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39
樂聲嘈嘈,弦曲切切,音短韻長,繞梁不絕。
若是這裏有別的聽客,便要屏息凝神,生怕錯過了一絲音韻——越女此人,确實如同原書中所說的那樣,是個小琵琶成精——若不是琵琶成精,哪有小小年紀便是這般精通音律,一手琵琶彈得出神入化,連她的師父顧紅霜都說越女在琵琶上的造詣極高。也若不是越女在音律上極有天賦,顧紅霜也不可能将她收為關門弟子,百般寵愛,悉心教導了。
可惜,這裏沒有別的聽客。
即使有,也剛剛被這小祖宗趕出去了。
沈聞面無表情。
她被迫坐在這聽琵琶,聽了一個上午。
龍皇山秘境初選之後,會給每個通過初選的宗門三天的時間選擇參加終選的弟子人選,這三天的時間,就成了弟子們相互打探對方長短,并且修整自己裝備、調整狀态的緩沖時間。
與此同時,這三天之內,也是嚴禁弟子之間産生沖突,出現擊傷、殺死終賽選手的行為,當然,如果查不出兇手是誰,那就另外說了。所以大多數弟子都會選擇呆在自己的房間裏,而不是到處晃蕩。
而越女這個小琵琶精,放下她滿院子的舔狗,跑過來硬逼着沈聞聽她的琵琶。
沈聞單手撐着臉,面無表情的盤算着這個劇情發展——這算算,好像原著裏阿馬和越女發展的還沒有這麽快,至少,原著裏越女給阿馬彈琵琶,也是這小傲嬌決心加入競争阿馬後宮之位之後——當初看到這的時候,沈聞都這小姑娘屬抖的不成?
如今看看,她确實是屬的。
“可有所悟?”越女橫眉豎眼,一雙美目圓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問道。
沈聞:……
“呃……好、好聽?”沈聞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越女的腮幫子當場鼓了起來,她給這個名為“燕雙鷹”的散修彈了一上午的琵琶,問的是對方是不是對音律有了一絲敬畏之情,結果對方只回答她一句好聽,氣得她差點當場發作。
“蠢物!”越女劈頭蓋臉道,“身為音修,把不準音律也就罷了,對天音卻毫無敬畏。你這算什麽音修!還有,你那唢吶……你、你既然選了它,為何不好好待它?!你可知道樂器就是音修的另外半條命!?姓燕的你有沒有在聽?!”
沈聞擡起頭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那什麽……”她淺淺一笑,“我不是音修。”
越女:?????
還沒從對方突然自曝中回過味來的越女,又聽對方道:“我有個習慣,就是拿到什麽有趣的東西,都會随手塞進儲物袋裏,誰知道剛好就有個唢吶呢,其實我跟你說實話吧,我是個劍修。”說完,對方還從儲物袋裏掏出了一把平平無奇的破鐵劍,試圖說服越女這是他的佩劍。
那是相當寒酸一把劍,連劍鞘都沒有,只有一痕不甚淩厲的寒光躺在對方的手上。
越女的臉色由青轉白,由白轉黑,最終怒捶了沈聞一拳:“胡說八道!”
她又扭身跑掉了,跑到門口差點撞上外出覓食回來的求心,還剎了一下腳,“哼”了一聲跑遠了。
沈聞:……
嗨,別說,這音修小姐姐捶人還真的挺疼的。
她揉了揉肚子,看到求心提着食盒走進來:“阿彌陀佛,可算是了了?”
“沒了,她明天還得來。”沈聞趴在桌子上,捂住了臉。
求心走進來了,之前被趕走的賀蘭韻了走了進來:“你們兩個沒事吧?”他走到沈聞邊上,作為一個醫修,他之前落在了冰寒刺骨的冰雪區域,秉持着一路能救則救的紅十字精神,他反而成了冰雪區域唯一一個沒有被攻擊的修士,這也是挺神奇的了。
大概還有可能因為他是山鬼仙君的弟子,所以人家格外給面子吧。
“小僧無礙。”求心道。
他出來之前就把玉牌丢了,所以大悲寺參加終選的弟子是沒有受傷,實力也更為強勁的了虛,至于了淨,他受了些傷,妙法要他好好休養。
“我也沒什麽問題。”沈聞一路上坑人無數,能不正面交鋒就不正面交鋒,硬要說有什麽損傷,可能只有壁畫那一次被強行抽取靈氣對她的損耗更大一點。
“我怎麽就不信呢?”賀蘭韻在沈聞面前坐下,“手伸出來,我給你把個脈。”
“你應該不至于給我把出個喜脈來吧。”沈聞笑嘻嘻得伸手,讓阿馬把手搭在自己的脈門上。
賀蘭韻把手一搭上去,随着他的眼神越來越疑惑,表情越來越凝重,沈聞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不會真的有喜脈吧……”
“你這脈象很奇怪,我要和師父聊聊。”賀蘭韻收回了手,“你……最近注意多喝熱水,早點睡覺,不要思慮過重。”
沈聞:……
這,到底是讓她吐槽賀蘭韻這一套囑咐媽味十足,還是吐槽自己這情況,難道是感冒了?
“不不不,先別去找你師父。”沈聞伸手拽住了賀蘭韻的袖子,然後跟他簡單說了一些在龍皇山秘境之中的奇遇,只是隐去了拿到金色星盤的事情,将自己差點被壁畫上的內容吸幹靈氣和之後的事情簡單描述了一下。
“所以,你覺得你現在的情況,極有可能是那個畫壁造成的?”賀蘭韻把手放在下巴上,小小年紀把眉頭皺得和蛤蜊的閉殼肌一樣緊,“妙法賢師知道了嗎?”
“我還沒對他說呢,而且現在這種情況,我自己也沒把握,自然不能和妙法說了。”沈聞道,“我打算等這次的宗門大比一過,就去試着找找看壁畫中所說的瀛洲在什麽地方,還有一件事情我很在意,那就是玄術宗浮空大陣的主峰,和壁畫中的蓬萊十分相似——而蓬萊和瀛洲,應該是隸屬于‘元女’這個族裔的兩座浮空城……這種種類似,不由得讓我有些不太好的猜想,所以,我需要去瀛洲确定一下。”
賀蘭韻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但是,說到底,還是要密切注意你身體的情況才是,你這種脈象,我都沒遇到過。”賀蘭韻皺起了眉頭,一張小臉滿是困惑,“對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樣,猛地擡頭,目光在求心和沈聞之間來回逡巡,“我今天和師父一起住到玄術宗去,妙法賢師要為我正根骨,一晚上不回來。”
沈聞:……所以呢?
賀蘭韻憋紅了一張臉:“你一定要我說嗎?啊?”他跟個媽一樣站起來,拍着桌子,“當然是你給我老實點,不要跑去對人家求心師父動手動腳啊!”
求心剛剛一直在邊上聽着,突然被無辜擊中,便開口道:“阿彌陀佛,賀蘭小施主不必擔心,小僧……恪守戒律,定然不會讓沈小檀越走向不歸之路的。”
賀蘭韻:“我當然不擔心求心師父你啊,我擔心的是她狂性大發、心魔作祟——”
沈聞:?????
“阿馬你再罵就連兄弟都沒得做了啊?”
小心我仗着有劇本,把你老婆全收了一個不剩啊。
而且你這個囑咐,這麽感覺仿佛一個擔心自己沒教好的地痞兒子跑去糟蹋隔壁黃花大閨女的老實老母親啊?!啊?你對自己的定位真的還在龍傲天這個位置上嗎?
當然,雖然心裏想着自己有劇本,但是其實從她退婚開始,沒有一件事情走的是原著的劇情,甚至連阿馬的歡喜冤家小傲嬌,都沒能和他碰上。
畢竟,小傲嬌越女,也不是什麽正太控。
好說歹說,賀蘭韻終于在沈聞指天畫地,表示不會去糟蹋隔壁黃花大和尚之後,半信半疑的離開了流雲閣。
他這次去,不僅是要修正根骨,還要提妙法賢師這個沈聞的便宜爹給沈聞帶一套劍譜留影石給她。
妙法不方便親自出手,只好假手于萬裏杏林了。
而當天晚上,求心照常做好晚課,洗漱,穿着一身單衣入睡。
沈聞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從懷裏掏出那個金色星盤,伸手撥弄了一下上頭代表着瀛洲的那顆金星。
元女、天女、靈根、修士……這一切千絲萬縷,其中又有千般症結讓人想不通,果然還是需要先找到瀛洲再說。
還有,那時候在山壁之前的感覺,那種血脈沸騰,仿佛自己就要燒起來、有什麽東西就要沖破現在的軀殼,将原有的一切都焚燒殆盡,只留下最為純淨的那一部分的感覺
沈聞又一次覺得自己的胸口燃燒起了一團火。
雖然徹底燃燒起來可能會更舒服,但是現在并不合适。
她得把這團火壓下去,沈聞現在很清楚強壓會導致自己的經脈受損,所以她選擇了更好的方式——糟蹋、不是,不是糟蹋,是找隔壁黃花大和尚幫忙。
求心只覺得被窩一空,懷裏便落了一團火。
他噎了一下,柔聲道:“沈檀越,可還記得賀蘭施主走之前,你都發了什麽毒誓?”
“別說話,我又不是來幹什麽需要被和諧的事情的,”沈聞恰了他的腰窩一把,“念經。”
求心的懷抱微涼,他本身就是淨琉璃體的體質,沈聞挨着他便覺得自己體內沸騰的血逐漸平靜了下來。
求心默然,長嘆一口氣,才緩聲念起了《般若心經》——不知念了多久,他才從懷中少女平穩的呼吸中感受到了對方香甜的夢境。
“……再來兩瓶二鍋頭……”她呢喃道。
求心:……
他憋了半晌,終是掌不住,輕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