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南宮江渡就覺得眼前的黑暗忽然散去,柳暗花明般的豁然開朗,他站起來呵呵笑道:「沒錯,我們喜歡的,只是現在的彼此,為什麽要強去改變呢?我不可能變成三兩那樣,他也不可能變成我這樣,但有什麽關系呢,這并不能阻止我們相愛啊。」

他說到這裏,就興奮的擁抱了傾明一下,開心笑道:「多謝你了明叔,多謝你點醒我,你放心,我們兩個一定可以很幸福很幸福的,好了,我去找他說話。」一邊說着,就跑了出去。

傾明含笑看着他的背影搖了搖頭,輕聲嘆道:「你這孩子,弄得現在好像就和那土包子兩情相悅了似的,卻不知一切還未塵埃落定呢。」

說着說着,那笑容就慢慢凝結在臉上,半晌忽然長嘆一聲,眼裏泛起兩道水光,回過身自語道:「若是,當年我們也能有這樣的胸懷和勇氣,樂觀,不認輸,一直一直的向前走,是不是?是不是今天我們也會很幸福呢?唉……」

南宮江渡興興頭頭的去找秦三兩,卻沒料到對方竟然趁這機會向他請假,他大致也知道是什麽事情,心裏也有底,便二話不說答應了。

答應是答應了,但翻了翻日歷,卻又接着道:「只是三兩啊,還有三天就要過中秋了,你務必要在三天內趕回來,陪我過中秋節,好不好?」

秦三兩猶豫道:「可是主子,或許我爹娘,也會想我陪他們過中秋的,我……我長這麽大,還沒有中秋在外面過的時候。」

他這樣一說,南宮江渡難免失望,不過也自忖沒有理由阻止,畢竟是骨肉親情,他沒有這個立場。

因此忖度了半晌,只好艱難道:「好吧,既如此,就讓你這一回,但是中秋一過,定要趕回來了,不然我就扣你的工錢。」

秦三兩本來順利請到了假,自覺應該高興,但心裏一想到分別,卻又覺傷感。

正難過間,忽聽到南宮江渡這句話,不由得噗哧一聲笑了,搖頭道:「主子,拜你所賜,我已經不是剛來府裏時那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了,你便是扣我一兩個月的月錢,我也不放在眼裏的。」

「呀哈,現在就狂起來了?信不信我以後都不賞你了。」南宮江渡拍了秦三兩一下,兩人一齊大笑起來,總算沖淡了些傷感氣氛。

秦三兩第二天就動身回鄉下了,因為南宮江渡派了馬車送他,因此上一個多時辰便趕了回去。和爹娘說不上兩句話,便直往翠花家而去,他也沒別的目的,就想弄清楚翠花為什麽要退婚。

翠花的爹娘見他親自來了,倒也客氣得很,本就是他們錯在先,如今秦家都沒為難他們便退了婚,實在是沒說的,因此又是倒茶又是上一些粗糙點心來招待他。

秦三兩問了幾句話,及至問到為何退婚,翠花的爹娘便支支吾吾的。

于是他索性把話挑明了道:「趙叔,我也沒別的意思,翠花要是有了心上人,我二話都不說一句便走。但要是你們貪錢,想把她送給那有錢人家做小,我勸你們還是掂量掂量,翠花自己同意我就不說了,要是不同意,你們別逆她的意思,那有錢人家不是好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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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剛落,就見一個紅色身影從外面沖進來,正是翠花,只見這女孩子把辮子一甩,大聲道:「三兩哥,這事兒是我對不起你,和你訂親之後,我喜歡上了別人,可惜爹娘不讓,後來忽然有一位貴人願意成全我們,所以爹娘才去退婚的,你若生氣,打我罵我都可以,彩禮我也可以多多的退給你,只盼着你原諒我……」

她一面說着,秦三兩就看着她的眼睛,不待她說完,便笑了一笑道:「既如此,我沒有話說,彩禮也不必多退的,雖然大家結不成親,但日後還是朋友,畢竟兩個村子裏住着,低頭不見擡頭見的。行了,趙叔你們忙吧,我不多叨擾了。」

他說完便離開了,剩下趙父趙母和翠花面面相觑,半晌趙父方嘆了一聲道:「倒是個好孩子,若是和他成婚,把你交給他我們也是放心的,奈何你們倆沒有這個緣分,行了,別想了,如今這事兒算是利利索索的完了,等再過兩三個月,就給你和張家小子完婚吧。」

秦三兩一路走回來,他爹娘怕他生氣,但仔細看了看,兒子似乎也沒大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于是也放下心來。每日裏做些好吃的,留他在家裏住着,須臾兩天過去,這一日便是中秋了。

秦三兩從早上起來,看見黃歷上的日子,心神便恍惚起來,想着南宮江渡是個孤兒,中秋佳節,自己陪父母弟弟共享天倫,那偌大府中,卻只扔下他一個,又和誰一起過節呢?

雖有個明叔,但平日裏看兩人并不多說話的。其他丫鬟小厮,也沒看見他們與主子親近,那月上中天之時,主子豈不孤單可憐?

因這樣想着,雖是佳節,卻說什麽也開心不起來了,中午飯也沒扒幾口。

秦家爹娘見他這副樣子,心知他有了心思,兩個老人沒想到兒子是為他們主子擔心,還以為他在那府裏有了相好的,所以翠花退婚他也不生氣。都打少年時候過,只看兒子那魂不守舍的樣子,除了戀愛中的人,還怎麽能夠這樣呢。

秦家父母倒是高興的,城裏的女人,雖然是府裏的丫鬟,也比村姑要強不知多少倍了。

秦三兩不知道父母的想法,躺在床上連午覺也睡不着,翻來覆去的,一閉上眼睛,就是南宮江渡在後園亭子裏孤單望月的身影。

心中的疼一層層泛濫開來,還有一種隐隐的莫名的東西,是不是人家說的相思他不知道,就是覺着想南宮江渡,想的胸口都發緊發痛了,似乎連呼吸都不順暢。

最後秦三兩「呼」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三兩步來到外屋,見爹娘也沒睡覺,弟弟出去玩了。他滿腔的話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總覺得自己這行動,實在是不孝。

倒是秦家父母看出了他的心思,兩個老人笑着道:「是不是急着趕回去陪什麽人過節啊?那就回去吧,你如今也大了,用不着非要陪我們過節的,家裏有你弟弟一個人也夠了。」

秦三兩沒想到父母一語就說中了自己的心事,且如此通情達理,不由得眉開眼笑,簡單收拾了一下,又把家裏的一些土豆紅薯撿了些,便背着回了江渡魔宮。

南宮江渡還真是正無聊呢,沒了秦三兩在身邊陪着,沒有他那些憨态可掬的可愛舉止,他是看什麽都不順眼,就連府裏的下人們都說,一向溫柔多恩的主子如同變了個人似的,一發起火來,簡直讓人害怕到顫抖。

眼看着天已是傍晚了,有個廚房裏的丫鬟戰戰兢兢過來報告他說,廚房裏蒸了各色餡子的月餅,請他選晚上供月的幹果月餅點心。

結果這話觸動了南宮江渡的心思,恨恨道:「過什麽節?有什麽心思過節的?把那些月餅點心都倒了吧,誰吩咐你們做這些東西了?倒了倒了……」

一番話不等說完,那小丫鬟吓得哭了,好不容易傾明替她說了一句話,方帶着眼淚跑出去,轉眼就沒了影子。

小丫鬟前腳出去,秦三兩後腳就進了大門,那了解他和南宮江渡關系的下人們一看見,便齊聲念了幾句阿彌陀佛,如同接駕般的将他簇擁進去,直到進了南宮江渡的院子,大家才散開。

秦三兩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邊往正屋裏走,一邊疑惑自語道:「怎麽今兒看見我都這般熱情?難道我不在這幾日,府裏有什麽喜事發生不成?」想到這裏,早到了主屋門口,見廳裏沒人,便大聲嚷道:書香門第「主子,我回來了。」

南宮江渡正悶悶躺在床上呢,心想早點睡吧,省得每逢佳節倍思親,我卻有什麽親人可以思念呢?索性也不去供月了。剛想到此處,就聽見秦三兩大嚷的聲音。

南宮江渡一骨碌就爬了起來,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莫非我是思念過度出現了幻覺?土包子明明說過要在家過中秋的。

雖這樣想着,到底搶出卧室門去,果見朝思暮想的身影就站在當地,腳邊兩個口袋,一張臉紅撲撲的挂滿了晶瑩汗珠,此時正拿手在那裏扇着風。

「三兩……」南宮江渡驚喜的叫了一聲,如同餓了幾天的狼忽然看見一頭美味羊羔般,二話不說就撲了上去,先是緊緊的抱了一下确定這不是幻覺,接着才小心松開,上下打量着風塵仆仆的土包子。

「不是說今晚要在家裏陪父母過節嗎?那口袋裏都裝着什麽啊?」拉着秦三兩坐下,傾明也出來了,好奇的盯着那兩個大口袋,暗道該不會又殺了一頭豬給宮主帶來了吧?

「那個……我爹娘有弟弟陪着過節,所以我……我就回來陪你一起過節了,咱們府裏的月餅……也……也好吃……」

說到後來,秦三兩的臉有些紅了,然後他如同掩飾一般,快步來到兩條口袋前,解開系着的袋子嘴,憨憨笑道:「主子,這是我們家自己種的地瓜和土豆,我們家那是沙包地,種出來的地瓜土豆可好吃了,所以我特意給你帶回來一些嘗嘗。」

「你個笨土包子,這種東西又不常吃,偶爾吃一回,就去市場上買便是了,怎的還大包小包往府裏背,再說你也不捎個信兒回來,我好讓馬車去接你啊。」南宮江渡心裏是甜蜜高興的,然而一看見秦三兩累得直喘氣的樣子,又忍不住心疼。

「宮主,這是三兩的心意,你承他的情就是,去理會那麽多幹什麽?」傾明咳嗽了一聲,心想宮主啊宮主,那個是土包子,你是笨蛋,這種時候你說這種話,啧啧,人家不知道你心疼他,還以為你是嫌棄呢。

南宮江渡也醒悟過來,忙不疊的點頭說是是是。一邊叫過兩個丫鬟,吩咐她們去打聽打聽廚房裏的月餅做沒做好,做好了就先揀那精致的拿過來幾塊,好給秦三兩吃。

兩個丫鬟領命而去,不一會兒撇着個嘴回來了,對南宮江渡道:「宮主,人家廚房裏的辛姑娘說了,本來都做好了,可剛剛宮主讓都倒了,又說沒吩咐做這些東西,誰讓她們多事的。所以辛姑娘已經聽命,把那些月餅都倒了。」

「混賬……」南宮江渡一聽就急了,但轉念一想,剛剛自己似乎的确下過這種命令,再看秦三兩驚訝的眼光,臉上便有些挂不住。

他知道廚房裏辛姑娘那是一個潑辣的女人,定是惱自己的命令,其實不可能将那些精致點心扔掉,便又讓人去傳,這一次方拿來了幾盤子。

有了秦三兩,這個中秋節也是過的有滋有味,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南宮江渡和秦三兩便并肩坐在假山亭子上,看那圓月灑下柔柔清輝。彼此相對無語,卻自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三兩,你家裏的那個女子既然退婚了,那你以後也別回去了,就陪我在這魔宮裏好不好?我們倆過一輩子,你願不願意?」

再沒有什麽時刻能比此時更浪漫唯美了,南宮江渡要不趁這個機會把事兒定下來,他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好倒是好。可宮主你也不會喜歡我一輩子啊,你将來會有老婆的,我将來也得娶老婆生孩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等到咱們将來都有了老婆孩子,宮主便不會把我放在心上了。」

秦三兩憨笑着回答,眼睛卻不敢對上南宮江渡的視線。

不知為什麽,這話說出來,心裏卻難過的要命,他甚至害怕将來宮主會被別的女人搶走,但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想呢?宮主從來也不是屬于自己的啊。他只是個下人,還是個男人,總不能因為給主子做過幾次那種事情,就天真以為宮主是自己的了吧?

這種心思秦三兩不敢在南宮江渡面前表露,但是南宮江渡那是什麽人,只看他的樣子,便把他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微微的一笑,心想三兩還在掙紮呢,但是他已經喜歡我了吧,這就好,只要再慢慢引誘幾番,何愁好事不成,現在倒不必下狠藥吓着他。

想到這裏,便輕輕攬着秦三兩的腰身,使他和自己貼在一起,輕聲道:「我只喜歡三兩,我的觀念裏可沒有什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那一套,我将來也不娶老婆,至于三兩,我不幹涉你,只要你心裏有我就夠了。好了,月亮已出來了,走,我們去上香,讓月亮娘娘保佑咱們一生平安幸福。」

這幾乎就可以算作是綿綿的情話了,秦三兩聽的心都要跳出腔子,一張臉就覺得熱辣辣的,但心裏卻十分甜蜜欣喜,于是點了點頭,和南宮江渡一起來上了香,又吃了兩塊月餅,坐着說了會兒話,方又到南宮江渡的房裏過了一夜。

傾明早看見他們兩人一起進了房,然側耳傾聽了一番,卻并無甚動靜,便知宮主又是在那裏玩點到即止的游戲了。心下暗嘆道:お稥「唉,這孩子對待他喜歡的人,倒真是柔情似水,攤上別人,哪有可能苦忍到現在,偏偏他就忍住了,那個土包子啊,也不知哪輩子燒高香,這一世方成就了和宮主的緣分。」

中秋過後,各地的莊子便來報收成了,南宮江渡也忙起來,每日裏接待那些掌櫃的,查看賬目,還要在城內各處酒樓設宴款待。

這一忙,除了晚上方能回府和秦三兩小聚外,其他大部分時間,竟都在外面勞動。不但是他,便連傾明,也都不得閑兒,和他分頭接待各地的魔宮負責人。

秦三兩也不以為意,這一日他終于将肖想已久的那塊菜地給開了出來,好大的一片,只是那上面的雜草,就清理了兩大車,他站在新開辟的菜園子旁嘿嘿的傻笑着,暗道等主子回來了,給他一個驚喜,明年春天就可以種些蔥,香菜,還有生菜小白菜了,這一大片地能種好多呢。

正高興着,忽聽牆外有人說話,他的住處是在西面靠院牆的地方,這塊地卻是在靠東面院牆的地方,平日裏除了采選菜地之外,他也不過來,但也知道這院牆外是另一個跨院,裏面都是客房,用的都是漂亮丫鬟打掃着呢。

秦三兩本無意偷聽,但是那幾個丫鬟說話的聲音不小,随風就飄進了他耳朵裏,其中隐隐有主子和自己的名字,這就不能怪他去關心了,他可是當事人,所以這樣不能算作偷聽吧。

于是便坐在大石頭上側耳傾聽,只聽一個聲音清脆悅耳的丫鬟道:「我就不明白主子是什麽眼神,這一府裏的丫鬟小厮,哪個不比那土包子強,更不要提多少王公貴族的小姐們都喜歡他,怎麽倒偏偏看上了那土包子。」

另一個聲音有些低沉的丫鬟道:「這可就是緣分,誰讓你不去和主子同一桌吃飯呢?你若去了,也許主子現在寵的就是你。當日主子也命令過別人和他一起吃飯的,但後來還是寵那土包子,或許那人也真的有一些不凡的手段吧。」

「他有個屁。」清脆聲音的丫鬟陡然又把聲音拔高了幾度,便是秦三兩,心下也明白了,這丫鬟定然是對南宮江渡抱有好感,若宮主喜歡的是別人,她也無話說,偏偏喜歡了自己,怎不由得她不平。

但秦三兩也疑惑,暗道王子只是喜歡自己伺候而已,又不是什麽男女之情,她們有在這裏不平的功夫,何不來主子面前表現一番,也許看上了收做妾室也未可知。只是一想到此處,心裏又不痛快了,于是連忙收攝心神,聽她們往下怎麽說。

卻又有一個聲音暗啞的丫鬟冷笑道:「你們吃的什麽醋,當真以為那土包子便是飛上枝頭了嗎?別做春秋大夢了。主子只不過是沒接觸過這樣人,所以貪圖新鮮,真等得到了,新鮮勁兒沒了,也就丢開手了。」

這丫鬟的話讓秦三兩心頭不禁就是一震,其實他平日裏所想所擔心的也是這個。

不過自己會寬慰自己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将來自己和主子都是要娶親的,或者幹脆不去想,硬生生把這擔心壓下。

此時卻聽見從別人嘴裏說出來,驚怒怕之餘,又添了一份深深的沮喪。

「香香姐你說的輕巧,你看看主子,現在一天也離不了那土包子,哪有你說的那般容易就丢開手,不是說有好幾天早上,那土包子都是宿在主子的房裏嗎?事兒都做了,也沒見主子厭煩啊。」

那被叫香香姐的女子又是一陣冷笑,淡淡道:「你喜歡一只貓一只狗,還總得喜歡幾天時間吧,哪有一弄到手就丢開的?我和你們打個比方吧,那土包子便如同咱們後院的地瓜花,真正是俗不可耐惹人生厭。主子卻是園子裏精心培育的一株最名種的牡丹,百花之王衆星捧月,這樣兩朵花,便是因為新鮮而湊在一處,長了依然要分離的,不信你們就看着吧,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新鮮勁兒過了,連話都說不到一處去。」

先前聲音清脆的丫鬟道:「香香姐你這比喻真正妙極,前兒我還聽王花匠說那些地瓜花可惡,占了滿滿的後院,要都給鏟掉呢。只怕現在已經鏟了大半了。」

聲音低沉的丫鬟也笑道:「沒錯,難道那土包子能陪主子吟風弄月,彈琴作畫不成?只怕他連李太白杜工部是誰都不知道,這樣的人,主子怎可能長久留在身邊,早晚得像地瓜花那樣被鏟掉。」

她們說到這裏,秦三兩就覺得魂魄似乎都離了體,心中的難受不能用言語描述,只覺整個人似乎都要爆裂開來。直着眼睛看着那半空的虛無處,半晌忽然站起來,拔腿就往後院跑去。

來到後院一看,果然,只見先前争芳鬥豔的那些地瓜花,幾乎全部被鏟了去,只餘東北角上還有幾株。此時已是中秋時分,那花多凋謝了,顏色枯敗的幾朵花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顯然不日也要徹底凋謝。

秦三兩茫然站在那裏,就覺得腦子裏一陣冷一陣熱,不自禁的擡動腳步,從空地上一步步邁過,一邊喃喃自語道:「這裏本來有一叢粉色的……這裏是一叢大紅色的……這裏是兩叢水紫色的……這裏是我最喜歡的嫩黃色的……沒有了,如今都沒有了。」

他從那日知道這後院都是地瓜花之後,每日裏閑下來,便會來賞玩一番,這兩日只因為忙着開辟菜地,方丢開了這裏,誰知等到再來,那些讓他欣喜快慰的茂盛花叢卻只餘下飄零滿地的花瓣。

一邊念着,便來到東北角上那幾叢花面前,蹲下去細細撫摸着那些已枯敗了的花葉,心裏的難過漲的滿滿的,卻無處發洩,堵得他連呼吸似乎都忘記了,只有眼淚如同掉線的珠子般一顆顆湧出來,落到滿是落花的泥土裏。

忽聽不遠處有腳步聲響,一個聲音道:「就剩下這幾棵了,摳完了便算完成任務,還能趕回去燙壺小酒喝喝。」

接着腳步聲來到身後,又一個聲音喝問道:「喂,這是誰杵在那裏呢?快讓開,別耽誤我們幹活。」

「幹活?幹什麽活?要把這幾叢花也摳了是嗎? 」

秦三兩豁然站起轉回身子,一腔的悲痛和怒火将這個從不輕易發脾氣的土包子都給燒着了,他紅着一雙眼睛惡狠狠盯着面前兩人,恨恨的大叫道:「我不讓,有我在,你們誰也別想動這地瓜花。」

那兩人一翻白眼,拄着手中鋤頭,不屑笑道:「你是誰啊?口氣好大,這是魔宮,是由着你撒野的地方兒嗎?王花匠看中了這裏的土,要替主子開出花圃種牡丹菊花那些名種花卉和藥材呢,你是幹什麽的?有什麽權力擋着我們?」

秦三兩一愣,聽見這兩人說是要開辟花圃種名種花和藥材,那氣便不自禁的洩了,他記起南宮江渡也是喜歡那些名花的,對這地瓜花也是不屑一顧。自己的确是沒有立場,更沒有資格去阻止王花匠。

「是……是主子讓他種的嗎?主子……主子明明答應我,不會……不會鏟掉這些地瓜花的。」

秦三兩紅了眼圈,小聲的分辯着,他記得當日自己求南宮江渡的時候,對方的确是答應過自己,就算反悔,也不該這麽快吧?好歹前幾日中秋晚上,他還說過喜歡自己的。

那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滿是驚訝戲谑之色,其中一個道:「你叫宮主主子,想必便是他寵愛的那個土包子吧?也行啊,既然宮主那麽寵你,你便去和他說一聲,把這幾叢破花移到那院裏去,你愛怎麽看顧就怎麽看顧,又不至于為難我們,豈不是好?」

他一句話堵得秦三兩什麽都答不上來。當日他是和南宮江渡提過這要求,但一下子就被對方否決了,言說地瓜花種到那院子裏,實在給他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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