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16)
鄧之翰還能神氣不?
媳婦兒都不要你了,你還好意思做鄧家家主?
明月有個養女,明珠、明芳、明月齊心合力把這養女打扮好了,挑唆她爬鄧之翰的房,“鄧家的男人都是最會憐香惜玉的,大奶奶若在,大爺連看都不敢看你們一眼,大奶奶若不在,他樂的消受呢。”小憐也是個心大的,聽見她們描繪的動人前景,怦然心動。
能當半個主子,誰還願意做奴婢?人往高處走。
小憐揀了個有利時機,來自薦枕席了。不過,她真沒想到,最會憐香惜玉的鄧家男人,竟會毫不留情的一腳把她踹下去。
小憐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發抖,露出胸前一抹雪白,驚魂動魄。鄧之翰本來就口渴,見了這個,口更幹了。
他一躍而起,自己快手快腳的穿好衣裳,也不理會小憐,飛身出了門。阿揚,你快回來吧,你再不回來,我……我要失身了。
鄧之翰躍上牆,出了鄧家祖居,往祁家老宅飛奔。到了祁家門前,他側耳聽聽動靜,飛身上了牆,往後院奔去。阿揚喜歡一處載種有杏花的院子,每回都是住那裏,再沒錯的。
鄧之翰飛奔到了後院,輕飄飄躍下,打算跳窗戶,私會自己的小嬌妻。他才跳下,腳還沒沾地,耳邊便響起呼呼的風聲,顯然是有人提着兵器來偷襲。鄧之翰心中一凜,忙出手招架,他是來私會的,不是來打架的,連兵器也沒帶,只能以肉掌相搏。
“小賊!”祁震朝他唾了一口。鄧之翰即便手裏也兵器也不是祁震的動手,更別提空手了。沒過幾招,鄧之翰便被祁震拎起來,扔到牆外。
“舅舅,我和阿揚回京!遠離這場是非!”鄧之翰大聲叫道。
“然後呢?等哪年你倆回了老家,你再和阿揚糾纏?”祁震站在牆頭沖他笑,“小子,別做美夢了,快滾吧。”
鄧之翰大為氣惱,“舅舅,這是我和阿揚的事,您不能替我們做主!”
“呸!”祁震沖他啐了一口,“要是我做主,輪着你小子娶阿揚?要是我做主,你娘早被我一刀殺了,懂不懂?她是怎麽害我家小青雀的,你別裝不知道!”
鄧之翰張口結舌,無話可說。
鄧之翰頹然許久,低聲道:“舅舅,求您看顧阿揚,我很快來接她。”沖牆上施了一禮,垂頭喪氣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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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樣了,還要來接阿揚!祁震仰天,真不知道鄧家這幫男人是怎麽想的,鄧麒是那樣,鄧之翰又是這樣!
鄧之翰在茫茫月色中徘徊許久,忽然發足奔向鄧家祖居,偷偷去了家廟。娘,我是來跟您告別的,我不能勉強阿揚來拜見您,您和岳母當年的恩怨我不管,可是您差點殺了我大姐!我大姐也是阿揚的姐姐啊,阿揚怎麽來見您?
這會兒正是夜深人靜,鄧之翰避過巡邏的家丁,悄悄到了沈茉的門前。門沒鎖,鄧之翰輕輕推開門,進去了。
沈茉睡在裏間,鄧之翰正要往裏間走,耳邊聽得一聲幽幽的嘆息。這會兒是深夜,四周圍很安靜,乍聞這聲嘆息,鄧之翰毛骨悚然。
“玉兒,玉兒,你閨女就要快落到我手裏了。”沈茉的聲音帶着股子睡意,估計是在說夢話,“我會好好對她的,玉兒,你滿不滿意?”
沈茉話語中的那股子陰狠、恨毒之意,讓鄧之翰呆住了。
沈茉還在喃喃低語,“我會好好調教你閨女的,玉兒,你放心吧。”鄧之翰不忍再聽,掩耳向外疾奔!你是我親娘,你對別人惡毒倒也罷了,對我也……我娶阿揚回家,不是來給你折辱的。
鄧之翰悶頭睡了兩天兩夜,第三天上他也不用人叫,起床梳洗後,一個人去了祁家。“岳父,岳母,舅舅,我帶阿揚回京城去!只要我娘活着一天,我便不回老家。即便迫不得已要回,我也不會勉強阿揚見她。若有違此言,叫我天誅天滅,不得好死!”鄧之翰跪在薛能、祁玉、祁震面前,發下毒誓。
祁震冷冷的哼了一聲,祁玉默然不語。薛能是最不忍心為難鄧之翰的,親手扶起他,“翰哥兒,你能和阿揚好好過日子,萬事皆休。”
得到父母、舅舅的允許,薛揚抱着謙哥兒,跟鄧之翰回去了。一路上鄧之翰曲意陪着小心,薛揚愛理不理的。
“姐姐說的對,你若是個軟骨頭,誰會尊敬你?”薛揚不無心酸的想着,“還好我寫信給姐姐求救,聽了姐姐的話。若不然,我舍不得叫鄧之翰為難,舍不得他傷心,便會把自己搭進去。我若跪在沈茉面前,下一步她不知道會怎樣,我是一輩子也擡不起頭了。”
鄧之翰一直小心看着薛揚的臉色,薛揚抱着謙哥兒,給了他一個溫柔的微笑。鄧之翰大喜,“好阿揚,你不惱我了?咱們回京城去,這些是非恩怨,全不理會!”薛揚點點頭,眷戀的偎依在他肩頭。
鄧之翰很快帶着薛揚、謙哥兒回了京城,沒有跟沈茉告別。
沈茉知道後,病勢越發沉重,時常胡言亂語。孫夫人聽大夫說,沈茉怕是沒多少日子了,嘆了口氣,允許鄧之屏時常過去看她。
鄧之屏已經許了人,不過,夫家公公去世了,要守孝,辦不得喜事。鄧之屏倒樂的不成親,還住在娘家。一則她那夫家早已敗落,算不得高門大戶,二則,她心裏始終放不下一個人,并不熱衷于出閣成親。
沈茉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眼神狂熱而迷亂,“翰哥兒呢?讓翰哥兒來見我,讓翰哥兒來見我!”鄧之屏偷偷抹把眼淚,溫柔撫慰她,“翰哥兒忙着呢,等他閑了,便來。”
沈茉一天天憔悴消瘦下去,眼見得是不行了。鄧之屏哀怨的坐在她床邊,心裏有着濃濃的悲傷。娘,若不是您一直告訴我,“祜哥哥是你的,英國公府是你的,娘都替你盤算好了。”或許我不會一直奢望祜哥哥,這些年來都不開心吧。
也或許,我會在沈家敗落之前便定了親,不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鄧之屏想到跟自己定親的那戶人家,心生厭惡。
鄧之屏溫柔細心的服侍着沈茉,可是沈茉不領她的情,一次次打掉她的手,“翰哥兒呢?翰哥兒媳婦呢?”怎麽還不來,怎麽還不讓我折磨?
一個凄冷的秋夜,沈茉在無限的怨念恨毒中,咽了氣。
她眼睛睜的大大的,顯然是死不瞑目。鄧之屏跪坐在她身邊,默默流着淚,顫抖着伸出手,替她合上眼睛。“娘,你安息吧。”鄧之屏喃喃。
沈茉被安葬在離鄧家祖墳不遠的一個山頭,孤零零的一座孤墳。鄧之屏會到她墳前燒紙,不過,這也沒多長時候了,鄧之屏夫家即将守孝期滿,她,快要嫁人了。
消息傳到京城,鄧之翰一個人騎馬到了郊外,痛哭良久。晚上他回到家,薛揚抱着謙哥兒笑盈盈迎出來,“之翰,你怎麽了?”見他眼圈紅紅的,薛揚關切問道。
“我沒事。”鄧之翰微笑,“阿揚,我沒事。”
薛揚也不多問,只是把懷中的謙哥兒遞了給他。謙哥兒已經大了,眉眼長開,活潑可愛,鄧之翰從妻子手中接過愛子,抱的緊緊的。
第155 淘氣
鄧之翰和薛揚回京之後,小日子過的甜甜蜜蜜,舒心惬意。上頭沒有長輩管束,身邊沒有俗務煩心,逍遙自在的很。薛能和祁玉看在眼裏,各自覺得欣慰,就連一向看着鄧之翰很不順眼的祁震,也和英娘嘆息,“只要那臭小子待阿揚好,和沈家的恩恩怨怨,我寧願忘了!”
鄧麒不久之後也回京了,“謙哥兒,乖孫子,祖父想死你了!”一回來,別的都顧不上,先抱起謙哥兒一通親熱。謙哥兒和他有幾個月沒見,哪還記得他?被他又抱又親的,謙哥兒委屈的哭了起來。
鄧之翰笑着拍了拍謙哥兒的小屁股,“兒子,這是祖父啊。你最親祖父的,對不對?來,乖乖的親親祖父,給祖父笑一個。”薛揚也小聲抱怨謙哥兒,“祖父最疼你了,你這樣不對哦。”謙哥兒才不管他們怎麽哄,就是抱住薛揚不放,不肯理會鄧麒。
鄧麒尴尬的搔搔頭,“不怪謙哥兒,孩子這麽小,哪記得住我?”薛揚抿嘴笑,“爹爹,過不了兩天,謙哥兒一準兒就跟您熟了。到時候啊,他肯定纏着您不放,您想出個門都不成。”鄧麒樂,“這樣才好啊,爹爹出門做什麽?就看孫子了。”
薛揚說的沒錯,果然,沒過兩天,謙哥兒就和鄧麒熟了,一見面就撲過去纏着要祖父抱,親熱的不得了。鄧麒大為得意,把謙哥兒高高架在脖子上,帶着他在府裏到處玩耍。
青雀時常有信函寄過來,大多是有關小聰聰、小明明的畫:小聰聰開始上學了,他端端正正坐着寫字,一臉專注,小大人似的;小明明開始蹒跚學步,那搖搖擺擺的走路姿勢,有趣之極;小哥兒倆有時蠻親熱的,大的牽着小的,同吃同睡,同起同坐;有時會吵架,小聰聰氣憤的批評弟弟,小明明口齒還不伶俐,吵不過,便下大力氣跺腳,以壯聲勢……
鄧麒看的怦然心動,“小聰聰早該把我忘到九宵雲外了吧?還有小明明,連我的面兒都見着,更該跟我不親了。”他原在五軍都督府任職,回京後并沒銷假,如今自由自在的,根本不受拘束。拿着一沓信函看來看去,他決定去遼東,看外孫子去。
“我想你姐了,還想看看小聰聰、小明明。”鄧麒跟兒子、兒媳宣布。
鄧之翰不大樂意,“遼東多遠啊,路上太平不太平?您都一把年紀了,大老遠的,別折騰了。”薛揚很猶豫,“我也很想姐姐,可是,您一個人去那麽遠的地方,我們不放心啊。”鄧麒心裏美滋滋的,“放心吧,爹爹行軍打仗多年,精明着呢。”
抱着謙哥兒親了又親,鄧麒帶上一隊護衛,出發去了遼東。
鄧之翰悶悶的,“孫子不比外孫子親啊?放着謙哥兒,他大老遠的跑遼東去!”薛揚嘆了口氣,“我是出不了遠門,我要是能出遠門啊,我也瞧姐姐去!好久沒見姐姐了,真是想念。”鄧之翰讪讪的,“那是,我也想姐姐。”
鄧之翰在金吾衛任職,時常入值禁中。六月裏的一天,他在宮中當值的時候,皇帝、皇後在禦花園游玩,正巧看見他,特地召他過去,說了幾句話。
張皇後神色和悅,眉宇間有股子說不出的歡喜之意。便是向來穩重的皇帝,唇角也噙着微笑,顯見得心情極好。張皇後溫言問過幾句家常,好似漫不經心的提起,“令尊孝期早已滿了,已複職了吧?”
鄧之翰硬着頭皮答道:“家父曾在遼東打過蒙古人,不知怎地忽然懷念舊時歲月,到遼東游歷、拜訪故人去了。”
張皇後變了臉色,斜視皇帝一眼,目光中大有深意。皇帝心裏打了個突突,笑道:“令尊倒是好雅興,為了懷舊,竟遠赴遼東。”溫言撫慰兩句,命鄧之翰退下。
鄧之翰下拜後離開,背後出了一層冷汗。皇帝、皇後好像都挺高興的,可為什麽自己卻感覺很是不妙呢?
鄧之翰走後,張皇後冷笑,“陛下,這不是很清楚的事麽?她記得鄧家,記得鄧麒,她在祖母面前說什麽忘了往事,純粹是在欺騙老人家!連祖母這樣慈祥的老人家都要騙,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要是不記得鄧麒,鄧麒能為了看她跑到遼東去?!
皇帝溫柔笑着,目光看向她的小腹,“夢月,孩子最要緊,你說是不是?你肚子裏有咱們的孩子呢,高高興興的,莫想那麽多。”
夢月而生、其貴無比的張皇後,終于懷孕了。皇帝本來就對她很遷就,自她懷孕後更是對她千依百順,張皇後有心計,自然想趁着這難得的大好時機,除去自己一直不喜的人。
“陛下怎的總是袒護她?”張皇後嗔怪。
“你,你怎的總是針對她?”皇帝無奈說道。
夢月,你怎的總是針對弟妹,針對阿原心愛的妻子?廣寧有錦衣衛的,還是很精明強幹的錦衣衛,一直以來的回報都是“遼王一家和樂,無異狀”。你非要說祁青雀有兵權,有謀反之意,這不是捕風捉影麽?至親之間,何至于此。
張皇後面有忿色,“她……她太也無理!”張皇後想是氣的狠了,胸不斷起伏,臉頰一陣潮紅。
皇帝體貼的為她順着氣,忽覺很好笑,背着張皇後,悄悄掩起嘴。怪不得夢月生氣呢,阿原和青雀,确是淘氣了些。
張皇後不是很為小叔子着想麽,賞賜小明明滿月禮的時候,順帶送了兩名美女過去。這兩名美女到了遼王府之後就被雪藏了,根本連遼王的面也見不着。“天生麗質難自棄”,阿豐、阿潤自負美貌,怎甘心在後院終日寂寞?她倆很殷勤的親自端了茶點去到遼王書房外求見,“妾是皇後差來的,難不成殿下連賞臉見一面也不肯麽?”兩人的話語,柔中帶剛,讓人很難拒絕。
皇後賞下來的人,你連見一面都不肯啊,太不把皇後放在眼裏了。
遼王很給面子的見了她們。
然後,遼王吐了,遼王吐了……
皇後精心挑選的兩名美女,弄了個灰頭土臉。
消息傳到京城,張皇後差點沒氣昏過去。阿豐、阿潤那樣的尤物,遼王吐了!遼王哪是被美女惡心的,他是故意要惡心人好不好!
張皇後折了顏面,對遼王、遼王妃簡直恨之入骨。
皇帝一想到這件事就想笑,又怕臊了張皇後,常常要忍着。阿原你……你嫂嫂挑的美人就算比你的王妃差了點,也不至于惡心到這個地步吧?阿原你可真行。
皇帝雖是把張皇後捧上了天,卻還是敏銳的感覺到她對皇長子阿朝不如從前親熱,神色間有了厭惡之意。皇帝對長子是極為鐘愛的,深思過後,借口皇長子年紀大了,把皇長子搬出坤寧宮,養在東三所,着老成嬷嬷、宮女,悉心服侍。
張皇後見皇長子不在眼前,倒是松了口氣。
次年的正月十五,張皇後經過三天三夜的痛苦折磨之後,終于生下了皇次子。皇帝欣喜若狂,為皇次子賜名為偉,阿偉,成了皇帝和張皇後的心肝寶貝。
張皇後真想合掌感謝上天,還想把無塵從地底下拎出來,誠摯對他道謝。你說我命裏有子,你果然沒騙我啊,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
皇次子出生之後,張皇後看着皇長子便不大順眼。可是皇長子養在東三所,身邊的嬷嬷、宮女、女官都是老成持重的,怎麽辦呢?
張皇後的弟弟張延進宮看她,給她出主意,“把他養廢了,不就萬事大吉?等到兩個孩子長大成人,一個風神俊秀,一個纨绔不成器,誰中用誰不中用,不是一目了然麽?”
張皇後深以為然,之後,她對皇長子異常嬌慣、縱容。看着皇長子一天比一天頑劣、淘氣,張皇後心裏別提多舒服了。
皇帝鐘愛皇長子,可他忙于國事,很難有功夫親自教導。即便他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親自教孩子,也擋不住張皇後刻意慣着、寵着,他的功夫,簡直白費。
皇次子一天一天長開、長大,張皇後微笑看着他,開始仔細為他盤算将來。
在皇次子的身上,張皇後寄托有太大的期望。
皇次子,皇帝和張皇後的心肝寶貝阿偉,活了一歲零兩個月。次年的三月初,阿偉得了急症,不治身亡。
皇帝大受打擊,一夜之間仿佛蒼老了十歲。張皇後更是如同五雷轟頂,撫着皇次子漸漸冰涼的小身子,連哭都不會哭了,傻了。阿偉沒了,阿偉沒了……無塵,你說過我命裏有子,這就是所謂的命裏有子麽?
“夭折了?才一歲多的孩子就夭折了?”在遼王府養老的邵太妃聽說後,慌了手腳,她先去學堂看看專心上課的小聰聰,又到園子裏看看玩興正濃的小明明,擔心的不得了。夭折,好好的孩子怎會夭折呢,邵太妃一陣陣心痛。
晚上,阿原、青雀帶着小聰聰、小明明回來了,一起陪邵太妃吃晚飯。邵太妃看着活蹦亂跳的兩個寶貝孫子,擔心的不行,“阿原,青雀,孩子的衣食住行要格外當心,知道麽?”青雀最明白她,笑咪咪答應,“知道,他倆白天時刻有人看着,晚上睡在暖閣裏,有乳母陪着。而且,我一晚上會過去看三遍。”邵太妃聽了這話,大為放心。
小聰聰已經快六歲,小明明也三歲多了。小明明生的十分美貌,皮膚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眼睫毛又長又彎,他垂下眼睑的時候,顯的又安靜又斯文,迷人極了。
兩個孩子湊在一起,時常鬧笑話。
“弟弟,你知道三遍是多少?”小聰聰很嚴肅的問道。
小明明慢吞吞的沖他舉起三個手指頭。
“弟弟很識數啊。”小聰聰點頭稱贊。
小明明矜持的笑了笑,“那是自然。”
小聰聰眼珠轉了轉,殷勤的建議,“弟弟,咱們帶上銀錢,去集市買吃食好不好?你都識數了。”
“好啊。”小明明不慌不忙的點頭。
阿原和青雀帶小聰聰、小明明去過集市,攤主賣十文錢的東西,小明明硬要塞給人家一串清錢,攤主不要都不行。因為這個,小明明一直被哥哥嘲笑“不識數”。
第156 小勇
小聰聰牽着小明明的手,一起跑到阿原面前,“爹爹,要去集市!”凡有這種事,他倆很有眼色的會去跟阿原要求,因為相比較起青雀,阿原更好說話。
兩個粉團兒一樣的兒子站在自己面前,大眼睛裏滿是渴望和期盼,讓阿原怎麽拒絕?阿原心裏早同意了,面上卻故作沉吟,“你倆出一回門,勞師動衆的……”
這裏是邊境,不像內地、京師一樣市面安定。小聰聰、小明明若是出門,青雀一定會親自帶着他倆,還要有不少護衛便衣跟随,很費事。
小聰聰鄭重宣布,“娘教我練功夫了,我能保護自己!”帶那麽多人做什麽呀,我身手很好的,用不着。
小明明也很嚴肅,“爹爹,我聽話,不亂跑。”我不像上回似的滿世界亂轉,那就不麻煩了吧?
遼王府占地遼闊,風景秀麗,可是小聰聰、小明明會向往一個更廣闊的天地,向往有着琳琅滿目商品貨物的市集,向往人來人往、熱鬧好玩的繁華鬧市,喜歡看形形色色的人,喜歡看各種各樣的新鮮事物。他們想出府玩玩,太正常了。
小孩子麽,好奇心很濃的。
阿原輕輕咳了一聲,探詢的看向青雀。青雀好像沒聽見這爺兒仨在商量什麽,手中捧着光滑瑩潤的細白瓷刑窯茶盞,悠閑的喝着茶。
小聰聰邁着莊重的步子走到青雀跟前,“娘,要去市集,要知道民生疾苦!”話說的很冠冕堂皇。小明明則是熟練的手腳并用攀到青雀腿上坐好,沖着青雀甜甜笑,“娘,您長的可真好看呀!”
青雀噴了茶,阿原也是粲然。邵太妃本是閑閑坐在一邊含笑看着他們的,這會兒也笑的花枝亂顫。小明明,你太谄媚了!為了能出去玩,你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呀。
“好啊,明天帶你們去市集!”青雀捧起兒子的小臉,笑吟吟親了親。
第二天,阿原、青雀親自帶着兩個兒子,便裝去了市集。小聰聰、小明明看見什麽都覺着希罕,每個攤位前都要流連許久,“這是什麽?有什麽用?”一個接一個的問。
“怎麽賣的啊?”小明明拿起一個做工粗糙的桃木梳子,奶聲奶氣的問道。
攤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見他長的實在可愛,和悅的笑着,“小少爺真有眼光,這可是桃木的,好梳子!一把要四百文錢。”
“我要兩把。”小明明很快做了決定。
他來逛過市集,知道買東西是要給錢的,沖青雀伸出胖呼呼的小手,“娘,銀子。”青雀從懷中取出錠一兩的銀子,笑咪咪告訴他,“這是一兩銀子,能換一千文錢呢。”小明明歪頭想了想,好像是在算賬。一兩銀子值一千文,一把梳子四百文,那兩把是……八百文吧?一千文,八百文,我給攤主一兩銀子,他要還給我……多少來着?
小聰聰陪着他站在攤位前,同情的看着他。弟弟你又算不明白賬了吧?昨晚我還說你識數的,今天你又……唉,沒法子,你太小了。等你長大了,或許會好一點。
阿原和青雀笑吟吟看着兩個孩子。
小聰聰、小明明雖穿着平民的衣服,可是長的太出衆太可愛了。他倆神色莊重的站在攤位前,兩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真是一道美麗的風景。
小聰聰見弟弟歪頭想了一會兒,還沒算明白賬,便從他手裏拿過一兩銀子要遞給攤主,“兩把梳子,不用找了。”
小明明攔住了他,“哥哥,等一會兒。”我還沒算清楚賬呢,你急什麽呀。
又想了想,小明明奶聲奶氣告訴攤主,“兩把梳子八百文,我給你一兩銀子,你該還我兩百文。”
攤主笑,“小少爺真聰明!算的清楚明白,一絲一毫也不錯啊。”贊了兩聲,收下銀子,要找還兩百文錢。
小明明等着攤主把兩百文錢拿到他面前,仔細瞅了瞅,很認真的說道:“這就是兩百文錢啊?我知道了。”把錢推給攤主,不要。
“娘,梳子。”小明明仰起臉,沖青雀舉起桃木梳,“娘一把,祖母一把!”
青雀蹲□子,笑咪咪從他手裏接過桃木梳,狠狠誇了幾句,“有一種古樸美呢,真是與衆不同!小明明,娘很喜歡啊。”小明明笑成了一朵花。
小聰聰牽着弟弟的手繼續往前走,口中抱怨着,“我都說不用找了,你卻讓攤主把兩百文拿出來,然後你又不要!弟弟,你真是多此一舉。”
小明明很固執,“才不要呢,你會說我不識數!”我給一兩銀子,買兩把梳子,不要攤主還錢,你會說我不識數的!
阿原和青雀跟在他倆身後,聽着兒子的童言童語,又是好笑,又覺溫馨。
廣寧城既要抵禦蒙古,又要提防新近崛起的朱裏真,防務很重。張祜精心練兵,偵查敵情,敵人進犯的時候率衆出擊,沒讓蒙古和朱裏真人讨到便宜。蒙古、朱裏真劫掠成性,哪會甘心?不停的南下侵擾,廣寧城不勝其煩。就連青雀這遼王妃也有不少回披甲出戰,親自上戰場。
“蒙古人心已經散了,頻頻南下,不過是劫掠財物。”張祜跟青雀分析,“朱裏真卻是所圖非小,這才是天朝心腹大患。”
“武将守邊,朝廷傻呼呼的弄個太監監軍,再來個狗屁不通的文官管着。”青雀皺眉,“這純屬有病!有幾個文官懂軍事的?瞎指揮。還有,有不少衛所的軍士整天光種地了,連弓都拉不開,到了敵人來襲的時候,怎麽打仗?”
天朝地大物博,人靈地傑,難道能怕了蒙古、朱裏真這些番邦蠻夷不成。不過軍制如果有問題,戰事不得利,始終令人擔憂。
不過,軍制不是張祜能做主的事,也不是青雀能做主的事,兩人相對唏噓。
“青雀,我擔心你。”張祜沉聲道:“張皇後心胸狹窄,陛□子又不好,若是陛下有個什麽,她做了皇太後,必定會對你不利。”
張皇後利用過沈荷、荀氏,那時還是很隐蔽、很含蓄的,自己不會出頭露面。到了送阿豐、阿潤至遼王府,已是明打明的要和青雀過不去。前陣子鄧麒心血來潮跑到遼東看望小聰聰、小明明,才到不久就被京城飛書召回----五軍都督府缺人,急命鄧麒回京任職。
這些對青雀都形不成太大的打擊,可是張皇後的不友好明明白白放在這裏,沒法忽視。她是皇後還好,好歹有皇帝約束着。她若做了皇太後呢?那可就難說了。
“難怪她不喜歡我。”青雀不在意的笑笑,“自從永樂帝之後,藩王們就被管的死死的。唯獨到了我,身為王妃,同時也是将軍,她能不擔心麽?不過,後宮是後宮,朝堂是朝堂,祜哥哥不必過慮。”
“後宮不許幹政”這一條禁令,對皇太後也适用。張皇後便是成了張太後,也不能肆意妄為,要受的約束多着呢。
張祜默然良久,緩緩說道:“青雀,不管怎樣,我總是在你身邊的。”
已是兩子之母的青雀笑吟吟轉了幾個圈,神情陶醉,“我太招人疼了呀,太爺爺、祜哥哥,都對我這麽這麽好!”
青雀才轉了沒幾圈,忽覺頭暈,慢慢停了下來,“祜哥哥,我頭暈。”張祜忙上前扶住她,“你怎麽會頭暈呢?轉的太急了麽?”張祜心中着慌,青雀身子一向很好的啊,這是怎麽了?
張祜扶青雀在椅子上坐好,青雀歇了會兒,微笑,“祜哥哥,我沒事。”張祜終是不放心,專程去告訴阿原,“青雀才轉了幾個圈便覺頭暈,不應該啊。”
阿原淺淺一笑,“祜哥哥,我大約能猜着是為什麽。”張祜見他毫不驚慌,容色間反倒有歡愉之意,不禁眉頭微皺。
醫正給青雀看過後,笑着道恭喜,“恭喜殿下、王妃,又要添人進口了。”原來,青雀是又有了身孕。
合府歡喜。
紫禁城中,張皇後也是萬分欣喜,她又懷孕了!阿偉夭折之後,她本是心灰意冷的,真是想不到,竟然又能懷上身孕。張皇後激動的在神前許過無數願:讓我生下皇子吧,讓我的皇子平平安安長大,像他的父親一樣,做一代明君!
皇帝也是大為歡喜,待張皇後如珠如寶。皇帝常常撫摸着張皇後漸漸隆起的小腹,兩人一起期待那個将要出世的孩子。
十月懷胎,瓜熟蒂落,張皇後生下一個粉粉嫩嫩的小公主。“怎麽會是公主,公主對我有什麽用?”張皇後知道生下的是個女孩兒,失望徹骨。皇帝卻是頭回生女兒,對小女嬰異常憐愛,“這是朕的太康公主。”皇帝很滿意,阿原你還沒閨女呢,哥哥先有了。
太康公主降生的時候,邊境的廣寧城正有一場激烈戰事。朱裏真人大舉攻城,張祜率兵抵禦,遼陽的副總兵、遼東都指揮使也派了援兵,共同對敵。遼王親自到城頭督戰,他往城頭一站,守城的軍兵士氣大增。
青雀明明到了該生的時候,肚子卻久久沒有動靜,未免心中急燥。城門口的喊殺聲一陣陣傳來,青雀坐不住了。
把兩個孩子托給祖先生照看,青雀瞞着大姨,悄悄披上盔甲,偷偷出了遼王府。
“阿原,我來了!”青雀到了城頭,高興的叫道。
阿原回頭,見到大腹便便的妻子披盔戴甲的過來了,魂飛魄散,“小青雀,這可不是玩的,你快回家去!”肚子都多大了,還鬧呢!乖,這不是貪玩時候。
“他早該出來了好不好。”青雀抱怨,“他呀,大概是在我肚子裏住着很舒服,偷懶不想出來。這可不成,快急死我了。”雖說孩子生出來後爹娘更操心,可是該出來的時候他不出來,活活急死人。
攻城的朱裏真人當中,有一面顯眼的杏黃色的旗幟。大旗下是黑色的駿馬,駿馬上的騎士彪悍精幹,目光精亮,他咪眼朝城頭看了看,從背上取下長弓,搭上羽箭,五矢連發,迅疾射向城頭上的遼王!
青雀聽到淩厲的破空聲,挺身擋在阿原前面,揮刀撥落箭矢。“這厮真有一股牛力!”青雀被震的虎口發麻,暗暗罵了一聲。
騎士的箭矢被擋下,大覺吃驚,臉上露出詫異之色。
阿原快步到了青雀前面,大聲命令,“青雀,不許胡鬧,快回家!”青雀恨恨,“四哥你別管我,我要回射這厮!”從背上取下弓,緩緩拉開,瞄準那杏黃旗下的騎士,連射五箭!
騎士自負神勇,不許身邊的侍衛幫忙抵擋,自己撥了刀。他躲過了前四枝,第五枝箭來的太猛,他躲閃不及,左臂受傷。
這人一受傷,形勢大變。沒多久,朱裏真人如潮水一般退去。雖是撤退,朱裏真人依舊是不慌不忙,井井有條。青雀在城頭瞧着,心中暗驚。祜哥哥說的對,朱裏真人,才是天朝心腹大患。
青雀覺得小腹有下墜的感覺,眉頭蹙了起來。小勇,你就給我搗亂吧,該你出來的時候,你就是不動彈;這會兒我在城頭呢,不是地方,懂不懂?你別挑這時候出世啊,太不合時宜了。
“阿原,我要生了。”青雀拉住阿原的手,控訴說道:“小勇太壞了,敢情他是不見敵軍,不出生啊。”
阿原扶住她,一臉惶急,“妞妞,咱們立即回家,好不好?”青雀愁眉苦臉的搖頭,“小勇不肯等啊,他實在太壞了!”青雀是生過兩個孩子的,這會兒覺得不對勁,小勇是個壞孩子,還是個急性子,他哪裏肯等。
阿原厲聲吩咐身邊的護衛,“搭起賬蓬,快,要快!”護衛們或是快手快腳搭賬蓬,或是疾馳回府叫産婆、醫正,各自忙碌。
賬蓬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