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壹

第一章——壹

年少的我們揮霍着我們的青春,體味着轟轟烈烈的親情、友情和愛情,正如辛棄疾的《醜奴兒》中所寫: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我們年輕時的所謂愁苦其實是另一種形式的香甜,擁有青春的我們本就是快樂的一群人,所以當我們老了回首追憶往事時才發現,人一生最美好的那些日子,就在我們的天真中悄悄流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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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的天氣總是這樣,每逢熱的時候,身上被撕掉了一層皮也不為過,可真要下起雨,又很難停下來,若非如此我一個星期前洗的那雙運動鞋,怎麽會到現在還沒幹?

連綿的陰雨剪不斷,一如我理還亂的心情,即使是和許唯落一起吃大餐也難提起我的興致,坐在舒适的西餐廳裏我仍是渾身的不自在,現在想來,我和許唯落在這兒坐了老半天,卻是從進了餐廳門起便未給過他一個好臉色。

“喂,怎麽老是苦着張臉,你‘老朋友’來了?”許唯落打趣道。

我的話中滿是不耐煩的情緒:“滾,你才來了呢你!”

雖然我知道許唯落是在想盡辦法使我開心起來,但低落的情緒讓我沒有任何心情回應他的冷幽默。

大約是我那張酷似“歐巴桑”的臉着實令人倒進胃口,許唯落皺皺眉頭,好像我在他美味的牛排上吐了一口口水,又或者是我在他的紅酒裏放了一只蒼蠅。

“我說,羅默語,你有什麽事兒說出來成嗎?別憋着,畢竟咱們倆現在可相依為命着呢,你要是倒下去,誰給我做飯呀?”

敢情,我只是個做飯的小保姆。

我擡起頭看他,覺得眼神不大聚焦,許唯落的影兒重重疊疊的在我眼前晃來晃去,讓我有種想一巴掌把他拍在原地的沖動。

這兩天我的精神一直有些恍惚,今天尤甚,已然超出了我所能控制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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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良心發現,許唯落看我的情況不妙,探過身來摸摸我的額頭,說:“有點兒發燒,你病了怎麽不說呢?還穿着這麽點兒衣服,真是不知道你們這些女人是怎麽想的。”說完,便站起身來,把衣服披在我身上,一把将我拽起,帶着他慣用的不容反抗的口氣說,“走,回家。”

熟悉的手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關心……這一切好像成了他的習慣,可是有什麽用呢,他對我是如革命同志般的感情,我怎麽會不了解。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得無力的攤在他身上。

就這樣吧,哪怕是一分鐘也好。

有句話怎麽說的來着——只要曾經擁有,何必在乎天長地久。

到現在我才覺得,這句話還真就是這麽回事,就算是那些注定了得不到的東西,曾經擁有過也算是好的吧。

因為生日還未過,所以我一直堅持我是21,并未22。

可無論是哪個數字,都不再是可以拿着天真當飯吃的懵懂少女了,也怨不得許唯落口中的那一句“女人”。

女孩到女人,往往就是那麽一瞬間的事情。

不過,許唯落他也許永遠也不明白,我想做他的女人。

可笑的是,他從不給我這個機會。

許唯落是我的高中同學,但不是一個班,也沒怎麽說過話,只是知道彼此的大名而已。他知道我,大概是因為我瘋瘋癫癫的,一下就上臺唱個歌獻醜,一下又跳個舞博君一笑的,說好聽了那是文藝骨幹,說難聽了,就是一跳梁小醜。

而我知道他,是因為他帥,名符其實的帥,學習也不賴,不然怎麽會考到X大來,而且我也不怕丢人,我喜歡了他三年,無奈,他不知道。

本來以為考完大學便是分道揚镳,再也見不着這麽一號人,那麽肚子裏面的小花花腸子也能就此消停下來。可緣分啊緣份,緣分就是這麽一種狗血的東西,偌大的學校,幾百號學生,只有我們兩個千裏迢迢從T市考到H市的X大來,他鄉遇故知,再加上是“老相識”,也就親近一些,開學一個月我們就能勾肩搭背着去狼狽為奸了,又過了沒多長時間,我們居然“同居”了。

以前我只知道他家挺有錢,可沒想到他家還挺有背景,在H市也有熟人,家裏人不知道怎麽給他弄了一套100多平米的房子,環境也倍兒棒,作為他眼中的鐵哥們兒,我被他邀請一同居住,當然兩年來,他沒有一次對我有非分之想,因為有非分之想的那個,是我。

“那個什麽,你背我吧,我不行了。”我揉揉眉心,好像眉毛裏有什麽金銀珠寶似的,想要把裏面的東西摳出來。

許唯落用食指指指自己,把他那漂亮到該死的眼睛瞪得和個什麽似的,在我們兩個用眼神進行了一場火光四濺的戰争之後,他終于敗下陣來。

“得,得,我就是攤上你這麽一位大小姐,走吧。”許唯落一邊不滿的笑着,一邊蹲了下來。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他背着我,我伏在他的肩頭打着傘,昏黃的天空似乎沒那麽讨厭了。

像許多狗血的女主角一樣,此時我多想在他耳邊輕輕呢喃:“就這麽走下去,一輩子,該有多好。”

可我不能,因為我怕這句喪盡天良的話一出口,我和他就連朋友都做不成,我知道這麽做很傻很白癡,可我怎麽就蠢到心甘情願的這麽很傻很白癡呢?

一步。

兩步。

三步。

……

從餐廳到小區一共要走五千零四十三步,我認真地數着他走的每一步。

數完了,便走完了,走完了,便到家了,到家了,夢也就醒了。

我以為他會像摔麻袋那樣把我摔在床上,但他今天似乎心情大好,或許是良心再次發現,出乎我的意料的,他将我輕輕的放在床上,又摸了摸我的額頭,眉頭鎖的比剛才更深:“混蛋,燒成這樣了也不吭一聲,真當自己鐵打的?早知道就打車回來了,這麽個鬼天地,加上你這麽個鬼身體,唉……”說罷嘆了口氣,在我驚詫的目光中給我端來了一杯水。

我從沒見過許唯落這副表情,心中竟豁然開朗起來,有些變.态的想,生病挺好的。

于是,我開始故作柔弱:“沒事,我睡一覺就好了,快給我拿床被子,我冷……”

“你不冷才怪,我去給你找個醫生去,真麻煩。”

“不……”

我的聲音在關門聲中戛然而止,那句“不用了”始終沒有說出口。

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隐約聽到許唯落好像回來了,我掙紮着直起身子,瞄到他身後跟着一女孩兒,貌似還不賴。我心中頓時極其不爽的踏實起來,就說嘛,這小子一見美女還記得我姓什麽嗎?趁着我稀裏糊塗的時候“亂搞”,真絕。

待我看清來人,我才覺得今天的這些事兒不僅僅是用一個“真絕”可以形容的,簡直快趕上《倚天屠龍記》裏那個老尼姑的法號了——滅絕。

“好久不見呀,方紫淇。”我撕出一個笑臉,我覺得我那時候一定像極了怪獸。

只見她一陣錯愕,也微微一笑:“是呀,羅默語,聽說你考到H市來了,沒想到還真遇見了。”

“呵呵,咱倆都踩猿猴的大便了,呵呵。”

我承認,我已經燒糊塗了,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于是幹脆挺屍,随他們去擺弄吧。

待我睜眼時,方紫淇正在甩體溫表,然後很是優雅的開了口。

“沒什麽大礙,老毛病了,扁桃體化膿,38度6,這個溫度對你來說還能扛得住對吧,不過我不知道你現在還有沒有原來那麽能扛,吃點阿莫西林和阿斯匹林,你自己知道吧,實在不行明天早晨去輸點兒液。”

然後她又轉過頭去,向許唯落魅惑得一笑,我以前只覺得這女孩兒長得還行,怎麽沒發現她有當狐貍精的潛力呢?

“你家有我剛才說的藥吧?”

“呃,那個,沒,我現在去買吧,你們既然認識,就在這兒陪陪這丫頭,不麻煩吧?”

許唯落就是一傻子,他長着他那倆電眼是出氣用的怎麽着?

求人不如求己,我支起我那重若千鈞的腦袋,剛想開口說不用了,就被方紫淇給打斷:“你去吧,我正想和她敘敘舊呢。”

敘舊?聽着這詞兒,怎麽這麽好笑呢?

我覺得我和方紫淇能好好坐下來說兩句話的難度很大,比讓恐高的我上月球的難度還要大。

“砰”的一聲,我被吓了一跳。

我一直很懷疑,許唯落家的門到底被換過幾次。

“那個,你喝水嗎?”

氣氛無比尴尬,我就和個傻子一樣沒話找話。

“要喝水的那個是你,羅默語,不過,想當年你在宿舍裏喝水的時候還真像個河馬,‘咕咚咕咚’的,還盡揀着我們快睡着的時間喝,真不怕我們做噩夢,吓得從床上滾下來,第二天早晨起來變成個重度偏癱,你個兇手。”

“你怎麽不說吃東西還像頭牛呢你,‘叭噠叭噠’的,聽得我們都想把你掐死在那一堆零食中間兒,你說,你也不怕把你的舌頭給咬下來,你個沒素質的。”

“那又不知道是誰在宿舍裏無比袅娜的把‘I'm the king of the world.'說成了‘I'm the king of the king!’,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王中王’火腿腸還是怎麽着。”

“照你這麽說,你才更絕吧,當年是誰在丁綮萱很優雅的放過一團‘氨氣’之後,說了一句‘家常便飯’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喜歡吃‘氨氣就曲奇’,我怎麽以前沒發現你有這種嗜好呢?”

“我說羅默語,這麽久的事你怎麽還記得呢?”

“你不是也只記得我的糗事麽?”

我們兩個都笑的颠在了床上。

原來,我們還能這麽一起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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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我還是個初三的馬上要中考的學生,人家中考怎麽樣我不知道,反正我的中考簡直是比慈禧太後都過得快活,我和方紫淇就是在這一年認識的。

中考真是件萬惡的事,當然,這是在我沒有經歷過高考之前。

我憑着點小聰明考了個高不成低不就得分,怎麽辦呢?W中、S中已經和我說bye—bye了,其他中學就因為我那心高氣傲的小脾氣,我實在“不屑”的上,巧的是中考之前我已經考過一個私立學校,也是名校,但就是學費貴點,可人家已經答應給我獎學金了,不去白不去,我心裏就琢磨,這私立等于貴族學校,那我就等于貴族?

好吧,我就是個阿Q。

現實和想象往往只差一小步,可這一小步一個不小心,就差了一大步。

古人怎麽說的來着?失之毫厘,差之千裏。

高一報到的時候,我沒有看到如同曉溪姐她們的小說中描繪的無比夢幻的所謂“貴族學校”,我們畢竟是社會主義國家,我們是生在國旗下,長在春風裏的好少年,讓那些萬惡的資本主義去見鬼吧!

……

其實,我心裏并不是這麽想的。但這代表我不愛國,真的。

就這樣我遇見了方紫淇、那翎和丁綮萱這三個小混蛋,但在所有的老師眼裏,我們是四個小混蛋。

女孩們總是在共同話題上聊得很投機,而高一女孩的共同話題往往有很多,比如八卦,明星,和,男生。

那段時間,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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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方紫淇有一搭沒一搭得聊着,不想竟然聊到了天亮,可于我而言,我們只是把曾經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從腦袋裏很随意的撿了萬分之一出來。

“你們兩個聊了一晚上還沒聊完呀?女人呀,碰到臭味相投者就不亦樂乎了。”許唯落拿了兩盒牛奶,兩個面包進來,“得,先填飽肚子吃完藥再聊,我不會做飯,平常都是羅默語做的,今天就委曲一下,湊合湊合吧。”

“不了,你們自己慢慢吃吧,我先下樓去了,我爸該量血壓了。”

方紫淇站起來笑得很妩媚,我看着她充滿血絲的眼睛,覺得如此熟悉,如此陌生。

“那行,我送送你。羅默語,好好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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