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自從那日和好後,昊淵就再沒有鬧過白修寧了。他每日都待在房中陪着白修寧撰寫煉魂術,在需要試驗的時候也不肯白修寧親自來,而是主動的獻出自己。

因為昊淵的理解和配合,短短數日便有了初步的大成。白修寧欣喜的把修改過的煉魂術交給昊淵,讓他試着練一練。

昊淵只花了半個時辰就記牢了那些經文一樣的法訣。結果發現照着練,真能疏導體內的鬼氣和脈絡,甚至可以治愈他因為修鬼道而累積下來的一些舊疾。

昊淵大呼神奇,興高采烈的抱着他。白修寧也是一副輕松的神色,心頭的大石落下了一塊,總算有件好事可以開懷一些了。

昊淵見時機差不多了,便提議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白修寧答應了,卻看到昊淵從懷中拿出一條白帕子,對着他笑的不懷好意。

“什麽事這麽神秘?還非要遮着眼睛?”雖然覺得有古怪,他卻沒有掃昊淵的興。順從的遮着雙眼,由昊淵牽着,七拐八彎走了許久才停下。

昊淵:“說了是禮物了,當然要有點神秘感。”

說完就解開了那手帕。

白修寧的眼睛被捂的久了,一開始沒看清,只覺得眼前一片紫色的重影。待到适應了光之後,頓時驚訝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與昊淵都戴着绮羅珠的項鏈,因此早已習慣了身上有這種香氣,對绮羅花香也就不那麽敏感了。

所以當昊淵把他牽到這裏的時候,他聞着這花香,卻并未多想。

只是他沒想到,昊淵居然瞞着他,在空庭島那座無名山的後方栽了一大片绮羅花田。

他看着眼前這片溫柔的紫,一時間仿佛回到了祁連山上。昊淵滿意的看着他欣喜的模樣,只覺得這番努力總算值得。

白修寧看了好一會才将目光移到他身上:“你怎麽做到的?”

昊淵笑道:“有心自然能做到,花是你師父給的,栽種的辦法也是他教的。”

白修寧也笑了:“沒想到師父居然會同意把這麽珍貴的绮羅給你,那你可要好好培育它們,別讓它們枯死了。”

昊淵拍胸脯保證:“這當然!不過我不止要種绮羅,還要種桃樹。”

白修寧疑道:“為何?”

昊淵牽住他的手,俊朗的眉宇間滿是醉人的溫柔:“因為這是你小時候想做卻沒完成的心願。”

昊淵說到做到,真的去外面買了不少桃樹的種子,在空庭島上栽了兩大片桃林。

這兩片桃林的面積可比绮羅花田大了許多,為了照顧好它們,這回輪到昊淵每日大把時間都耗在這上面了。白修寧不止一次跟他說過無需如此費神,可昊淵卻說這裏是他們以後的家,一定要布置到他滿意了才能住的舒服。

白修寧便由着他了,每日親自備了三餐食物給他送去。

這樣的日子安逸卻也短暫,桃樹依舊還未開花,白子監的靈鳥就傳來了。

白修寧打開看完,舒朗了許久的眉又深深的凝起。

昊淵:“出什麽事了?”

白修寧把信遞過去:“師父那邊有進展了,他說這段日子已經令師叔他們完全相信我叛離了白氏,稍稍放下了戒心。他要你随我回去,按之前商議好的辭掉輔君一職,還要與他斷絕師徒關系。”

昊淵:“然後呢?”

白修寧:“師叔已經提議讓兄長做輔君。師父說,安排在師叔那邊的人也遞了消息回來,兄長這幾日又開始找活屍試驗咒丹了。”

昊淵:“你師父果然沒算錯,他們又在蠢蠢欲動了。你回去斷絕關系也好,這樣把自己摘出局了,他們就不會因為忌憚而再加害你。”

白修寧卻擔憂道:“師父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收集師叔和兄長以咒丹害人,冤枉你我的證據。可如今我不在,只靠子堯師伯幫他,我怕……”

昊淵安慰他道:“你師父如此安排,必然已經想好整盤棋該怎麽走。你且聽他的,把這出戲演完,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

白修寧卻更加憂心了:“還有一事,師叔趁着師父這幾日閉關就擅自聯系了百家,說要讨伐你。”

昊淵聽後反而不以為意了,冷笑道:“讨伐?他們有什麽能耐動得了我?且不說我在這空庭島上無人能找得到,就算出去了,那些個飯桶聯起手來也未必是我的對手。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我還怕他們不成!”

白修寧皺着眉看他,卻始終沒有把心裏想的話說出口。

昊淵是不怕,可他卻怕了。他開始擔心這件事不會這麽順利,擔心萬一師父的計劃失敗了,那昊淵就真的會成為衆矢之的。到時候只靠自己,真的能護住昊淵嗎?

白修寧按下心頭的不安,與昊淵一起回了祁連山,照事先商議好的演了一出戲,不僅當衆辭去了白氏輔君一職,更是直喚白子監為“白宗主”。惹的滿殿之上的人都覺得他瘋魔了,為了個昊淵居然連師父都不認了。

白子燊是最激動的一個,當場就與他動起手來。奈何他本就不是白修寧的對手,旁邊還站着個昊淵,根本沒撈到便宜。

白子監不願看到事态如此惡化下去,當衆毀掉了白修寧曾送他的玉佩,又抹去了昔年親手為白修寧點上的朱砂,說了句“此生師徒緣盡”便放他們離開了。

雖然知道是假的,但白修寧真的面對那一幕時,心裏還是有些壓抑和恐慌的。

他與昊淵回到空庭島,又過了數日後,再次收到了一個消息,立刻以靈鳥傳訊給白子監,要求見面。

白子監将他約到了祁連山邊界,一座隐匿在群山深處,被樹蔭雜草遮蔽的十分不起眼的“三秋亭”中。

昊淵陪他來,到的時候白子監已經在這裏等候了。

昊淵沒有打擾他們師徒的談話,站遠了負責盯梢。

他将近日所查的事彙報了,白子監聽後并未說什麽,只是輕撫着他的眉心,道:“那日為師抹去了你的朱砂,這是昊淵點上的?”

他眼底滿是慈愛,白修寧的神色頓時有些羞赧了:“昊淵明白師父那日并非是真的要将我逐出師門,所以便……”

白子監滿意的點頭:“他倒是心思清明,也不枉我将你交給他。”

“師父……”白修寧有些尴尬。清冷的容顏就像融進了一滴水彩,逐漸暈開了越來越明顯的顏色來。白子監難得看到他這樣,不由得捋須大笑:“好好,為師不說了。”

“那件事師父打算怎麽處理?”白修寧正色道。

白子監:“你如今明白為師當年為何要堅持由你來做輔君了吧。”

白修寧蹙眉道:“師父,我白氏門生上萬,基業數百年,您無需因為一些人的行差踏錯便如此。”

白子監:“你真能做到大義滅親?”

白修寧:“若是為了白氏,修寧自當可以。”

白子監:“可他是你唯一的親人。”

白修寧:“師叔也是師父唯一的親人。”

白子監深深的看他一眼,終是嘆一聲“罷了”,看向了被陰雲遮蔽的天空道:“你先回去吧,此事待為師考慮一番再定奪。”

白修寧便告辭了,臨走前又被白子監叫住:“子燊聯絡百家一事已成定局,不日後百家便會上白氏聲讨你與昊淵。但你無需擔心,到時為師會将真相說出來。你讓昊淵切莫沖動,為師會護着你們的。”

白修寧笑道:“弟子從不擔心,我也與昊淵解釋過此事乃是師叔趁着師父閉關時做的。”

白子監又滿意的點頭:“昊淵雖修鬼道,但他心思單純,又一心為你,與你确實般配。待此事了結後師父便為你們證婚,你也不用再被白氏輔君這個位置困着了。”

白修寧顯然沒料到白子監會這麽想,他震驚不已,一句“師父”尚未出口,便被白子監拍着肩堵了回去:“修寧,你的性子并不适合坐在高位上。為師強迫了你這麽多年,如今遇到了昊淵,是該好好去過屬于你自己的人生了。”

白修寧眼底的動容如煙波浩渺,浸潤了整片山色。

他自幼便是被白子監帶大的,一向視師如父,從未想過離開,更不曾想過白子監會為他着想到這種程度,就連他與昊淵那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感情也從不避諱,甚至還說要為他證婚?叫他如何能不感動?

白子監又道:“對了,谪兒也随我來了。他在瀑布那等你,你去見見他吧。”

白修寧去了山腳下的瀑布。

一名身着白氏家服的少年正對着面前的瀑布而立,他似乎在思考着什麽,連白修寧來了都沒有發現。

“谪兒。”白修寧溫言道。

白谪猛地轉身,幾乎是剛看到他便紅了眼眶,連禮數都不顧了,徑直撲進了他懷中:“師父!徒兒想死你了!”

白修寧抱着他,任由他将臉埋在自己胸前蹭着,嗓音是罕有的溫柔:“為師也想你,你是不是又高了些?”

白谪終于擡頭看他,神情卻像一只讨賞的貓兒那般乖巧:“師父離開了許久,徒兒自然要長高的。但是覺得自己長得太慢了,還不能好好的護着師父。”

白修寧寵溺道:“師父無需你來護,你可有好好的吃飯修行,聽你二位師兄的話?”

白谪撇嘴道:“大師兄管得太嚴,二師兄又不管,我還是想師父。師父帶我走吧,我已經和師公說好了,他說你答允了就可。”

白修寧無奈的搖頭:“為師眼下是被逐出師門,你怎可跟來?”

白谪:“師公都跟徒兒說了,師父是忍辱負重。”

白修寧訝異道:“師父怎會連這種事都告訴你,還有誰知道?”

白谪終于放開他,正色道:“師公并未告訴任何人,是我纏着師公說要去尋你,他被我纏的沒辦法了才說的。師父你放心吧,徒兒嘴嚴的很,我都沒告訴二位師兄這些。”

白修寧這才松口氣:“如此便好。此事機密,切不可洩露出去。”

白谪急忙點頭:“師父,那你還是不肯帶我走?”

白修寧無法,只得道:“你若真要跟來,那你二位師兄那可想好了借口?”

白谪頓時喜笑顏開:“師父無需擔心這些,徒兒多得是鬼主意,您知道的。”

“你啊!”白修寧再次無奈的笑了。白谪仰脖吹起哨子,一頭白羽蒼鷹刺穿了雲層而下,穩穩的落在了他戴着護腕的手臂上。

“師父你看,青岚被我養的可好?”他驕傲的問道。

白修寧笑着點頭:“是比之前看到的又大了不少。”

說完就牽着白谪去了昊淵所在的地方。昊淵一看到白谪就起了逗弄的心思,白谪卻看都不看他,只顧着跟白修寧說話。

昊淵也不介意,跟在他們身後一路慢悠悠的走着。只是漸漸的,他的眼神越來越溫柔了。

眼前一大一小都穿着一樣白淨的白氏家服,衣擺上的紫色绮羅花似假還真,仿佛伸出手就能摘下兩瓣來。

而白修寧低頭看着白谪的神态是他從未見過的慈愛,這模樣激起了他心中的愛意,忽然遙想着若他與修寧能有個孩子該會多美滿。

昊淵一路走一路笑,沉浸在自己的遙想中,直到一聲悅耳的嗓音撞進了他腦海裏。

白修寧轉過身看他:“你一直傻笑什麽?”

一陣山風吹起,将白修寧腦後的發帶吹到了他眼前。他伸手撈過,貼在唇上親了下,當着白谪的面道:“想你給我生個孩子,應該會比谪兒更讨喜的。”

此話一出,不但白修寧立刻羞紅了臉,就連白谪都驚的目瞪口呆,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昊淵趕在白修寧發火之前閉了嘴。他強行插到兩人中間,也不管這一大一小是不是願意,牽起那兩只手,用瞬行術帶着他倆消失了。

方才他們站着的地方又起了一道風,風中夾雜着不知何處吹來的蒲公英花瓣,還有一道白修寧在瞬行術發動前咬牙切齒的叫喚。

遠處的昊淵晃了晃腦袋,他其實聽清了白修寧剛才又喊他大名,可他反而沾沾自喜,就像贏得什麽獎勵似的。

這個兒時被自己處處嫌棄的名字,只要是他的修寧叫的,就格外的悅耳動聽哪~

(去滄瀾殿對質這裏,因為在《一世長情》第73章 已經寫得很清楚了,所以我就一筆帶過了哈。忘記劇情又像重溫的可以自己去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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