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石子墨沉聲說:“那麽你要怎麽解釋,他是如何在短短的時間內鎖定這些目标,然後又是如何身處下人區卻把那些分散在各個山峰不同區域的奸細調查的清楚。”
天乾一陣沉默,似乎也沒有辦法為這個得力下屬辯白了。他此前也曾經為這點而感覺到疑惑,不過卻是因為出于充分的信任這才沒有多加過問。
每一波孤兒的選拔務必要求身世幹淨清楚,要求跟任何修真者不産生交際。不過這一點很容易,東渡洲上沒有修真天賦的人多得是,很輕易就能夠挑選的出來。
再加上葵卯這批是天乾親手挑選出來十個候選者,等于是他親眼看着長大的青年他再不信任,就不知道還有誰能夠信任。
在掠影衛當中,每一個掠影都有自己的保留手段,這些隐秘沒有硬性規定一定要被上司問個清楚。基于這一點,天乾也就放任了青年。
石子墨的眸光一冷,說:“看來你是無法解釋。”然後他看向擡頭仰望着他的葵卯,垂着眼跟他對視着:“現在我給你機會自辯,說吧。”
天乾聞言轉過頭去看着青年,面具之下的眼神似乎很是擔憂。
葵卯艱澀的扯了一下嘴角,對這個一直充分信任他,甚至最後把護送祁弑非棺椁的重擔托福給他的頂頭上司心懷感激。感激他到這個時候,在代宗主跟前也沒有一絲退縮的維護他。
他知道如果他不說清楚,那麽袒護他的天乾也将脫不了幹系,少不了一個玩忽職守而被處分。
他明白,他都明白。然而他真相是什麽卻不能說,一個字都不能說。
這并不是說天乾不可信任,代宗主不可信任,而是在前生獨自完成任務把祁弑非的棺椁送入禁地墓陵之後,為了能夠留在那裏堅守心上最重要的信仰的最後安息之地,他甘願加入了守墓人行列。
在他對着終身守候在禁地墓陵當中的當代守墓人發誓的那一刻起,他就必須要保守與此相關的一切秘密。無論是任何一個人都不能透漏,從此要做一個有眼無口的緘默人。
盡管這回現在他還沒有跟那守墓人見上一面,然而那誓言就跟刻在他的靈魂上一樣,時時警醒着他,讓他不能夠對任何人多說一個字!
石子墨雖然是代宗主,但是在祁弑非隕落之後卻帶着獄天宗的人多次阻擊來追殺他和棺椁的道修和魔修各路人馬。
生前正是因為有石子墨主持大局,獄天宗才能夠繼續在局面極為不利的情況下堅持很久,雖然最後被攻破禁地封印大陣很遺憾。
可是在葵卯心中,石子墨仍然算是在祁弑非之後第二值得敬仰的對象。現在被石子墨這樣懷疑,葵卯內心滿是酸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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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中已經全然沒有了一點微弱的情感波動。只是很清冷的對石子墨說:“此前包括道修、血煉、魂祭共計十二人,每一人屬下都有詳細的背景身份。此前搜集了很長一段時間,之所以集中清理,完全是為了造成爆發式的功勳增長。這不過是屬下一時想要在總領面前留下能幹的印象。屬下目的不純,為一己私欲,才引發這種出這種局面,屬下深感慚愧。不僅引起同僚質疑,還牽連上司,驚動代宗主。屬下罪孽深重,甘願受罰!”
天乾內心一震,眉頭皺起,他當然能夠知道這些完全就是托詞。葵卯是想要把這件事情一人承擔起來,才全都往自己的身上攬。
石子墨唇翹了一下:“一己私欲……”
他拿起掠影的功勳名錄,往前翻了起來。在葵卯開始暴力刷功勳之前,他不過也就是一兩個月才能夠上報一件任務而已。這成績在三品掠影當中還算是比較出色的。正是經過這樣的積攢,葵卯才升上了二品。在剛升上二品不久之後,功勳貢獻才開始猛然的增長起來。
對比前後的功勳記錄,判若兩人,如果要說沒有什麽蹊跷,也太說不過去了。
石子墨輕笑一聲:“看來你不肯說實話。”随後他神色冷了下來,說:“那就只看你能不能熬得過刑律司的手段了。”
天乾大驚,這是要把葵卯交給丘弘一審問啊!他急道:“代宗主,不可!”
石子墨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沒什麽不可以的,既然你問不出來,那就換能問得出來的人來問吧。”說完,石子墨就站起身,從高座的側面像殿後走去。
天乾在後邊追了幾步,高聲道:“掠影衛犯事,應交給掠影內部審訊,這個規矩不能破!”
石子墨站在原地,回頭譏诮的說:“你以為我們是道修那些墨守成規的死腦筋不成?規矩不合理的時候,那就改!”
說罷石子墨掃袖而去,天乾眉頭死死的皺着,即為屬下憂心,又為代宗主這樣不合規矩而感到吃驚。簡直都要不知道該重點為哪一個煩心了。
丘弘一笑吟吟的對天乾說:“掠影總領大人,這下這個人我能帶走了吧?”天乾急怒交加,卻又不能夠真的違逆代宗主的意志。
随後丘弘一就挾着葵卯返回了刑律司,把葵卯關進的暗無天日的審訊室當中進行手段嚴酷的刑訊逼問。
獄天宗當中浮光掠影是神秘飄渺的存在,人們說起只是諱莫如深。而刑律司則是讓獄天宗門衆敬畏和恐懼的地方,修士們為他們的手段殘酷而精心。
掠影衛們從小都是被當做死士訓練的,要想要從他們嘴裏問出東西來根本就不可能。
這些刑律司不過是後天邁入蛻凡境之後,才有資格進入這裏,半路出家怎麽可能能夠理解這世界上還能有一種人,受盡了萬般苦楚、皮開肉綻,也能夠面無表情的的一言不發。
如果不是不能現在死在這裏,葵卯早就自盡而死。
青年瘦骨嶙峋,衣衫褴褛,臉色慘白,完全沒有之前那種那種一往無前的生機,眼中只有死寂,沒有了一點希望。
葵卯雙手被束着,吊在一根橫梁上。他緩緩地擡眼望着囚室高牆上一個手腕粗細的通氣孔。
他在這裏已經不知多久,整個囚室一片黑暗,只有通氣孔那裏偶爾會有陣陣冰涼的風夾雜着雪片吹進來,讓他意識到已經到了冬天。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麽會弄到現在這個地步,跟前生完全的變了模樣,一處脫軌,處處脫軌。
這樣被關在這裏,日夜不停的刑訊,別說去拯救祁弑非,他現在連他自己能活到什麽時候都不知道。
葵卯望着從通氣孔當中穿透過來的雪花茫然的發呆。
他還真是不适合做這種需要精心謀劃的事情。他是個思維直白簡單的殺手,卻偏偏要做這種費腦筋的事情。不适合硬是要做的下場就是陷入這種絕境當中。
他怎麽樣都不要緊,被拷打,被刑訊,甚至被殺死也沒關系。他現在只是擔心,只是後悔,如果他真的出不去了,還能有人堅守到最後守護尊上嗎?
保護他的骸骨不給人搶去,保護他的陵墓不會被人破壞?
葵卯突然鼻子一酸,一滴淚毫無征兆的從眼眶裏邊翻滾下來,滴落在囚室的地面上,慢慢的滲入冰冷的石頭當中。
他在內心向着祁弑非忏悔,這一次他不能再為他戰鬥到最後了。
囚室的高牆突然打開一個高大的門洞,外邊的光芒照了進來,刺激的青年眼睛一疼,瞳孔一陣緊縮。
“他還是什麽都沒說?”因為丘弘一遲遲沒有進展,石子墨對他很不滿意,這次竟然親自來到了刑律司關押葵卯的囚室裏邊。
丘弘一低頭慚愧的說:“因為天乾多次前來騷擾,并對屬下說沒有确切的把握就不能對這掠影使用最後的分神裂魂術。使得屬下這邊只能一點一點的消磨此人的意志。然而這些掠影的心性格外的頑強,還是什麽都不肯招。”
石子墨眉頭一皺,不悅的說:“我已經明令讓你負責此事,他竟然不服我的決定嗎?掠影衛由來已久,獨立于外,越發的難以管教!”
丘弘一嘴角一抿,繼續給天乾上眼藥:“他還說,屬下審問了三個月都沒問出一個字,就是把此人關到死也問不出個屁來。勸讓我盡早把此人放了。”
石子墨的臉色一沉,緩緩說:“我看這掠影确實應該知道知道宗門不是讓他妄自尊大的地方了。這掠影既然什麽都不肯招,那你也不必問了,直接處死!”
丘弘一遲疑:“那這天乾該不依不饒的找屬下麻煩了。”
石子墨冷道:“到時候你就讓他找我,我倒要看看這些掠影衛到底還有沒有把本君放在眼裏!”
丘弘一點頭:“屬下領命……只不過既然就要處死這人,死前就讓屬下使用分神裂魂搜索一番,也好弄個清楚明白。”
石子墨對于那結果也是耿耿于懷的,便準予了。
丘弘一向着葵卯走進,他伸出手。
他們談話并沒有避諱青年,這時青年已徹底絕望,他就算是死也不能讓那秘密被他人知曉。
好在整個宗門除了祁弑非和掠影衛沒有人知道他們身負魔種這種秘寶,而他被關押之後一直默默的積蓄真元,這時只能用魔種來自爆了。
葵卯丹田當中的魔種猛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
丘弘一臉色猛然一變,飛快的向後掠去。他不過是凝魂境修為,歸元境自爆他正面對上絕對要重傷。
石子墨眉頭一皺,剛想要動手把葵卯的丹田擊碎,身後的高牆突然坍塌。
一陣山搖地動,碎石迸濺。亂流強風卷動着寒氣四散,漫天飛舞的雪花淩亂拍擊,魔種當中狂亂的靈力被一張修長的手掌按住,餘波的力量領人視野當中一片迷亂。
等這股亂流平息,石子墨望去,卻看見祁弑非抱着癱軟在地的青年,食指正點在他的丹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