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白子監獨自在房中看書,本來該守在門外的值守弟子并未見人影。白修寧觀察了一番,确定沒問題了,才帶着昊淵悄悄潛了進去。
白子監一點也不驚訝他會帶着昊淵同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立即起身,一句話都沒說就捏住他兩側手腕,一手探靈脈一手探經脈。
白修寧也未說話,只有昊淵擔憂的站在他們中間。
“修寧,你坐下,為師先替你解開靈脈。”白子監示意白修寧坐下,将白子燊封住的靈脈解開。白修寧體內停滞的靈流總算恢複運轉了,蒼白的臉色紅潤了許多,眉心的朱砂也重新透出了微明的光。
他将靈力運轉了一個小周天,感覺到暢通無阻後,這才對白子監道謝。
白子監卻自責道:“今次是為師害了你。”
白修寧忙道:“師父別這麽說,誰都沒料到事态會忽然失控的。”
白子監:“有一點為師想不通,若子燊他們的目的只是将你拉下這位置,又為何要對你用毒?”
白修寧正想開口,就聽到旁邊的昊淵冷笑道:“這有什麽好不明白的,他們想除之而後快,一勞永逸呗!”
白子監看着他,卻嚴肅的問了另一件事:“為何要将祭空塔外的弟子都殺了?”
昊淵怔了怔:“什麽殺了?我哪有,我只是打暈了他們啊!”
昊淵一頭霧水,白修寧卻立刻反應了過來,急道:“師父,昊淵動手的時候谪兒就在一旁,谪兒親眼所見昊淵并未殺人。師父為何如此問?”
白子監捋了把花白的長須,冷道:“那看來又是子燊在動手腳了,我回來時聽說昊淵擅闖祭空塔,将守衛的弟子都殺了才把你救走。”
昊淵一旋身坐在椅子上,把左腿翹在扶手上搖晃着,嗤笑道:“好,又一樁了。不過我早就麻木了,反正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道天生跟我犯克,什麽事都喜歡栽贓給我。虱子多了不癢,随便吧!”
白修寧見他在白子監面前如此随意,只得道:“你先別動怒。”說完又看着白子監:“師父此次去雲水瑤商談的結果如何?”
白子監:“雲起的性子你也懂,為師不便将真相告知其他宗主,只得私下與雲起說了,也檢查了雲起的腳傷。他的傷遲遲不愈,為師發現除了鬼氣所致之外,也是中了毒。”
白修寧:“中毒?何時中的?他剛受傷的時候弟子去看過,并未發覺他體內有毒。”
白子監:“中了一段時間了,具體的為師也判斷不了,但那是妖獸的毒。”
白修寧腦海中立刻閃過了一個名字:“琊蚩?”
白子監奇道:“你怎知?”
白修寧就把白谪給他診出的情況說了一遍,白子監思索了片刻,道:“莫非雲起中毒也是子燊他們背後搞鬼,而他們認定昊淵會來救你,所以對你也下了此毒,不管你會變成怎樣,最終都能一并賴在昊淵頭上。”
昊淵聽後翻了個白眼,一句話都懶得說了。
白修寧卻看向他:“那日谪兒是如何帶你去的祭空塔?”
昊淵:“他沒辦法解開靈障放我進去,可我知道怎麽闖進來。”
白修寧:“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昊淵:“沒有啊,一路暢通無阻的上了塔。”
白修寧搖頭道:“不對,若師叔将我關起來,多少會忌憚你可能闖入。畢竟之前已經多次發現了鬼氣的蹤跡,他必然要加強祁連山和祭空塔的守備,又怎會松懈了?”
白子監看着昊淵道:“祭空塔當時有多少弟子?”
昊淵想了一會:“不足十人吧。”
白子監:“那些弟子的身法如何?”
昊淵傲慢的笑道:“極差,面對我毫無還擊之力。”
白子監和白修寧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數了。
昊淵見他們同時陷入了沉默,自己也反應了過來,趕緊起身道:“不是吧?連我去救修寧都被那老鬼算計在內了?是陷阱?”
白子監并未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雲起已知你是被人陷害的,他同意我的提議,必要時會與我一同為你作證。”
昊淵:“做不做證無所謂,反正我沒做過,怕什麽。”
白子監皺着眉:“你是無所畏懼,但你須得考慮修寧的立場。如今他與你一起,若你德行有失,衆人就會将矛頭指向他,而非你。”
昊淵愣住了,白子監說的這點他真的沒想到。但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心裏的火氣也竄出來了:“白宗主,現在不是我德行的問題,而是我根本什麽都沒做,就被你們強行嫁禍了一身。你既然會說修寧與我在一起了,那我也問你,他能不能不做這個輔君?這次的事你也看到了,你的計劃把他推到了火坑裏。谪兒跟我說了,若我晚來一日,修寧不死也會被那毒弄的廢了。你那個師弟想他死,他要是再留下來,鬼知道會不會哪天又被害了!”
他一鼓作氣的說完,也不管旁邊白修寧一個勁的眼神暗示,說完就盯着白子監看,無禮至極。
白修寧的頭又開始疼了,昊淵這性子就是這樣,脾氣一上來了想什麽就說什麽。他只得替昊淵給白子監道歉:“師父,昊淵他無心的,他并非那個……”
白子監擡手阻住他未完的話:“為師明白昊淵的想法,此事讓為師想一想。修寧,如今你暫時不方便回來,且與昊淵先離開。子燊那邊為師會安排,待時機合适了為師再找你,到時一并出手,永除後患。”
白修寧忙道:“師父怎可一個人做這麽危險的事?”
白子監一改方才的沉重,對他笑道:“此事雖只能背地裏進行,但子堯也猜到了一二,為師會與他商議,無論是你還是昊淵的名聲為師都會護住的,你且放心。”
白修寧:“弟子并非在意自己的名聲,只求為師父分憂!”
白子監:“為師知道你不在意,可為師不願你多年付出卻換來這樣的結果。若不是為師,你也不會負重這麽多年。好了,不要再說了。”
他看向昊淵道:“好好照顧修寧。”
昊淵鄭重的點頭:“白宗主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他。”
白子監又道:“此事不可讓谪兒知道,還是讓他留在祁連山上,免得引人側目。你們先走,谪兒那邊我會交代。”
白修寧颔首,雖然還是擔心白子監,但他知道師父一旦決定了就不會再改變。只得叮囑師父千萬小心,與昊淵一起回了空庭島去。
只是剛回到島上,他卻沒有放松下來,把自己關在房中,着手準備另一件思慮了許久的事。
昊淵修的是鬼道,時間久了會損心性更傷身。白修寧不願昊淵失了本性,于是想趁着這段時間編一部類似《清心咒》的法訣,可以助昊淵化去修鬼道所帶來的戾氣和影響。
昊淵不以為意,但看他日日為此傷神,甚至到了茶飯不思,更沒時間陪自己的程度,越發心疼和不滿了。
開始白修寧還有精力跟他講道理,編一部法訣非容易事,希望他理解自己的苦心。但昊淵卻聽不進去,他對這個可以修心養性的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次數多了他們之間的争執也越來越厲害了。
這一日昊淵又來哄他出去,但見白修寧不理睬自己,終于失了耐心,嘲諷道:“我真不懂你擔心這個幹嘛?天天在房中哪也不去就悶頭寫這些。沈流雲那體質不适合修鬼道,但他修了一輩子也沒見反噬啊!”
白修寧這幾日正絞盡腦汁的改手稿,本就熬的肝火旺盛情緒不穩了,此刻見他在旁說的好像局外人一樣輕松,頓時也來了火氣,把筆用力一放道:“你出去吧,我不想再與你争。”
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已經就這件事争論好幾回了,雖然每次都是昊淵主動服軟,但次數多了,昊淵也覺得累。
他不比白修寧什麽事都會先思慮清楚的性子,他想的很簡單,就比如喜歡白修寧這件事,他只是剛認清自己的心意就接受了,可放在白修寧身上,卻要顧慮太多。
昊淵見他一言不合又要把自己趕出去,心裏堆積了許久的憋屈終于壓不住了,一把抓起那本被他視若珍寶的手稿,作勢就要撕毀。
白修寧見他忽然發神經,哪裏顧得上勸阻,想都不想就去搶。那份手稿花了半個月的心血,已經有了初步的效果了,若在這種時候被昊淵毀了,只怕重來未必會那麽順利。
昊淵見他為了這本破手稿真的跟自己動起手來,一時間被憤怒遮蔽了雙眼,居然毫不留情的跟白修寧過招了。
白修寧不願傷了昊淵,只是用鬼氣跟他打。兩股紅色的氣流頻頻爆開,很快就把房間摧毀了,桌椅書櫃等都被轟成了一堆木頭,連床都被擊穿了個大洞。
燭火燒着了書籍,又蔓延到被撕毀的紗帳上,火光立刻燙紅了兩人的眼。
眼看橫梁都掉下來了,昊淵終于不想再打下去了。他把手稿往白修寧懷中扔去,暗紅的瞳孔中湧動着暴戾的鬼氣,眼尾的紅痕在火光下仿佛會發光,活像一只想要嗜血的惡鬼。
白修寧從未見過他如此可怖的神态,心一驚,立刻意識到他真的動怒了,是鬼氣在反噬。正要開口,卻見他冷笑道:“也罷,你要是覺得這本手稿更重要,今日起便抱着手稿過日子吧。老子不奉陪了!”
說完就飛身竄出不見了蹤跡,白修寧緊緊握着手稿,被胸口一陣莫名的劇痛襲的站不穩,直直跪了下去。
他捂住刺痛的地方,看着被昊淵差點毀去的手稿,封面的《煉魂術》三個字好像是用血書寫過一樣,在火光中閃動着詭異的紅。
他痛苦的閉上了眼,這是他們從相識到現在第一次吵架,可他卻不知為何會吵成了這樣。
昊淵不可能不知道修鬼道的弊端,可為何不能理解他的苦心?比起眼前一時的歡愉,難道不是長久的陪伴才更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