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昊淵最終還是沒有換掉自己的那身衣服,而是被白修寧帶着悄悄離開祁連山。
因為要去查咒丹一事,所以他們直奔了興和王氏的所在。
昊淵并未把王傳越的屍體還回去,白修寧雖然覺得此舉還是不妥,但昊淵說的對,如果被通信之人知道王傳越死了,還死的那般蹊跷,只怕會引起對方的懷疑,還不如做成失蹤的假象。
幸虧那晚給白修寧下藥一事見不得光,王氏本就沒幾個人知道,而王傳越帶出去的人和他一樣早就死透了。昊淵又收買了王傳越身邊的另一個心腹,這件事就被順利的遮掩了下來。而宗主失蹤關系着一門的安危與榮辱,故而王氏雖然派出了弟子四處尋找,卻沒有把這件事傳揚出去。
白修寧問昊淵:“你如何收買那人的?”
昊淵挑了挑眉,促狹道:“這世上哪有不貪財好色的男人。”
白修寧瞪他一眼,繼續盯着王氏府邸,想着該如何潛入。
昊淵看着他被月華浸潤的五官。分明是如玉般美好,卻又似遲遲不肯綻放的水仙那麽清冷,惹的昊淵又想親他了,但在靠近的時候還是忍住了。
昊淵想起了之前,就是因為對白修寧逼的太緊了才把人逼回了祁連山。雖說白子監沒有就擅闖這件事責怪自己,但他也知道不能一再冒險,萬一真的出了岔子,不但他要受罪,修寧也不會好過的。
他嗅了嗅空氣中淡若無蹤的绮羅花香,道:“何必這麽苦惱,我把人再叫出來,你問就好了。”
白修寧:“不可,若被他認出是我在查此事,定不會輕易開口。”
昊淵:“那就我來,你想問什麽都告訴我。”
白修寧正想說話,卻見王氏府邸的東側一角有火光一閃,很快又被撲滅了。
二人皆散出靈識去聽,雖然有靈障擋着,卻還是聽到了點慌亂的聲音。
昊淵一聽就明白了:“煉丹爐裏的東西失敗了。”
白修寧:“咒丹?!”
昊淵:“你在這等着,我進去看看。”
他說完也不等白修寧回答,身形一閃就消失了。白修寧還沒搞清他怎麽潛入靈障的,就見方才火光閃動的地方有一道黑影虛晃了晃,随即便什麽都看不到了。
白修寧雖然披着昊淵的鬥篷,卻不能像昊淵這樣随意。畢竟每個世家都有自己的靈障護持,靈障對一切外來力量都會有反應。他不知昊淵用了什麽法子可以避開靈障,但若是他潛入,定會被靈障察覺到他的靈力。
要是被人知道白氏輔君偷偷潛入了其他世家的府邸,肯定會惹人猜疑的。
所以白修寧只得在原地等着昊淵出來。
昊淵悄無聲息的潛入了煉丹房,果然看到幾名弟子手忙腳亂的在收拾滿地狼藉,而一名長的尖嘴猴腮的男子則站在丹爐邊破口大罵。
他一眼便認出那是王傳越的獨子王相如。
那王相如不去靈堂給他爹守靈,卻帶着幾個弟子在煉丹房中鬼鬼祟祟的。而且這味道實在難聞,就像開棺時候聞到的腐屍味。
昊淵蹲在房梁上,陰影将他的身形掩藏的很好,唯有瞳孔閃着幽暗的紅光,像極了鬼魅。
王相如自然沒有發現他,所以罵的毫無顧忌。昊淵這才知道他們是不得要領,所以一開始煉便把丹爐給炸了。
他罵夠了就吩咐弟子們把煉丹房先鎖起來,昊淵等他們都出去了才跳下去,打開丹爐,抓了點灰燼用布包好。又打量了一遍,煉丹房中沒有多餘的擺件,唯有元始天尊的畫像被供在一角,但也不知是否常年被煙火熏着的緣故,那畫油光發亮,就連五官看着都是油膩膩的。
昊淵冷笑一聲,對玉清尚可如此不敬,這王氏一族修的到底是哪門子的道?
他不再多做停留,回到白修寧身邊,把方才那包灰燼遞了過去,又将見聞說了一遍。
白修寧聽說王相如居然真的在煉咒丹,頓時坐不住了。那灰燼确實是咒丹的配方,若真的被王相如參出煉制的方法,只怕這數百年的清平就真的要亂了。
他讓昊淵立刻把收買之人叫出來,一定要搞清楚咒丹的來源。
昊淵帶他去了上次的銜玉閣,依舊開了上回的房間,點了一桌酒菜。但這次沒有叫姑娘來,白修寧藏在房梁上,等着昊淵以暗號喚來那人。
那人這次來的時候面色難看了不少,雖然不知道王傳越已死,但他前幾天才跟昊淵接觸過,自然是把王傳越那莫名其妙的失蹤跟昊淵扯上了關系,再看到昊淵時就如驚弓之鳥了。
昊淵冷笑道:“你這麽怕我作什麽。”
那人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态度比起上回不知道恭敬了多少,昊淵讓他坐他也不敢坐,就這麽顫巍巍的站着。
昊淵給自己斟了杯酒,端起來在鼻下聞了聞,笑道:“銜玉閣的姑娘不行,只有這酒還能如得了口。你若是一直站着看我喝,你不別扭我還覺得難受。坐吧,殺了你對我又沒好處。”
他倒是說的直接,那人額上的汗卻流的更誇張了。白修寧隐于暗處,本來屏息凝神的聽着,結果聽到昊淵說這裏的姑娘不行,就想起了上次。
雖然上回昊淵連衣服都沒亂,但在窗邊強吻他的時候,他是聞到了昊淵身上沾着脂粉氣的,看來昊淵在喝酒的時候沒少抱着那些姑娘親熱。
想到這,他又氣惱了起來,只覺得昊淵這人真是個實打實的好色之徒。
昊淵不知白修寧在想什麽,但察覺到他的氣息有一點不穩,于是瞄了眼。結果不看還好,一看就對上了白修寧那雙明顯不悅的眸子。
昊淵不知他為何而生氣,正想着是不是剛才說了什麽不妥的話,卻見那人忽然道:“小人不過是宗主身邊的一條狗,自然入不了鬼君您的法眼。鬼君今日找小人來,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小人一定知無不言。但求鬼君事後可以饒過小人,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靠小人一個撐着,小人定不能……”
“停!你說這麽多廢話幹嘛?我都說了不會取你性命。我且問你,王傳越是什麽時候開始煉咒丹的?他到底怎麽得到這東西的?”昊淵被他打斷了思緒,只得先解決他這邊了。
那人見他臉上不耐煩的神色,趕緊道:“約莫兩個多月前吧,宗主是從何而得的小人是真的不知,但宗主也是試過很久才煉成。一開始小人并不知道那東西有何用途,直到宗主拿它在屍體上試驗小人才知道。”
昊淵一拍桌子,語氣森冷如冰:“你上回跟我說的可不是這樣,你說不知道那東西有何用處。”
那人見他發怒了,吓得腿一軟就跪了下去,帶着哭腔道:“小人,小人上次不是有意隐瞞的。是,是小人沒有表達清楚讓您誤會了。”
昊淵冷笑道:“那還是我錯怪你了?也罷,你現在給我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如果被我知道還有什麽隐瞞的,你就去亂葬崗找你一家老小吧。”
他是随口一說的,但那人卻當真了,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求饒。
昊淵:“你既然知道了咒丹的用處,可知道王傳越用它又做了什麽?”
那人:“宗主并未在王氏的範圍內用咒丹,只是将煉成的咒丹送了出去。小人見過宗主與人通信了好幾回,似乎咒丹就是通過這種方式傳遞出去的。”
見他終于說到了重點,昊淵道:“這麽重要的東西,王傳越沒有與對方見過面?”
那人趕緊搖頭:“宗主有沒有和對方見過小人是真的不知,畢竟宗主有很多事都不讓小人插手。但小人知道,是從宗主把咒丹送出去開始,外間才出現了活屍聚衆傷人的事。”
那人為了讓昊淵放過他全家,居然把所知的一切都說出來了。白修寧聽到這已經可以确定了,近日頻頻發生的活屍傷人就是咒丹引起的,而他銷毀咒丹的配方也是三個多月前的事,時間上是很接近的。
他研制咒丹和銷毀都是在祁連山上,如果真的流傳了出去,只能說明一點。
脊背一陣寒涼,他拽緊了拳。
白氏弟子門生上萬,若真的有人能拿到咒丹的配方,一定是他身邊親近之人。但他相信白谪不會做出這種事來,可除了白谪之外,總不能是白子監……
白修寧咬緊牙關,尚未從這震驚中緩過來,又聽到昊淵繼續問:“方才我見到王相如也在煉咒丹,這是怎麽回事?”
那人顯然也是不知情的,一臉莫名道:“少主?不可能啊!宗主做這件事的時候是瞞着少主的,咒丹的配方只有宗主一人掌握,宗主又走的突然,少主不可能知道!”
昊淵見他不像撒謊,便道:“你再幫我一個忙。”
那人忙道:“鬼君請說。”
昊淵:“你去查一查王相何是怎麽知道咒丹的,還有,我要他手裏的配方。”
那人遲疑了片刻,為難道:“小人雖是宗主的心腹,但少主一向不喜歡小人,只怕……”
昊淵冷冷的看着他,直把他看的又不停發抖了,才端起酒杯又飲了一口,道:“這樣吧,明日你找個借口,把他弄來銜玉閣喝花酒。其他的就不必你費心了。”
那人連連點頭,離開的時候跟腳底抹了油似的,跑的飛快。
白修寧等那人走了才跳下來,昊淵看他臉色很不好,便拉着他坐下,道:“你方才聽了那些,可是想到了什麽?”
白修寧緊蹙着眉,指甲把掌心都掐出了深紅的印子來。昊淵掰開他的手指,溫柔的撫着掌心,直到白修寧終于開了口,卻道出了一個讓昊淵驚訝不已的真相:“咒丹最初是我研制的。”
昊淵:“你弄那東西幹嘛?”
白修寧只得将他的初衷說了,昊淵聽後便安慰他:“你的本意是好的,這事怪不得你。但若真如你所說,應該是身邊的人出了問題。你好好想想,真的沒有第四個人知道?或者說你那小徒弟會不會說漏嘴了或者被人控制了自己都不知?”
白修寧本來沒想到昊淵所說的被人控制這點。畢竟南岳白氏乃正道世家之首,弟子們個個以身為白氏一員為榮,從來不屑于做任何敗壞門聲有辱品行之事。
昊淵:“如果是有人控制了你的小徒弟,那這件事就說得通了。你白氏中有人對咒丹起了心思,通過你那小徒弟得到了咒丹的配方,轉交給王傳越來煉,等王傳越成功了便把那東西交回去,那人再找活屍來試驗。”
白修寧:“有可能,因為谪兒并不知咒丹的煉法,他只懂配方。所以王傳越嘗試了許久才成功,而王相何應該是不知道煉法,所以他第一次煉就失敗了。”
昊淵:“那你可有眉目,此事會是誰做的?”
白修寧思索了半天,卻是一臉的茫然。要他懷疑身邊哪個人他都不願,關鍵是每個人也都沒有可疑之處。
昊淵見他臉色很差,便叫人換了一桌他愛吃的菜來。白修寧看着桌上的幾盤樸素的菜色,那些菜是他住在昊淵家裏時最愛吃的,可他卻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他斷斷沒想到這件事會越來越複雜,牽扯的越來越大。
昊淵剝了一只油焖大蝦到白修寧嘴邊。這道菜是白修寧最愛吃的,可小時候昊淵的家裏也不算富裕,因此娘很少會做魚蝦蟹一類的菜。就算做了,白修寧礙于自己的身份也不敢碰,每回都是昊淵塞進他嘴裏他才敢吃的。
昊淵把肥美的蝦肉遞到他嘴邊,殷切的看着他。油焖大蝦的鮮味鑽進了鼻間,不知為何,居然令白修寧不安的思緒有了片刻的寧靜。他微微張口,昊淵便把蝦塞了進去,沾着醬汁的指尖故意在他唇上抹過,把他蒼白的唇弄的油光水潤的,這才把手指又含進自己嘴裏,笑着問:“好不好吃?”
白修寧看懂了他的動作,只覺得心又開始慌亂了,只得把臉轉開。
銜玉閣的廚子水準不錯,這道油焖大蝦做的香嫩可口,一咬就是滿滿的醬汁香氣。白修寧剛吞下,唇邊又多了一樣菜。
昊淵用筷子夾着一片夫妻肺片,掌心還在下面虛虛接着,就怕肺片上的湯水滴在白修寧的衣服上。
昊淵見他有些呆的看着自己,便做了個張嘴的動作,哄道:“修寧,快嘗嘗這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