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8)

只是她原本姓沈,如今沈家已是凋零的不像樣,雖是休了,卻依舊容她在老家住着,直到壽終正寝。

“這算什麽?”荀亮、孫超都是皺眉。可是,他們是親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并不曾開口相勸,或質問什麽。這是鄧家家事,他們只是來做個見證罷了。寧國公是一家之主,他既定了,那便定了吧。

族中長輩一向是靠着寧國公府過日子的,也無異言。

鄧麒就這麽悄無聲息的休了妻。

休妻之後,鄧麒親自約見薛能,當面求婚。薛能只打哈哈,卻沒答應,“夫婦為五倫之首,締結婚約必要慎重。鄧大人,容我三思。”

鄧麒沒法子,只好等。他也沒法跟薛能說,“我兒子可能要尚主,咱們趕緊把親事定了吧。”他跟薛家沒這交情。

鄧麒學乖了,這種事不告訴青雀,只講好笑的、好玩的。鄧之翰坐不住,薛揚實在見不着見,心急如焚,去到晉王府求青雀,“大姐,您替我美言幾句。”

青雀好奇的看着他,“鄧之翰,你确定不會後悔?确定你不會日後你後悔了,卻怪罪起阿揚,遷怒于阿揚?”

鄧之翰臉微紅,“不會。大姐,這不幹阿揚的事。”阿揚只說不再見我了,從沒提過什麽要求。阿揚那麽善良,我怎會怪她、怨她?

青雀無語。

晉王從宮裏回來,見鄧之翰在座,目光便有些不善。這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一準兒有事要麻煩我家妞妞!若是平時也便罷了,妞妞這會兒懷着身孕,不能操心操勞,懂不懂?

鄧之翰被他看的渾身難受,坐不住,倉惶告辭。

“祖母好麽?你皇帝哥哥好麽?大姨呢,有沒有問起我,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好玩的?”青雀興致勃勃問道。

“祖母好,哥哥好,你大姨也很好。”晉王無奈的摸摸鼻子,“你大姨說,她找高僧算過了,這胎是男孫。說這話的時候,你大姨笑的都成一朵花兒了。”

“大姨不會失望的。”青雀驕傲的挺起肚皮。

晉王愛撫的摸着隆起的肚皮,小聲說道:“孩兒,你出生之後,記得要稱呼我母親做祖母,可千萬不能叫大姨奶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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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雀笑的不行。

說笑了一會兒,青雀問,“令兄令嫂,還在宮中齋醮求子麽?”皇帝、皇後跟着了迷似的想生兒子,頻頻在宮中齋醮,乞求生子。

晉王無奈點頭,“是。”

青雀嫣然。這想要兒子,不是應該夫妻一起做些正經的事、神聖的事才對麽?齋醮有個鬼用。阿原的哥哥是個好皇帝,不過,過分迷信道士了。

其實,也或許不是真迷信道士,只是愛重張皇後吧。以帝王之尊,妻子婚後四年沒有身孕他也不肯另外立妃,只誠心跟着皇後一起折騰齋醮,也算是癡情人了。

晉王問起鄧之翰的來意,“不會又是來央求你的吧?我看他對你妹妹,倒有幾分真心。”

青雀捧着大肚子,似笑非笑看向他。晉王心虛,忙顧左右而言他,“妞妞,你眼看快要生了,産房要準備好,還有接生婆,也要早早的接過來住着。以免到時措手不及。”

青雀頗覺好笑。阿揚不就是小孩兒心性,喜歡過你這美麗少年麽。喜歡你而已,又沒追着你不放,也值得你這般耿耿于懷。

“兩人倒也般配。”晉王讪讪道。

“其實不般配。”青雀笑,“不過呢,他們若真有心,兩家尊長必定會成全。”

“不般配啊?”晉王這姐夫很盡職盡責的建議,“既然不般配,那還是設法讓他們分開為好。一輩子的大事,不可輕忽。”

“誰知道呢。”青雀擡頭看着殿外青郁蔥龐的花草樹木,悠悠道:“有多少非常般配的夫妻,到最後也會各有各的不幸,各有各的不足。什麽人能做夫妻,什麽人不能做夫妻,只有天知道罷了。”

若在祁青雀看來,鄧之翰不是薛揚的良配。可若鄧之翰喜歡,薛揚也喜歡,為什麽要阻隔他們呢?他們還很年輕,未來會怎樣,誰也無法預知。

若是硬把他們分開,鄧之翰別娶淑女,薛揚另嫁他人,誰敢确保他們就一定會幸福呢?既然不能确保,還是由着他們吧。他們自己的日子,自己決定怎麽過最好。

往後他們若過的好,那自是皆大歡喜。若是有什麽不如意,也是自己的選擇,沒什麽可抱怨的。

說到底,日子是人過的。你若存心把日子往好處過,總會有辦法的。至少在眼下,鄧之翰對薛揚有真心,薛揚也對鄧之翰有真意,往後會如何,看他們自己了。

秋風漸起,青雀已大着肚子快要生的時候,接連有兩樁喜事。一樁是英國公府世子張祜娶妻,新婦是他舅父家的表妹,周家的姑娘。另外一樁是寧國公府長子長孫鄧之翰成親,隆重迎娶陽武侯府大小姐,薛家的獨養女兒。

青雀已是八個多月,沒人敢讓她大着肚子出門,只好很遺憾的沒有喝上喜酒。不過,上門看望她的親朋好友很多,這兩樁親事的八卦她聽了不少。

“鄧家重視長孫媳婦。”英娘笑着告訴她,“阿揚才進門,第二天敬茶的時候,寧國公給的見面禮竟是鄧家的鑰匙。寧國公說,好孩子,我鄧家往後便交給你了。”

青雀微笑。寧國公這是……把他多年來的遺憾要彌補在阿揚身上麽?也好,有他這當家人這般青眼相看,孫夫人也好,其餘女眷也好,大概不敢給她使絆子。

寺廟。

荀氏一臉戾氣,憤怒的把連連揮手,把桌案上的茶杯、茶壺等物,悉數掃落地面!之後,她還覺得不解氣,又顫顫巍巍的走到櫃子前,打開櫃門,一件一件東西往外扔,往外摔。

翰哥兒娶了薛家丫頭!祁玉的女兒往後會是撫寧侯府的女主人!是可忍孰不可忍,陰魂不散的香秀,過了這麽多年,她還是又殺回來了!她的後人占據了鄧家,而自己卻在這裏若修!

有沒有天理王法啊。荀氏越想越來氣,手上越發用力,摔東西摔的更狠。

沒良心的、天殺的鄧永!你心裏既然有香秀,娶我做什麽?娶了我,心裏卻一直想着她,你對得起我麽,你對得我麽?

荀氏喃喃咒罵着,頹喪的坐到地上。自己為了兒孫的前程,犧牲富貴清閑日子來這裏苦修,兒孫呢?早把自己這老婆子忘到腦後了吧,翰哥兒娶親,竟無人知會自己。曾長孫娶妻,竟無人知會自己。

“去,回府去把翰哥兒叫過來見我!”荀氏指着門口吓得直發抖的兩個小丫頭,厲虧喝道。

小丫頭哭喪着個臉,壯着膽子說道:“府裏說了,大少爺新婚,不便……不便前來。”新婚夫婦跑廟裏,很好玩麽。

荀氏坐在地上,憤怒的以手捶地,“大膽!是誰這麽沒天理王法,敢說這種話!”

她跌坐在地的時候還是看了看的,坐在一件衣服之上,倒不覺硌的慌。可她以手捶地的時候卻沒細看,她不遠處是滿地碎瓷,近處雖少,卻也有碎星子。她這一捶,正巧捶在兩片碎瓷上,頓時,鑽心般的疼痛包圍了她。

荀氏流着眼淚罵道:“蠢才,還不快叫大夫!”她大半輩子都是養尊處優的,這陣子在寺廟過清苦日子,已是覺得自己凄慘到了極點。可她究竟沒吃過皮肉之苦,這會兒被碎瓷紮着了,簡直是悲痛欲絕。

小丫頭見她手掌流了血,也慌了,忙跑出去求助。荀氏一個人孤零零坐在地上,看着滿地碎瓷,一屋凄清,痛哭失聲。

會亭。

沈茉抄了兩行經書,煩燥的扔下筆,“這般冷清的日子,要到哪年哪月!翰哥兒,你是我親生的兒子,怎能這般苛待于我!你到底幾時接我回去啊,我實在忍受不下去了!”沒有華衣,沒有美食,沒有可供來往的夫人小姐,你是想活活憋屈死我不成!

院子裏,陽光下,一名年約四十出頭的管事婆子冷眼看着屋裏的沈茉。這管事婆子雖是年紀有些大了,面目卻很有幾分秀麗,顯然年輕時候是個美人。

她必定時運極差,故此以這等出衆的容貌,竟至淪落到這偏僻的鄉下地方,做個管事婆子。寧國公府這等富貴人家,她這等的美人,怎麽年輕時候竟沒有出人頭地呢?

“我曾經嬌媚鮮豔,如同天上那一輪明月。”管事婆子目光中透着森意,?“我曾經美麗的可比枝頭繁花。但是,拜你所賜,卻早早的凋零了。”

“當年,你送給我一個京城來的消息,對不對?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少不得也送你一個京城來的消息,讓你大大的驚喜一下。”管事婆子嘴角噙着絲不懷好意的笑,慢慢向屋裏走去。

第137 生了

她的步子緩慢而優雅,顯然曾經受過良好的教養。秋日的晴朗碧空明淨而高遠,她在陽光下一步一步走着,神情中有種和絢爛秋景極不合諧的蒼涼之感。

沈茉正在看着桌上那卷經書生悶氣,見她進來,皺眉道:“明月,你怎的才來?不是叫你常過來陪我說說話麽,這祖居裏頭,也只有你學識教養尚可,可以一談。”

唉,在這鄉下地方,別說珠光寶氣、雍容華貴的夫人太太們了,連個能識字的仆婦都難尋。像明月這樣,不只讀過書,還談吐舉止都頗為娴雅的,真是太難得了,鳳毛麟角啊。

這 已經風華不再的管事婆子,就是鄧麒當年倚重的大丫頭,通詩文擅書法的明月姑娘。她曾被鄧麒委以重任,在這祖居之中陪伴即将臨産的祁玉,并負責和京城、宣府 之間的書信往來。可惜,祁玉生下孩子的那天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之事,導致祁玉和孩子全部離開了鄧家祖居。為着這件事,祖居留守的一衆人等各有輕重不同的處 罰,明月貼身服侍的小丫頭珠兒死了,明月也被關了許久。多年之後被放出來,明月青春已逝,心也灰了,被夏姨娘好言好語勸慰一番後,嫁給鄧家仆役趙祿為妻, 守在祖居做了管事婆子。

這些年來,明月每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想起往事,滿懷惆悵。若是當年沒有京城送來的書信、婚書,自己只能 耐着性子守在祁玉身邊,不敢輕舉妄動吧?若能熬過那兩三年,或許也會跟明珠、明芳一樣被大爺收了房,生下一男半女的,便能做姨娘,過着豐衣足食的好日子。 可是,京城偏偏有心懷叵測的人送來書信,誘惑自己犯下大錯。

罷了,這都是命。明月思來想去,最後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就在明月認了命,要默默無聞過完這慘淡下半輩子的時候,沈茉來了。曾經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世孫夫人,大少爺大小姐的親娘,竟被發配回了祖居,被關到家廟吃齋念佛。

深埋在明月心底的仇恨、怨忿,在見到沈茉的那一刻重新滋生。就是她,就是眼前這個陰險的女人,是她從京城送過來書信、婚書,逼走了祁玉,毀了自己一輩子。

最開始,明月雖是滿腔忿恨,卻沒敢流露出來。這女人可是府裏正經的大太太,有親生兒子呢!誰知道她會不會過幾天便被接回去,重新過上錦衣玉食、頤指氣使的好日子。到了那個時候,自己的生殺大權可是掌握在她的手心。

明月忍了許久,忍的牙都疼了。等她從從明珠、明芳那兒得到信兒,知道了京城寧國公府的不少事情,明月真想仰天大笑,沈茉啊沈茉,你害苦了我一輩子,原來你也有今天!你有兒有女有身份有地位的,竟然也淪落到了這個境地!

明月嘴角泛起絲譏諷的微笑,慢條斯理答道:“我雖沒用,現如今也管着廚房上的采買呢。您在家廟的一應吃食之物,都是我去備辦。”

沈 茉沉下臉,“提起這個,我可要跟你不依。便是要吃素,也該是精致潔淨的素食,不是清湯寡水!”想起自己的飲食,沈茉真是殺人的心都有。普通的白米飯,大白 菜熬米條,炒時蔬、涼扮時蔬,真是連一點葷腥也見不着啊。曾幾何時,沈家大小姐、鄧家大太太會淪落到這一步,吃這般粗糙的食物!

明月抿嘴笑,“我只管采買,若說做,另有廚房的林大娘管着。林大娘那人您也知道,世子夫人極是信重于她,她做事,向來是勤謹的。”

這是拿世子夫人來壓我麽?沈茉沉下臉,眉眼間滿是氣憤之色。虎落平陽任犬欺,到了這裏,連廚房上的人都使喚不動了,連吃的都這般馬馬虎虎。

沈 茉雖極為氣憤,卻盡力隐忍,并沒發作。她自從被鄧之翰毅然決然的送出京,送回祖居,便十分警醒,不敢鬧事。“我不吵不鬧的,過兩年翰哥兒心軟了,定會接我 回去。”沈茉盤算的很好,“若是吵鬧了,他這死心眼兒定是覺着我還不認錯,還該忏悔。不如裝出副順從樣子,博取可憐同情。”

沈茉穩了穩心神,含笑沖明月招手,“坐下吧,講些外邊的新鮮事給我聽聽。”明月微微躬身道謝,果真在她下首揀了個凳了,坐下了。

“你還真不見外。”沈茉心中不快。

“說起來,你男人前頭那媳婦兒,如今可是威風了呢。”沈茉笑道:“就是那位叫英娘的婢女,還記得麽?她走了運,如今是位伯夫人了,一品诰命呢。”

“聽 說過。”明月客氣的欠欠身,“不瞞您說,我當家的還想過要去京城訛她,騙幾個銀錢花花。是我死命把他攔住了,我說他,你也不想想,一個婢女能到今時今日的 地位,背後會沒人捧着?她夫婿是位伯爺,沙場征戰幾十年,不知會狠到什麽地步呢!若是人家發了狠,你的小命能保住?還是老實呆着吧,甭去送死了。”

沈茉大為不悅,“怎麽說話來着?打狗還得看主人呢,趙祿怎麽着也是寧國公府的下人,那家能不看寧國公府的面子麽。”

明月哧的一笑,“可是跑到伯府訛人,可不是寧國公府的意思啊。您忘了麽,大爺嚴令禁止,從前那位大奶奶,連同大奶奶身邊的婢女,大奶奶生下的小女嬰,永不許在人前提起。”

“從前那位大奶奶”,沈茉被明月這句話刺的差點跳起來。沈茉真想大聲怒吼,我才是明媒正娶的,我才是原配,玉兒她是無媒茍合,哪裏配稱“從前那位大奶奶”?

她也就是想想罷了。自從十二年前,鄧、沈兩家被逼無奈,承認了鄧麒和祁玉的婚書,沈茉就說不起這個話,吹不起這個牛。

沈茉眉間臉上都是氣憤和不耐煩,顯見得心浮氣燥,沒有定力。明月冷眼看着她,神色雖是淡淡的,心中卻覺快意:看見她這樣,我便好受多了。

沈茉提起筆想要抄經,一邊蘸着墨,一邊慢慢問道:“明月,你可聽到京裏有什麽新鮮事麽?長日漫漫,說來也可略作消遣。”

明 月就等着她這句話呢,聞言,臉上有了為難的神色,“別家倒不知道,寧國公府好似有幾件喜事。”沈茉大為關切,手中的毛筆落在桌子上,染出一大片墨跡。她也 顧不上這個,神色急切的問着明月,“什麽喜事?是不是大小姐嫁到了英國公府,是不是?”上頭明明答應過,不管事情成或不成,只要出了力,這事便是準準的。 算來已有大半年的功夫了,無論如何都該成事了吧?

明月愕然。大小姐和英國公府?這是從何說起。

“有好幾件呢。”明月微笑道:“有大小姐的,大少爺的,還有二少爺的,好幾件喜事。不過,究竟許了哪家,娶了哪位,我卻是不知的,只有問我當家的。”

沈 茉心中好似有一團火在燃燒,忍不住推了推明月,“你快問去。”屏姐兒到底嫁沒嫁到張家,快給我問清楚了。翰哥兒是個兒子,家世人才在這兒擺着,不愁娶不着 好姑娘。屏姐兒是姑娘家,身份被沈家給連累了,想嫁入英國公府,可是頗不容易。若是尋常勳戚人家,皇後開了口,誰敢不點頭?偏偏英國公府與衆不同,格外難 纏,這可愁死人了。

明月有些抱歉的看着她,“我當家的,就好喝個酒,時常缺酒錢。不瞞您說,他待我淡淡的,并不親熱,便是我去問他些什麽,若沒銀錢,他也是不說的。”明月咬咬唇,聲音低了下去,“不只不會說,他還會老大耳刮子打我,還會破口大罵……”

趙祿,原本在鄧麒面前也有些體面。後來,漸漸的他顯着不大能幹,做事不合主子的心意,便被遠遠的打發了。趙祿心裏不痛快,時常發脾氣,酗酒,打人,很難伺候。明月在他身邊,日子很艱難。

沈茉聽她這麽說,倒也有些同情,“打老婆算什麽本事?這沒出息的。”想了想,從手上取下個金镯子遞給明月,“這個拿給他,問清楚了。”趙祿死要錢,那就給他呗。若是真能聽到佳音,一個镯子可算什麽呢。

明月不敢接,“我若拿給他,他定是懷疑我私吞了大利,只給他小頭。要不,哪天晚上我悄悄引了他來,您當面問他,當面賞他,可好?他……他兇的很,我很怕……”

沈茉但求能聽到好消息,一一點頭應允。

明月告辭出來之後,嘴角浮上絲古怪的笑容。你會暗地裏坑人,難道我不會?我要讓趙祿那酒鬼親口告訴你,我可是什麽幹系也不肯擔。

我雖活的不好,可還不想死呢。倒是趙祿那酒鬼,可以去死一死了。明月想起趙祿的狠辣無情,眼中有了兇光。怪不得英娘要離開他呢,趙祿他不是人!這種臭男人,早死了早幹淨!

明月回到家,見着趙祿,說的卻是,“沈氏想知道京裏的信兒,肯花大價錢。我卻不知道該要她多少,推說不知道,要問着你。你說說看,咱們要她多少合适?”

趙祿才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可是背也駝了,人也不精神了,看着倒像五十歲。明月瞅着他這幅不堪的形容,心裏一陣惡心。

趙祿一聽有銀錢可賺,混濁的眼睛中有了亮光,“她能出得起多少?依我看,她到了這一步,手頭未必有活泛錢。”她原來确實是威風的,可現如今麽,呵呵,恐怕也不比我寬裕多少吧。

明月不貪心,好意勸他,“蚊子腿也是肉,不賺白不賺。”趙祿便笑了,“成,不拘她出得起多少,只要有誠意,我便告訴她又何妨。”寧國公府的消息能賣錢,何樂而不為。再說了,賣給的還是寧國公府自己人,不算背主。

明月兩下裏說合好了,趁着自己值夜的一個晚上,人不知鬼不覺的把趙祿引了過去,讓他和沈茉當面交易。一見了面,沈茉痛快的很,直接從手腕上退下一個金镯子遞過去,“賞你了。”趙祿欣喜的接過來拈了拈,實心的,不輕啊,心中大喜。

趙祿一臉谄媚的笑,“府裏頭辦了一件喜事,定下一件喜事。這已經辦過的喜事,是大少爺娶了陽武侯府大小姐薛氏為妻……”

沈茉好像被人迎頭打了一棒,頓時呆住了。翰哥兒娶了薛家的姑娘?翰哥兒,她娘是我的死敵,你怎能答應這樣的親事呢。你曾祖父瘋了,你爹瘋了,難不成你也跟着瘋了?沈茉又是頭痛,又覺憤怒。

“……二少爺定了親,新娘是裴老爺子唯一的曾孫女。世子夫人親自操持的定親禮,聽說極之隆重……”趙祿拿了好處,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沈茉已是充耳不聞。鄧子益和哪家閨秀定了親,關我什麽事?我只在意屏姐兒嫁誰,翰哥兒娶誰。屏姐兒的喜訊竟還沒傳來,翰哥兒卻娶了薛家丫頭,這……這算怎麽一檔子事。

趙祿陪笑看着她,“您久未回去,京城的新鮮事您可想多聽聽?”沈茉心緒煩亂的點點頭,“你說。”可是趙祿一臉谄媚的笑,卻并不開口。沈茉過了一會兒才想到他的用意,忍着一口氣,又從腕上取下一只古銀镯子遞了過去。

明月說的沒錯,這趙祿真是個死要錢的!沈茉暗罵。

趙祿看看是銀的,就有點不大高興。可是,有銀的總比沒有強,還是說說吧,“……從宮裏到銀錠橋的路上,常常有內侍、宮人來往,回回都帶着大批賞賜,引人注目的很。您猜怎麽着?原來是晉王妃即将生産,宮裏老娘娘要抱曾孫子了,高興啊,賞賜一撥接一撥的……”

沈茉聽了,不只是頭痛,心肝兒肺都是痛的。玉兒生的那小丫頭也忒好命了!硬是能從石屋裏逃了生,還能順順當當嫁給晉王。這會兒,她孩子都快生下來了!我屏姐兒都還沒出閣呢,她怎能這樣?怎能這樣?

“……還有啊,英國公府世子張祜,您知道吧?成親了!終于成親了!聽說娶的是周家姑娘,他的表妹,比他小十歲呢。您知道張世子為什麽二十多了一直不娶妻?因為要等表妹長大啊,哈哈……”趙祿越說越上瘾,唾沫橫飛,眉飛色舞。

沈茉一下子懵了,傻了,被打垮了。張祜娶了周家表妹?張祜一直到二十多歲不娶妻便是等着表妹長大?那我屏姐兒呢,屏姐兒打小便癡心愛慕他,屏姐兒該怎麽辦?沈茉傷心、憤怒,真想沖到京城,沖到英國公府,對着張祜大聲質問。

“張祜娶了表妹,翰哥兒娶了……”沈茉經受不起這雙重打擊,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趙祿吓了一跳。好好的,這都是多好的事啊,她怎麽會昏了?趙祿心裏害怕,忙把明月往前一推,“快,好生服侍着。”自己麻溜的跑了。

明月鄙夷看了一眼他倉惶的背影,啐了一口,“殺千刀的!”也就是在我面前逞逞威風罷了,真遇着事,你跑的比兔子都快!

轉過頭看看昏倒在地的沈茉,明月眼眸中有了笑意。你也有今天啊,真是老天有眼。她蹲□子欣賞了好半天,過足了瘾,才伸手狠狠掐沈茉的人中。沈茉痛的大叫一聲,明月聽了,更覺暢快。

這之後的幾天沈茉一直眼神呆滞,時常怔怔的流下淚來。明月見她如此,心中忿恨非但沒有減少,反倒增加了:你的苦,能抵過我吃的苦麽?

明月的心,更硬了。

趙祿把金銀镯子賣了,換了不少好酒,連着半個月都是大醉酩酊。他人品不行,酒品更差,喝醉酒之後便又哭又罵,常拿明月出氣,明月對他已是忍無可忍。

明月很痛苦。當值的時候對着沈茉,不斷的想起過往,想起自己嬌豔輕盈的好時光。不當值的時候對着趙祿那老酒鬼,死的心都有。

沈茉頹廢過一段時日之後,漸漸又好了。她推心置腹的拉着明月說心裏話,“我兒子會是撫寧侯,鄧家往後全是我兒子的!我兒子很孝順,等風頭過了,他一準兒會來接我。你好生服侍陪伴我,到那時,我虧待不了你。”

明月輕柔的笑着,“好啊。”你兒子來接你?做夢去吧。你這樣的人若有好收梢,真是老天爺不長眼。

沈茉整天被關在家廟裏,她是一定要拉着個人說說話的,否則憋也會給憋死。明月談吐舉止合的意,對她也有用,沈茉便常對明月吐露心跡。

“你道薛家那丫頭是誰?祁玉的閨女!我都不明白祁玉是怎麽想的,被鄧家棄婚侮辱之後,竟還能把親閨女許過來!”沈茉眼中閃着惡毒的光茫,“明月你說,府裏什麽時候回鄉祭祖?到時候,我要看着薛家那丫頭跪在我腳下,戰戰兢兢的叫我婆婆!”

想到能折磨祁玉的親生女兒,祁青雀的異母妹妹,沈茉興奮的兩眼放光,兩頰有着不正常的嫣紅。

明月是常和明珠、明芳等人通信,寧國公府的事她知道的一清二楚。聽沈茉這麽說,明月心裏大大的把她嘲笑了一通:你還想逞婆婆威風呢?你已經被休棄了,薛家姑娘根本不會來見你,用不着見你。

你當陽武侯府全是傻子啊?陽武侯夫人當年在這祖居中生下孩兒,第二天硬是帶着婢女、抱着孩子飄然而去。她有這股子狠勁兒,時運也強,後來另外嫁人生子,做了陽武侯府的當家夫人。就她這樣的,你說她傻麽?她能不防着你?我看呀,你是被關的太久,腦子不大好使了。

明月一邊鄙夷着沈茉,一邊琢磨着整倒她的計策。整倒她不難,可是不能把自己賠進去,一定不能把自己賠進去。府裏不許聲張,若是知道自己洩露了消息,自己是活不成的。

如何是好?明月轉着腦筋。

而沈茉,則是滿心滿腦的如何整治薛揚,如何激怒祁玉。玉兒,你的女兒竟嫁給了我的兒子!其實你又何必瞞着我呢,你若直接來跟我說,我是一定會答應的呀。能折磨你女兒,我求之不得,朝思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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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府裏,青雀捧着大肚子慢悠悠在屋裏踱着步,師娘和英娘一邊兒一個小心翼翼的跟着她,“妞妞累不累?歇會子吧?”英娘軟語央求。“丫頭,你這都快到日子了,還到處瞎轉悠呢。”師娘訓斥。

祁玉坐在不遠處看着,心裏也很是犯愁、擔心,“當年我生你,足足疼了一天一夜。青雀,你這可是頭胎,想想就讓人……唉,還不能開口跟你說,怕吓着你。”

青雀不經意暼過來,見她眼光溫柔,隐隐有着擔憂,調皮的沖她笑了笑。別這樣啦,個個都跟如臨大敵似的,犯的上麽?不就是生個孩子,瓜熟自然蒂落,有什麽呀。

青雀走了會兒,坐下來歇息。她伸手想拿桌案上的秋梨,被師娘伸手打掉了,“不許吃!整天吃啊吃的,到時孩子太大,不好生。”青雀好不委屈,“吃都不讓吃了?肚子餓怎麽辦?”師娘見她可憐,削了一小塊喂到她嘴裏,“只許吃一塊啊,不許貪多。”

青雀慢慢嚼着,誇張的擡手擦了擦眼睛,好像要哭。英娘明知她是撒嬌,還是心疼的不行,“妞妞,快要生的時候,真是不能吃的太多。孩子若是太大,到時你多受罪啊。”

青雀看看英娘,看看師娘,仰頭嘆道:“想我娘了。”

因為防着有人要拿青雀的身世做文章,成親之前晉王已悄悄把莫爹莫娘一家妥善安置在城外的皇莊中。青雀此時想起從小到大給自己炖肉吃的養母,感概良多。

祁玉臉一僵。青雀提起莫二郎夫婦便是熟稔親切的叫爹叫娘,提起自己,卻已是“姑母”。姑母,自己最終成了青雀的姑母。

師娘嗔怪的輕輕打了青雀一下,“頑皮。”英娘抿嘴笑,“妞妞,你就是再怎麽說,我們也不會給你多吃的。”青雀嘻嘻笑,“那算了,算了。”

“師娘,英娘,你們各回各家罷。”青雀體貼的說道:“師娘是長子長婦,英娘是當家主母,府裏哪能離得開你們?回罷,回罷。”

師娘白了她一眼,“不是你才見我的時候了吧,敢攆我?丫頭,咱們才見面的時候,你是怎麽纏着我的?”英娘摸摸她的頭,嗔怪,“小時候我不哄你,你便耍賴不肯睡覺!這會兒嫌棄英娘了?嫌棄我也不走。”

青雀見狀,豪邁的揮揮手,“算了,師娘和英娘比吃食重要!”英娘抿嘴笑,師娘恨的捧起她的小臉,捏了好幾下。

“從小到大您都是這麽希罕我呀。”青雀無比自戀的咪起眼睛,陶醉了。

祁 玉忽覺得渾身不舒服,站起身要走。師娘無所謂,“你慢點兒啊。”她對祁玉一直不冷不熱的。英娘忙站起身,“再坐會子,陪妞妞說幾句話,豈不是好?”祁玉堅 不肯留,青雀笑嘻嘻,“您先回罷。等下回咱們再見面,沒準兒我就苗條了。”祁玉忍不住嘴角微翹,“傻話,你當生個孩子是容易的。”

送走祁玉,英娘自外回來,讪讪道:“不知道小姐會不會生氣呢,妞妞,你英爹不肯見鄧之翰,也不許鄧之翰到宣城伯府。那是小姐的女婿,唉,可是你英爹執意如此,我也沒法子。”

青雀本是笑嘻嘻的,聞言神色鄭重起來,“英娘,英爹這樣很對啊,你不要多想。”英爹敬重外祖父,當然不會喜歡有沈家血脈的鄧之翰,排斥他是很正常的。

英娘還是有些歉意,“我什麽也不懂,只知道老爺少爺都去了,祁家只剩下小姐一人。只要小姐過的好,開心高興,不就好了?可你英爹不這麽想。我別的不擔心,就怕小姐覺得受怠慢。”宣城伯府,是小姐的娘家啊。

師娘拍拍她,“別人家的事,咱們管不着。咱們家的事,咱們自己做主!英爹姓祁,你是祁家主婦,祁家的事你倆說了算。”青雀大力點頭,“就是這個話!”

薛家、鄧家的事我不管,只管祁家和晉王府。

英娘歉意的笑了笑,還是心裏沒底。師娘皺眉,你怎麽這樣啊?做将軍夫人多少年了,還這麽畏怯?師娘哪裏知道,英娘打小便是祁家婢女,忠心耿耿的,習慣了唯祁玉馬首是瞻。

“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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