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7
被困住的宗門弟子之中,還有一些比較活潑的弟子,即使玉牌被毀,還很倔強的叱罵着。
畢竟,這是他們最後的倔強。
“你利用他人的好心在此設下陷阱誘我等深入,真是無恥之尤!”這位小哥原本都已經快沖到雨林區出口了,但是迫于“見死不救則自身取消大比資格”的規定,不得不折返回來救人,結果被沈聞一支毒镖當場狙倒,可謂擦着終賽的果實,一步踏空。
龍皇山秘境的時間流逝和外頭是一樣的,此時雨林區在經歷了一波清洗之後,剩下尚未和沈聞這個移動社會陰暗面遭遇的宗門弟子們,基本上都躲得遠遠的。
此時沈聞在收割了一波人頭之後,找了個安全的山洞躲了進去。她這一手蛇皮走位,比起走直線沖向雨林區出口的其他弟子來說,實在是太過詭異了,以至于逼得整個雨林區注意到發生了什麽的宗門弟子,都一起開始蛇皮走位。
這一走,自然拖慢了雨林區的宗門弟子前往神女峰出口的進度。
然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帶着她最後坑的一個小夥子,待在安全的地方吃火鍋。
一邊的求心、了淨和了虛三個大悲寺的弟子,一臉“阿彌陀佛”,盤腿坐在邊上,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之前,沈聞跟求心一起去尋找了淨、了虛兩個小師父的時候,正好遇到他倆被某個女性散修下毒,沈聞一向是個衆生平等,婦女能頂半邊天的人,不存在任何性別歧視,所以她當場就把那位渾身上下布料估計只有兩個巴掌那麽大的女性散修……敲暈了拿來做誘餌。
求心給兩位師兄服下百靈解毒丹之後,兩位小師父就自行運功逼出體內其他毒素,對于沈聞的所作所為,他們其實是想勸的,但是麽……情況也就和現在這位被沈聞拉着一起吃火鍋的倒黴哥們差不多吧。
“是是是,這位師兄為人高義,都沖到門口了還折回來救人,一看就知道是值得結交的清正之人啊。”沈聞從鴛鴦鍋裏撈了片靈獸肉出來,沾了點自配醬送進嘴裏嚼了嚼——自從來到這世界,她也就吃了這麽一回火鍋。
妙法送給她的儲物袋很大,而沈聞自己的家底又薄,又覺得有這麽大的儲物袋不給它塞滿了簡直沒有感覺,所以就給這個袋子裏塞滿了各種亂七八糟的玩意——食材、鳥食、鍋子、炭火、石子,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她不能往裏塞的。
那個被五花大綁的修士名叫梁丘嚴,是昆侖殿座下一個附屬小宗門的弟子,他原本其實是不打算救人,直接踩着被拿來做餌的倒黴蛋沖出雨林區的——若不是那條規矩,若不是那條規矩……
當然,他言之鑿鑿指責沈聞“利用他人的俠義之心”來誘捕涉世未深的宗門子弟自己一頭撞進來送菜,也是不無道理的。
畢竟,他現在栽都栽了,把理由說成是“俠義之心”,這麽聽着都比“規則逼我”要高大上得多。
沈聞當然不會去點破他這點小九九,畢竟,她都敢做這種把人坑傻了以後還請他吃火鍋這種極限操作。
如果不能在白天沖出雨林區的出口,那麽雨林區夜晚就會起毒瘴,這毒瘴雖然也能用百靈解毒丹化解,但是到底是難纏,所以一旦将雨林區的初賽拖入夜晚,大部分人都會選擇躲在不會被毒瘴侵襲到的地方——比如高處,比如洞穴,有些有條件的,甚至能自己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度過這個毒瘴彌漫的夜晚。
當然,這不是重點。
“但是老哥您想想,這些大宗門的小弟子們,一個個都沒經歷過社會毒打,在我手上學到這些,總比在魔修手上學到這些強多了吧。”沈聞厚着臉皮攤開手,拿起鴛鴦鍋裏的公筷,給邊上的求心夾了一筷子竹荪,“芝麻醬要不?”
求心、求心啥也不好說,只好點點頭:“多謝小施主。”
在梁丘嚴之前,沈聞在迅速破壞掉對方的玉牌之後,都會給他們一點時間自己轉移到安全的地方,然而這位梁大哥太過難纏,沈聞只好拖着他躲進了之前準備好的庇護山洞裏。
一邊的了淨沒能忍住:“但是,施主,你終究不是魔修……這種利用他人俠義之心的行為,還是少做才好。”他就差說一句“多積陰德”了。
“小僧也覺得……若是那些中了圈套的宗門子弟們至此移了心性,豈不是得不償失嗎?”了虛也幫腔道。
“首先,我這麽做,破壞了龍皇山秘境試煉的規矩了嗎?”沈聞從碗上擡起頭來,對着兩個小師父眨了眨眼。
“這自然是沒有。”兩個小和尚也不得不承認,沈聞到現在做的這一切,都是符合“大比規則”的。
“其次,我傷他們的性命了嗎?”沈聞又夾了一塊靈獸肉裹上香辣醬塞進嘴裏,吃得滿嘴都是肉香。
“這也沒有。”了虛搖頭。
“這也沒有那也沒有,那你們bb啥!我當然不是魔修,我要是魔修,你們一窩都給我屠了好嗎,你們以為還會剩活口?”沈聞用筷子敲了敲鴛鴦鍋的邊緣,發出“當當當”的聲音,“童年陰影這種東西,和真正的生死之劫比起來,屁都不是!”
一邊的梁丘嚴被綁的嚴嚴實實,空聞火鍋香,吃不到火鍋鮮,開口道:“更有甚者,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産生懷疑,甚至質疑起了自己的赤子之心……”
“不啊。”沈聞打斷他,“因為‘真的’懷有善意和俠義之心而出手救人,卻堕入陷阱之中,并不是什麽值得羞恥的事情。”她特意給“真的”兩個字加了重音,弄得梁丘嚴一臉尴尬。
沈聞又給求心夾了一筷子茼蒿菜——他從剛剛開始一言不發,一直乖乖吃菜,拒絕參與讨論沈聞的所作所為。
“真正應該羞恥的人,是利用他人的善念布局,操縱一切的那一個。”沈聞收回給求心夾筷子的手,一臉的悵然。
話音未落,除了求心以外的三人,齊刷刷的看着她。
“你們看着我幹啥?”沈聞挑眉。
梁丘嚴忍無可忍:“羞恥呢?”
“什麽羞恥?”沈聞眨眨眼,把辣鍋裏最後一塊肉塞進了嘴。
了淨:……
了虛:……
無辜倒黴蛋梁丘嚴:……
好吧,有什麽羞恥,羞恥值幾個錢啊,都不能拿來涮火鍋。
外頭響起了驚雷,閃電的須臾之光時不時照亮這個隐蔽的藏身之所,沒有一會,雨就“呼啦啦”當頭砸了下來。
沈聞從懷裏掏出梁丘嚴的玉牌,遞給他:“算了,反正都是一起吃過火鍋的交情了,老哥別介意啊,我這也是合理利用規矩。”
梁丘嚴作為依附于昆侖殿的小宗門弟子,這一次的龍皇山秘境大比,他其實是昆侖殿那一國的抱團小修士,參加宗門大比的理由也很俗氣——讓自己的宗門能在昆侖殿衆多舔狗之中脫穎而出。
順便,還能為自己謀一個出路。
梁丘嚴從來都知道,自己是個有野心的人,讓他一直留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宗門裏消磨,比殺了他更恐怖。
他切切實實地知道修仙這條路上,什麽都缺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而面前這個人,明明是個比小宗門弟子還要慘的散修,卻一副吊兒郎當什麽都不在乎的模樣——說真的,在看到那些大宗門弟子一個個落在各種奇葩陷阱和陣法之中,梁丘嚴內心那個酸精,其實是默默地得到了很大的滿足的。
只是,酸完以後,他又覺得自己這麽酸好像也沒什麽意思。
他看着沈聞遞給他的,他自己的玉牌——這是他唯一出人頭地的機會了。
“說吧,你想交換什麽?”梁丘嚴問道。
像這樣的人,明明看上去吊兒郎當,萬事都不在乎的樣子,但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着明确目的的。
肯把玉牌還給自己,這個人一定想好了交換的條件。
“我叫燕雙鷹。”沈聞像是推眼鏡一樣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半張面具,“梁兄,你是不是覺得我做事情,一定會計算後手?我把玉牌還給你,是想賣你個人情,從你這裏換取什麽東西?”她現在的聲音聽着确實就像是個普通的、吊兒郎當的少年郎,“那你就錯了。”
沈聞伸手掐了個滌塵咒,處理掉了鍋碗瓢盆,順便放開了被五花大綁的梁丘嚴。
“我做什麽事情,都是随着心情來的,坑那些宗門子弟是心情,給你玉牌也是心情,救這兩個小師父是心情,給求心夾菜也是心情……随興所至,随心所欲,我把這個玉牌還給你,也只不過是我想給你罷了。”
沈聞這一番話真真假假,弄得梁丘嚴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別有後手,還是真的就是她性格使然,随心所為了。
他伸手接過玉牌,輕輕摩挲着玉牌上的自己的名字。
“是你害得我沒能在白天沖出去,足足晚了一日,還我玉牌,我也不謝你了。”梁丘嚴道。
沈聞聳肩,表示無所謂。
梁丘嚴盯着這個穿着古怪,做事也古怪的散修,忍不住輕笑道:“你真是個怪人。”
“多謝誇獎。”沈聞抱拳。
了淨和了虛見狀,也暗自松了口氣,心想這位小檀越雖然為人古怪了些,但是終究還是講道理的人。
唯有一邊的求心默默收起了自己的碗筷。
……阿彌陀佛,沈檀越,又要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