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13)

就不肯睡覺。”青雀連連點頭,“真的,他離不開我倆!”

太皇太後的關注點并不一樣,皺眉道:“這麽小的孩子,不是應該吃奶麽?怎麽還要喂飯?”五個月的孩子喂飯,你們瞎給孩子吃什麽啊。

青雀不好意思的說道:“他想吃飯啊,我們吃飯的時候,他眼巴巴的看着,很可憐的。”晉王神色認真,“祖母您想想,他吃奶已經吃了五個月,怎麽可能沒吃煩呢。該給孩子換換口味,您說對不對?”

好脾氣的太皇太後被他倆忽悠的頭暈,“成,那吃飯吧。別給孩子亂吃,問問乳母、嬷嬷們。”晉王笑,“您放心吧,我問過林醫正的,什麽能給孩子吃,什麽不能給孩子吃,問的清清楚楚。”林醫正是名醫,太皇太後聽了點頭,“如此甚好。”

“你倆帶孩子先去清寧宮,再去清興宮。”太皇太後吩咐,“之後,便回寧壽宮陪祖母,別的地方不用去了。”

晉王和青雀一邊答應着,一邊不經意問道:“不見嫂嫂,是否有些無禮?”太皇太後神色淡淡的,“她病了,讓她好生養着。小聰聰才一點點大,有病人的地方,可去不得。”晉王和青雀唯唯答應。

王太後見了小聰聰很高興,逗孩子玩了一會兒,賞了幾件佛朗機國傳過來的玩器,“聰哥兒喜不喜歡?若喜歡,給祖母笑一個,好不好?”小聰聰很財迷的抱起一個金色小帆船,咯咯咯的笑出聲來。

宮中寂寞,王太後哪有不喜歡小孩子的?看着小聰聰花朵般的笑容,王太後有片刻失神,多可愛的孩子啊。

“阿原就藩之後,便不能在太後跟前盡孝了。”晉王聲音低沉,“望太後保重身體,歡愉度日,阿原雖遠在千裏之外,也會時時牽挂您的。”

王太後感概的點頭,“阿原,我會的。你到了遼東,也要好好的,知道麽?遼東天氣寒冷,你要注意保暖,聰哥兒還小,更要當心了,不可讓孩子着涼。”

晉王恭敬的答應了。

青雀有些不好意思的提起,“有個不情之請,可否央您照看清興宮?陛下、皇後殿下俱是仁厚之人,定不會薄待太妃們,殿下和我也是白操心罷了。”

邵太妃也曾是宮中寵妃,不過她得寵的時候并沒嚣張,更沒在王太後面前失過禮。王太後和邵太妃并無宿怨,樂得賣個人情,笑着答應了。

晉王夫婦都是長長松了一口氣,只有小聰聰還是懵懂無知,注意力全被眼前這一堆新鮮玩具吸引去了。他坐在羅漢榻上,一會兒摸摸小金船,一會兒摸摸小自鳴鐘,充滿好奇,興致勃勃。

孩子的笑聲給空曠的大殿增添了多少生氣,晉王夫婦抱着小聰聰告辭的時候,王太後真是依依不舍的。

到了清興宮,小聰聰不用爹娘教,很自覺的又是沖着邵太妃笑,又是湊過去往臉上塗唾沫,毫不見外。邵太妃樂的不行,“乖孫子,這是認識祖母了吧?可真聰明!”抱着不放,親了又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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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雀附耳到大姨耳邊說着機密話語,大姨先是一臉的不能置信,繼而狂喜起來,“真的麽,真的麽?”她低聲喃喃,鳳眼中閃爍着灼人的光茫。

阿原、青雀一起望着她微笑,可不是真的麽,我們還能騙您不成。

邵太妃流下喜悅的淚水。阿原,青雀,不管事情成還是不成,只要你們有這份心,母親值了,這輩子值了。

小聰聰“啊啊”着,嫩嫩的小手指準确的摸到邵太妃臉上,淚水上,邵太妃低頭看着他,又哭又笑,“小聰聰,祖母不是哭,祖母是高興的,高興的。”

晉王伸出修長的手指替母親拭淚,心裏酸酸的。青雀在旁嘻嘻笑,“大姨,我要生夠聰明勇敢四兄妹呢,我們兩個哪看的了四個孩子?您必須得跟過去,要不我們過不了日子呀。”

晉王心中叫苦。妞妞你還記着聰明勇敢四兄妹呢,咱們換個名字成不成?譬如,聰慧堅毅、聰敏伶俐?妞妞,這個我要跟你好好商量商量。

四兄妹?邵太妃精神了,“阿原,小青雀,你們只管生,孩子有我看着呢!多生幾個,四兄妹也成,五兄妹、六兄妹也不嫌多。”

“成啊,多多益善。”青雀笑咪咪。

“一定讓您懷中有可抱。”晉王鄭重允諾。

您這會兒抱小聰聰便好,等到小聰聰會跑會跳之後,我們再給您生個小孫子或是小孫女。等到小的會跑會跳之後,更小的又來了……一定讓您懷中有可抱。

您這會兒抱小聰聰便好,等到小聰聰會跑會跳之後,我們再給您生個小孫子或是小孫女。等到小的會跑會跳之後,更小的又來了……一定讓您懷中有可抱。

這 天,後宮之中只有一個人悶悶不樂,就是正在養病的張皇後。她知道晉王夫婦進了宮,知道小聰聰得了無數誇贊、賞賜,心裏很不是滋味。皇帝依舊沒有回到坤寧宮 居住,繼續住在幹清宮裏,日夜操勞他的國事。當然了,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娛樂,隔個三兩日他便會去暖碧小閣,聽聽曲,看看戲。這些都不算什麽,最讓張皇後痛 心疾首的是,皇帝每回過去都會有彤史記錄。

張皇後心生恐懼,覺得皇帝似乎離她越來越遠,她已經把握不住了。

該怎麽挽回皇帝呢?該怎麽挽回皇帝呢?張皇後連覺都睡不好,睡裏夢裏都在思索這個難題。

她曾很堅定的認為自己是夢月入懷而生的貴人,毫無疑問應該尊榮,應該站在最高處,帶着颠倒衆生的迷人微笑俯視衆臣民。可是,皇帝獨宿幹清宮後,她的自信忽然被打擊的七零八落,再也揀不起來。

張皇後的生活中有了眼淚,流不完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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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夫婦正在忙忙碌碌的收拾行囊,準備往遼東搬家的時候,清興宮的邵太妃忽然生了病。皇帝是仁孝的君主,對先帝的太妃們自然客氣恭敬的很,邵太妃生病後,很快有太醫過去請脈、開藥方。

可是藥方開了,藥煎了,邵太妃的病只管不好。不只不好,還一日一日的愈發沉重了。可憐晉王夫婦心中憂慮母親,卻還不能耽誤就藩的行程,只好一邊垂淚,一邊看宮人收拾行李。

這時候,晉王被禦史彈劾了,彈劾的罪名是“不孝”。親生母親在後宮生着病,他只管利欲熏心的斂財、準備往藩地撈金銀財寶!這樣的親王,令人齒冷。

在天朝,不管哪朝哪代,“不孝”都是一項很嚴重的指責,是一頂大帽子。這頂大帽子壓下來,會死人的。被罵“不孝”,上至帝王,下至黎民百姓,誰也吃不消。

晉王去跟皇帝哭了一場,“您說我該怎麽辦?若請求留在京城為母親侍疾,不能按期就藩,這些文官們定然有話說,定會污賴我居心叵測。若按期就藩,他們又罵我不孝。我沒法子了,左右不是人。”

皇帝也是頭疼,邵太妃怎麽好巧不巧的這時節病了呢?唉,病的真不是時候啊。

晉 王在皇帝面前哭過之後,回府之後,不知受了哪位高人指點,揚揚灑灑上了道表章,很煽情的大談“孝道”,又大大的拍了皇帝的馬屁,把皇帝的“以孝治國”誇了 個天花亂墜。最後,很誠懇的提出,大兄皇帝陛下您以孝治國,弟弟我的生母正病着,而我必須此時就藩,不能再耽擱。為保全母子情意,為全人間孝道,請您同意 我帶我母親一起就藩吧!我深知太妃沒有跟随親生兒子一起就藩的先例,不敢要求先例為我而開,只想暫且帶太妃一起,等太妃病好了,一定送回來,絕不食言。

言辭凄楚,非常可憐。

晉王這道奏章肯定是先到內閣,然後再傳進宮的。內閣中各位大臣瞧過之後,都為動容,“誰說晉王不孝順?不孝順的人能寫出這樣情真意切的文章麽。”

太妃随親王一道就藩,這是沒有先例的。可是晉王也沒有要求為自己開先例,他這不是親生母親病了,沒法子麽?人家說的清清楚楚,等邵太妃病好了,一天也不耽擱,還送回清興宮。

閣臣們的票拟,偏向于同意晉王所請。

皇帝從前就有過這意思,既然內閣贊成,他也樂的答應。皇帝,是一個好人,也是個好哥哥。

皇帝提起禦筆,在奏折上批了一個朱紅色的“準”字。

晉王和青雀得了準信兒之後,激動的抱在一起。“母親能和咱們一起了!”“大姨能和咱們一起了!”兩人都是心潮澎湃。

晉 王進宮謝了恩,當天便把邵太妃接出了宮。晉王親自扶着病弱的邵太妃坐上轎子,親自替邵太妃扶着轎子,一路走回晉王府。這一幕落到文官們眼中,都是大為嘆 息,還會有誰指責晉王不孝呢?至于皇帝,因為這件事他真是得了極好的名聲。友愛兄弟,寬待太妃,明君啊,聖主啊。

等到病中的張皇後也知道的時候,這件事已是塵埃落定,再難更改。讓皇帝改口?怎麽可能。君無戲言,知道麽?已經告訴晉王,“哥哥答應了”;已經告訴內閣,“朕準了”;然後再來句,“朕後悔了,收回。”怎麽,想做出爾反爾的小人麽,想成為笑柄麽。

張皇後差點沒氣背過去。晉王就藩遼東啊,軍事重鎮!他的王妃還繼續做将軍,能指揮千軍萬馬,然後你還讓他把親娘接走了!他若反了,你可怎麽辦?!

張 皇後明知太皇太後疼孫子,沒敢去太皇太後面前說這糟心事。王太後好心來看望她,張皇後委委屈屈的傾訴,“不知晉王夫婦安的什麽心,竟費盡心機的,把邵太妃 帶出了宮。”王太後大為詫異,“邵太妃病了,阿原又被彈劾,他也是沒法子了。若說他早有預謀,絕不會的。”阿原和青雀上回見我之時,還托我照看邵太妃呢。 若是他們早有預謀,這不是多此一舉麽。

可憐張皇後一腔心事,世上無人明白。

第149 餞行

皇帝和太皇太後一樣,憐惜阿原這從小嬌生慣養的親王要遠赴遼東邊境,又憐惜小聰聰還不到一周歲就要經歷長途跋涉,心裏有萬分的舍不得。可是祖制如此,阿原又不能不走,只好多給賞賜,以補償阿原。

“祖母,哥哥,別再給賞賜了。”晉王抱怨,“到我離京的時候,若是車馬太多,行囊太厚,會被罵貪婪的。或許又會被彈劾,也說不定。”

見弟弟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皇帝大起知己之感。阿原,哥哥和你一樣,都對這些言官、禦史、科道們很頭疼啊。他們為了屁大點兒的事就能一封接一封的上書,好像天底下就他們最正經、最神聖、道德上最無可挑剔一樣。言官,不好惹啊。

太皇太後則是一邊好說話的點頭答應,一邊滿懷希望的交代,“橫豎你倆也不必親自動手收拾行裝,常帶小聰聰過來看看祖母吧。你們這一走,可就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見了。”

晉王笑,“是,祖母。若我倆哪天沒有餞行酒,便帶小聰聰來看您。”他要就藩之前,親朋好友肯定是輪流送餞行酒的,一家一家應酬下來,也很忙碌。

太皇太後神色間未免有些惆悵。餞行酒,阿原是真的要走了。

“祖母,小五的王妃已選好了,姑娘明快爽利,小五很喜歡。”晉王見太皇太後這樣,很體貼的給她找活兒幹,“小八再過兩年也該選妃了。他打小愛讀書,您放出眼光來,給他挑一個書香門弟的好姑娘,能跟他一起詩書唱和,和美度日的。”

“我看行。”太皇太後來了精神,“小八長的又俊,又文質彬彬的,是該挑個好姑娘!到時候啊,祖母親自過目,一準兒給小八挑一個才貌雙全的!”

“至要緊是人品好。”晉王囑咐。

“對啊,最要緊的就是人品了。”太皇太後極為贊成。

晉王囑咐過太皇太後,又來拜托皇帝,“哥哥,我岳父岳母一家在京中,求您多照應。我岳父是血性漢子,嫉惡如仇,阿原擔心他會得罪豪強權貴,以至被人排擠、污陷。”

皇帝和善的拍拍他,“祁震這樣的孤膽英雄,誰敢動他?阿原,祁家自戰死的恪國公起,代代都是忠勇之士,哥哥心裏有數。”

祁保山,祁震,祁青雀,三代祁家人,個個都是英雄。

晉王感激的道了謝,又啰啰嗦嗦的拜托皇帝照看他小姨、小姨丈、小表弟等。皇帝好笑的看着他,“阿原,怎不拜托朕照看小五和小八?”晉王詫異,“小五和小八,不也是您的弟弟麽?”皇帝大悅。

晉王把太皇太後和皇帝都哄的高高興興,放心的回去晉王府,一家一家喝餞行酒。

師娘和英娘都是一肚子的不樂意,恨不得攜家帶口的也跟着阿原和青雀走。青雀很實事求是的跟她們講道理,“英爹戰功赫赫,師爹武功高強,在朝中很顯眼。你們若全跟着去了遼東,京城睡不着覺的人可就多了。”

師娘和英娘還是不甘心,“誰照顧你和小聰聰啊。”青雀神氣活現的炫耀,“我有大姨呢!大姨會親我愛我,還會幫我看着小聰聰。往後有了小明、小勇、小敢,大姨都會幫我看!”

英娘佯怒,“妞妞有了大姨,就不要英娘了?”師娘咬牙,“這沒良心的小丫頭,有了姐姐,便不要妹妹!”青雀撲到她懷裏嘻嘻笑,“不是,雖有了大姨,喜歡大姨,也沒有不要小姨呀。”師娘嫌棄的推開她,“去去去,多大了呀,還撒嬌。”青雀賴着她不放,師娘便也由着她。

青雀撒了會兒嬌,開始不正經了,“師娘,您這麽親我,都是因為您沒有親閨女呀。趕緊的,您趁着年輕再生個小閨女,不就齊全了?”

師娘還沒來的及打她,她已一溜煙的跑到英娘身邊,抱住英娘的脖子,“好英娘,你也一樣,再給我生個弟弟吧!青峰姓祁,再生個弟弟,應該姓莫。”

祁震,是祁保山的義子,他的本名叫莫大有。

英娘眼眶濕潤了,哽咽道:“好,再生個弟弟,再生個弟弟。”

師娘本來想把青雀抓過來打一頓的,到了這時卻不好動手了。雖不動手,卻是眼光似刀,狠狠的瞪了青雀兩眼。青雀沖她吐吐舌,扮了個鬼臉。

你當自己還小呀!師娘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晉王陪着師爹、英爹在小花廳喝酒。師爹和英爹不謀而合,“我們在京中冷眼看着局勢,吃不了虧。你和小青雀一輩子在藩地安穩度日也好,再回京城也好,總之京城不能沒人。”

晉王很是過意不去,“英爹本是橫刀立馬的英雄,被我連累的,只能在京中帶近衛軍了。”帶近衛軍和統領千軍萬馬驅逐胡虜,差別大了去。

英爹哈哈大笑,“我也沒打算閑着,我要再生幾個孩兒,出門帶近衛,回家教兒子!”師爹拍案嘆息,“怎麽又和我想到一起了呢?我也打算多生孩兒,不過我想要個小閨女,一個也行啊。”

兩人惺惺相惜,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林嘯天手中牽着林嘯威,身邊跟着青峰、青寧,氣勢洶洶的進來了,“表哥,我們有話跟你說!”

林嘯天真是大為氣憤,表哥要走姐姐帶走了,遠遠的帶到遼東!把姐姐嫁給表哥,失策啊,大大的失策!

晉王笑着沖他們拱拱手,“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聽。”幾個小屁孩兒臉色這麽一本正經的,想做什麽呢?真是讓人又好笑,又感動啊。

“我姐姐嫁給你了,還要跟着你上遼東去!”林嘯天老氣橫秋的交代,“你要待她好,知道不?你若敢待我姐姐不好……”

“你們幾個上遼東打我去!”晉王笑道。

“就這麽說定了!”林嘯天、青峰、青寧擁過去跟晉王拉勾,林嘯威卻是還不大懂話,聽了句“打我”,他便很會湊熱鬧的跑過去,踮起腳尖,握着小拳頭打晉王,口中賣力的叫着,“打,打!”

晉王笑着抱起他,親親他的小臉,“二子,表哥會對你姐姐好的。”

林嘯威打了表哥,反被表哥抱着親呢,一臉幸福的傻笑。

送走師娘、英娘一家,青雀貪心的嘆息,“若是能一起走,該多好。”親人團聚,世上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麽?

晉王從背後抱着她,默默無語。遼東軍事重鎮,若是師爹、英爹也跟着過去,手握重兵,恐怕連皇帝哥哥也會生起疑心吧?

“他們留下也好。”青雀豁達的笑,“京城有個什麽風吹草動,全瞞不過咱們。”

晉王把她抱的更緊,悶悶的“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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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麒六神無主的來了,“妞妞,我舍不得你走。”一會兒唠叼着,“我申請調任遼東好不好?”一會兒又盤算着,“我幹脆辭職乞骸骨算了,想什麽時候去看你們,就什麽時候去看你們。”

青雀好心勸他,“別呀,寧國公都這麽老了,世子又沒有功名心,鄧之翰還小,鄧家如今靠你呢。”

晉王吓了一跳,我們都要去遼東了,你還想跟着?陰魂不散啊。

鄧麒抱起小聰聰,一臉幽怨,“你去了遼東,會不會把我忘了啊。”小聰聰瞪大眼睛瞅着他,小臉繃的緊緊的。鄧麒覺着奇怪,“你怎麽了?”你平時見了我不是很高興的麽,今兒怎麽這麽嚴肅?

正奇怪着,小聰聰臉上的表情忽然變輕松了。鄧麒正想笑,鼻間卻聞見一股臭味兒,“小聰聰你拉臭臭了?”才明白過來。

晉王一邊偷笑,一邊命宮人過來替小聰聰清理。青雀很盡職盡責的批評小聰聰,“你怎麽能挑這個時候拉臭臭呢?多不禮貌啊。”鄧麒瞅着小聰聰一臉輕松的,他也眉開眼笑,“小聰聰這是親我呢,對不對?”

他還挺樂呵。

祁玉來的時候,只帶了薛揮。祁玉沒有別的話,只交代青雀,“凡事小心。”青雀微笑點頭,“我一向很小心謹慎的,不會大意。”

薛揮小時候是個無憂無慮的調皮孩子,如今慢慢大了,天性中那股好戰精神漸漸顯露,“姐,我長大了,到遼東建功立業去!”薛揮豪邁說道:“我是小兒子,往後全憑自己了。我是薛家的後代,祁家的外孫,不能給祖先丢人!”

陽武侯薛家,先祖也是戰功赫赫的英雄,因戰功封的侯爵。

青雀笑咪咪,“好啊,姐姐等着你。”

阿揮,你若真有這雄心壯志,姐姐會幫你的。姐姐生平頭一回見你的時候,你才一個多月,還是襁褓中的小小嬰兒。姐姐一見了你,便想保護你。

薛揮興奮的兩頰發亮,祁玉也是微笑。

讓青雀覺着意外的是,薛揚竟遲遲沒來晉王府。阿揚,我再過幾天就要出發了,你不打算來送送我?青雀不由的有些納悶。

薛揚是在一個陰雨連綿的傍晚時分過來的。“姐,我怕是要早你一步離開京城。”薛揚煩悶的說道:“那個姓沈的女……他娘親生了重病,我們明天一大早要趕路回老家。”

鄧家盤算的很好,雖說休了沈茉,可她照舊在祖神宅的家廟中居住,消息瞞着她,對她來說全無分別。盤算的很好,可誰知半中間出了岔子。老家有名愛喝酒的仆役,之前還曾是受鄧麒寵信的小厮,不知從哪兒知道了這消息,為換酒錢,把這消息告訴了沈茉。沈茉知道之後,把能摔的東西全摔了,有些瘋瘋颠颠的。她一日三餐饑一頓飽一頓的,喂也不肯吃,哄也不肯吃,睡覺更是時時掀開被子,半夜三更的跑到院子裏放聲痛哭。如此一來,哪有不生病的。

見沈茉病的狠了,祖宅中的管事也害怕,不敢不上報。寧國公等人聽說後不過是皺皺眉,“多着幾個人服侍她,好生哄着。”鄧之屏、鄧之翰卻是痛徹心肺,一心一意要回去侍疾,“雖休了,也是我親娘!”薛揚本是不同意回老家的,可是鄧之翰再三央求,她便心軟了。

“娘知道麽?”青雀慢吞吞問道。

阿揚,你要回老家為沈茉“侍疾”,你娘知道麽。

薛揚很是苦惱,“不知道啊。姐,我哪敢告訴她?我若告訴了她,她……定會要死要活的,不肯答應。”

青雀無語。

薛揚掩面哭泣,“姐,我不想回老家啊,我真不想回!我想起來就很害怕,我怕那個女……我怕之翰的親娘,娘說過她很可怕,我一定不是她的對手。”

薛揚自成親之後,寧國公和鄧麒偏袒她,鄧之翰讨好她,世子夫人寬待她,她在寧國公府真是如魚得水游刃有餘。沈茉生病,鄧之翰執意回老家,這是她遇到的第一件刺手、不順心的事。

青雀忍耐的看着她,“不想回老家,那便想出不回老家的法子啊。阿揚,你已經成了親,是大人了。你可以天真,但是不可以愚蠢!”

鄧之翰央求你回老家,你就回老家啊?你要和他過一輩子,若是每件大事都這麽遷就他,你這輩子不得累死!阿揚,你看着聰明,怎這麽笨。

薛揚淚眼迷朦的牽住青雀,“姐,你教教我,你教教我!我這會兒真是心亂如麻,什麽好法子也想不出來了。”

她是愛鄧之翰的。因為愛,所以會迷惑,會在不該心軟的時候心軟。她知道鄧之翰的要求不合理,她知道自己應該拒絕,可她就是不忍心。她和鄧之翰正是新婚旖旎時光,好的蜜裏調油,她怎麽忍心拒絕鄧之翰呢。

她越來越珍惜鄧之翰的愛,她怕萬一拒絕了鄧之翰,鄧之翰會心涼,會不再愛她。薛揚在鄧之翰面前,開始患得患失。

青雀發了會兒悶,命人請來林醫正。“勞您大駕,給她安一個不宜出遠門的病症上去,要看上去很像很像,不會令人起疑心。”其實這不是最好的法子,可是阿揚……算了,阿揚這樣的,也只能如此。

林醫正給薛揚仔細的把了脈,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王妃,哪用安一個病症給她?她懷孕了,已有兩個月。”兩個月,胎還沒坐穩呢,出什麽遠門?閑的。

薛揚又羞又喜,小臉緋紅。青雀氣的不行,阿揚你不懂,你身邊的嬷嬷也不懂麽,懷孕兩個月了,你茫然不知!

謝了林醫正,青雀命人把薛揚送回寧國公府,又命人到陽武侯府送了信,“阿揚有身孕了,您多去看看她。她身邊有無老成的嬷嬷?若沒有,您給添一個也好。”

接下來的事,青雀就不管了。阿揚懷孕了,鄧之翰說什麽也不能再逼她回老家。等到阿揚孩子生下來,孩子兩三歲之前,也不合适出遠門。等到孩兒大了,沈茉還能健在人世麽。

被自己親生兒子關到老家過苦日子,對沈茉來說已是生不如死。如今她知道自己被休了,所有的指望全沒有了,又能支撐多久?即便活着,也是行屍走肉,全無生趣。

她活着,怕是比死了還難受。

是死是活,随她吧。青雀對此,已經不複關心。

弘治四年夏,晉王就藩遼東。晉王、晉王妃帶着生病的邵太妃、年幼的兒子聰哥兒,和太皇太後、王太後、皇帝等人灑淚而別,出朝陽門,上了通往遼東的官道。

第150 廣寧

一路之上,最興奮雀躍的人是邵太妃。她才四五歲的時候就進了宮,極少有出門游玩的機會。如今天朝的大好河山展現在她面前,讓她如何能不激動。

“阿原,小青雀,我這輩子還能出了那個皇宮呢,真是做夢也想不到。”邵太妃無數次感概過。她經常午夜夢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出了宮。

阿原淺笑不語,青雀殷勤的把小聰聰抱給她,“大姨,指着您看他呢。他還會有弟弟妹妹,也全指着您了。”大姨精神百倍,容光煥發,“看小聰聰啊,不在話下!”

大姨一邊抱過小聰聰逗他玩耍,一邊随口問道:“小青雀,你打算什麽時候給小聰聰添個弟弟呀。”只有小聰聰一個孩子,多寂寞,快,多生幾個。

青雀嘻嘻笑,“大姨,過兩年成不?”阿原抱怨,“小聰聰才半歲好不好,母親,您也太着急了。”大姨忙表白,“我白問問罷了,不是催你們,真的不是催你們。”

小聰聰在她懷裏很鄭重的點頭,好像在附合她的說法似的。晉王和青雀都樂,“小聰聰,你能聽懂話麽?別裝了。”小聰聰揚起小手沖他們“啊啊”着,不知是在害羞,還是在發急。

車廂裏響起一陣陣歡快的笑聲。

從京城到遼東,路途遙遠,即使快馬加鞭也要兩個月的功夫。阿原和青雀這一行人有老人,有小孩,速度就快不了,耗時自然更久。出發之前他們盤算過行程,決定路上消消停停的走,寒冬到來之前趕到便可。一路之上的衣、食、住、行都有長史、護衛等專人負責,倒是不必操心。

小聰聰不耐在車中久坐,青雀時常抱着他飛身上馬,指給他看沿途風景。小風吹着,馬蹄聲清脆悅耳,馬背上的小聰聰,輕松惬意極了。

小聰聰從京城上車的時候,不過才半歲多,剛剛會坐。等到經過長途跋涉抵達遠在廣寧的遼王府之後,他已經一周歲,會走路了!多麽漫長的旅程啊。

深秋時節,阿原、青雀一行人終于風塵仆仆的到了位于廣寧城的遼王府。遼王府占地将近五百畝,規模宏大,氣勢雄偉,金碧輝煌。王府四周圍繞高大的城垣和端禮、廣智、體仁、遵義四個城門,城牆覆以青色琉璃瓦,大門飾以丹漆金塗銅釘,飛檐翹壁,雲階玉壁,輝煌壯觀。

“小聰聰,這便是咱們的家了。”阿原和青雀一邊一個牽着小聰聰,站在遼王府前,指給他看。小聰聰仰起小臉看了幾眼,掙開父母的手,站在地上拍掌。不只拍掌,他的小身子還一踴一踴的,想往上蹦。看樣子,對于這個新家,他很是喜歡。

鐘嬷嬷扶着大姨站在旁邊,兩人都是一臉舒心的微笑。大姨是住過紫禁城的人,對遼王府的富貴倒不怎麽放在心上,不過,這是阿原和青雀的家,那便顯得珍貴了。

廣寧是遼東總兵府所在地,控制蒙古彈壓女真的軍事重鎮。按照禮儀,廣寧所有文武官員都該親自迎接遼王,不過,遼王府長史委婉把一應文武官員全部推卻,“殿下令旨,諸位該練兵的練兵,該理事的理事,不必專程出迎。待殿下安頓下來,再請諸位至遼王府飲宴。”

這是一位謙虛的、不擾民的親王,廣寧文武官員們心裏有了底。皇帝陛下是一位難得的明君,勤政、愛民、節儉,這位親王殿下是陛下親弟弟,大概也是個好的。

遼王府諸人安頓下來之後,遼東總兵、征虜前将軍王棟,遼東鎮守太監汪方,遼東巡撫卓俊,廣寧知府盧知節等人過府拜見。遼王客氣的詢問過廣寧的風土人情等,溫言勉勵幾句,端了茶。

“是位好性子的殿下。”衆人對遼王都很滿意。親王們有的嚣張跋扈,有的貪得無厭,陛下的這位親弟弟卻是溫文爾雅,待人寬和,真是遼地之福啊。

慢慢的,廣寧文武官員、百姓都知道遼王純孝之人,接了生病的邵太妃在身邊奉養;清心寡欲之人,王府中只有一位王妃、一位小世子,別無內寵,自然也沒有庶子。文官們對這樣的親王刮目相看,贊譽有加。武将們知道他是恪國公的孫女婿,對他也是滿懷敬意:力戰蒙古至最後一口氣的恪國公,是軍人敬仰的英雄。

官員們若是有家眷随行的,也都去拜見過遼王妃。這些夫人太太們驚羨于遼王妃的美麗動人,各自在心中哀嘆,“怪不得遼王別無內寵。我要是男人,能娶這麽個媳婦兒,我也不再移情別戀。”美人啊,美人難得。

遼王妃待她們很親切,細細問過她們在廣寧的衣食住行是否方便,有無遇到胡虜侵擾等等。盧知府的太太溫氏最為爽朗,把廣寧的風土人情一一細說,遼王妃聽的很專注。

“蒙古,朱裏真,個個不省心。他們若是真打過來,将士們在前方應敵,我便在後方準備飯食。”一位參将的妻子謙虛說道。

遼王妃笑着誇了她幾句,參将的妻子有些飄飄然,“我多能幹啊,多吃苦耐勞!”她不知道,眼前這位嬌滴滴的王妃是可以飛身上馬揮刀殺敵的。這位王妃砍起入侵的胡虜來,從來不會手軟。

彬彬有禮、平易近人的遼王、遼王妃很快融入廣寧這座軍事重鎮,得到文武官員們的愛戴和崇敬。遼王一家人,慢慢在廣寧紮下了根。

占地遼闊的王府中,近衛由遼王妃親自率領、指揮,王府的保衛井井有條。府中內務多由鐘嬷嬷協助邵太妃辦理,事事從容。因遼王府的正經主子只有邵太妃、遼王、遼王妃、小世子,故此,王府中沒什麽風波,日子平靜的很。

邵太妃自到了廣寧這風水寶地,身子一天天好轉起來,時常在王府中逍遙自在的游玩。她雖身子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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