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白修寧是在一間陌生的房中醒來的。

他本想起身,卻發現渾身都沒力氣,甚至連動一動腿都難。

他撐着酸軟的手臂翻了個身,結果正好有人推門進來。那人手中端着碗熱騰騰的酒釀圓子,一看到他就驚喜的跑過來,把碗在床頭一放就扶起他,擔憂道:“修寧,你覺得怎麽樣?有沒有哪裏難受的?”

白修寧借着昊淵的力道坐起身,這才看了看四周:“我怎麽在這裏?”

他一說話就覺得嗓子疼的仿佛刀割了一樣,聲音沙啞的幾乎聽不清。他咳了幾聲,好不容易緩下了喉嚨裏的血腥味。

昊淵趕緊倒了杯水給他,才道:“你在塔裏被瘴氣所傷,那瘴氣中又混合了毒粉,所以你才會如此虛弱。但你放心,谪兒已經看過你了,你體內的毒已經被他用藥清除,只需好好休息兩日就能恢複。”

白修寧疑道:“谪兒也在這?這到底是哪?”

昊淵:“這裏是空庭島,是沈流雲以前住的地方。是谪兒領我去的祭空塔,所以我帶你離開的時候把他也帶出來了。”

白修寧急忙抓住昊淵的手:“是你把我從祭空塔救出來的?”

昊淵:“對啊!幸虧我去的及時,否則你真會被他們害死!那群該死的混賬東西,居然暗中下毒手,我看這點連你師父也沒想到吧!你當初就不該答應他的計劃,好端端的成了衆矢之的,還差點沒了命!”

昊淵說到這裏就氣的不行,白修寧卻頭疼的靠回了枕上。昊淵這麽做固然是為了他,但這下更坐實了昊淵的惡名了。

“修寧,你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的?我叫谪兒進來給你看看吧?”昊淵不知道他在煩擾什麽,但見他臉色又很難看了,趕緊起身去找白谪。

白修寧并未阻攔,他是要見一見白谪,了解清楚當時的情況。

白谪在廚房煎藥,昊淵叫他去,他惦記着爐子上快好的藥,叮囑昊淵在這裏看着,一陣風似的跑到白修寧房中。

白修寧在他進來之前已經給自己把脈過了,白谪确實給他除了體內的瘴氣和毒,但他的靈脈還鎖着。以白子燊的功力,白谪是沒辦法解開的,而昊淵作為鬼修,更不可能解得了靈脈的封印。

白修寧讓白谪把事情詳細說來,白谪一提起這個就氣憤不已。說當時若非昊淵強闖進去,只怕不出兩日白修寧就算不死也要廢了。

“為師中的是什麽毒?”白修寧道。

白谪咬牙切齒:“師父肯定想不到!是妖獸琊蚩的誕液曬幹後磨成的粉!”

白修寧緊蹙起眉:“琊蚩?你确定?”

白谪:“徒兒若不能确定又怎能立刻對症下藥給師父解毒?徒兒知道師父不願把他們想的那麽無恥,但有些人就是沒人性,頂着正道的身份行卑鄙事!連琊蚩的毒他們都能搞來,真不知道平時背地裏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現下師公應該也回來了,我看白子燊那老不死的怎麽交代!”

見他直呼白子燊為‘老不死的’,白修寧嚴肅道:“谪兒,你要改改這沖動的脾氣。師父知道你是為我好,但你有沒想過,你這一點就着的性子很容易就着了對方的道?何況他是你長輩,怎能如此無禮?”

白谪看他滿面憔悴還在教導自己,不忍心在這種時候跟他頂嘴,于是乖乖的認了錯。

白修寧又道:“是你傳消息給昊淵的?”

白谪:“不是,徒兒本來是偷偷溜下山,想去日照山通知師公馬上回來的。怎知剛到山下就遇到了昊淵,他聽說師父的事後氣的不行,徒兒拉不住他,為了免他被抓,只得帶他闖塔。幸虧昊淵聽了徒兒的話沒有殺人,只是将那些守塔的弟子都打暈了。這樣就算救出師父犯了戒,也不會嚴重到哪去。”

白修寧這才松了口氣:“如此還好。你把他叫回來吧,我有話問他。”

白谪看了白修寧一眼,忽然跪在床邊道:“師父,徒兒有一事怎麽都想不通!”

白修寧:“你說。”

白谪咬着唇,終于問出了這兩天來一直徘徊在心頭的疑惑:“為何師父明知他們不安好心還要當衆承認?師父是輔君,師公不在便是你說了算,為何要忌憚白子燊那老頭?他一向看師父不順眼!師父是不知道,那日他根本沒有懲罰白叢生,只是讓那混賬閉門思過一周!當衆侮辱輔君卻只是閉門思過?這算什麽懲罰!他包庇的也太明顯了吧!擺明了叫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會為了你而懲罰自己的弟子!”

白谪仿佛受盡了屈辱,說着說着又紅了眼眶。白修寧見他如此氣憤,只得朝他招了招手。他剛靠近,就見白修寧把他拉進懷中,拍着他後背道:“此事是為師沒有考慮清楚,連累你們也受了委屈。”

白谪一靠進他懷中就失控了,摟着他又是一番無聲的發洩,就連昊淵站在門口了也沒發現。

白修寧給了昊淵一個眼神讓他離開,昊淵卻沒有動,反而靠在門邊笑道:“想不到谪兒外表看着可靠,私底下這麽會撒嬌啊。”

他話音剛落,就見白谪放開白修寧,顧不得擦臉上的痕跡就沖着他喊:“還不是你這個王八蛋害的!要是沒有你哪來那麽多事!看看師父被你害成什麽樣了!居然要躲在這破島上養傷!”

昊淵并未因為白谪的這番話而生氣,他道:“這座島有哪裏不好的?你昨日來的時候還說這裏鳥語花香,空氣甚好,很适合養傷啊。”

“你!”白谪被他怼的說不出話來,白修寧見狀立刻道:“好了谪兒,你先出去吧,我與昊淵有話要談。”

白谪不會忤逆師父的意思,但在路過昊淵的時候看到他手裏端着的藥,便拿過來喝了一口,确定藥沒問題了才又塞回昊淵手裏,氣沖沖的出去了。

昊淵看着白谪跑走,忽然拔高嗓音道:“谪兒,我方才去鎮上買了新鮮的菜和雞回來,都在廚房,你去叫啞仆做好來給你師父吃,別再哭了啊。”

那跑遠的身影一歪,昊淵就見白谪一陣風似的拐了回來,指着他的鼻子氣的臉都紅了:“只有師父能這麽叫我,你別亂喊!”

昊淵笑道:“你師父已經是我的人了,說來我也是你的長輩,他能叫得我怎麽叫不得?”

“你!你簡直放屁!”白谪第一次在嘴皮子功夫上遇到了對手,被昊淵氣的連話都說不出來。昊淵見好就收,安撫他道:“你師父剛醒,我們就別吵他了。你快去找啞仆吧,我不會這些,若是指望我做東西給你師父吃,他可能會上吐下瀉的,你也不想看到這樣吧。”

白谪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最終不甘的又跑了。

白修寧頭疼的看着昊淵關門:“你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欺負孩子?”

昊淵沒有回答,走過來将藥碗遞到他嘴邊:“先喝藥。”

白修寧把藥喝下去,昊淵又端起床頭的酒釀圓子,舀了一勺到他嘴邊:“這是谪兒做的,他說你喜歡吃。藥很苦,你快吃幾口。”

那碗酒釀圓子已經不太燙了,白修寧又順從的吃了兩口,這才推開:“對了,啞仆是誰?”

昊淵把碗一放,坐到他身後,抱着他就吻了過去。

白修寧剛吃完酒釀圓子,口中滿是甜甜的酒香。昊淵覺得這味道實在好,不斷汲取着他的津液,把他吻的又沒力氣了,鼻息間湧出滾燙的低吟來才停下。

白修寧邊喘邊拉住昊淵伸進被子裏的手,正色道:“別鬧了,我有話跟你說。”

昊淵見他拉着右手,便把左手又鑽進去,在他腿根處來回撫着,又在他耳畔低喃道:“你說你的,我摸我的。”

白修寧的耳廓頓時紅了,緊緊閉着腿,但昊淵的手仿佛一條滑膩的泥鳅,摸了沒幾下就覆上他沉睡的地方揉捏了起來。

“李大寶!”白修寧咬牙切齒的瞪着他。

昊淵聽他叫出這個名字,一下沒忍住笑了起來,手上的動作終于停了。

“好了好了,寶哥哥不鬧你了,說吧。”昊淵在他頰邊親了一下。

白修寧壓下在胸膛裏亂竄的情緒,道:“誰是啞仆?”

昊淵:“是沈流雲的仆人,也在這空庭島上住了十幾年了。他是聾子,又說不了話,放心吧。”

白修寧:“我不是讓你這幾日不要靠近祁連山?你怎會去的?”

“我擔心你啊!雖然你說不會有什麽問題,但你看結果呢?幸虧我去了!若他們真的把你害死了,看我會不會毀了祁連山!”昊淵說完臉色又陰沉了下來,白修寧知道他的性子,只得安撫道:“此事确實是我疏忽了。”

昊淵疑惑道:“不是說此事是你師父算好的,就算有偏差也在控制範圍內嗎?為何他們敢對你用毒?你何時與他們結的仇怨?”

白修寧苦笑道:“并非仇怨,只是我當初坐上輔君這位置,師叔那一派的人就一直在反對。後來我花了數年時間,以為努力就能被他們接受。但經過這次的事才知道,原來不管我怎麽做都沒用。”

昊淵:“所以他們一直都想殺你?”

白修寧:“以前的事如今也說不清了。此次的謠言是師父散出去的,在我答應師父的時候就想到會受罪,只是沒想到他們會迫不及待的加害。”

昊淵:“你這個什麽輔君不做也罷!等你師父回來了,你去跟他說不幹了,省的我擔驚受怕的。這次要不是谪兒說了半天利害,我不弄死那些害你的人都咽不下這口氣!”

見昊淵體內的戾氣又有些失控的跡象,白修寧只得撿好聽的安撫他:“我會小心的。方才谪兒說師父應該回來了,我想回祁連山去看看什麽情況。你就先留在這裏,不要摻和進來,免得又生是非。”

昊淵方才還只是隐隐有些怒意,此刻聽他居然不讓自己陪着回去,頓時氣的朝他大聲了起來:“你如今靈脈還鎖着,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萬一事情超出你師父的控制怎麽辦?萬一你師父護不住你怎麽辦?你當自己有幾條命?你替我想想好不好!”

白修寧怔住了,這是他們重逢後昊淵第一次對他大聲說話。他靠在昊淵懷中,明顯感覺到身後的胸膛劇烈起伏着。昊淵的眼眶紅了,暗紅色的瞳孔深處倒映着他的模樣,不知為何,居然令他心中有了些不合時宜的暖意。

他不由得摸上昊淵的臉,輕聲道:“可我已經答應了師父,不能半途而廢。而且冒充你傷人的那件事鬧得越來越嚴重了,若不由此來證明你的清白,只怕日後會有更多的人想除掉你。”

昊淵哀求道:“修寧,你就不能不管這些嗎?陪我住在這空庭島上,不要去過問外面的事不好嗎?沈流雲在這座島上布下了結界,外面的人是找不到這裏的。白氏有你師父就夠了,既然那些人這麽不願接受你,你又何必回去自找苦吃?”

白修寧的長睫顫了顫,似乎是無法承受昊淵的乞求。他低下頭去,任由散落的青絲擋住了臉,也擋住了昊淵的視線。他不知該如何回答,昊淵也沒有再說話,留下一片沉默在兩人間緩緩鋪開。

許久後,白修寧才終于嘆道:“對不起。”

昊淵收攏手臂,将他緊緊的抱在懷中,委屈道:“我不要你道歉。修寧,我只要你好好的,我不能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了。”

白修寧靠在昊淵肩上,感受着後背傳來的心跳聲。他何嘗不想安逸于這樣的日子,何嘗不想像昊淵說的,遠離那群想要害他的人。這輔君做的有多累他比誰都清楚,可他不能因為和昊淵在一起了,就什麽都不管了。師父對他有救命之恩,有養育栽培之恩,他怎能在白氏出了叛徒的時候棄師父而去?

他如何能躲在一旁看着師父獨自支撐?

他無法做到昊淵期待的那樣,所以不指望昊淵能理解他。可他卻沒想過,又一陣沉默之後,昊淵主動服軟了。說可以讓他回去,但前提條件是自己要陪着。

白修寧沒有再拒絕。

待體力恢複一些後,便帶着昊淵與白谪潛回祁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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