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于秋沒再像那樣突兀地攔在曉春眠身前,他明白曉春眠現在還陷在一個巨大的打擊之中,輕易冷靜不下來。他只不遠不近得吊在後面,不讓曉春眠離開自己的視線,以便能在曉春眠遇到麻煩的時候出手相助。
同時于秋也期待着,等待着曉春眠從那種打擊中走出來,看清他們之間那些無關于戀情的感情,從而收回那些過于沖動的決裂宣言。
一夜就這樣過去,曉春眠一直在山林中不停往前走着,走到天空都泛起了亮光,于秋跟在後面都有些累了,他卻還沒有停下來休息過哪怕一會兒。
太陽并沒有從陰沉沉的雲層後出現,天上飄下了淋漓的小雨。
一道驚雷忽然炸響。
就緊跟在這道雷光之後,一頭妖獸從林中撲了出來。
九階上品,大家夥!
于秋連忙握緊了符箓。玄陽山不比方北山,九階上品的妖獸在方北山中就已經是山霸王了,而在玄陽山中,雖然不能說是随處可見,但碰到的幾率總歸還是挺大的。是以,這一路上,于秋就等着這一刻。他期望在共同對敵之後,他和曉春眠的關系能稍微緩和上一點。
但是實際上……于秋并沒有撈到這個共同退敵的機會。
面對撲來的妖獸,曉春眠只是眯起了眼,輕輕用右手撫上了腰上的劍柄。
利刃出鞘,勢若迅雷。
一劍。
僅僅一劍。
那妖獸在半空中一滞,而後身上漸漸顯現出一條筆直的紅線。剎那之後,紅線猛然炸裂,紅色的血液四射而出,濺得遍天都是。
妖獸從空中跌下,摔落地面,發出一聲悶響。血液從傷口處淌出,合着雨水在林間積出一個淺紅色的水窪。
妖獸的四肢都已經僵軟,一如于秋現在正握在符箓上的手。
他覺得不對,哪裏都不對。
曉春眠的劍法……什麽時候竟然變得這樣厲害?
眼下這一招,若想使出,不僅已經得整套寒歌劍訣都修煉到極致,還得經歷千錘百煉。曉春眠這樣舉重若輕地使了出來,只能說明他早就具有了這樣的實力。
但是這樣的實力,曉春眠此前從未在于秋面前表現過。
換做以往,曉春眠此時必定會在妖獸的屍體上搜刮一番,現在卻只是自嘲一笑,将劍身收回腰間,繼續向前走去。其實曉春眠本就不太在意這種身外之物,以往每次都細細搜刮,無非是因為于秋在意,他知道于秋喜歡看他那樣搜刮。
一如他知道,于秋喜歡護在他的身前,而讨厭被他護在身後。
雨越下越大了。
曉春眠依舊不停歇地往前走着,于秋也依舊不停歇地在後面跟着。
偶有妖獸跳出,全被曉春眠一劍解決,于秋完全找不到一點用武之地。但他依舊跟着。
于秋知道曉春眠想去哪裏,腦中的印記告訴他,曉春眠一直筆直地朝着望雲臺的方向而去,那是這玄陽宗入門測試第一關的終點。曉春眠并沒有因為那樣的變故而忘記現在應該做什麽。
但是一直這樣是不行的,玄陽山太複雜,一個煉氣期小修士想要筆直走到終點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于秋幾次想要開口,卻都被曉春眠冷硬的背影堵了回去。
明明應該是一個溫柔和順的濫好人,生起氣來竟然也會如此決絕。
曉春眠甚至沒有回過頭來,多看他一眼。
直到現在。
雨水還在淋漓地下着,一個白日卻已經過去,原本只是陰沉的天空又一次黑了下來。曉春眠終于回過頭,在雨幕中露出一種晦暗不明的神情,“你還要跟到什麽時候?”
于秋精神一振,連忙加快腳步,趕到他的身旁,“你這樣走下去不行。”
曉春眠眉梢微挑。
“你應該往左邊繞,剛才那條岔路就應該往左邊繞了。”于秋道,“現在也不晚,記得再遇到岔路就往左繞,不然你走不過去的,這條路太危險……”
“于秋。”曉春眠打斷了他,“這與你何幹?”
于秋張了張嘴,一下子沒了詞。
“你覺得這條路太危險,那就自己去找安全的路。”曉春眠一字一頓地緩緩說着,“沒人逼你跟着我。”
于秋搖了搖頭,“這路上有……”
“這與你無關!”曉春眠忽然再度暴怒起來,“你究竟還跟着我做什麽?我們已經結束了!”
“我們結束了什麽!”于秋也怒了,一下子拔高了聲音,“說破了天,不就是結束了一段因誤會而起的感情嗎?就算沒有那種感情,我們難道就沒有其他關系了嗎!我難道就能放着你不管了嗎!”
“……其他關系?”曉春眠冷笑,“你還想要什麽其他的關系?”
“朋友,兄弟,隊友,修真路上相互扶持的人。”于秋回答,“哪樣都可以。我們的感情最開始就只是這樣,現在當然也可以回答這樣,不是嗎?”
“不是。”曉春眠果斷道,“就算我們最開始是朋友,是兄弟,現在也已經回不去了。”
于秋睜大了眼。
“我們已經再也做不了朋友了。”曉春眠歪着頭,露出一種說不出是落寞,是苦澀,還是自嘲的神情,“如果我們之間一定要維持着什麽關系,已經只剩下那一種了——但那也已經不可能了。所以我們……結束了,就是什麽都結束了。”
半晌,于秋才勉強問道,“……為什麽?”
曉春眠挑起眉梢,輕柔地笑,“因為當你出現在我的視野裏時,我已經只想要對你做一件事情了。”
于秋本來感覺曉春眠好像已經比先前冷靜了些,聽到這話卻又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什麽事?莫不是揍他一頓?
“本來這種感覺還不是那麽強烈……大概是因為我原本以為,我是遲早有這個機會的,所以不需要急于一時。”曉春眠眯起了眼,将他從頭到腳,一寸一寸地打量過去,反複描摹,“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于秋被他說得有些緊張,卻還是站在那兒看着他。
“你再不滾遠一點,我就要忍不住了。”曉春眠道。
“究竟是什……”
一句話還沒問完,曉春眠已經猛地撲了過來,雙手摁在他的肩膀上,一下子将他摁倒在地上,濺開一地的雨水。
于秋還沒從這忽然的變故中反應過來,曉春眠已經拉開了衣領,一口狠狠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于秋疼得驚叫了一聲。
這聲驚呼甚至只喊了一半,另一半便被曉春眠的雙唇堵在了喉中。
這又是個一個吻,卻和之前那個輕柔羞澀的吻完全不同,充滿了暴虐之感。曉春眠根本就是連着牙齒一起撞上來的,撞得于秋唇齒都在疼。
一吻上去,便不放開,只不停地在于秋嘴裏肆虐。于秋被對方這強烈地氣息堵得呼吸都要不暢,甚至還嘗到了一絲腥味,也不知道是哪裏撞出來的血。
于秋想要掙紮,曉春眠的力氣卻很大。
就在将于秋吻得喘不過氣來的同時,他已經将于秋的外衣狠狠地撕開。
一只手探了進去,用力撫摸上那些肖想已久的地方。
于秋被摸得雞皮都起了一身,腦袋已經因為缺氧而嗡嗡作響,那只手卻還沒有消停,還在繼續往更要命的地方摸去。
于秋終于怕了,怕得渾身都在發抖。
換做以前,如果有人告訴他曉春眠竟然是個也會做出這樣事情的人,于秋說什麽也不會相信。但眼下,曉春眠竟然真的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為什麽會這樣,這真的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少年嗎?
就在于秋的頭腦還一團混亂之時,曉春眠已經用膝蓋分開了他的雙腿。
于秋終于嗚咽一聲,知道不能再繼續了。
在曉春眠終于放開了他的雙唇,開始親吻那些因為拉扯而從衣物下方袒露出來的皮膚的時候,于秋的指尖終于碰到了一樣東西。
符箓。
一道風刃猛地從于秋指間飛出。
曉春眠躲避不及,被這一風刃劃出了好大一條口子。
于秋将一把符箓都緊緊攥在手中,防備着曉春眠接下來的動作。
曉春眠卻再沒有什麽接下來的動作。
他只是擡起頭來,看着于秋,而後扯出了一抹笑。
那道口子就劃在他的臉上,從右臉的顴骨開始,經過眼睑下方,一路劃到了鬓角。鮮血從那口子裏滲出,淌下來染紅了半張臉,看起來可怖至極。
于秋的手發抖了。他并沒有想要将曉春眠傷成這樣,他只是想要自保。現在看到曉春眠這幅模樣,于秋心中只有後悔。
曉春眠卻并不在意這傷。
“……你現在總該明白了嗎?我們已經回不去了,真的不可能再回去了。”他臉上一直留着那一抹笑,一字一頓地,緩緩地道,“滾遠一點,不要再随便出現在我的眼前,這對我們兩個都好。”
于秋動了動嘴唇,半晌吐出一個字,“不……”
曉春眠輕呵了一聲,用手背抹掉傷口的血,卻只将那血抹得到處都是。
他松開了于秋,從于秋身上站了起來,再次轉身離去。
“春眠,等等……”于秋想要抓住他,“如果一定要這樣的話……如果只能這樣的話……我……”
“閉嘴!”曉春眠怒吼道,“我不需要你的委曲求全!”
于秋安靜下來,無措地看着他。
曉春眠将雙目緊緊閉了閉,而後又睜開。
他不願意逼迫于秋……真是可笑,他做出這種事情,緣由卻是他不願意逼迫于秋。他很清楚,如果真的要和于秋發生關系,比起這種強迫,那些于秋心中還殘留着的對他的感情,才是更好的武器。
但他不願意逼迫于秋,所以他不會真的讓于秋去選。
可是他真的已經回不去了……
曉春眠握着那柄于秋曾送他的劍,背對于秋,再次毅然決然地邁開了步伐。
于秋在原處僵了一會,然後從地上爬起,再次追了上去。
锵地一聲,是利刃出鞘之聲。
“滾!”曉春眠用那柄劍指着于秋的脖頸,那柄于秋送他的劍,“你給我滾!”
于秋步伐一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大雨仍舊不斷點地落着。
這處林間,卻終于只剩下于秋,茫茫然看着已經空無一人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