雀看見她,笑着吩咐,“鐘嬷嬷,你去給我弄點吃的來,要熱氣騰騰香氣四溢色香味俱全。還有,命人備湯水,我要沐浴。還有,看看殿下有沒有喝酒,叫他早點兒回來。”鐘嬷嬷一疊聲的答應着,去做她交代的事。

洞房裏只剩青雀一個,她一下子覺着輕松了,随手在床上揀了粒肥大的紅棗,拿帕子擦了擦,放進口中,“嫁個人容易麽我,又累又餓。”吃了顆紅棗,又剝了顆花生------床上滿是紅棗、花生、栗子之類,都能吃。

洞房裏清一色的紫檀木床、櫃、桌、椅,質地如緞似玉,色澤耀眼逼人,沉穆典雅,備顯雍容。喜榻上挂着朱紅錦帳,繡着美麗的牡丹圖案,充滿遐想。

鐘嬷嬷很快帶着人回來,先是擺上幾樣精致小菜、細點。等青雀慢條斯理的享用完了,又命人服侍她沐浴更衣。等青雀神清氣爽的出來,床鋪上也是清清爽爽,花生紅棗什麽的,全沒了。

“叫他快點回來。”青雀吩咐鐘嬷嬷。鐘嬷嬷抿嘴笑了笑,“去叫了,很快回,很快回。”

“王爺!”外頭響起宮女的問好聲。

鐘嬷嬷笑,“這不,回來了。”趕忙轉過身,迎了出來。

“全部退下。”是阿原的聲音,和平時不同,透着股子威嚴之意,令人不敢違背。青雀側耳聽了聽,宮女、女官們都在向外走,沒一會兒,腳步聲就消失了。

一身大紅常服的阿原出現在門口,青雀沖他甜甜笑,“回來了?”不知怎麽的,心裏打了個突突,阿原和平時不一樣呢,至于哪裏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

阿原緩緩走到青雀身邊,俯身看她,眼神溫柔中又透着熱烈,好像要燃燒起來似的。青雀忽覺得口幹,讨好的阿原笑笑,“你喝不喝水?”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茶壺倒水。

“喝。”阿原跟着走過來,自青雀背後輕輕攬着她,在她耳畔低語。他的聲音低沉又魅惑,青雀覺得很被引誘,喝了一杯水,還是口渴,又倒了一杯。

阿原沉聲道:“我也要喝。”擡手接過青雀手中的杯子,慢慢舉到自己唇邊。青雀從沒見他這樣過,詫異的回頭看他,卻被他目光中閃爍的光茫吓了一跳,不由得小嘴微微張開,露出一排編貝般的小白牙。

“你也喝。”阿原含混的說着,俯身吻上她的雙唇。柔軟溫暖的嘴唇相接,兩人都是身子一顫,頭暈目眩。阿原笨拙的卷了卷舌頭,青雀不知所措,一動不動。

“這麽喝水一點不好玩。”青雀推開阿原,抱怨道:“阿原,我還是拿杯子喝好了。”從阿原手裏接過茶盞,提起茶壺倒水。

阿原走到她對面坐下,淺淺笑着,從桌子的暗格裏拿出個好玩的東西,“青雀,想不想看小人兒打架?”原來是兩個小銅人,有機括,自己會動。青雀遠遠的看了會兒,覺着不對勁,“他們這種打法,好奇怪。”越看越好奇,端着茶盞過來了,“我仔細瞅瞅。”探頭過去看。

看着看着,兩人都是滿臉通紅。

“阿原,若論打架,不拘哪種打法,你不是我對手。”青雀臉紅成大紅布了,還在吹牛。

“不一定啊。”阿原柔聲反對,“男人身上有一處很堅硬,女人身上有一處很柔軟……”

見青雀狠狠瞪過來,阿原忙辯白,“是禮官說的,很正經的!”

“用我的堅硬,對你的柔軟,說不定便是我贏了。”阿原溫柔看着青雀,頭慢慢探了過去。

“才不會。”青雀小聲嘀咕,“咱倆打架,怎麽着也是我贏呀。”

阿原柔聲挑戰,“打了才知道啊。”青雀不服氣,“打就打。”說完大話,青雀又很些忐忑不安。那種打法……不是自己熟悉的任何一種。

阿原的雙唇輕輕吻住青雀,兩人又是一陣顫抖。青雀又覺得口渴,想吸吮,不知怎麽的,兩個人的唇舌攪在一起,不再笨拙。

☆、111廟見

阿原在秘殿觀摩的時候就很用心,後來又很有鑽研精神的拿着小銅人兒琢磨過不少回,對于其中的訣竅理解頗深。理論無疑是能夠指導實踐的,他彎腰抱起妻子,一邊深深的、熱烈的吻她,一邊慢慢走向床榻。

青雀枕在朱紅色的枕頭上,明亮的眼眸中星光點點,腮邊點點嫣紅,如美玉生暈,備顯嬌豔。阿原伸手取下她的發釵,黑亮潤澤的長發散落枕上,更加動人。

青雀想嗔怪,“你弄亂了我的頭發。”卻見阿原擡手把自己的發簪也取了,一頭鴉羽般的烏發垂了下來。他的長發如絲如緞,柔軟而又有光澤,映着晶瑩如雪的肌膚,真是好看極了。

“阿原好美。”青雀低語呢喃。阿原慢慢俯□子,親吻她的臉頰,“小青雀更美。”他大概是在這件事上有些天分,明明是今晚才親着真人,卻是臉頰、嘴唇、耳頸,一點一點吻過去,溫柔又熱烈。

青雀抱怨,“阿原,我好熱。”阿原心喜,順勢哄她,“脫了衣裳,便不熱了。”哄着她脫去中衣,自己也把衣裳脫了,随手扔到一邊。

貼身的小衣,青雀不肯脫。阿原淺淺笑着,在她耳畔低聲問,“穿着衣裳,怎麽打架?”青雀着惱,狠狠瞪了他一眼,“看我怎麽收拾你!”這一眼與其說是兇狠,倒不如說是妩媚,阿原本來就心猿意馬,哪禁得起她這樣,“随你收拾,好不好?”嘴裏說着話,手也沒閑着,周到的替妻子脫去小衣。

打架這件事吧,實力固然重要,可戰前準備什麽的,也很重要。祁青雀将軍明顯是過于輕忽,準備不足,最終丢盔棄甲,潰不成軍。

一場激戰之後,青雀渾身酸軟的偎依在阿原懷裏,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還不甘心的小聲嘟囔,“我不服氣……”阿原一臉魇足,眉目生春,“咱們明晚再來。”青雀含混的應了一聲,朦胧睡去。

軟玉溫香,這才是軟玉溫香。阿原懷裏抱着個真人,滿足的無以名狀。真人,可比枕頭強太多啦。

第二天,兩人還在甜美的夢鄉,鐘嬷嬷已帶着宮女來敲門了。今天要行廟見禮,要拜見太皇太後、皇太後,時辰都是定好的,耽誤不得。

青雀還困着呢,睡眼惺松的坐起身。阿原很是憐惜,抱着她低語,“昨晚累着你了,是我的不是。”青雀揉揉眼睛,不經意說道:“祁青雀将軍三天三夜沒睡覺的時候都有,這不算什麽!”阿原聽了更心疼,三天三夜沒睡覺怎麽成,小青雀你又不是鐵打的。

鐘嬷嬷帶着宮女魚貫而入。桌案上兒臂粗的大紅喜燭靜靜燃着,雖然天色還早,室內卻很是明亮。宮女們服侍新婚夫婦妝扮好,晉王着朱紅皮弁服,王妃服翟衣。

晉王、晉王妃用過團圓膳之後,乘車進宮,到了奉天殿。在贊禮官的主持下,從德祖玄皇帝皇後的神禦開始拜起,之後是歷代皇帝皇後的神禦,一直到先帝憲宗皇帝,全部拜過一遍,廟見禮算是完成了。

然後,先去太皇太後居住的寧壽宮。太皇太後身穿燕居冠服,笑吟吟看着如金童玉女般的一對新人,心裏滿意極了。晉王、晉王妃依着贊禮女官的贊聲下拜,晉王妃獻腶修盤,以示侍奉。

太皇太後打趣的問道:“阿原,對你的王妃可滿意?”晉王神色恭敬認真,“先帝為孫兒選定的王妃,孫兒自然是滿意的。”

把太皇太後樂的。好嘛,合着因為是你父親替你選的王妃,你就滿意了?要是祁青雀不美、不慧,看你滿不滿意!

太皇太後打趣阿原幾句,又叫過青雀交代,無非是“互敬互愛,子嗣延綿”之類,青雀做恭順狀,一一答應。

之後是王太後居住的慈寧宮。慈寧宮裏,王太後和邵貴太妃正坐着說話,等着新婚夫婦的到來。

拜見王太後,和谒見太皇太後的禮儀相同,也是下拜、獻腶修盤,以示侍奉。王太後微笑訓勉了幾句,态度很溫和。

王太後在後宮中一直只是挂着個虛名。萬貴妃活着的時候,她噤若寒蟬;萬貴妃去了之後,成化皇帝也很快跟着去了,後宮成了張皇後的天下。王太後,從來沒有真正做過後宮的主人。

晉王從一生下來就是得寵的皇子,不過他從來沒有嚣張過,在王太後最失意的年代裏也對她尊敬有加。王太後和晉王雖不如何親厚,面子情總是有的。

新婚夫婦又拜見了邵貴太妃。邵貴太妃看着神清氣爽的阿原、翟衣鳳冠的青雀,心裏跟喝了蜜似的,甭提多甜了。一個是自己心愛的兒子,一個是妹妹的寶貝小徒弟,天生一對啊。

“早生貴子。”邵貴太妃拉着青雀的小手,千言萬語,化做這一句話。青雀很想爽快的答應“一定不負所托!”可這是在慈寧宮呢,好像不大方便,只好裝做害羞的低下頭。

倒是阿原很鄭重的躬身,“一定不會讓您失望。”邵貴太妃大樂。

從慈寧宮出來,又去了幹清宮、坤寧宮,分別拜見皇帝皇後。皇帝是個好哥哥,看見弟弟有了般配的、情投意合的王妃,很替他高興。皇後很端莊的以禮相待,既不過分親熱,也沒刻意冷淡。

從皇宮出來的,回到晉王府,新婚夫婦還消停不了。晉王要接待上門恭賀的王公貴族,晉王妃則要接見排班列序來拜見她的命婦們。

英國公夫人進殿拜見的時候,青雀忙命宮人扶起她,“伯母,您是長輩,我當不起。”又親切的問起張佑,“阿佑姐姐可好?多日沒見她,很是想念。”英國公夫人笑容滿面,“阿佑懷着八個月的身孕,懷相極好,身子康健。”青雀笑吟吟,“等阿佑姐姐一舉得男之時,我再跟伯母您道喜吧。”英國公夫人笑着道謝,“承您吉言。”

英國公夫人猶豫了下,小心謹慎說道:“阿祜,和他表妹定了親。”英國公夫人娘家有位侄女,名叫周琪,足足比張祜小十歲。在英國公夫人看來,張祜是好孩子,周琪也是好孩子,可是從沒想過他們能做夫妻。相差十歲,怎麽可能呢?誰料張祜的婚事一拖再拖,拖到最後,和周琪樣樣相配,連年齡都正合适。

“祜哥哥要娶嫂嫂了,真好。”青雀很是喜悅,“是伯母您娘家的侄女麽?中表之親,知根知底兒,再适合不過。伯母,祜哥哥的好日子定在哪天?外子和我是定要去擾杯喜酒的。”

英國公夫人心裏也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微笑道:“還沒定下日子,正請欽天監幫着測算呢。等定下了,給王妃遞請貼。”青雀笑咪咪,“好啊。”

很巧,英國公夫人之後,緊接着便是寧國公府世子夫人孫氏進來拜見。青雀跟孫氏總共也沒見過幾回面,不喜歡她,也沒多憎惡她,待她跟平常人一樣。看着孫氏跪拜如儀,青雀神色淡淡的,“夫人請起。”

孫氏覺得很難堪。這坐在殿上的女子分明自己親孫女,怎能如此無情,好像跟不認識自己一樣?虧得麒兒那般疼愛她,她卻根本不把鄧家尊長放在眼裏。

不過,她都已經不姓鄧了,姓祁。孫氏想到這一點,又覺無奈。

“妾婆母和兒媳都抱恙在身,不能來向王妃道賀,請王妃切勿怪罪。”孫氏小心翼翼的說道。荀氏、沈茉,都應該來拜見的,可是都卧床不起。

“寧國公夫人年事已高,無法苛求。”青雀提及厭惡的人,聲音中透着冷意,“至于貴府的世孫夫人,不必和我見面。我和她若見了面,至少要死一個。”

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孫氏打了個冷顫,沒敢再接話,倉惶的行禮告退,逃跑似的走了。見了面就要死一個?青雀,你和沈氏究竟有多大仇恨。

晉王妃在內堂設筵招待女客,一直到傍晚時分,方才送走最後一批客人,回到新房。她前腳進門,晉王後腳也回來了。

“青雀,累壞了吧?”晉王體貼的問着新婚妻子。

“我還好。”青雀饒有興致的看着他,“祁青雀将軍體力和耐力都是很好的,這是小事一樁。倒是晉王殿下你,今天累壞了吧?”

別的先不說,廟見真是體力活兒。廟見并不是每位先祖的神禦前拜幾拜就行,拜、興、奠帛、進爵等等,禮儀很繁瑣,耗時頗久,很累人。

“我,習慣了。”晉王微笑,“我家的禮儀一直如此,從小到大見識過多回,練出來了。”

“原來如此。”青雀笑咪咪拍拍他白玉般的臉,“懂了。”

晉王捉住妻子雪白的小手,輕輕撫摸她手上的薄繭,“你若不累,四哥給你看個有趣的東西,好不好?”青雀疑惑的看着他,想了想,點頭,“好啊。”

昨晚給我看打架的小人兒,今晚你總不能故伎重演吧。

晉王牽着她到了桌案前,從暗格裏取出一副畫軸,慢慢展開。是一幅畫,畫工很精細,人物很生動,看着毫無猥亵之感,很美,很誘人。

青雀仔細看了,啧啧,“很不壞。”

晉王神色很認真,“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好妹妹,咱們要試過多後,方才知道好或不好。”

☆、112回門

他這話說的很是冠冕堂皇,青雀覺着于情于理都不便拒絕,沉吟道:“要不,咱們就試試?”晉王鄭重點頭,“嗯,試試。好妹妹,咱們極應該身體力行的。”兩人都是正經八百的樣子,神色也好似從容鎮定,不過臉頰都是飛起紅雲,連耳頸也像要燒着了一樣。

這晚青雀被新婚夫婿催着用膳、沐浴,然後早早的攆上床,身體力行。祁青雀将軍這回算是有備而來了,以為自己穩操勝算呢,誰知最後竟然還是落敗。

“又輕敵了?”收兵罷戰之後,青雀精疲力盡偎依在阿原懷裏,迷迷糊糊的想着。如果不是輕敵,那可能是什麽原因呢,難道是阿原天賦異禀?

“四哥好不好?”阿原心滿意足的淺淺笑着,柔聲問懷裏軟玉溫香的小美人。

“臭阿原,壞阿原。”青雀小聲嘟囔着,也不睜眼睛,伸手打向他胸膛。阿原眼角眉梢都是愉悅笑意,“好妹妹,你心疼四哥對不對,打的一點兒也不疼。”捉過青雀粉粉的拳頭,放到唇邊親吻。

“放開啦,我要睡。”青雀嗔怪着往回抽手,阿原耍賴不肯放,“你叫聲好聽的,四哥便放開。叫什麽都行,四哥,夫君,原郎……”

“原郎,原來是狼。”青雀喃喃。這異常美麗的少年,清逸出塵,飄飄若仙,原來是狼。

“妞妞是誇我麽?”阿原眉目生春,“你是很喜歡狼的,對不對?”狼,敏銳忠誠,锲而不舍,真正的草原之王。

“生我的人才能這麽叫……長輩才能這麽叫。”青雀含混的抗議。你怎麽能叫我妞妞呢,好奇怪。

“小青雀,睡吧,睡吧。”阿原見她已是困的不行,柔聲哄她,“睡醒了,四哥陪你回家拜見長輩們,好不好?”青雀“唔”了一聲,枕在阿原手臂上,酣然入夢。

次日是回門的日子,新婚夫婦一大早被鐘嬷嬷帶着宮女叫醒,服侍他們起床梳洗妝扮好了,用過早膳,出門登車,回娘家。前有王府儀仗開路,後面跟着為數衆多的王府護衛,聲勢浩大的去了平安大街。

到了宣城伯府,祁震帶着青峰親自在大門口迎接。他家這女婿跟尋常人家的女婿不同,按禮儀規矩,做岳父的就得這麽着。

“我忽然覺着很對不住英爹。”青雀看着大門口身姿挺拔的祁震,感概道:“人家嫁閨女,都是女婿讨好岳父。可憐英爹嫁閨女,卻要對女婿恭恭敬敬的。”

阿原大覺不妙,“那個,咱家也是女婿讨好岳父,沒差別。小青雀,乖妞妞,哪個爹我也不敢怠慢了,恭敬的很。”再三表白,“我是聽話的小女婿,不嚣張的,半分不嚣張。”

果然,下車之後阿原格外溫和客氣,對着祁震一口一個“岳父大人”,活脫脫一個殷勤的小女婿。祁震笑道:“殿下和王妃大駕光臨,不勝榮幸。”禮數周到的把他們讓進來。

其實青雀說的沒錯,嫁個閨女給皇家,不方便的地方很多。譬如說,尋常人家是女婿拜岳父岳母,岳父岳母坐着受禮即可。到了晉王這兒,規矩卻是,“王四拜,妃父母立受二拜,答二拜。”

多吃虧。

青雀回門的日子,除祁震、英娘和青峰、青寧之外,師爹師娘帶着林嘯天、林嘯威,祁玉、薛能帶着兒子、女兒,景城伯和鄧麒也來了,濟濟一堂。

繁瑣的禮儀之後,祁震等人陪着晉王去了外院大花廳。女婿回門的日子,戲、酒是少不了的,花廳外已搭好戲臺,蕭管悠揚。

女眷們則在內宅花廳,一樣也是有酒有戲。林嘯天、祁青峰這兩個半大孩子帶着小小的林嘯威跑來跑去玩耍,通沒人管他們。

英娘和師娘把青雀叫到身邊,上下左右打量過一番,各自表示滿意。“妞妞出閣之後,臉色更嬌美了。”“丫頭神清氣爽的,不用問就知道了,沒跟阿原吵架合氣。”

青雀頗為自得,“他哪敢跟我吵架?我是誰呀,師娘的心肝寶貝!他敢跟我吵架,我師娘、他小姨,一準兒毫不留情的收拾他!”

“豈止!”林嘯天從背後跳出來,大義凜然,“還有我呢,我雖然是他表弟,可我最佩服敬重姐姐!他要是敢跟我姐姐吵架,我可不答應!”

林嘯威跌跌撞撞的跟着跑出來,“不應!不應!”話還說不利索,态度卻是積極的不行,揮舞着小手臂,一蹦一蹦的,竭盡全力附合着林嘯天,他敬愛的大哥。

青雀笑咪咪誇獎兩個弟弟,“嘯天乖,二子乖。”師娘嫌棄的擺擺手,“林嘯天,二子,你爹閑着呢,找他玩去!”林嘯天氣憤看了眼不負責任的娘親,抱起弟弟,找親爹去了。

到了親爹身邊,林嘯天沒多大會兒便喜笑顏開。“還是跟着爹爹好!”覺遲一向耐心細致,很少嫌棄他,更何況還有表哥,和煦的如同三月春風。

“哎,你不只是我表哥呢。”林嘯天喜滋滋說道:“你還是我姐夫!讓我想想,叫你什麽好?表哥叫了很多年,好像都叫煩了。”

“表哥叫煩了,便叫姐夫。”晉王很随和的表示,“叫表哥還是叫姐夫,悉聽尊便。”

“表哥真好!”林嘯天眉花眼笑。林嘯威在旁拍起小手,“倒,倒!”一邊叫着好,一邊熱切的往晉王身邊湊,看樣子想讓表哥抱他。

祁震、鄧麒等人看着身穿朱紅皮弁服的晉王,看着不懂事的小屁孩兒林嘯威,笑吟吟。他這身衣裳是大禮服,要是抱了小孩子,那可有趣了。

“二子,祖父在那邊。”晉王伸手牽住小表弟,指着景城伯提醒他,“祖父想親親二子,二子喜不喜歡?”林嘯威咧着小嘴沖晉王樂了樂,丢開他的手,搖搖擺擺的往景城伯身邊走。

景城伯見寶貝孫子往這邊走,堆起一臉慈祥溺愛的笑容,彎腰把林嘯威抱到膝上,“嘯威啊,祖父的乖孫子。”擡眼瞪了眼晉王,對晉王竟然舍得不抱林嘯威這樣的乖孩子,表示非常不滿。

覺遲等人看在眼裏,都覺好笑。

晉王對師爹、英爹一向是恭敬客氣的,對鄧麒則冷淡的很。青雀在鄧家吃了大虧,鄧麒不只不替她主持公道,還包庇縱容沈茉那樣的惡人,以至青雀不能肆意複仇。對寧國公,對鄧麒,晉王實在尊敬不起來,一直淡淡的。

今天卻和往常不同。晉王不止對師爹、英爹異常恭敬,對鄧麒也溫和客氣,禮敬有加。鄧麒大樂,這娶了我閨女,果真是不一樣麽?臭小子,你不必巴結讨好我,只要對我閨女好,我就高興!

晉王對薛能也比往常親熱,不叫“薛侯爺”了,叫“姑丈”。薛能受寵若驚,“不敢當,不敢當。”心裏卻替他的玉兒高興,玉兒,你這女婿雖貴為親王,可是很平易近人啊。

祁震見此情形,深感欣慰。他和英娘一樣,生平最敬重已經過世的祁保山,和祁保山留在這世上的唯一愛女祁玉。晉王敬重祁玉的夫婿,這真是太好了。

“殿下,你的封地在江南魚米之鄉吧?”景城伯關切問道:“納妃之後,你便要就藩了,想想還真有點舍不得。”

“不是江南魚米之鄉,是塞上江南。”晉王微笑,“我喜歡寧夏,那是塊寶地。”

祁震、覺遲倒不覺得什麽,景城伯啧啧稱奇,“看不出,你竟有這樣的胸懷!”江南何等富庶,又安寧清靜,塞上江南和江南可差遠了。晉王放着魚米之鄉不去,卻願意去邊塞,真是與衆不同。

薛能驚奇的說不出話,鄧麒卻是拍案而起,“你去寧夏,妞妞豈不是要跟着你吃苦?不成!”放着江南的安寧富貴日子不要,到邊塞去?臭小子你成心氣死我呀。

祁震和覺遲懶的理他,薛能這老好人忙打圓場,“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景城伯哈哈大笑,“小鄧,這哪裏是丫頭跟着他吃苦?分明是他跟着丫頭吃苦!”

他一個嬌生慣養的皇子,莫名其妙的跑到寧夏監軍,你說是為什麽?同樣道理,他要寧夏的封地,也不是為了自己。

鄧麒愣了愣,過了會兒方才想明白,心緒複雜的坐了下來。妞妞,你雖嫁了人,還是要橫刀立馬、馳騁沙場?何必呢,安安份份過日子多好,爹爹也放心。

方才的不愉快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衆人等聽着戲,喝着酒,殷勤周到的說着客氣話,和諧融洽。林嘯威偶爾給添添亂,不過,無傷大雅。

內院,青寧好奇的問着青雀,“姐,你家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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