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14)

,可病根兒還沒去,要常泡廣寧的溫泉,還要常常服食一種以新鮮虎骨、千年老參為藥引的珍貴丸藥。故此,她雖略好了點,卻還是不能回京城,只能在遼王府慢慢将養。

“養病”的邵太妃最愛帶上小世子聰哥兒,在王府各處亭臺閣軒,堂室樓榭間漫步、賞玩。小世子不愛被人抱着,愛自己下地走路,他搖搖擺擺走在祖母身邊,跟着祖母滿世界亂轉,興致勃勃。

遼王、遼王妃白天要接見一些官員,處理些雜務,還要陪伴太妃、撫養幼子,事情很多。到了夜色靜谧溫馨之時,遼王和遼王妃自然少不了溫柔缱绻一番,做些最正經的事,最神聖的事。

總體來說,他倆還是很忙的。

隆冬之時,從京城傳來一個好消息:皇後殿下于今年九月二十誕下了皇長子,皇帝陛下大為歡喜,賜名為朝。

皇帝有兒子了,還是皇後生的嫡長子,國家的大喜事啊。舉國歡慶。

邵太妃聞訊,覺得有些希奇,“咱們離京之時,還沒聽說張皇後有喜呢,這便生下來了?”張皇後那段時日一直生病不見人,難道不是生病,是有喜了?可是她若有喜,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哪用瞞着人呢。

從沒聽說過她懷孕,猛的連兒子都生下了,真是讓人不大敢相信呢。

她那寶貝兒子、兒媳異口同聲,“帝後大喜,令人欣慰。”這孩子是不是張皇後所出,不重要。只要皇帝承認他是皇長子,只要皇帝承認他是嫡長子,他就是。至于他親娘究竟是誰,無關緊要。

邵太妃想想,覺得也是。管他是宮女生的,還是皇後生的,總之只要皇帝承認他是嫡長子,便是帝後同喜,普天同慶。

“不管這有的沒的,看我乖孫子去。”邵太妃笑吟吟的,去陪小聰聰玩耍。

大冬天的,小聰聰不得出門,正在殿中踢球。他身穿大紅襖褲,抱着個小圓球,一會兒拿手抱着,一會兒下腳踢,專心致致的玩着,很開心的樣子。見邵太妃過來,他熱情的伸出小手,不由分說拉住邵太妃的手,示意邵太妃和他一起玩。

他手腳很勤快,可是嘴有些懶,不大愛說話。

邵太妃哪忍拂了他的意,笑吟吟和他一起下腳踢球。小聰聰雖然年紀很小,可是身手伶俐敏捷,下腳又穩又狠又準,簡直是腳無虛發。邵太妃大樂,“小聰聰真厲害!”豎起大拇指,把自己寶貝孫子誇了又誇。小聰聰心裏高興,仰起小臉沖邵太妃揪揪鼻子,又低頭踢球去了。

球在前頭跑,他在後頭追,好不有趣。

第151 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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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聰聰是個很能随遇而安的好孩子。若是阿原和青雀在他眼前,他會纏着爹娘,要爹娘陪他一起玩耍。若是阿原和青雀有事走了,他也不哭不鬧的,和祖母、鐘嬷嬷等人玩的興興頭頭。

有時阿原故意逗他玩,明明閑着,卻把他往一邊推,“小聰聰跟着祖母吧,爹爹正忙着。”小聰聰可不輕易上當,他會板着一張小臉,用譴責的目光看着阿原,仿佛在無聲的質問。

“小聰聰你無師自通啊。”青雀在旁驚嘆。這樣的神情,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邵太妃看着阿原和小聰聰這一大一小,笑的不行,“跟阿原小時候一模一樣!阿原那時還沒枕頭高,話還說不利索,先帝若是拂了他的心意,他便是這樣!”無聲的、責備的看着他爹,看的他爹心虛,心軟,最後改了主意。

阿原也是一樣,最終在小聰聰面前敗下陣來,心甘情願的陪他玩耍,給他當馬騎。小聰聰是見過世面的孩子,常跟青雀一起在馬上疾馳,騎上他爹,小聰聰便熟練的一起一坐,好像真的在騎馬似的,口中大聲呼喝,“駕,駕!”-----這會兒他嘴不懶了,很勤快。

青雀笑吟吟在旁坐着,提起筆,把眼前這一幕一幕精心畫了下來。遠在楊集的太爺爺,京城的曾外公,爹娘,宮裏的太皇太後,這麽多關愛小聰聰的長輩呢,雖見不着面,看看畫也是好的,聊勝于無。

阿原和青雀畫過許多有關小聰聰的畫,有玩耍的,有酣睡的,有調皮搗蛋的,有乖巧可愛的。到了要寄信的時候,阿原坐下跟青雀一起仔細挑揀,什麽畫可以給什麽人,分的很清楚。

青雀抱着小聰聰騎在高頭大馬上疾馳,這樣的畫可是萬萬不能被太皇太後看到。阿原給小聰聰當馬騎的畫,咳咳,算了吧,也不能給太皇太後。

給太皇太後的,全是溫馨美好、挑不出一點毛病的畫面:小聰聰面前攤着一本畫冊,阿原在旁講給他聽,父子二人俱是專心致致,聚精會神。阿原和小聰聰躺在一張床上安眠,一大一小兩個容貌相像的人,連睡姿都是神似的,令人捧腹。

平安家書、活潑可愛的繪畫,連同貂皮、人參、珍珠一類的遼東特産,會定時送往楊集、京城。青雀在書信中詳細講了遼王府的日常瑣事,和廣寧城對蒙古、朱裏真的防衛。邊城歲月并不總是寧靜的,可是很充實,生機勃勃。

弘治五年春,一輛樸實的牛車停在遼王府大門前。遼王、遼王妃向來平易近人,連王府守大門的也并不嚣張,見這牛車有些寒酸,從牛車上出來的老人一身青布道袍,樸實無華,守大門的也沒敢怠慢,笑着問了好,“您老打哪兒來?風塵仆仆的,您辛苦了。”

這老人年近六十,相貌清癯,他客氣的沖門房拱拱手,“煩請通報遼王妃,我從楊集來,姓祖。”遼王府是月月有信送往楊集的,門房哪能不知道?一聽楊集兩個字,頓時更加殷勤,“您老請坐,煩您老稍等片刻。”

沒多大會兒,有管事的來迎,“祖先生,王妃有請。”老人站起身,微笑道謝,跟在管事的身後,進了遼王府。

“掌櫃的,多年不見,您風采依舊啊。”青雀在殿門口迎接,見了面,笑吟吟的打趣。

這老人正是很多年前,在楊集古堤之上設酒肆的掌櫃。時隔多年,他已由中年人變為老年人,可是面目之間的和善、機敏,一如從前。

“哪裏還談得上風采依舊,我已老邁不堪。倒是王妃,出落的越發好了。”老人看着一朵鮮花般的青雀,心頭有多少感慨。莫二郎家的小青雀,如今是這遼王府的主人了。

“您可談不上老邁,跟太爺爺相比,您還年輕着呢。”青雀笑吟吟。太爺爺他老人家還沒有自稱老朽,掌櫃的,您就更甭提這兩個字了。

老人微微笑起來,“王妃說的是。我若真的老邁不堪,又怎敢千裏迢迢來投奔王妃,為王妃效力?”

青雀收起嘻笑,正色道:“祖先生,您不是為我效力,您是來為遼東效力,為您的故鄉效力。”

祖先生,是遼東人氏。他生在遼東,長在遼東,對遼東地形再熟悉不過。他在京師游學的時候曾無意中得罪權貴,是楊閣老不動聲色的保下了他,之後他一直在楊家任幕僚。楊閣老致仕之後,他默默跟在楊閣老身邊去了楊集。這一去,就是二十年。

祖先生神色也鄭重起來,“沒有閣老大人護着我,我早已成了一堆枯骨。王妃,我只聽閣老大人的。他老人家若許我在楊集服侍,我自然求之不得。他老人家若命我來為王妃出謀出策,我也樂得從命。”

青雀微笑看了他一眼,“太爺爺讓您來幫我的,對不對?那您一心幫我就好了。”

祖先生長揖到底,“是,在下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當天遼王、遼王妃設宴為祖先生洗塵,席間飲着祖先生從楊集帶過來的桃花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小聰聰雖不怎麽愛說話,卻很喜歡湊熱鬧,有客人在的場合,怎麽能缺了他呢?他也不用乳母抱着,端坐在遼王、遼王妃中間,像個小大人似的。遼王、遼王妃舉杯勸酒的時候,他也很自覺的舉起小酒杯,朝祖先生揚揚杯子,才一飲而盡。

“小世子,愛喝桃花酒?”祖先生疑惑問道。孩子,你也太小了點兒吧,喝的什麽酒。

青雀嫣然而笑,“他杯子裏裝的是清水。”他才多大,怎會給他喝酒呢,不過是哄他玩,裝裝樣子罷了。

小聰聰大眼睛滴溜溜轉着,不知在想什麽。過了會兒,他扭頭命令宮女,“倒酒。”宮女曲膝答應,果然替他又倒了一小杯清水。小聰聰端起自己的小杯子嗅了嗅,湊到阿原的杯子前嗅了嗅,不滿的、質問的看着阿原。

你們喝的是什麽,給我喝的又是什麽?!

“爹爹有這麽高了,是大人。小聰聰才這麽高,是小孩兒。”阿原很認真的比劃給小聰聰看,“大人可以喝酒,小孩兒不可以喝,知道麽?小聰聰乖乖的吃飯,快快長高,等長到爹爹這麽高,便可以喝酒了。”

阿原把一小碗軟軟糯糯的禦田粳米飯放在小聰聰面前,鼓勵他自己吃。小聰聰伸出胳膊往空中比了比,好像在比究竟要長多高便可以和大人一樣喝酒似的。比劃完,揮舞着他專用的小銀勺,歡快吃起米飯。

祖先生看着很會哄孩子的遼王,言笑晏晏向自己勸酒的遼王妃,嘴角微微抽搐。

祖先生在遼王府住了下來,成為遼王的幕僚,遼王對他執禮甚恭,像對長輩一樣尊敬。遼王府的長史、護衛等,全都客氣的稱呼他“祖先生”。

小聰聰對祖先生本是不大感興趣的,可是自從看過祖先生雙手同時寫字之後,小聰聰便對祖先生崇拜的不行,颠兒颠兒的跟在祖先生屁股後,一臉仰慕。

祖先生可以雙手同時寫字,字形圓轉如意,并不堅澀。祖先生兩手各執一筆揮毫潑墨的時候,小聰聰總是瞪圓了眼睛看着,那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裏,滿是詫異、好奇。

慢慢的,祖先生開始教給小聰聰認一些簡單的字。祖先生自己愛下象棋,所以小聰聰最先認識的字竟是車馬炮,将士相。祖先生說聲“車”,小聰聰的手指便會準确無誤的指到車上,祖先生說聲“将”,小聰聰便會把将找出來,再也錯不了。

小聰聰連下棋的規則也不大懂,卻常常會胡亂把棋子往當頭炮的位置一放,清脆宣布,“将!”棋雖下得完全不對,那股子氣勢,卻似模似樣的。

青雀有些迷糊了,“我原本以為太爺爺送掌櫃的過來是要幫我打仗的,怎麽這會兒一看,是要幫我看孩子、教孩子?”祖先生不像是來運籌帷幄做謀士的,像是來給小聰聰做啓蒙老師!

“妞妞,依四哥看,全是你那聰明勇敢四兄妹鬧的。”阿原淺笑,“太爺爺準是憂心咱們有了小的,大的便顧不上了,故此才命祖先生前來相助。”

“我太招人疼愛了。”青雀大為感動,“所以太爺爺對我這麽好啊,為我想的這麽周到!連小聰聰的啓蒙老師都大老遠的送過來,唉,用心良苦,用心良苦。”

祖先生若是聽到她這番話,不知會做何感想。

這年的春天,薛揚經歷過足足兩天的痛苦之後,生下了她和鄧之翰的長子謙哥兒。鄧之翰初為人父,欣喜若狂,抱着襁褓中的嬰兒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鄧麒喜的一直傻笑,“我做祖父了,我做祖父了。”鄧麒真是心潮澎湃,心緒飛揚,謙哥兒是我的孫子,也是玉兒的外孫子。謙哥兒,有了你,祖父死也瞑目了。

鄧晖和孫夫人不用提了,都是笑容滿面。鄧晖再三交代孫夫人,“好生照看阿揚母子。阿揚為鄧家生下謙哥兒,勞苦功高。”孫夫人笑着答應,“阿揚可是吃了苦頭了,我省得,會好生照看她。”阿揚能生下這孩子真是不容易,這兩天裏頭,不知有多少回差點進了鬼門關。

孫夫人原本就待阿揚寬和,有了謙哥兒之後,對阿揚更好了。

謙哥兒誕生,最滿心歡喜的人,是寧國公。這年寧國公監造太廟完工,被加封為太子太師,仕途到了最高峰。才得了朝廷的禮遇,家裏又有添人進口的好事,寧國公的這份喜悅,可想而知。

把小小的謙哥兒抱到懷裏,寧國公蒼老的面容上有了奇異的光彩。謙哥兒身體裏流着寧國公的血,也流着香秀的血,在看到謙哥兒的一剎那,寧國公心滿意足。他這一生,完滿了。

謙哥兒的滿月酒過後,寧國公溘然長逝。

寧國公府一片哭聲,滿目缟素。

寧國公生前曾九次佩将軍印出征,從來沒有打過敗仗,回回得勝還朝。這樣的勇将、福将,皇帝哪有不喜歡的?皇帝大為哀痛嘆息,追封為昌平王,許世子鄧晖襲為寧國公。

寧國公,算得上是生榮死哀了。

第152 小明(下)

令人稱奇的是,寧國公才去世不到七天,早已遠離塵世在京郊寺廟出家修行的荀氏竟也無疾而終。子孫們悲痛欲絕,哭聲震天,把荀氏和寧國公同棺盛斂,打算扶靈回鄉安葬。

皇帝聽說過又是驚奇,又是嘆息,谥荀氏為一品節義夫人。“小妹,你死得其所。”荀氏的哥哥荀亮還在世,顫顫巍巍的被孫子扶着,親自來致奠。小妹,你能和妹夫死在一處,葬在一處,也算有個好收梢了。

親朋好友們又有一番忙活,才為寧國公吊過喪,又要為荀氏吊喪。世子鄧晖心痛父母相斷亡故,好幾回哭昏過去,形狀可憐,令人慘傷。

一個細雨綿綿的春日,寧國公府衆人一身缟素,扶靈回鄉。薛揚抱着才出生不久的謙哥兒,心神不定的坐在車裏,對前途滿是恐懼不安。最向着自己的曾祖父走了,不能再庇護自己了,老家……老家有他的親娘,聽說很可怕,很可怕……

薛揚抱緊了謙哥兒。

消 息傳到遼東,青雀默然許久。寧國公一生忠勇,治軍嚴肅,家事上雖然糊塗些,對自己到底還是疼愛的……青雀鼻子酸了酸,“阿原,我雖不姓鄧了,他還是我曾祖 父。”阿原不忍違她心意,柔聲道:“府裏一律用素色,好不好?三個月內,不設宴享,不用鼓樂。”青雀點頭,“好。”

阿原正想松口氣,卻聽青雀又說了一句,“咱們分房三個月吧。”阿原差點沒跳起來,倉惶問道:“分房?妞妞,為什麽啊,好好的為什麽要分房?”青雀奇怪的看着他,“我曾祖父去世了啊。”阿原目瞪口呆。

“那個,分了房,怎麽會有小明明啊。”阿原小聲的、弱弱的抱怨。

妞妞,你大姨一直想要小明明,太爺爺把小聰聰的啓蒙老師都送過來了。這要緊時候,咱們怎麽能分房呢?

“晚三個月,沒事的。”青雀不在意。

見阿原還是撅着嘴,一臉的不甘願,青雀很善解人意的建議,“要不,給你一名相貌秀麗的宮女貼身服侍?”想往你身邊湊的宮女,很不少呢。也是,以你的姿色,哪至于無人問津。

阿原斷然拒絕,“殺頭的事情也有人肯幹,賠本的生意是沒人肯做的,明白麽?宮女貼身服侍,我吃大虧、賠大本兒了好不好,不幹。”

我長什麽樣子,她們長什麽樣子?我讓她們親近……不幹。

青雀心中雖有着淡淡的哀愁,卻也被他逗的輕輕笑起來。

過 後阿原當笑話講給邵太妃聽,邵太妃大為惱火,“要什麽宮女,你要什麽宮女?我只要小青雀親生的孩兒,知道麽?”不由分說指着阿原一通訓斥,“皇帝是你哥 哥,是天子,不比你尊貴啊?皇帝還只有一位皇後呢,你要什麽宮女?那張皇後,給我家小青雀提鞋也不配,她還獨占東西六宮呢,我家小青雀的王府中難道能有貼 身服侍你的宮女?反了!”

阿原暈,我什麽時候要宮女了?妞妞開玩笑讓我要,我明明嚴辭拒絕了好不好,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母親您……您真是妞妞的好大姨啊。

邵太妃罵過阿原,又溫柔細致的勸他,“寧國公好不好的,也是小青雀的曾祖父。于國,他是有功之臣;于私,他是疼愛青雀的長輩。青雀重情,你是她的夫婿,也不可涼薄了呀。”

阿原幽怨的看着邵太妃,點頭,“您說的對。”

您說的對什麽呀,分房三個月,三個月不能化身為狼,這一百個晚上我該如何度過?

阿原最終并沒有跟青雀分房睡,不過他莊嚴承諾,“咱們什麽也不做。”他說到做到,果然只是擁着妻子睡覺而已,并不動手動腳。

青雀倦倦的依偎到他懷裏,很快睡着了。

“自 從寧國公過世,妞妞精神有些不大好呢。”阿原頗為心疼。在阿原看來,寧國公、鄧麒都是很不負責任的長輩,不值得尊敬。可是青雀重感情,哪怕是一點點溫情她 也不願放棄,哪怕是一點點關愛她也會珍惜,她明明在鄧家受過極大的傷害,明明改姓祁了,可是寧國公這麽一去世,她還是大為傷懷。

善良的小青雀。阿原探過頭去,在妻子臉頰上印下一記輕柔的親吻。

“沒良心的小青雀。”沒過幾晚,阿原開始恨恨。青雀才上床不久就會很快進入夢鄉,他卻是渾身每個毛孔都在渴望青雀,很受折磨。

“你再這麽着,我便不顧三個月的約定,要化身為狼了。”阿原輕輕攬着妻子,心裏發着狠。連話都不跟我說幾句,就這麽睡着了,沒良心的小青雀。

林醫正是定期要給邵太妃、遼王、遼王妃、小世子請平安脈的,不過有時青雀忙碌起來,林醫正也會逮不着人,偶爾會漏過去。這天林醫正聽鐘嬷嬷抱怨,說王妃近來胃口好似不大好,笑道:“我來給王妃瞧瞧。”

這一瞧,林醫正登時精神了。“鐘嬷嬷,我上回寫的食單還在麽?若在,依舊交給廚房。”“王妃,您這是第二胎了,一定會安安穩穩的,不必擔心。”

“王妃又有身孕了?”鐘嬷嬷明白過來之後,大喜,語無倫次的說道:“食單啊,在吧,應該在。得,林醫正,您還是再寫一份吧,我這會兒腦子暈暈的,忘記放在哪兒了。”

林醫正見她高興的發昏,粲然一笑,提筆又寫下一份。

青雀又是高興,又有些不好意思,“怪不得近來有些犯困。”一上床就能睡着,都不帶跟阿原說幾句話的。可憐的阿原,這幾日想必悶的很了。

邵太妃正帶着小聰聰在外頭看花,聽了這喜信,心花怒放。她拉過小聰聰狠狠親了兩口,“小聰聰啊,你要有弟弟妹妹了!”小聰聰禮貌的笑了笑,回頭繼續專心看花,弟弟妹妹是什麽啊?不懂。

邵太妃開始美滋滋的盤算起來:是要個小子好呢,還是要個閨女好呢?已經有小聰聰了,最好是生下小閨女,阿原和小青雀便兒女雙全了。若是個小子呢,也很好,兒子不嫌多!

邵太妃越想越美,笑吟吟攬過小聰聰,又親了親。

阿原在書房會客,至晚方回。聽鐘嬷嬷說了喜信兒,阿原傻呼呼的笑起來,“怪不得呢。”怪不得妞妞一上床就能睡着,敢情她是懷孕了,犯困呢。妞妞,四哥錯怪你了,昨晚還以為你沒良心來着。

阿原溫柔又歡喜的看着青雀,青雀沖他調皮的眨眨眼睛,兩人心中俱是甜蜜。

這 晚一家人團團坐着吃晚飯,人人臉上喜笑顏開。邵太妃不停的給青雀夾菜,“小青雀,你如今是兩個人吃飯呢。”青雀笑咪咪接過來,“是,我一定多吃。”小聰聰 揮舞着勺子努力跟他的晚飯奮鬥,見邵太妃一直給青雀夾菜,不解的看了好幾眼。都大人了,還用這樣啊?雖是心中疑惑,手中卻不停,小聰聰吃飯是很正經、很專 心的。

小聰聰睡覺也不費事。到了該睡覺的時候,爹爹把他抱上床,祖母輕輕拍着他,柔聲唱着兒歌哄他,沒多大會兒,小聰聰便睡着了,進入甜蜜的夢鄉。

“真是省心的好孩子,比他爹小時候還省心。”邵太妃看着熟睡的小聰聰,滿腹憐愛。

小聰聰的爹娘這會兒正恩愛纏綿的偎依在一起,他爹爹的手撫在他娘親平坦的小腹上,“小明明啊,你在娘親肚子裏乖乖的,不許吵不許鬧,要做個好孩子。”他娘親笑咪咪,“我不怕孩子吵鬧,淘氣點兒無妨。小明明,你爹吓唬你呢,別聽他的。”

“太慣着他了。”阿原抱怨。妞妞這麽慣孩子,我都嫉妒了好不好。

“等生下來,就不慣他了。”青雀語氣溫柔,“如今他小啊,實在太小了。”

兩人說着傻話,青雀不知不覺間睡着了。月光淡淡照進來,映得她的眉目格外精致美好,阿原癡癡看着她的睡顏,心中柔情無限。

同樣是不能化身為狼,前些時日阿原真是滿腹委屈,委屈的不行。今晚卻是心甘情願的,如溫順的小羊一般貼在妻子後背睡了。睡着之後,嘴角還噙着絲淺淺淡淡的笑意,甜美陶醉。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一向省事的小聰聰忽有些淘氣。晚上他賴着不走,一口咬定,“跟娘睡。”白天呢,他也常常纏着青雀不放,還要青雀帶他騎馬,“娘,騎馬,要快。”

晚上睡覺還好辦,青雀把他哄睡了之後再抱走,想抱哪就抱哪-----他睡的很沉,小豬似的,睡着了就不會輕易醒。白天可費勁了,青雀一懷孕,林醫正嚴禁她騎馬,怎麽滿足小聰聰的願望?

王府衛隊中倒是有幾名高手,但是讓他們帶小聰聰騎馬,青雀還是不放心的。小聰聰太小了,他完全沒有自保能力,到了馬背上,他全靠大人。

既然不能滿足他的願望,只好用各種各樣的話語來哄他。“娘不大舒服”“娘實在不想騎馬,小聰聰要講道理對不對?你想騎,可是我不想騎呀”,小聰聰達不到目的,便用責備的、質問的眼光瞪着青雀,以表達他的不滿。青雀不理會他,他便一直瞪。

你不累啊?青雀心疼,柔聲告訴他,“娘懷着小弟弟呢,林醫正不許娘騎馬。乖,娘真的騎不了馬。”小聰聰霍的站起身,大聲宣布,“我不喜歡小弟弟!”

“小聰聰你連着說了七個字呢,很流利!”青雀一臉驚喜。

小聰聰大義凜然的看了她兩眼,昂着頭,邁着堅定的步伐,找祖先生下象棋去了。“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只管将,祖先生被他弄的沒轍。

京城,坤寧宮。

張 皇後連連冷笑,“寧國公過世,她為其守孝三個月;夏邑的楊閣老處,她月月有書信、禮物奉上;邵太妃明明病已經好了,卻拒不還京!陛下,凡此種種,您還沒有 看清楚麽?祁青雀是個兩面三刀的女人,她明明記得從前的事,卻昧着良心說忘記了!她和遼王分明是存有異心,對陛下不恭不敬……”

皇帝無奈的打斷她,“廣寧有鎮守太監,有錦衣衛,并沒有發覺阿原和青雀有不臣之心。你想的太多了,夢月,你是不喜歡阿原和青雀麽?弟弟和弟媳婦明明很好,你何苦如此。”

張夢月胸中憋着口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總不能實話實說,說無塵告訴過我,晉王面目間時而有龍氣,時而沒有,緣由就在他有一位與衆不同的王妃。他這位王妃可不是尋常女子,身上殺氣極重。

張皇後如今有了皇長子(是不是她生的,不重要,反正名義上是嫡長子),地位穩固了,皇帝的心也暖回來了,又琢磨起阿原、青雀。寧可信其有,無塵既說過那樣的話,萬一是真的呢?不能任由遼王夫婦在廣寧逍遙度日。

皇帝,勸不了。廣寧的鎮守太監、錦衣衛,只聽皇帝指揮。給娘家弟弟要個官兒、要封地可以,可朝中的官員任免自己幹涉不了,沒法差得力的人過去遼東行事。張皇後腦子轉了好幾轉,也沒想到可以整治遼王夫婦的法子。

邵太妃走了,岐王和雍王倒是在京,可那是親王,是皇帝的親弟弟,皇帝最重手足之情……

祁青雀的父母,不是親生的。遼王的小姨、小姨丈倒是在京裏,可景城伯府根深葉茂的,不好随意亂動。

張皇後想來想去,唯有遼王府出了內亂,出了內賊,才有法子讓皇帝相信自己的話。即便不除了遼王,至少削弱遼王的勢力,不能讓他在遼東坐大。

美人計吧。張皇後選了最老套、最有效的計策,命人選了幾位出類拔萃的美女,悉心教養着,打算伺機送往遼東。

遼東是京師左臂,軍事要沖,皇帝向來重視遼東的防衛。遼東總兵官王棟因年紀老邁乞休,皇帝準了,打算另派年輕少壯的将領任新的遼東總兵、征虜前将軍。

一位形容昳麗、光可映人的青年将軍被召進幹清宮,委以重任。随後不久,這名青年将領辭別家眷,帶着數十名親兵,取道遼東,直奔廣寧。

這名青年将領騎術絕佳,他帶領的親兵也個個身手不凡,所過之處,揚起一片塵土。塵土過後,馬和人都已不見了蹤影。

不到兩個月,這一行人便趕到了遼東重鎮,廣寧。到了廣寧之後,這名青年将領并沒直接去總兵府,而是縱馬疾馳,到了遼王府門前。

遼王接到通報,發了會兒悶,“他怎麽來了?”青雀聽說後卻是大喜過望,開心的招手叫過小聰聰,“寶寶,你想騎馬對不對?舅舅來了,讓舅舅帶你。”

小聰聰嚴肅的看着她,仿佛在質疑她所說的話。真的假的呀,你說話可信不。

青雀嫣然一笑,牽着他的小手走了出去。

阿原陪着一位青年将軍迎面而來。這位青年将軍身材颀長,面目澄澈美好,如春花,如秋月,如冬日初雪,如夏日池塘中才綻開的新荷。他長的雖美,眉宇間自有一股清貴之氣,令人不敢生出輕慢之心。

“祜哥哥!”青雀歡呼。

“小青雀。”張祜微笑看着她,滿目柔情。

青雀抱起小聰聰走近他,“小聰聰,這是我祜哥哥,你應該叫舅舅的。”小聰聰好奇的打量了張祜片刻,清晰叫道:“舅舅!”叫過舅舅,他還很勤快的跟爹娘解釋,“這是真人舅舅。”

青雀常會拿着書信教給他,“這是青峰舅舅,這是青林舅舅,這是嘯天舅舅,這是嘯威舅舅。”那些舅舅都是在信裏的,這位舅舅,卻是真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張祜眼眶一熱,沖小聰聰伸出胳膊,“來,舅舅抱。”小聰聰又仔細審視他半晌,很慷慨的點頭,“好!”青雀手一松,張祜自她懷裏接過小聰聰。

阿原悶悶的。兒子,他很好麽,你竟讓他抱。

小聰聰認真的要求,“舅舅,騎馬!”青雀笑着解釋,“他這幾天一直吵吵着要騎馬,可是我……”青雀臉紅了紅,“林醫正不許我騎我,沒法子啊。”

張祜淺淺一笑,“小聰聰,舅舅帶你騎馬去。”

這天小聰聰可是過足了瘾,張祜抱着他在駿馬上馳騁,小聰聰在張祜溫暖安全的懷抱裏笑的無比燦爛。

張祜任遼東總兵,長駐廣寧。他常常到遼王府來,每回來,小聰聰都和舅舅玩的很開心。

“我嫉妒祜哥哥。”阿原嘟囔,“小聰聰太喜歡他了。”

青雀暈,“你這當爹的,嫉妒舅舅做什麽?舅舅和爹爹,有法兒比麽。”

阿原不好意思的笑,“妞妞說的對,舅舅和爹爹,沒的比。”

蒙古和朱裏真都消停的很,沒一個來搗亂的。青雀懷着小明明的日子,悠閑而快樂。

青雀肚子一天天大了,小聰聰很好奇,“娘怎麽了?”阿原和青雀耐心告訴他,“娘肚子裏有小弟弟了,小弟弟很可愛的,等小弟弟出世以後,小聰聰喜歡他,疼愛他,好不好?”說的多了,小聰聰勉為其難的點頭,“好吧。”

隆冬季節,張祜接到京城家書,周琪為他生下一子,英國公還沒來的及為孩子起名,家裏都叫大哥兒。張祜把書信遞給青雀看了,青雀看過書信,笑着道恭喜,“伯母該高興壞了。”張祜淡淡一笑,沒有接話。

“小青雀,你若生下小閨女,給我做兒媳婦吧。”張祜想訂娃娃親。

“這胎是兒子。”阿原自外頭進來,笑道:“祜哥哥,咱們做不了親家了。”

張祜淡淡笑,“無妨,再等等。”

阿原看着張祜淡定的笑容,忽有了不妙的感覺。

“妞妞,我本來想要小閨女的,如今卻不想要了。”阿原背地裏跟青雀訴苦,“還沒出生呢,祜哥哥便想搶走。”

青雀納悶,“不是說好了,這胎是小明?還沒輪着小勇和小敢呢,放心。”

阿原無語。

弘治六年正月裏的一天,大肚子的遼王妃忽然肚子疼痛。邵太妃、鐘嬷嬷等人緊張起來,忙把青雀送進産房。邵太妃在産房外頭站着,六神無主,“人生人吓死人,小青雀,你可千萬要挺住啊。”她是生過三個孩子的,每回都是在鬼門前轉一圈,至今想來也是心有餘悸。

阿原在書房會客,聞訊急匆匆趕來,帽子都歪了。邵太妃替他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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