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4)
次妃如此悲慘,正妃也好不到哪兒去。幽居多年,秦王死後,被迫殡葬。
這真是一個令人唏噓的故事。正妃也好,次妃也好,都是不由自主的可憐人,下場沒一個好的。
晉王提到這可憐的次妃,提到自己“看哭了”,便讓太皇太後打消了替他擇揀次妃的念頭。本來嘛,給次妃是為了讓阿原日子更舒心,不是為了讓他難過的。
在太皇太後的寧壽宮,晉王夫婦遭遇“次妃”這個問題。到了王太後的清寧宮,可就輕松惬意多了。王太後一如既往的慈和,半分沒有挑剔為難,也沒有打趣揶揄。到了邵太妃面前,可就有趣了,青雀被拉着看小孩兒衣裳,“瞅瞅,好看不?青雀你摸摸,很柔軟呢。”
青雀很賣力氣的摸了好幾摸,贊嘆,“真軟和!樣子也很好看呢,很可愛!”邵太妃大為得意,“那是,我花了很多心思的。小孫子的也有,小孫女的也有,青雀,你們生什麽都行。”
晉王沖着邵太妃使了好幾回眼色,不過,邵太妃和青雀興致勃勃的說着話,竟然沒看見。
晉王忍不住抱怨,“您這麽說,我們會害羞的。”您真是的,我們才成親不久,您這麽一口一個小孫子小孫女的,也不怕把您兒子兒媳給羞着了。“生什麽都行”,您這話說的,妞妞要懷胎十月辛辛苦苦才能生下孩兒,難不成您還想挑挑男女?
邵太妃面帶歉疚,不好意思的笑,“我太心急了。”青雀笑咪咪,“沒有沒有,您哪裏心急了?您說的可是正經事,大事,要緊事----再沒有比這個更大的事了!”
晉王紅了臉,邵太妃喜笑顏開。
青雀又很善解人意的加了一句,“您放心,我們一定不負所托。”晉王點頭,“嗯,一定讓您早日抱孫。”邵太妃樂的合不攏嘴。
和邵太妃依依不舍的告別之後,晉王去了幹清宮,青雀去了坤寧宮。到了坤寧宮,張皇後客客氣氣的,并沒有多餘的話,不過,她臉上的笑容是硬擠出來的。
“她一定是嫉妒我比她年輕貌美,嫉妒我比她招人喜歡!”青雀面對莊嚴的張皇後,心中不無惡意的想着,“要不,就是太皇太後想給皇帝立妃,她正難受着呢。”
太皇太後确實想給皇帝立妃,不過,皇帝不肯接受。皇帝想要中宮嫡子,不願立妃,不願妃嫔早于皇後生下長子。如此一來,原本議定要立為妃子的賈氏、李氏兩人,就落了空。李氏已憂思成疾,出宮醫治去了。賈氏依舊住在宮裏,但是,妾身未明。
張皇後總理六宮事務,宮務繁忙,青雀不便過多打擾,稍坐了會兒,便即告辭。張皇後也沒留她,妯娌二人客氣而冷淡的道了別。
“張皇後,你若能生出兒子,張家便是鐵打的江山。”青雀出了坤寧宮,也不坐轎子,慢慢行走在光亮清潔的青磚路上,“有皇帝毫無保留的信任和寵愛,你很幸運。若是你時運再好上幾分,能生下皇子,那可真是要恭喜你、恭喜張家了。”
皇帝一心敬愛皇後,後宮沒有嫔妃,對于皇後來說真是很舒心的事。若是皇後再能生下嫡子,那可稱的上是十全十美了。眼下,張皇後缺的是身孕,缺的是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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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和青雀在宮門口會合,一起上了車。上車後晉王坦誠相告,“安陽侯被免了職,勒令回家閉門思過。”
青雀微笑,“你在皇帝哥哥面前耍賴了?”想必皇帝撐不住他耍賴,才會依着他的意思懲治安陽侯。
“不是,我講理了。”晉王很鄭重,“我講的頭頭是道,井井有條,言之有理。”
他想起坤寧宮,忽的心頭不爽快,對着皇帝抱怨了一通安陽侯。安陽侯本不是皇帝倚重的大臣(他若真有本事,皇帝肯倚重他,也不用費盡心思讨好後宮了),功勞沒有,小錯不斷,皇帝何苦為了他拒絕親弟弟?當然依晉王所請。
青雀粲然。阿原明知主人是誰,卻故意去打狗,甚好。至少讓那些心存妄念的人明白,他們以為堅不可催的在高位者,根本連他的走狗也看護不了。
主人動不了的時候,打打狗,聊勝于無。
接 下來的一段時日,鄧麒幾乎天天到晉王府,愁眉苦臉說着鄧家的事:孫夫人百般思量,終于央了官媒上門提親,卻被陽武侯府一口回絕,官媒差點沒被打出來;鄧晖 和孫夫人的意思是既然薛家無意,這門親事就此做罷,可鄧之翰咬着牙不肯答應,認準了薛揚。這孩子太死心眼了,可讓人如何是好呢。
青雀很善良的提醒他,“官媒想必受了驚吓,多贈些銀兩吧,一則是壓驚,二則是封口,不許她胡亂嚼舌頭。”
其餘的,不置一詞。
鄧麒本是犯着愁的,不知想起了什麽,神色忽然溫柔起來,“官媒說你娘憤怒的差點打她,你娘她,是恨我的吧?妞妞,你娘恨我呢。”語氣竟是非常之纏綿悱恻。
青雀拈着塊點心往嘴裏送,好奇看着他,分明是表示,“你這話什麽意思呀,我不懂。”鄧麒柔聲解釋,“她恨我,總比忘了我要強。妞妞,我一直以為她已經把我忘了。”
青雀垂下眼睑,注視着手中白白嫩嫩的小點心,半晌,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悲壯的把小點心塞進口中。
鄧麒眼神迷離,神情恍惚,嘴角噙着夢幻般的、意味不明的笑意。那笑意很溫柔,很深情,仿佛在回想青春年華時的如花伴侶。
青雀一個接着一個,悲憤的吃着小點心。
晉王從外頭急急走進來,平日裏的雍容鎮定不知被扔到哪兒了,“妞妞,你吃了這麽多!乖,咱不吃了啊,小心撐着了,肚子不舒服。”
他這一說,青雀有些茫然,“好像是吃多了,胃裏發漲。”不舒服啊,渾身都不舒服。
晉王要吩咐人去叫良醫正,青雀忙止住他,“煎個山楂湯便好,哪那麽費事。”見晉王擔憂的蹙起眉頭,青雀淺淺笑起來,“四哥不知道麽,我是鐵打的。”晉王心疼的輕斥,“胡說,妞妞分明是一朵嬌花。”
鄧麒依舊癡癡坐着,臉上帶着迷離的笑容。晉王看見他這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拉起他,一直把他拉到院子裏。
鄧麒溫順的由他牽着,毫不反抗。到了院子裏,晉王正要出言指責他,卻見鄧麒異常溫柔的笑着,“妞妞的娘親并沒忘了我,她恨我呢,她恨我恨的要死。”那笑容中,竟有說不出的滿足之意。
晉王驀然覺得他也頗為可憐,忍下一口氣,命護衛送他回了鄧家。
等到他反身回來,真是大吃一驚:青雀抱着個雕漆抹金銀唾盂,好似想要嘔吐,卻又吐不出來。晉王急忙過去替青雀拍着背,“妞妞,很難受麽?”一邊揚聲叫人,吩咐去請良醫正。
良醫正葉鞏很快應召前來,替晉王妃扶過脈之後,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殿下請安心,王妃無恙。下官這便開道方子,王妃若愛吃,便吃上兩劑;若懶怠吃,便罷了。只是王妃的飲食不可随意,下官稍後會列出食單,請膳房務必照着食單為王妃備膳。”
青雀很害羞。這麽大的人了,這麽強健的身體,竟會吃着了,為了這個要請葉鞏這名醫來看病!還要按着他的食單吃飯。看看,葉大夫得有多不放心啊。
到了晚上,青雀早早的洗漱了,悄悄的、無聲無息的鑽進被窩睡覺。晉王大概知道她不好意思,并不曾跟往常一般親吻撫摸無所不至肆意纏綿,而是斯斯文文的從背後貼着她,一夜好眠。
第128 千金一諾
青雀這一覺睡的格外酣沉,直到次日辰時方醒。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玫瑰紫纏花織錦軟枕,和錦枕上一張精致絕倫的男子面龐。青雀溫柔笑了,阿原,這是我的阿原啊。
“小青雀。”阿原也醒了,伸出雙臂小心的把青雀抱過來。青雀才醒,睡眼腥松,一張小臉顯的很稚嫩,神色間有一種異于尋常的軟弱和迷糊,阿原大為心痛,輕柔親吻她的臉頰。
“好阿原,好四哥。”青雀小聲咕嚕着,頭埋到阿原懷裏,眷戀的依偎着。她如雲長發散落在阿原胸前,像上好的綢緞般光可鑒人,華美潤澤。阿原手指繞住她的長發慢慢纏繞,心境也像她的長發般,柔柔的,亮亮的。
門外響起謹慎的叩門聲。
青雀困惑的擡起頭,“四哥,今日有什麽事麽。”今天沒什麽安排啊,鐘嬷嬷怎麽會連個懶覺也不讓睡了?
她的好四哥輕輕笑起來,小心松開她的長發,柔聲哄着她,“小青雀,起床啦!再不起,不吃早食,肚子會餓到的。”
就為了讓吃早飯呀,青雀撅起小嘴。
阿原在她撅起的粉唇上狠狠啄了一口,笑着下床開門。
鐘嬷嬷帶着一衆宮女魚貫而入,服侍他倆起床洗漱更衣。化妝的時候,鐘嬷嬷滿臉陪笑的看着青雀,“王妃天生麗質,風華絕代,這些脂粉實在不配您,污了您的顏色。”
青雀大樂,“嬷嬷您真有眼光!”也不用脂粉了,素面朝天,喜滋滋的坐下吃早飯。“我本來也不喜歡這些脂粉呀,不是不愛美,都怪我生的太美,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青雀坐下來,眉飛色舞的吹牛。
女子漂亮标致的不行,要化妝都沒處下手!因為她實在太完美了,胭脂水粉,都沒了用武之地!
阿原大為贊同,“極是,都怪王妃生的太美。”眼眸中滿是暖暖的笑意,殷勤替青雀添菜。
鐘嬷嬷親自站在青雀身邊布菜,湊趣的笑,“若是世間女子都像王妃這般美貌,脂粉鋪子都該關門了!”
有人管拍馬屁,有人管添菜,青雀這頓早飯,吃的眉開眼笑。
吃完早飯,師娘單槍匹馬殺過來了,也不帶林嘯天,也不帶林嘯威,朝着青雀上下左右前前後後瞅了好幾瞅,瞅的青雀莫名其妙。末了,師娘神情凝重的拍拍她,“不許胡亂蹦蹦跳跳的,懂不懂?還有,不許胡亂吃東西!”
不許胡亂吃東西,這話青雀是明白的,紅着臉點頭。
“不許胡亂蹦蹦跳跳的”,青雀當作沒聽見。蹦蹦跳跳怎麽了,我還打打殺殺呢。
鐘嬷嬷簡直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青雀,見青雀依舊到演武場演習陣法,晉王跟在身邊助威,鐘嬷嬷急的直跺腳。
鐘嬷嬷專程去葉醫正那兒告狀,葉醫正微笑,“王妃體質和常人不同,不礙的。”見鐘嬷嬷一副心急如焚的樣子,笑着安慰她,“便是常人,也要時常動動,不能總坐着。”說了兩籮筐好話,總算把鐘嬷嬷糊弄走了。
春風沉醉的夜晚,上床之後,阿原還是從身後擁着青雀,安安份份的睡覺。青雀不解的回過身,“四哥,到了晚上,你不是會化身為狼?”阿原淺淺笑着,把她推回去,讓她花朵般的面龐對着另一側,“四哥變了,變小綿羊了。”
“變羊了呀。”青雀小聲嘟囔着,很快睡着了。
阿原看着她的後神勺,越看越好看。但是,變羊了呀,阿原親親妻子的發絲,閉上了眼睛。
接下來的時日鄧麒還常常過來坐一會兒。但是,鄧家的煩心事絕口不提,只揀輕松惬意、好玩有趣的事講給青雀聽,青雀聽的津津有味,兩眼發亮,兩腮嫣紅。
其實鄧麒是面上故作輕松,心裏快愁死了。他那寶貝長子吃了秤坨鐵了心,在又一次央官媒提親被拒絕之後,親自到近軍求見薛護訴說衷情,求娶薛揚。薛護大怒,跟他動了手,兩人都挂了彩。
“打到哪天是個頭啊。”鄧麒垂頭喪氣。
為了鄧之翰這份不合時宜的癡心,祁震和鄧麒狠狠打了一架,薛護和鄧之翰又大打出手。再堅持下去,誰知道會怎樣。
鄧晖和孫夫人後悔的不行,“薛家既如此嫌棄,當咱們沒求娶過,這事往後不再提起。”寧國公和鄧麒卻是不肯,“開弓沒有回頭箭,哪有臨陣退縮的道理。”鄧之翰更別提了,犯了執念,認定了薛揚。
孫 夫人無奈,只好輾轉托了薛護的舅母王大太太前去薛家說項。孫夫人的娘家弟媳婦蘇氏和王家七轉八折的算是遠親,蘇氏親自央了王大太太,蘇氏是什麽身份?王大 太太平時根本夠不着的貴人啊。蘇氏一開口,王大太太便滿口答應,“小事一樁,包在我身上。”不就是說個媒麽,還是這麽一門好親事。寧國公府的公子,往後會 是撫寧侯,打着燈籠都難找!
王大太太對着蘇氏打了包票,随即興沖沖去了陽武侯府,很盡職盡責的說媒,“若過了門,上頭只有一層太 婆婆,多好。你們也知道,婆婆或許刁鑽,太婆婆哪有不疼孫子、孫媳婦的?寧國公極喜歡阿揚,阿揚若過了門,寧國公必定厚待。翰哥兒本人又出衆,往後又是撫 寧侯,真是東床快婿呢!”
王大太太雖鬧過薛家,可他是薛護的舅母、岳母,又是大哥兒、大姐兒的親外祖母,薛能和祁玉不便駁她的顏面,沒法直接攆出門去,卻是一口咬定,“委實不能答允。”
王 大太太眼珠一轉,有了計較。十四五歲的姑娘家,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紀,哪能不懷春?我就不信,有位國公府的長公子一心要娶薛揚,她會不動心?那位公子可是和 她年貌相當,又癡心一片!王大太太佯怒,“我嘴皮子都磨破了,多好的親事,你們只管不答應!你們這樣,只好算了!”薛能、祁玉見她不再糾纏,各自暗暗松了 口氣。
王大太太便說,“要見見孩子們。”這要求太合理了,薛能忙命人把孫子孫女帶過來見外祖母,薛揚自然也要過來拜見舅母。
見了薛揚,王大太太拉着小手誇了又誇,根本不放手。末了,王大太太臉不紅心不跳,笑吟吟低聲問道:“阿揚,寧國公府的翰哥兒求娶于你呢,他可是有家世有家世,要才幹有才幹,長的極俊美,玉樹臨風,風度翩翩……”
薛揚下死力氣把小手掙脫出來,似笑非笑看着她,“這等事,和我爹娘說也便是了,這是我女孩兒家能聽的話麽?”草草福了福,道聲“失陪”,徑自走了。
王大太太臉上過不去,臉紅脖子粗,“這是令愛待長輩的禮數?對長輩,可以如此無禮?!”
薛能向來老實,祁玉是繼室,在原配親戚面前底氣一直不足,對王大太太遷就的不能再遷就。這會兒,兩人卻是不約而同的拍案而起,“你有長輩樣子麽?你配做長輩麽?”
王大太太沒想到他倆竟也敢跟王家翻臉,一時倒有些心虛。他倆都這樣了,要是薛護這孝子回來,哪有好臉色給自己?王大太太腳底抹油,溜了。
薛能把王大太太攆走之後,躊躇道:“也不知她跟阿揚說了什麽?她一向不知禮,若有村話被阿揚聽着了……?”
祁玉背挺的直直的,抿嘴嘴唇,“不能夠!阿揚是知書達理的閨秀,不是那等輕狂人。”
薛能小心的看了她一眼,陪笑安慰她幾句,悄悄溜出來,去看阿揚。阿揚是薛能唯一的女兒,愛惜的如同性命,祁玉雖這麽說,薛能到底放心不下。
十四五歲的姑娘家,正是要緊時候,千萬不可大意了。
阿揚在花房對着一株盛開的紅玫瑰發呆,薛能遠遠看到女兒那稚嫩的小臉上滿是迷惘之情,不禁心疼。
薛能命侍女們退下,走到阿揚身邊,溫和問她,“阿揚,大舅母跟你說什麽了?乖女兒,她那村話,你莫放在心上。”
阿揚煩惱的擡頭,“爹爹,她也沒說什麽,不過是鄧之翰那小子想娶我,托她來提親。”
“那,阿揚是個什麽意思?”薛能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見過那小子。”阿揚歪頭想了想,“他怪怪的,拿了把匕首給我,讓我殺了他。我為什麽要殺他呀,殺了人要償命的!我活的好好的,可不想做牢,更不想死。”
薛能看到女兒眼眸中的甜蜜和悵惘,心沉了下去。
阿揚嘻嘻笑起來,牽起薛能的手,“爹爹,您給我尋一個比他俊俏,比他癡情的!要比他家更顯赫,比他家爵位更高!”
“要是連鄧之翰都比不上,那我可不嫁,咱們說好了啊。還有,若是我一直不嫁,您和娘,還有哥哥、阿揮,不許嫌棄我,往後娶了嫂嫂,有了弟媳婦,也不許嫌棄我。”阿揚調皮的笑着,淘氣說道。
薛能溺愛說道:“誰敢嫌棄我阿揚?阿揚是爹娘的心頭肉,誰吃了熊心豹子明,敢嫌棄我家小阿揚?”
阿揚快活的笑起來。
出了花房,薛能心中惆悵,“若不是因為往事難堪,我都想答應了。鄧家門弟過的去,上頭只有個太婆婆,太婆婆出自大家,性情方正,必不會随意刁難孫媳婦。鄧家那小子和阿揚年貌相當,又對阿揚一片癡情。”
可是,他們中間橫着一道鴻溝,難以逾越。
薛能想着想着,焦燥起來,“沈家和祁家的恩怨,與我閨女何幹?我閨女自姓薛。我什麽都不管,我只要阿揚幸福。”
薛護回來之後,聽說王大太太的所說所為,臉黑成鍋底一般。薛能吩咐他,“別想這些有的沒的,趕緊娶個賢惠的媳婦兒進門是正經。還有,鄧之翰那小子,你仔細打聽着,看看人品如何。”
薛護大驚,“爹爹,鄧家是……”鄧家是繼母原先的夫家啊,爹爹您是怎麽了?
“我不過是名最平凡的父親,生平所願,不過是兒女平安順遂,過舒心日子。”薛能苦笑,“我不忍心讓阿揚失望,不忍心讓我閨女傷心難過。”
難道阿揚她……薛護無力的坐到椅子上。
別說薛能這當爹的了,就是薛護這做哥哥的,若是阿揚心有所屬,也不舍得逼她另嫁他人。
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妹妹啊,唯一的妹妹。
鄧 之翰很不怕死的又去近軍約見薛護,這回薛護沒打他,反倒跟他到酒樓坐了坐。鄧之翰沒什麽酒量,三杯兩杯淡酒下肚之後,話傻多,從第一眼看見阿揚時的驚豔講 起,一直講到把阿揚把匕首放到他頸間的絕望。薛護聽着聽着,心情寂廖,舉起面前晶瑩剔透的葡萄酒,慢慢品了起來。
酒入愁腸,愁更愁。
鄧之翰和薛護天天喝酒,整整喝了一個月,酒量大增。這一個月的酒喝下來,薛護簡直了解了鄧之翰的前世今生。
“大哥,外間傳言,令尊是懼內的。”鄧之翰也不怕挨打,話說的直白,“我也願意懼內啊,娶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懼內又怎麽了?大哥,我跟令尊學。”
薛護白了他一眼,“我也想呢,可是這幾年來,一直無內可懼!小子,你想懼內,看看你有沒有這個福氣吧。”
鄧之翰陪笑,“大哥,這不全靠您了麽?”
薛護低頭喝悶酒,不肯接他的話。
暮春時節的一天,葉鞏在慎重的望、聞、問、切之後,終于隆重宣布,“王妃有了身孕,兩個月了。”
他這話一出口,鐘嬷嬷先念了聲佛,又是高興,又是掉眼淚。王妃有身孕了,殿下要做爹了!
晉王嘴角勾了勾,又勾了勾,傻傻的笑起來。青雀怔了片刻,長長舒出一口氣,“大姨,我真是不負所托啊!”
祁青雀将軍言出必踐,才答應您沒多少時日,便有了喜信!
“什麽叫做千金一諾,像祁青雀将軍這樣,便叫做千金一諾!”青雀得意的吹噓,小辮子翹上了天。
第129 青雀的得意
“這一懷上孩子,妞妞更孩子氣了!”晉王看着神氣活現的青雀,歡喜無限,“往後四哥有的忙了,要照看兩個孩子,一個大的,一個小的!”
青雀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喜悅,“四哥拿我當孩子麽?好啊好啊,我喜歡做小孩!”做小孩,偎依在爹娘身邊,多好啊,多美啊。
“你是小妞妞。”晉王溫柔攬過她,“你是四哥的小妞妞。”
青雀偎依在他溫暖的懷抱裏,滿足而快樂的嘆了一口氣。
晉王把手放在妻子平平的小肚子上,眉目間滿是春意,“妞妞,咱倆首戰告捷啊!”青雀靠在他身上,喜孜孜的,“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祁青雀将軍一旦出馬,肯定是旗開得勝、大功告成!
兩人溫柔的抱在一起,欣喜、滿足的無以名狀。
晉王親自到寧壽宮報喜訊,太皇太後聽了高興的合不攏嘴,“阿原,好樣的!”把自己的寶貝孫子誇了又誇,流水般賞下補品、藥材、珍玩等物,命自己身邊的喬嬷嬷親自送去。喬嬷嬷笑着向太皇太後、晉王道了恭喜,領命去了晉王府。
自從先帝過世之後,太皇太後久已沒見過小孩子出生了,如何不喜。要說起皇帝陛下才是兄長,可是……喬嬷嬷想起皇帝、皇後,簡直替太皇太後犯愁。皇後一直沒懷上,皇帝死活不肯立妃,唉,令人嘆息。
晉王問明白了太皇太後賞的是什麽,不樂意了,“全是給她的?祖母,阿原也是有功勞的,為何沒有賞賜?”太皇太後樂的打跌,“有,有,阿原也有!”吩咐內官尋出兩件周朝的古董來賞了他,一件是青銅三足鼎,一件是青銅夔龍紋圓口雙耳簋。
晉王訛了兩件珍貴古董,心滿意足,“祖母您真是賞罰分明!”笑容滿面拍着太皇太後的馬屁,命人把古董收好。
“祖母您賞賜這般豐厚,母親會賞阿原什麽?”晉王歡快的盤算着,“雖比不上祖母,也不能太差了吧?祖母,阿原好像能發筆財。”
他這無賴樣子逗的太皇太後暢快大笑了一回,十分開懷。
正好王太後帶着張皇後一起來寧壽宮請安問好,太皇太後笑着推阿原,“這下好了,不只能得你母親的賞,還有你嫂嫂呢。”晉王拍手笑,“可不是麽?祖母提醒我了。”
王太後聽到喜信也很高興,“阿原,先帝泉下有知,定是欣慰不已。”張皇後強忍着心中的酸意,也笑着道了恭喜。王太後、張皇後又對太皇太後道賀,“您老人家要抱曾孫了,萬千之喜。”
太 皇太後指着晉王樂,“這小無賴才訛了我兩件古董,你們偏這會子湊了來,少不得也要被他訛上了。”王太後湊趣,“阿原有功,該賞的。”當即吩咐宮人送孕婦合 用的補品去晉王府,給的賞賜之物是中規中矩的,既沒簡薄,也不豐厚。張皇後也吩咐宮人,“高麗才進貢的人參,揀上好的送去給晉王妃。”對懷孕的弟媳婦顯得 極為關切。
“可惜陛下今日要接見安南使者,這喜信,只好等到陛下忙完國事,才能得知了。”張皇後矜持說道。
晉王淺笑,“陛下晚些知道倒無妨,只要多多賞賜便好。”
太皇太後和王太後都指着晉王笑不可抑,“這小無賴。”晉王笑着作揖,“祖母,母親,等見到哥哥,務必替阿原讨份厚賞。”逗的兩人又笑。晉王陪着說笑了一會兒,便告辭了。
晉 王這番到來,帶給張皇後的是驚訝、酸楚,和恐懼。我成親三年都沒動靜,她成親不過數月,便這樣了!難道,這做過将軍、慣于沖鋒陷陣的女子,身子真是異常強 健、易于受孕麽。她是将軍,偏又嫁給了親王!本朝起兵造反的親王還少麽,若是親王娶了位将軍,讓京中的皇帝如何能安枕?她和晉王仗着陛下仁厚寬和,還不知 打什麽主意呢。這會兒她又有喜,她竟然這麽快便有喜了……張皇後心緒繁亂。
帶給賈淑寧的,卻是驚喜、希望。賈淑寧在屏風後偷聽,知道晉王妃有了身孕,心中一陣狂喜。晉王妃都有身孕了,太皇太後還能忍受皇帝陛下宮中無妃、膝下猶虛這件事麽?怕是要軟硬兼施,令皇帝陛下立妃了吧?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身,賈淑寧滿目憐愛。正是青春年華,身子又一向康健,若能……若能入侍陛下,一定會生下皇長子的!賈淑寧咬緊嘴唇,眼中閃爍着希望的光茫。
-------------
去到邵太妃處,晉王手忙腳亂----邵太妃聽說青雀懷孕已有兩個月,高興的眼淚都掉下來了,晉王又要哄她勸她,又要替她擦眼淚,十分忙碌。
好容易邵太妃不哭了,仰起臉殷勤看着他,目光熱切,“阿原,你們打算生個什麽?”
晉王摸摸鼻子,“我們還沒商量好。”
“要我說,你們還是生個小阿原吧。”邵太妃眉花眼笑的建議,“這回先生個小阿原,等到下回,再生個小小雀!然後,到下下回,還生小阿原……”
晉王聽的頭暈,忙鄭重沖她拱拱手,嚴肅說道:“我們一定盡力而為。”邵太妃滿意的拍拍他,“乖兒子。”又交代了無數話,無非是要讓着青雀、要照顧好青雀,這話晉王愛聽,一一答應。
回到晉王府,只見師娘、英娘還有祁玉都來了,師娘和英娘一邊一個坐在青雀身邊,認認真真傳授養兒經。祁玉雖是遠遠的坐着,看着青雀的眼神竟也很溫柔。
晉王一來,師娘便招手叫他,“阿原過來,才囑咐完我小徒弟,輪着你了。”英娘也笑,“要做爹了,該學的地方多着呢,我們先大致給你講講。”晉王忙在她們跟前坐好了,洗耳恭聽。
一邊聽,一邊跟青雀眉來眼去。
師娘見他不專心,狠狠瞪了他一眼,“阿原!”他忙正襟危坐,神情莊重,“小姨,阿原聽着呢,聽着呢。”
祁玉冷眼看着,心裏又替青雀高興,又替阿揚犯愁。同母所生的姐妹,姐姐嫁的好,妹妹應該也不差吧?可是阿揚……唉,阿揚時運不好。
阿揚從來沒說過,“我喜歡鄧之翰,我要嫁給鄧之翰”,她就是咬死一點,“你們給我尋個強過鄧之翰的就行。比他俊俏好看,比他有才幹,比他家世好,樣樣要強過他!”
薛護曾經脫口而出,“有啊,張祜!”英國公府比寧國公府得強出兩條街吧,張祜得比鄧之翰俊上不止三分吧,更比鄧之翰的本事大了不知多少!
阿揚輕蔑撇嘴,“張祜多老啊,比我大十歲都不止!”言下之意,即便張祜來求娶,她也不樂意。
薛護等人都覺沮喪,看來,她是真喜歡上鄧之翰了。
祁玉頭疼的要命。不只祁玉,薛能、薛護父子也是不知計将安出,他們溺愛阿揚已久,根本舍不得逼她、勉強她。
祁玉目光看向一臉喜悅笑意的青雀,看向青雀身邊滿目憐愛的師娘、英娘,和青雀面前玉人一般的晉王,嘴角泛上絲苦澀笑意。阿揚,你若也能像青雀似的,該多好。
師娘、英娘和祁玉逗留許久,各自交代了兩籮筐話,方依依不舍的走了。
送走她們之後,青雀激動的在晉王面前走來走去,頭昂的高高的,“母以子貴,身價百倍!”連我仙女娘都來看我了呢,目光溫柔似水!這懷了孩子,真是不一樣啊,不一樣。
晉王溫柔的拍馬屁,“妞妞即便不懷小寶寶,在四哥心目中,也是無價之寶。”青雀驕傲的拍拍肚皮,“可是,懷了小寶寶,份量就更重了,對不對?”
那是一定的啦,小寶寶會一天天長大,當娘的份量一定會重啊。
晉王把手放在妻子小腹上,溫柔道:“妞妞說的是。”
青雀得意非凡。
次日晉王被皇帝召進宮。晉王一見面就讨賞,“哥哥,阿原有喜事,您送份賀禮吧。”皇帝好笑的看着他,“阿原成親之後,變的好不貪婪。”你從前不是這樣的呀,好似不食人間煙火。
晉王咳了一聲,“那個,成了家,不只要養自己,還要養妻子,往後還要養孩子。哥哥,我又不能經商,想來想去,生財之道便只有跟您伸手了。”
皇族中人,不許經商,不許與民争利。這個倒不能說不對,因為皇族中人若能夠經商,和普通商人是一定不會公平競争的,一定會擠占普通商人的利益。
皇帝粲然,“你還有理了。”
晉王肅然,“哥哥,阿原是最講理的!”
皇帝的笑容漸漸苦澀,“阿原,你若生了兒子,過繼給哥哥吧。”晉王吓了一跳,忙捂緊自己的肚子,瞪大了眼睛,“不給!就不給!”
皇帝見他這樣,本來心裏很苦,也繃不住樂了,“你捂着肚子幹嘛?你肚子裏有啥?”晉王臉一紅,讪讪的放下手,“沒啥,沒啥。”
晉王低頭羞慚了片刻,擡頭看着皇帝,正色說道:“哥哥,我知道您想要中宮嫡子,您想的很對,真的很對。可是,若再過個三個月兩個月的還沒喜訊,您還是立妃吧!您膝下無子,國家不穩啊。”
皇帝見他真誠,心中大為感動。皇後還隐約提起過,“晉王身份尊貴,再娶位手握兵權的王妃,萬一起了異心……?”皇後的想法不能算錯,她只是不明白阿原,不知道阿原心地清明幹淨,根本不會做污穢之事。
阿原若有異心,哪用等到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