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你可以是例外
月色映着輕薄的煙霧,紗一樣在空中飄蕩。房間裏一瞬間變得格外安靜。
虞歌直起身,不着痕跡的拉開彼此的距離,“那一箱子藥膏就是我負的責。怎麽樣,是不是很講究?”
盛景閑将煙夾在指間,輕輕笑了一聲,“虞老師确實是講究人。”
行業形成的風氣,圈內有點名氣的就可以被稱作“老師”。一開始虞歌還跟陳輕吐槽過,現在老師不值錢遍地都是,後來人人如此,她慢慢也就習慣了。
此刻這個詞從盛景閑嘴裏說出來,混着撩撥的輕笑,竟莫名生出了幾分說不清的旖旎。
虞歌轉開臉看向彎彎的月牙,将還剩半截的煙摁進煙灰缸。
“盛總忙,我還有事,失陪了。”
煙歪曲的躺在白瓷煙灰缸裏。淡淡的光線下,煙嘴上那一抹紅豔麗又嬌媚。
盛景閑身形不動,目光緩慢上移,“再聊一會兒,有事問你。”
“有車有房,不談戀愛。”
“……”
他忍俊不禁,撐着窗臺低聲笑出來。
夜色朦胧,他的剪影清晰好看。鋒利的眉眼被光暈染,似乎都變得溫柔了一些。
虞歌看着他彎彎的桃花眼,心裏忽然産生了一絲不平衡。
還真是無憂無慮。
“你到底想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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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裏的不耐煩顯而易見。這不由讓盛景閑反思,自己何時成了不招人待見的人物。
他不動聲色,唇邊還漾着上揚的弧度,“你那天為什麽會出現在出租房裏?”
本來以為她是下一個租客,可是既然房子要拆遷,就不可能繼續出租了。
虞歌沒有想到時隔多日他還會惦記這個問題。看來當時為了避免麻煩拜托陳輕不要透露他們的關系,這件事還是做對了。
她避重就輕:“房東是我朋友,人在外地,讓我幫她過去看看房子。”
“這樣。”
這個說法聽起來很正常。可是盛景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他想,大概是同一天連續遇到三次讓他多心了。
盛景閑沉默着,虞歌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不過這都不關她的事。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決定告辭。
“那再見……”
“盛總——”
門外傳來一道男聲,聽起來有些焦急,像只無頭蒼蠅。
事不關己。虞歌剛要提步——
嘩啦。
盛景閑一把拉上窗簾,同時向她逼近。
頭頂被陰影籠罩,視線被擋了個徹底。在巨大的壓迫感下,虞歌腳步不由自主的往後退。
一步。
兩步。
直到後背貼上冰涼的牆壁。她退無可退。
“你……”
話音未落,門忽然被推開。
有人走了進來。
“噓。”盛景閑伸出食指壓在她柔軟的紅唇上。
月光将他們的影子打在厚重的窗簾上。緊緊挨在一起,看似密不可分。就連彼此的呼吸也在黑夜裏無聲糾纏。
“這人跑哪去了……”窗簾後皮鞋聲噠噠作響。
手機嗡嗡振動,虞歌條件反射的轉頭,紅唇擦過粗厲的手指。
盛景閑呼吸微窒,握着她的手暗暗施力。
行動被控制,虞歌氣惱不已。杏眼微掀欲控訴,恰巧與上方那雙多情的桃花眼相撞。
暗流湧動。
夜風來襲,窗簾飛舞。影子也像亂了節奏随之晃動。
盛景閑垂着眼眸,濃密漆黑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緒。手上不動聲色的用力,将虞歌手腕輕輕扣在窗臺上。
不知是誰的心跳開始慢慢失序。一聲、兩聲漸漸混亂,在安靜的空間裏躁動不安。
手機屏幕持續亮起數秒,最後滅了下去。
開門聲響,皮鞋聲漸漸遠去。
房間裏安靜了一瞬。虞歌抽回手,用力将面前的男人推開。
“你這個躲法,不說欠了一屁股債沒人信。”她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揉揉手腕。
她皮膚白嫩不受力,這麽一會兒手腕上就多了一圈紅印。
盛景閑喉結動了動,不自覺地搓搓酥.麻的指尖,低聲道:“抱歉。”
虞歌盤起雙臂往後一靠,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你是不是搶了人家女人被追殺了?”
“我用得着搶嗎?”
虞歌撇嘴。可真自負。
雖然不想承認,他這個條件和長相确實不需要去搶。有點眼光的女人大概都看得上眼。
盛景閑将手插進口袋,随口解釋:“我只是不想去喝酒。”
“咋,酒裏有毒?”
虞歌邊吐槽邊懷疑自己耳朵不好使。
以前的盛景閑,不說對酒來者不拒吧,那也算個千杯不醉的人物了。
難道……失憶把這個技能也帶走了?
“不想應酬。”盛景閑笑着解釋,“但虞老師可以是例外。”
花言巧語,巧舌如簧。
“抱歉,我并不想當這個例外。”虞歌假笑,“我跟盛總一樣,懶得應酬。”
還真是随時炸毛。
盛景閑垂眸,眼裏笑意頗濃。
電話再次振動。虞歌接起,陳輕說飯局結束差不多要走了。
她道:“我馬上回去。”
挂斷電話,虞歌禮貌性的點點頭,走向房門。
盛景閑站在原地看着她纖細的背影,忽然開口喊她名字:“虞歌。”
搭在門把上的手一頓,虞歌轉頭,挑挑眉梢。
“你手機屏保的圖案是在哪找的?”
“幹什麽?”
盛景閑微頓,“我有個魔方被手繪了跟這個很像的圖案。”
遙遠的記憶随着這句話洶湧而來,宛如急促的浪花争先恐後的擠進腦海。
以前虞歌特別喜歡自己手繪圖案,衣服鞋子難逃毒手,有時候興致來了沒東西可畫,就會找一些盛景閑的小玩意兒過瘾。
他說的那個魔方,是她畫的最後一樣物件。此後他們就一別兩寬,而她再也沒碰過手繪這東西。
虞歌心裏掀起些微波瀾,門把上的手越收越緊。只是多年練就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領讓她看起來依舊風輕雲淡。
“你說的手繪我不清楚。這個圖片是我在網上随便找的。”
虞歌疾步來到走廊,總覺得心裏還憋着一股無從發洩的氣。
這是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如果對方是個正常人還好說,可盛景閑是個記憶殘缺的人,對他冷嘲熱諷只會顯得她無理取鬧。
她不想去扯皮那些已經沒有意義的事,可他在尋找記憶的同時,何嘗不是讓她一點點撿起過去的碎片。
虞歌胡亂攏了攏頭發。
所以這個人在外國待得好好的,幹嘛還要回來給人添堵?!
胡思亂想之際,陳輕拍拍她肩膀,“發什麽呆呢?叫你半天都沒反應。”
虞歌回過神。抿了抿唇,随口到,“沒事。”
陳輕想說什麽,想了想又作罷。跟她要了一片衛生巾,說:“你在這裏等一下,許念白一會就能過來。我去整理整理。”
虞歌點頭,“好。”
……
大概是開在影視城附近,這個時間飯店裏的客流量依舊不小。
虞歌懶散的靠着牆壁放空自己,耳邊是吵吵嚷嚷的說話和音樂聲。
“想什麽這麽出神?”
許念白一身白衣黑褲從那邊走來。
虞歌忍着哈欠:“只是有點困了。”
“剛才去哪了?我還擔心你迷路了。”
許念白站在對面,将虞歌困在自己和牆壁之間。又保留了恰到好處的間距,不會引起她的反感。
“找了個沒人的包廂坐了一會兒。”
她似乎是真的困了,眼色透着幾分迷離。瑩白的燈光落進眼底,一雙杏眼看上去濕漉漉的。
許念白喉結微動,不着痕跡的上前一步。
低頭嗅她身上的味道,微微一頓,“你抽煙了?”
虞歌身體一僵,慢慢擡眸看他一眼,頭搖的像個撥浪鼓,“天地良心,這明明就是剛才在房間裏沾上的味道。”
不是她不誠實,而是這件事真不能承認。
三年前她因為盛景閑的不告而別郁悶過一段時間。曾經借助過香煙排解,但時間很短,所以現在也是個半吊子。
可這件事在虞家起了不小的風波。家裏人一致認為她這種煙酒不沾的人能碰這東西,大概是離自殺不遠了。
曾經有一段時間,她到哪裏都有保镖二十四小時貼身照顧。而這個仇自然記在了盛景閑頭上。讓他本就不被承認的身份雪上加霜。
虞歌不知道為什麽身邊的人都把她想的如此脆弱,好像她是個一碰即碎的瓷娃娃。
這件事的後果就是她再也沒碰過煙這種東西。甚至連煙花都忌了。
許念白笑了聲:“你急什麽,我又沒說不信。”
虞歌作勢攏頭發,實則松了一口氣。思緒飄忽,沒細聽許念白後面的話。
此時走廊一端,展名揚随着前面的人停下腳步。他不明所以朝前面看了一眼,微微頓住。
“盛總,那不是……”
“嗯。”盛景閑甚至沒等他說完就提步走了過去。
“麻煩讓讓。”
正談笑風生的兩人聞聲同時轉頭,表情卻各有不同。
虞歌是驚訝的看着他。那表情好像在問“這麽大的地方你幹嘛非要走這裏?”
而許念白的笑容在盛景閑出現的那一刻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眼神滿是戒備。
盛景閑無視這兩道視線,從容不迫地在他們之間穿過。頗有種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灑脫。
驀地,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從口袋裏拿出一樣東西遞給虞歌。
她垂眸,眼皮一跳,“……幹嘛?”
“剛才在房間裏,你落下的。”
幾分鐘前她還信誓旦旦的說沒抽煙,這會兒承認煙是她的,那就是自打臉。
虞歌秀眉微動,沖他使眼色,“這不是我的,你認錯人了。”
盛景閑笑笑,将煙放回口袋裏,“嗯,可能是。”
虞歌這口氣剛放下。
“對了……”
又提了上來。
“剛才忘記跟你說了,口紅顏色不錯。”盛景閑薄唇輕啓,一字一句,“尤其是沾在煙蒂上的時候,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