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想帶你走

“煉氣之法?”曉春眠面露驚異,“莫非是坊間流傳的那套?”

“看來你也聽說過。”于秋點了點頭道,“裏面有幾個關竅,尋常人很難掌握。不過就算知道了關竅,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實在不行也不要勉強。”

曉春眠依舊驚疑不定,“這煉氣之法……竟是真的?”

于秋點了點頭。

曉春眠又将于秋給仔仔細細打量了個遍,半晌笑道,“小秋,相比半月之前,你的變化如此之大,莫非正是因為這煉氣之法?你……已經練成了嗎?”

“也就入了個門吧。”于秋答道,“離真正練成還遠着。”

曉春眠又将眼睛阖上一會兒,片刻後睜開,又問,“聽說這煉氣之法,如果一路修煉下去,可以成仙,這……莫非也是真的?”

“是。不過成仙什麽的,鳳毛麟角,千萬人也就成那麽一個而已,你還是先別想了。”于秋看他神色微妙,不斷詢問,以為他不信自己,語氣中多了幾分無奈,“你學是不學?”

曉春眠眯眼勾起一個微笑,點了點頭,“自然要學。”

于秋卻是不知,在這段看似淡然的交談中,曉春眠的心中已經瘋長出了一個念頭——哪怕是凡間的帝王,這個身份的束縛其實也很大,不是嗎?

就像前段時間西南天災,朝廷為赈災忙前忙後卻還落了個赈災不力的名聲……但歸根結底,其實只是因為那日天上有兩個神仙打架,其中一個一掌拍到了地上。就這一掌,害了多少人命。

如果那時有另一個神仙在邊上攔一下,又能救下多少人命?一個優秀的聖母,果然還是得以成仙為目标啊!

曉春眠以前一直認為人仙殊途,不可跨越,所以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現在他卻知道,原來仙路的入口一直都在那裏,只看你是否有決心踏上去。一個新的大門就這麽打開了。

在之後于秋耐心講述的過程中,曉春眠一直聽得極為認真。

當講述終于告一段落,于秋停下來取了口水喝的時候,曉春眠已經急不可耐地開始了最初的嘗試。

于秋在邊上饒有興致地看着。就算知道了這些關竅,修真的第一步也不是那麽容易跨過去的,于秋當初尚且花了一整夜,其他人大概花個一年半載也不出奇吧。

他看着曉春眠嘗試了第一次,失敗,嘗試了第二次,也是失敗。

于秋微微一笑:尋常人剛開始就能做得這麽煞有其事,已經很不錯了。

然後曉春眠嘗試了第三次,成功。

于秋還在那想着,就算曉春眠無法獨自跨過去,大不了自己升到煉氣五層之後就再回來一趟,出手将他引進去就……

……等等。

剛剛發生了什麽?

于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後将兩邊眼眶都使勁揉了揉,确定自己沒有眼花,再仔細朝着曉春眠看了過去……夭壽啊!他真的成功了!

三次!僅僅三次!

于秋的下巴頓時掉到了地上。

在最初的成功之後,曉春眠依舊維持着那樣的姿勢,繼續一板一眼地調息着。他自發地沿着那次成功的路徑,繼續煉着氣,一周天又一周天的,直到讓身體徹底記住這種感覺。

天知道,于秋明明還沒來得及給他說這個關鍵。

過了片刻,曉春眠緩緩呼出一口氣,終于睜開了眼。

于秋已經将自己的下巴接了回去,又揉掉臉上見鬼般的神色,裝出一副淡定的姿态,笑着稱贊道,“不錯。”

曉春眠不覺有異,還搖頭嘆了口氣,“果然有幾分困難。”

于秋幹笑一聲,心中的驚濤駭浪怎麽也壓不下去。然後于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卻發現手心全都是汗。

全都是激動的汗。

原本他教曉春眠煉氣,只是看着曉春眠在家中的處境不是太好,想要讓他有所仰仗而已。反正區區煉氣期,雖然也能被稱為修士,但如果不往深處練,其實更接近凡人一些,也不用牽扯進修真界的那些争争鬥鬥。

畢竟真正将一個凡人引入仙途的責任太大,于秋不願承擔。

但現在于秋動搖了。

他發現了什麽?一個萬載難逢的修真天才!

如此天才,如果不入仙途,無異于明珠蒙塵!就算于秋本身并非什麽愛才之士,一想到這點,也覺得坐立難安。

于秋決定了,雖然他依舊不願意承擔改變別人人生的責任,但如果曉春眠自身對修真有興趣,主動提出想入仙途,于秋必定義不容辭。

然而,當于秋充滿希冀地看了過去,曉春眠卻雙眸半阖,心事重重,許久也沒說一句話。

于秋略顯失落,半晌主動開口道,“錢也還了,東西也教了,如果你再沒有什麽事情,我就回去了。”

曉春眠點了點頭。

于秋撇了撇嘴,努力将心中的不快甩掉,打開窗子準備翻出去。

曉春眠卻忽然又叫住了他,“小秋,你和于伯父已經不住在原來的位置了嗎?”

“是啊,”于秋答道,“我們離開魚連縣了,這次回來就是為了還錢的。”

“離開了?”曉春眠一驚,“那我以後該怎麽找到你?”

“你想找我?”于秋回頭看他,“這倒是有點麻煩。我現在住在方山集,但這也是暫時的,以後會在哪裏我也不知道。”

曉春眠愣了一下,再稍一想,便明白于秋已經走上了仙途,自然不會再在凡間停留。

半晌,曉春眠苦笑道,“我想随你一路。”

于秋既驚且喜,“那就來啊!跟着我,我帶你走。”

曉春眠卻又搖了搖頭,看了看這間冷冷清清的屋子,又看了窗外花繁似錦的曉府,“這裏是我的家,這裏有我的父母家人,我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父母家人?”于秋皺眉,“他們都這樣對你了。”

“不管他們如何對我,他們也是我的父母家人。”曉春眠道。

于秋冷哼一聲:他怎麽差點忘了,眼前這家夥可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聖母。聖母這種東西,果然麻煩。

“可以稍微等我一下嗎?”曉春眠又道,“等我将該處理的處理好了,再去找你。”

“……十天。”于秋最終表示,“我最多還能在魚連縣多待十天。這十天裏,我會住在廣來客棧。”

曉春眠笑着點了點頭,“十天內,我一定去找你。”

于秋暗道一句“希望如此”,而後翻窗而出,偷偷潛出了曉府。

他投住的廣來客棧,就在曉府對面的那條街上。而到了廣來客棧之後,如果再多走一點,就是人聲鼎沸的天沐賭場。

每天躺在客棧的床上,于秋都能聽到賭場裏嘈雜裏吆喝聲。

這本身就很煩了,更煩的是,每當這種時候,還有一個聲音在他腦子裏冒出來。

[宿主,不試着完成任務嗎]

——不試。

[只需要進去賭一場,很容易就能獲得經驗值]

——不賭,說了不賭。

[……]

系統環發出一段嘈雜卻無意義的聲響,似乎是在表達沉默,之後便真的徹底沉寂下來,就和之前的幾天一樣,并沒有對于秋的拒絕表示任何異議。

雖然發布了任務,系統卻從來沒有強制于秋去執行,只是每天這麽不厭其煩地提醒罷了。

這麽施軟不施硬的,反倒讓于秋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于秋看着窗外,目光掠過天沐賭場,又投向了對面的曉府。這種時候,曉春眠又在做些什麽?

曉春眠在養病。

知府大人到底不會真看他出事,最後還是扔了個郎中過來,調養了幾天,曉春眠的身體也就徹底大好了。當然,之所以好得這麽快,有一半是曉春眠辛勤煉氣的功勞。

期間,那個小丫鬟巧溪被從柴房放了出來,繼續貼身照顧着。但不知道曉春眠和她說了什麽,就在第二日,這丫鬟便紅着眼眶拿出一筆錢,自己替自己贖了身。知府大人聞言自然憤怒,但曉春眠示了弱,說了許多好話,也就将這件小事蓋了過去。

病好之後,曉春眠取出自己的佩劍,在院中舞了一整套下來,舞得背後全被汗濕,別有一種暢快之感。

他自幼就喜歡劍,只是——

“少爺,你怎麽又碰這玩意了!”府中下人一看到,便火急火燎地撲了過來,“夫人最讨厭看你這樣!”

曉春眠微微一笑,将劍收到腰側,“夫人在房中嗎?我正準備去看看她。”

下人驚疑不定。大少爺居然主動去看夫人,這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事情。但曉春眠開了口,那下人只能在前面引路。

當他走入夫人房間時,曉夫人正好将他看見,笑着就迎了過來。這笑容十分和藹,就像個真正的賢妻良母。

但在看到曉春眠腰上佩劍的一剎那,曉夫人的臉色登時就變了,眉頭豎得老高,“你怎麽又帶着這種東西?女兒家的,成天舞刀弄劍像什麽話!”

曉春眠神色未變,笑着迎了上去。

“母親,你又認錯了。”走到了曉夫人身前,曉春眠附耳道,“我是春眠,不是春寧。”

曉夫人神色又是一滞,“瞎說什麽!春寧……”

“春寧已經死了,九年前就死了。”

短短一句話,曉夫人呆滞當場,如遭雷擊。

曉春眠的聲音不輕不重,不徐不疾,“你啊你……當年為了争一個男人的心,舍得用自己剛剛出生的親生女兒偷偷去換別人的兒子,又何必在春寧死後,硬是要用我來替代你的女兒?”

九年前,魚連縣遭悍匪肆虐,知府家裏死了一名小妾和一個庶女。然而實際上,那個“庶女”是曉夫人的嫡親女兒,那個小妾則是曉春眠的親生母親。若不是曉夫人後來發了瘋,這個秘密,曉春眠自己都不會知道。

“春寧、春寧……”曉夫人呢喃兩聲,忽然又發了瘋,尖叫着又要去抓曉春眠的臉。

曉春眠伸出兩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在下人們的驚叫聲中将她整個人提起來,狠狠摁在了牆上。

他臉上的神情卻還是那麽溫和,充滿了誠摯的悲憫,“母親,我知道的,你也是個可憐人。”

“就算你的可憐是因為你的愚蠢和惡毒,但這種代價,你又該承擔到什麽時候?春寧已死,若她真重要到能讓你不顧一切,比起一輩子像現在這樣瘋瘋癫癫,你幹脆下去陪她,豈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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