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15)
好衣冠,安慰他,“無事,放心。你回去喝杯茶,穩穩心神,過會子再來。”
這會兒還早啊。
阿原不肯走,“她生小聰聰的時候,我倆說好了,下回換我生。我雖不能替她吃苦,在外頭陪着她,也是好的。”
邵太妃氣樂了,“你怎麽生?”男人要是能生孩子,還要女人幹嘛?還你倆說好了,真是兩個小傻瓜。
鐘 嬷嬷抹着眼淚走了出來,“娘娘,殿下,王妃生了。”邵太妃差點沒摔倒,“生了?”小青雀你真的這麽神奇,這就把孩子生下了?阿原急急問道:“王妃好麽?我 可否進去看她?”鐘嬷嬷一邊拭着眼淚一邊點頭,“好,王妃很好。”見阿原要往産房走,才明白過來不對勁,忙拉住他,“殿下,請稍等,這會子還不行。”沒清 理幹淨呢,你不能進去。
阿原心情急切,眼巴巴的等着,鐘嬷嬷一點頭,他就三步并作兩步的進産房去了。邵太妃在産房外獨自發呆,原來這是真的,原來小青雀生孩子真是這般神速……
弘治六年春,遼王妃平安順利誕下次子,乳名小明,呢稱小明明。
第153 鄧家
消息傳到京城的時候,已是暮春時節。年邁的太皇太後很是歡喜,“又多了個小阿原,真好!”喬嬷嬷很有眼色的湊趣,“給遼王府的賞賜您可要一回想好了,路遠啊。”不像他們還住在銀錠橋的時候,您能一天三趟五趟的差人,這回可是遼東。
太皇太後深以為然,開始興興頭頭的盤算要給小明明什麽,給小明明勞苦功高的娘親什麽。當然了,阿原也很辛苦的,賞賜少不了,邵太妃還病着呢,也要慰問。
皇帝接到喜信兒,看見是兒子,大為慶幸,“阿原,你還是生兒子吧,最好下一個,下下一個,全是兒子。”若是兒子叫小勇、小敢,你也不必愁了。
皇帝去看賈淑寧的時候,賈淑寧正在親自做法事,超度那還沒出娘胎就折了性命的孩兒,“陛下,若是他出生了,您豈不是和遼王殿下一樣,也有兩個兒子。”賈淑寧幽幽說道。
皇帝悲從中來,掩面而去。之後,很是冷落了皇後幾天。張皇後知道是賈淑寧搗的鬼,心中暗恨。千算萬算,怎算漏了宮裏還有這麽個妖精,生生被她鑽了空子。
張皇後雖恨賈淑寧,卻拿她沒什麽好法子,唯有曲意籠絡皇帝罷了。賈淑寧已是方外之人,看上去閑雲野鶴一般逍遙,皇後能奈她何。“一個再也生不出孩子的婦人,不足為慮。”張皇後這麽安慰自己。
張皇後和太皇太後、皇帝等人一樣,向遼王府派下不少賞賜。她賞賜的物品倒也稀松平常,不過賞賜是由內侍、宮女送去的。其中有兩名宮女,一名阿豐,一名阿潤,均是纖秾得度,冰肌玉骨,妩媚妖嬈的美人。
“祁青雀美則美矣,要比妖嬈風騷,哪裏比得上這兩人。”張皇後厭惡的看了眼阿豐和阿潤,“這兩人腰肢玲珑,一臉媚意,遼王打小長在宮裏,哪見過這種不正經的女人?不迷上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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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皇後是很鄙夷阿豐、阿潤這種女人的,視為亂家之源。可是阿豐、阿潤若真能把遼王府弄亂了,張皇後卻會舒心暢意,洋洋自得----遼王、遼王妃心懷叵測,不得不除。張皇後是用這些不正經的人,做正經的事。
張皇後對自己所做的事,深以為傲。
鄧家祖宅。
鄧之翰低聲下氣央求薛揚,“好阿揚,你心地最善良,性情最溫柔,一定舍不得為難我的,對不對?我娘如今……很可憐的,她只想見見兒媳婦,見見小孫子,咱們抱兒子去看看她,陪她說說話,好不好?”
沈茉很不好,整個人跟一潭死水似的,眼神呆滞,不複往日的生動靈活。不過,若見了鄧之屏、鄧之翰,她便會很高興,目光中閃爍着快活的光茫,“屏姐兒,翰哥兒!”她有時候會神志不清的,可是見了自己親生的一對兒女,卻會很清醒。鄧之翰看見親娘落到這個地步,哪有不心酸、不心痛的。
鄧之翰想要好好服侍沈茉,讓她高興,讓她舒心,讓她安度剩餘的歲月。她害過大姐,害過寧國公府,害得寧國公這一家之主觸怒聖上,被關進大理獄,可是,她縱有種種不是之處,還是自己的親娘啊,是自小到大疼愛自己、無微不至的親娘。
鄧之翰記得寧國公府對薛家的承諾,他也知道這麽要求薛揚是沒有道理的,所以他一直低聲下氣的央求,樣子很可憐。
“我知道不該這麽做,可是阿揚,你已經嫁給我了,咱們夫妻一體,不是應該同榮共辱麽?她是我的親娘,她生了我,養了我,阿揚你對她……竟是全無情意?不會,阿揚你是這麽善良,這麽溫柔,不會這般冷酷的。”鄧之翰定定看着妻子,眼神中滿是痛楚,和濃濃的失望。
薛揚一陣心慌,無措的站了會兒,含淚點頭,“之翰,我聽你的。”還是聽他的吧,不要讓他失望,不要讓他傷心。
鄧之翰欣喜若狂,“真的麽,阿揚,你真的願意?”珍愛的攬過妻子,在她白皙精致的小臉上連連親吻,“阿揚,我的好阿揚。”
薛揚木木的站着,屈辱、不甘一陣陣湧上心頭。憑什麽呀,明明說好了的,我不用認沈茉做婆婆!怎的到了這會兒,我還是要抱着孩兒,去給她請安問好?
鄧之翰灼熱又溫存的親吻着她,喃喃叫着她的名字,“阿揚,小乖乖阿揚。”一滴清淚悄悄從薛揚眼中流下,好吧,為了他,為了讓他不為難,我為難自己。
鄧之翰恨不得立時三刻便去看沈茉,薛揚委婉提醒他,“祖父祖母和父親都在呢,咱們違背禁令私自去看她,也不好太大搖大擺了吧?不如你仔細想好了,哪天晚上咱們悄悄的過去,莫驚動了人。”
“是,我想的不周到了。”鄧之翰面有慚色。
薛揚覺得疲倦,柔弱說道:“之翰,我這兩天身子不大好,容我歇息歇息,等到有了精神再去,好不好?我……我頭回見她呢。”
鄧之翰答應了,低低笑着,調侃她,“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小阿揚,害羞也沒用啊。”薛揚也淺淺笑着,眼波流轉,嬌利妩媚,“之翰,我醜麽?”
她有一雙清亮的杏子眼,秋水無塵,純真美麗。鄧之翰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阿揚,天上的星子,也不及你明亮耀眼。”
薛揚舒心的、得意的微笑起來,笑容如枝頭繁花般絢爛。
兩人約好了過幾天悄悄去看沈茉,鄧之翰心情大好,牽起薛揚的小手一起去看寶貝兒子謙哥兒。薛揚溫柔陪在他身邊,到了晚上,悄悄把侍女珑兒叫來,命她到祁家老宅送個信兒。
薛揚是薛能、祁玉的心頭肉,她和鄧家人一起扶靈回鄉,薛能晚上連覺也睡不着。“咱們,該回鄉拜祭岳父岳母了吧?”薛能結結巴巴的提出要去會亭。祁玉也擔心小阿揚,便和薛護、薛揮說了,也知會了祁震、英娘,要回老家為父母上墳。
祁震當然知道她是為什麽要回老家的,雖是不以為然,卻是大不放心,便和英娘一起,也回了老家。青峰和青寧都在上學,托給師爹、師娘照看,暫時住在景城伯府。
“當初便不該結這門親!”祁震十分不滿,“将軍的外孫女嫁給鄧之翰那臭小子,嫁給沈家的外孫,根本就是敵我不分,是非不明!”
英娘弱弱的反對,“小姐和小阿揚日子順心,比什麽不強?将軍若是地下有知,也是只願小姐好好的,不會強求別的。”将軍對小姐多好啊,小姐想要天上的月亮,将軍都會設法去摘的。
祁震怒,“阿揚這叫日子順心?阿揚若是日子順心,咱們還用把青峰和青寧扔在京城,跟着小姐回鄉?”
英娘垂淚,“阿揚都已經嫁了,大哥,你說怎麽辦?”祁震哼了一聲,“怎麽辦?鄧家若敢再一回背信棄義,不守諾言,我直接打上門去!”騙了小姐一回,還要再騙阿揚一回麽,美的你。
祁震、英娘和薛能、祁玉一起回了老家,到祁保山墳前拜祭過,暫居祁家老宅。
薛揚的侍女珑兒過來的時候,悄悄見了祁玉,只告訴了祁玉一人。祁玉沉默片刻,簡短道:“讓她再拖兩日,我會設法。”珑兒行禮道謝,悄悄走了。
會亭和楊集一樣,鎮外有一條清澈的溪水,溪水邊是堤岸、樹林。樹木蔥茏,碧綠茂盛,一片青翠之中,有位身穿水紅衫子的女子在樹下悄然獨立,遠遠望去,萬綠叢中一點紅,曼妙美麗,風華絕代。
“玉兒,是你麽?”堤岸上一名中年男子正滿臉惆悵的漫步,暼見那抹嬌豔好看的水紅,心咚咚直跳,疾步向前飛奔!
快到跟前的時候,這中年男子心生怯意,止住腳步。玉兒不肯見自己的,一直不肯見。即便阿揚嫁做鄧家婦,即便寧國公府、陽武侯府已是兒女親家,她也不肯見自己。她不肯見,自有她不肯見的道理,自己冒冒失失鬧過去,她會不會惱了啊。
二十年的分離,祁玉在鄧麒心中早成了天上那輪明月光,美麗卻遙不可及。鄧麒不見祁玉的時候,朝思暮想;等到真能見面了,卻又患得患失,止步不前。
鄧麒止步躊躇的時候,祁玉緩緩轉過了身。
她已是人到中年,生育過三個孩子,可腰肢依舊纖細,不盈一握。老天太優待她了,歲月仿佛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她面目姣好,膚色欺霜賽雪,長長的眼睫毛微微上翹,襯得那一雙秋水潋滟的明眸更有神韻。
“玉兒!”鄧麒熱淚盈眶。
祁玉心中悲涼無限。本以為可以淡然面對他的,像鄧麒這樣無恥的男人,像鄧麒這樣背信棄義、停妻再娶的男人,不是很令人唾棄麽?可是,多年之後自己再次面對面看着他,竟然還是……
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豆蔻年華時便認定會厮守終生的良人啊。年幼無知時,哪能想到自己會和他分離,天各一方?
兩人無語對望,淚眼朦胧。
“玉兒,讓我時常看看你吧。”鄧麒哽咽央求,“只要能遠遠的看你一眼,我……我便心滿意足。”
“呸!”祁玉啐了他一口,“你早幹什麽了,這會子來裝深情!你娶沈茉的時候,想過我麽?”
多年來壓抑在心中的憤懑一下子爆發出來,祁玉眼中閃着怒火,“我嫁給你的時候,滿心歡喜,打算和你同生共死,白頭到老。鄧麒,你……閃得我好苦……”只差那麽一點點,祁保山唯一的女兒、才出世的外孫女,就會死在鄧家祖居,死在鄧麒的朝秦暮楚、朝三暮四。
鄧麒愧悔無極,臉色變幻不定。他沒法跟祁玉說實話,“我不是不要你了,我是想兩美兼得。”鄧麒從來沒有想過不要祁玉,從來沒有。
半晌,鄧麒低聲苦澀說道:“玉兒,不管你信不信,當年咱們成婚之時,我和你一樣,也是滿心歡喜,想和你同生共死,白頭到老。”
祁玉幾乎脫口而出,“我信!”怎麽會不信呢,他的神情是這般苦惱,眼神是這般真誠,一如他還是翩翩少年之時。
鄧麒并非不愛祁玉,鄧麒怎麽會不愛祁玉呢?祁玉美麗的眼眸中,閃過一抹迷惘又缱绻的溫柔。
鄧麒沮喪道:“玉兒,我後悔死啦。若是咱們當年徑直南下,到江南水鄉謀個武職,十年二十年的逗留在外,不回京城,是不是也不會分開?”
“祖母、母親她們愛娶沈茉,娶啊,我反正不回家,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能在鄧家守多久。她守不住走了,咱們便得了清淨。”
提起沈茉,祁玉想起自己的來意,胸中頓時冰冷。阿揚,我心肝寶貝一般養大的阿揚,快要落到沈茉手裏了。
祁玉狠狠心,嘴角勾起一抹醉人的微笑,“便是你回了京又如何?若你不曾和沈茉圓房,若沈茉不曾懷孕,我一樣不會離開你。”
“若你娶的人不是沈茉,即便你另娶妻室,即便你妻室懷了身孕,我也不會離開你。我從小就認定了你,知道麽?若不是沈茉太過狡詐狠辣,咱們原是不必分開的。沈茉,是我最讨厭的人。”
鄧麒難受的想死,“玉兒,我也讨厭沈茉,我快恨死她了。”因為她玉兒才會走啊,被她害死了。
祁玉斂起笑容,正色道:“和你做了兒女親家,原本我是很高興的。不過,如今看來,咱們這兒女親家也做不下去了。”
鄧麒大驚,“怎麽了?阿揚和翰哥兒很要好的啊,咱們怎麽會……?”鄧麒頭昏了,兒女親家做不下去,這是什麽意思?
“沈茉當年欺負我,如今開始欺負我閨女了。”祁玉眼圈一紅,“她……她要見阿揚,要見謙哥兒。我絕不許阿揚認她做婆婆,寧可阿揚離開鄧家,也不許!”
阿揚離開鄧家,咱們還做什麽兒女親家,成仇人了。
鄧麒氣的渾身發抖,“我看在兒女的份兒上,幾次三番的容忍她、遷就她。她不知悔改,越發變本加厲了!”這惡女人見阿揚做什麽,沒安好心。
鄧麒沖祁玉拍胸脯保證,“這事,包在我身上!”保證完,鄧麒氣沖沖的奔回鄧家祖居,安排下人手,“你,你,還有你,把家廟看嚴實了,連個蒼蠅也不許放進去!”見阿揚,沈茉,你有資格見阿揚麽。
鄧麒安置過後,一陣風似的回到溪水邊。
祁玉已經走了,鄧麒對着滿目青翠,襟懷蕭索,寂廖落寞。一陣微風吹過,樹上一片綠葉悠悠揚揚的在空中翻飛着,緩緩落在地面。鄧麒頹然跌坐地上,背靠大樹,無聲痛哭。
祁玉使人給薛揚送了信,“只管答應他,不礙的。”薛揚眉毛彎彎,笑吟吟抱起襁褓中的謙哥兒,親了親他嫩嫩的小臉蛋。
一個安靜的夜晚,鄧之翰牽着薛揚,抱着謙哥兒,偷偷去見沈茉。薛揚順從的跟着他,月光之下,眉眼異常溫柔。鄧之翰大為感動,“阿揚,你真好。”
才到了家廟牆外,鄧之翰就被人迎頭攔住了,“世子爺有命,任何人不得靠近此處。大爺、大奶奶,請回罷。”
鄧晖已是新任寧國公,鄧麒也成了世子,寧國公府的稱呼已經改了。
鄧之翰沒想到半路上會殺出個程咬金,不由得大為惱怒,“閃開,莫擋了爺的路!”一手抱着謙哥兒,一手牽着薛揚,擡腳踢了過去。
家丁不敢跟他動手,可也不敢違抗鄧麒的命令放他進去,雙方僵持起來。
暄鬧聲中,裏邊傳出柔美的女子聲音,“翰哥兒莫胡鬧,你爹爹會生氣的。”鄧之翰聽到親娘發話了,很孝順的住了手,“娘,我明日便去見爹爹,求爹爹高擡貴手。您歇息罷,我們改日再來。”
柔美的女子再次響起,“何必改日呢,翰哥兒,你和你媳婦兒今日拜見過我便好。你爹爹若不松口,你倆便不必再來了,徒惹你爹爹不喜。”
這女子的聲音溫柔入內,薛揚聽在耳中,卻覺得一股陰森之氣撲面而來,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鄧之翰拉拉薛揚,“咱們雖見不到娘的面,在這兒磕個頭,心意也是一樣的。”
一時間,薛揚手腳俱是冰冷。
鄧之翰見她不說話,也不動,站着發呆,又拉了拉她,“阿揚!”娘在裏頭等着呢,你發什麽楞啊。
薛揚掙開鄧之翰的手,冷冷看着他。鄧之翰心頭忽起了不祥之感,低聲喝道:“阿揚,她是我親娘!”
“我姐姐出生在這棟宅子裏。”薛揚聲音清清冷冷,沒有一絲暖意,“我娘不止一回想殺了姐姐,因為我娘很驕傲,不能容忍她的女兒跪在沈茉面前!”
鄧之翰下意識的抱緊謙哥兒,背上發涼。
薛揚凄慘的一笑,“我若磕了這個頭,你猜我娘會不會親手殺了我?”
鄧之翰連連搖頭,“不會,不會!岳母多疼你,待你如珠如寶。”鄧之翰沒有想到會是這麽個局面,心中慌亂,狼狽不堪。
“她待我如珠如寶,我呢,要不要拿起她的自尊,呈到令堂面前,由着令堂狠狠踐踏?”薛揚努力抑制住想要流淚的沖動,輕輕笑了笑,“鄧之翰,我和你不是一路人,還是算了吧。”
薛揚轉身跑了。鄧之翰想追,卻被沈茉揚聲叫住了,沈茉顯然極是不滿,“翰哥兒,這便是你的媳婦兒?連你的親娘也不尊敬,這便是你千挑萬選的好媳婦兒?”沈茉在牆裏斥責,鄧之翰在牆外呆呆站着,心緒繁亂。
薛揚半刻沒耽擱,到鄧晖、孫夫人面前哭了一場,“……讓我認姓沈的女人做婆婆,不如一刀殺了我。我薛家世代忠勇,沒有出過通敵賣國的鼠輩!謙哥兒爹要孝順他娘,我無話可說,只有自請下堂。”
“請二老許我和離,離開鄧家。從此以後,我和鄧家再無幹系,也和沈家再無幹系。”
孫夫人大急,“說的什麽傻話!謙哥兒都有了,你說的什麽傻話!”鄧晖大怒,厲聲喝道:“把鄧之翰給我綁過來!他敢違抗鄧家禁令,敢把父祖不放在眼裏!”
鄧家已經有了位出家修行的國公夫人,有了位悄無聲息不見的世孫夫人,要是鄧之翰再和離了,世人會怎麽看鄧家?更別提薛揚是陽武侯獨生愛女,恪國公祁保山的外孫女,若真是和離了,生生是得罪了陽武侯府、宣城伯府兩家,結下死仇。
鄧家之前靠的全是寧國公,寧國公一去,勢必會比從前差上一截。這種時候再去得罪薛家、祁家,吃飽了撐的啊。恪國公忠勇報國,人家的外孫女才嫁到鄧家不足兩年就被逼的和離了,說出去很好聽麽。
鄧晖再怎麽不領事,這個賬是能算清楚的。薛揚要和鄧之翰和離,他絕不允許。
孫夫人是不喜歡祁玉的,可是薛揚已經進了門,謙哥兒都生下了,孫夫人才做了曾祖母,正是高興得意的時候,哪能忍受曾孫子沒了親娘?再說了,沈茉的醜事出就出了,那是無可奈何,鄧家可不能再出岔子,讓人笑話。
在不許鄧之翰和薛揚分開這件事上,鄧晖和孫夫人意見空前一致。
鄧晖、孫夫人連夜把鄧麒叫過來商量,鄧麒又驚又怒,“翰哥兒這混小子!”你要親娘,當年別求婚啊,誰讓你死纏着阿揚不放的?
三人商量過後,命人把家廟嚴密看守起來。沈茉心術不正,每天要抄錄一百遍清心咒,否則便不給飲食,只給清水。“你安安生生的,休要再生事。”孫夫人命心腹陪房過去傳話,“若再生事,連眼前這碗安樂茶飯也沒有了。”
沈茉氣的發昏,又生了病。她生病之後孫夫人也不放鄧之屏、鄧之翰進去看她,只延醫為她醫治。大夫治的了病,冶不了命,沈茉心情郁結,眼見的一天比一天不好。
祁震聽說後,大惱,帶着人到鄧家祖居,硬是把薛揚、謙哥兒帶走了,“我祁家的外孫女,不受這份氣!”鄧晖不好意思,沒出面,鄧麒不敢招惹祁震,陪着笑臉,一直把他們送到祁家老宅,“阿揚啊,回娘家住幾天散散心也好,翰哥兒很快來接你。”
祁震冷冷哼了一聲,來接阿揚?有我在,能讓你們輕易接走阿揚麽,別做夢了。
第154 沈茉之死
薛能性情溫和寬厚,見祁震二話不說直接把阿揚、謙哥兒接回娘家,又是感動,又有些擔憂,“舅兄關愛阿揚,視如己出,我和玉兒萬分感激。舅兄,我只怕阿揚的心思還在鄧家,還在鄧之翰身上,若是真和鄧家鬧翻了,阿揚未必歡喜。”
在薛能看來,鄧之翰不守諾言,确實可惡極了。可沈茉再兇惡,也是他親娘,他在親娘面前迷失了,雖令人不快,倒也情有可原。更何況阿揚兒子都生了,能和鄧之翰痛痛快快的一刀兩斷麽?不大可能啊。既然阿揚還牽挂鄧家,牽挂鄧之翰,那就別和鄧家弄的太僵,要不然,往後阿揚在鄧家怎麽過日子呢。
祁震微笑,“寧國公府敢跟祁家鬧翻?他們沒這個膽子,放心吧。”不想鬧翻的不只有你,還有鄧家呢。鄧家老家主過世,新家主立不起來,還敢得罪姻親?那不只是笨,簡直是傻了。
當年他們騙小姐,是因為祁家沒人。如今祁家有祁震,有祁青雀,還能讓他們欺負了阿揚不成?
薛能怔了怔,滿臉陪笑,“舅兄,我不争什麽閑氣,只想阿揚過舒坦日子。”祁震笑,“我也不争閑氣,要為阿揚争一個長治久安。妹夫,阿揚和青雀不一樣,小姑娘家家的沒主意,全靠娘家人扶持她。咱們若是不硬氣,要阿揚委委屈屈過日子不成?薛家的姑娘,祁家的外孫女,哪能夠呢。”薛能是不喜生事的人,可是聽到“委委屈屈過日子”這話,也是搖頭,“不成,我家小阿揚嬌生慣養的,這麽着可不成!”
鄧之翰來接阿揚的時候,祁震、祁玉都懶得理他,直接吩咐門房擋駕。薛能憂心阿揚,連帶的對鄧之翰這女婿也寬容,怕折了他的顏面,命人把他請進來,親自招待他喝茶。鄧之翰嗫嗫嚅嚅,“岳父,阿揚和謙哥兒不在身邊,我……我連覺也睡不着。”妻子和兒子全走了,鄧之翰輾轉反側,孤枕難眠。
薛能這老實人也是有些氣性的,聽了鄧之翰這話,溫和說道:“妻子和兒子算什麽呢?能服侍親生母親,才是最為要緊。”
鄧之翰漲紅了臉,羞愧的說不出話來。
服侍親生母親,這原來是很光明正大的事。可是他那親娘不是被休了麽,而且,求婚的時候鄧家信誓旦旦,阿揚不必認沈茉為婆婆。
如果不是有鄧家這個承諾,祁玉說什麽也不會把阿揚嫁到鄧家。就算阿揚心裏有了鄧之翰,就算阿揚尋死覓活,祁玉也不會答應。
其實,若是依着祁震、青雀的意思,即便鄧家有這個承諾,也是相當不可信,不該許嫁阿揚。撇下鄧家的信譽不說,鄧之翰真能為了媳婦不要親娘?誰信呀。
可是薛能、祁玉從小就把阿揚慣壞了。阿揚雖然嘴上不說,每每提及鄧之翰就會有癡迷的眼神、陶醉的笑容,薛能、祁玉怎忍讓她失望?得了鄧家的許諾,便自欺欺人的以為太平無事了,為愛女置辦了厚重妝奁,把她嫁給了鄧之翰,嫁給了沈家的外孫。
這樁親事,從一開始就埋有隐患。
一個年青的男人和一個年青的女人結婚了,成家了,誰也不能預見他們是會幸福和樂的過一生,還是充滿怨恨的過一生。誰也不能預見他們會成為佳偶,還是成為怨偶。往後的事,誰知道呢?
“做父母的,只願自己的兒女幸福。”薛能見到鄧之翰的窘迫之狀,很快心軟了,語氣更加溫和,“翰哥兒,你如今只有兒子,沒有閨女。等你有了小閨女,你就會明白做父親的心意。女兒很嬌嫩,很脆弱,從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等到她長大了,嫁人了,若是夫婿不肯替她着想,公婆為難……做父親的,心疼的要死。”
薛能的神情、語氣都極為溫和,半分沒有責難的意思。他越是這樣,鄧之翰越是慚愧,舅舅都翻臉了,岳父寬和厚道,還像從前一樣慈愛!
鄧之翰跪下磕了個頭,“岳父大人,我對不起您,讓您操心了。”薛能嘆口氣,伸手扶起他,“哪家的父母,不是為兒女操碎了心。起來吧,不需如此。”
鄧之翰吞吞吐吐的提出想見見阿揚,薛能委婉拒絕,“你這會兒見她,有害無益。翰哥兒,你們分開些時日也好,各自都想清楚了,也知道往後的日子究竟要怎麽過。”
鄧之翰頗有迷惘之色,往後的日子究竟要怎麽過?我也不知道。阿揚要走,那是一定不許的,她是自己的發妻原配,也是自己最鐘愛的女子,一輩子都不要分開。可是,親娘怎麽辦呢?她做了對不起鄧家的事,在家廟苦修是沒有辦法的事,可是她想見見兒媳婦,見見孫子,這小小的願望也不能滿足她麽?太不孝了。
“姑爺,你想清楚了再來。”薛能溫聲道。
鄧之翰恭敬的長揖,告辭走了。岳父說的對,想清楚了再來。
鄧之翰回到祖居,鄧麒關切的問他,“見到阿揚沒有?兒子,你多說好話呀,好生哄哄阿揚。”鄧之翰悶悶的,“您當哄哄阿揚,岳父岳母和舅舅就能讓我不明不白的把阿揚接回來?”不想清楚,不說清楚 ,祁家能搭理我呀,您淨想美事。
鄧之翰想走,鄧麒忙拉住他交代,“兒子,別再去看你娘了,知不知道?她不是想見你媳婦,她就是想折辱阿揚,報複你岳母……”鄧之翰煩燥的甩開他,“她至于麽?我是她親生的!”她是我親娘,難道她不想我好好的,反倒要侮辱我摯愛的妻子?你想多了。
“總之你別再去見她了,見了她準沒好事。”鄧之翰不耐煩的轉身走了,鄧麒沖着他的背影喊道。
鄧之翰回去悶悶的躺倒,煩燥的不行。一邊是愛妻,一邊是親娘,兩相權衡,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到了深夜,鄧之翰覺得口幹舌燥,起來喝水。走到桌案前,拿起水壺搖了搖,水壺竟是空的。“來人!”鄧之翰把水壺重重放到桌案上,沒好氣的喝道。
人要是倒黴,什麽事都不順!鄧家大爺連口水都喝不上了,這算什麽?
門開了,一位身穿淺綠衫裙的妙齡侍女盈盈走了進來。她身材纖細,皮膚很白,眉眼間有股子難描難畫的嬌媚之色,在這暗夜之中,更顯魅惑。
她好像知道鄧之翰渴了,是專程來送水的。她手中托着個雕漆小茶盤,小茶盤中是精致的定窯白瓷茶壺、茶盞。茶壺、茶盞都是瑩潤光潔的細白,襯着她一雙纖纖玉手,分外好看。
鄧之翰沉着臉走過去,自己拿起茶壺倒了水,連喝了兩杯,吩咐侍女,“再拿壺水來放着。”侍女曲膝答應,出去拿水。
鄧之翰重又躺倒,愁緒滿懷。阿揚,我的好阿揚,你快回來吧,我一個人很苦惱的,漫漫長夜,如何度過?
胸中一陣煩燥,鄧之翰坐起身,尋思着,“在老家呆着,我可不是左右為難麽?不如回京城去。曾孫子為曾祖父、母守孝期是五個月,我已守滿了。這時回京複職,也是正理。”
回京城了,娘不在身邊,自然沒有眼下這煩惱了,對不對?鄧之翰好像迷路的人找到了出路,一下子精神了。
一個溫軟的、香噴噴的女子笑盈盈到了他床前,擡腳上了床,鄧之翰心中一喜,“阿揚!”敢上自己床的,除了阿揚,還會有誰?我才想到要回京,遠離是非之地,阿揚和我心有靈犀,就回到我身邊了啊。
他一把抱住來人,正要俯身吻上她的唇,卻見眼前這女子媚眼如絲,哪裏是清清亮亮的阿揚?鄧之翰一腔熱情,登時冰消。
“你是什麽東西,敢上爺的床!”鄧之翰擡起腳,毫不客氣的把這女子踹到了地上。可憐她正值芳齡,身子嬌嫩,前一刻還在鄧之翰懷中抛着媚眼,這一刻卻被踹到了地上,疼的眼淚汪汪。
養母是騙人的!誰說鄧家的男人很會憐香惜玉,趁着大奶奶不在,這是上好的時機?侍女屁股疼,心更疼,涕淚漣漣。
“你是誰,誰指使你的?”鄧之翰沒好氣的問道。阿揚愛慕夫婿,不許別的女人接近自己,管束侍女向來很嚴,哪有侍女敢違背大奶奶的命令,這般大膽。眼前這人,定是有人指使。
“奴,奴是爺房裏的侍女小憐。”侍女忍着疼痛俯身跪下,乞憐的仰起一張小臉,容色嬌弱,楚楚可憐,“小憐仰慕大爺已久,才會含羞忍恥,自薦枕席。爺,沒人指使,小憐……小憐……”
其實這侍女還真是有人指使。鄧麒不是曾經有明珠、明月、明芳這些個紅袖添香的侍女麽,後來明珠和明芳先後做了鄧麒的房裏人,給他生下兒女。明月時運不濟,在夏邑栽了下跟頭,以她的容貌姿質,最後竟嫁給了趙祿那等庸人為妻,真是她的奇恥大辱。
自從寧國公府舉家回了夏邑,三人雖是身份不同,卻常常閑聊小聚。她們各有不同的經歷,可是一樣的,最痛恨沈茉,因為沈茉不擇手段的硬要嫁給鄧麒,她們或是淪落為仆婦,或是二十年來一直在守活寡。對沈茉,她們痛恨的要死。
沈茉關在家廟裏,孫夫人管的很嚴,那不是她們能進去的地方。鄧之翰是沈茉的親生子,是沈茉最大的希望,若是能毀了鄧之翰,她們是很樂意的。
鄧之翰是長子長孫,地位很難動搖,她們在內宅中又無勢力,哪裏動的了鄧之翰?這會兒見薛揚賭氣走了,登時來了精神:薛揚比祁玉還嫉妒不容人呢,若是鄧之翰這個時候有了房裏人,薛揚不得氣死?薛家不得和鄧家鬧翻?沒了得力的岳家,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