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如夏花
晚上姜茂拎了一箱子的雞蛋回家,易妁秋詫異,“你怎麽買這麽些?”
“朋友送的,說是山上散養的土雞蛋。營養價值高。”
“雞蛋不經放,吃不完就壞了。”易妁秋打開看了看,百十枚是有的。她挑了一部分放冰箱,又裝了一袋子說:“給你鄰居阿姨送去些。”
姜茂點點頭,“要不要給老姜裝一些?”
易妁秋又裝了一兜,“雞蛋又不是稀罕物,哪都能……”
“這是正宗的土雞蛋。”姜茂說。
易妁秋覺得好笑,問她,“怎麽下班這麽晚?鍋裏熬得有粥。”
“我不餓,”姜茂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加了會班。”
易妁秋拎了一兜雞蛋去敲隔壁的門,姜茂起身去陽臺上,蹲下給花澆澆水,又在欄杆上趴了會,閑着無事轉去易妁秋的卧室。她在床前坐了會,随手拿起鬥櫃上的老花鏡戴上,玩了會又摘下,拿起床頭的一本書看。
泰戈爾的詩集,其中一頁夾着書簽:
我聽見回聲
來自山谷和心間
以寂寞的鐮刀收割空曠的靈魂
不斷地重複決絕,又重複幸福
終有綠洲搖曳在沙漠
我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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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來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敗,妖冶如火
承受心跳的負荷和呼吸的累贅
樂此不疲
—
般若波羅蜜,一聲一聲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還在乎擁有什麽
—
姜茂看完給放回原處,易妁秋見她站在窗前發呆,過來問:“有事?”
“沒有。”姜茂搖頭。
“跟致和鬧別扭了?”
“沒有,”姜茂手摸着脖子說:“就是忽然想起前幾天,我爸說我結婚太早了,都沒怎麽陪你們。”
“他就是矯情,你又不是遠嫁。”易妁秋疊着衣服說。
姜茂點點頭,沒接話。
易妁秋疊好衣服,又添了句:“二十五是有點早了。”
姜茂在床前坐下,說:“樓上的李阿姨和張阿姨,她們女兒三十了都還沒結。”
“這事沒什麽可比性。她們是沒遇上合适的人,你是自己答應的求婚。”易妁秋緩緩地說。
姜茂點點頭,再沒說話。
手機在客廳響,姜茂看了眼手表,慢吞吞地過去接,随後拿着手機出了客廳。她站在花園前打電話,易妁秋透過窗戶看了會,一只只地卷着晾幹的襪子。
沒幾分鐘,姜茂拿着手機回了屋,易妁秋問:“致和的電話?”
姜茂嗯了一聲,拎起桌上的雞蛋說:“我給我爸送去。”
姜豫安和同事出去了,家裏沒人,姜茂放下雞蛋回了自己公寓。她洗漱了出來,掙紮了老半天給趙平壤發微信,想說明天不去他家吃炖雞了。還沒發,葛洲壩就在群裏@她,說約好明天老趙家吃炖雞。
群裏已經有了十幾條聊天記錄,她看了眼內容,順手把消息免打擾給關了。群太多,她每一個都開了消息免打擾,導致一些信息不能及時看見。
趙平壤私信她,“都想吃什麽菜,我提前備食材。”
姜茂假裝沒看見,也沒回複。趙平壤也識趣,沒有再問。
姜茂一宿沒怎麽睡,總是有一條人頭蛇身的怪物在她夢裏來回地滑行。上午八點到工作室,先是去施工現場看了看,回來又把圖紙調整了一下。中午潦草地吃了份盒飯,然後半靠在沙發上休息。
剛眯了有半個鐘,猛地被驚醒,還處于不知身在何處的狀态,就見眼前的小陳正張牙舞爪地講,壓根沒聽懂她在講什麽。
姜茂揉了下發脹的腦袋,打斷她,“你慢慢說。”
小陳又說了一遍,“于姐和肖姐幹起來了!”
“在哪幹起來?”姜茂看她。
“就在樓下停車場!于姐正往一個車位裏倒車,肖姐一把打過去,就把車位給占了!原本倆人只是争執了兩句,後來于姐愣是把肖姐的車給頂出車位了!”
姜茂打了個哈欠,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小陳伸腦袋過來,“诶——怎麽平息了。”話落察覺有點看熱鬧的嫌疑,迅速岔開道:“姜姐,下午上東國際的李經理要來。”
“幾點?”姜茂正問着,于翹敲門進來,看了眼小陳,敲敲桌面示意她出去。
于翹把車鑰匙往桌上一扔,撸了撸袖子說:“下個月搬工作室,我絕對不跟肖菲同一間!”
“好,你絕對獨立一間。”姜茂應下。目前工作室不大,也就一百來平方,兩個設計師共用一個辦公間,難免會有些摩擦。
于翹忍下來,猶豫了句:“下午上東國際的經理要來?”
“等下兩點開個會。”姜茂答非所問。
“行!我去通知。”于翹語态輕松地出去了。上東國際開發了新樓盤,工作室想拿下他們的精裝房,但工程太大,對方又把價格壓得死,姜茂一直猶豫着接不接。
于翹前腳離開,肖菲後腳進來撇撇嘴,“她已經告狀了吧?”
“告什麽狀?”姜茂看她。
肖菲愣了一下,搖搖頭:“沒事啊。對了,下午上東國際的經理……”
“我都明白。”姜茂點頭。
肖菲打了個響指,“行,我去忙了。”
“等下,”姜茂喊住她,“我這個辦公間怎麽樣?”
“很棒,很獨立,很安靜!”肖菲道。
“那以後你在這間辦公。”姜茂整理着文件說。
“我,”肖菲有點受寵若驚,“這……這不太好吧。”
“你值得擁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姜茂看她道。
“這幸福來得也太突然了!”肖菲笑得合不攏嘴,“那你去哪辦公?”
“我就去你辦公桌辦公。”
“那就太不好意思了!”肖菲伸展雙臂,閉眼惬意道:“我天,獨屬我自己的辦公室!”
……
姜茂抱着資料回了肖菲的辦公桌,對面的于翹看了她一眼,隔壁桌的偉麗豎了個大拇指,然後泡了三杯咖啡,相互碰了一下。
下午開完會出來,幾位設計師一致通過接上東的單,姜茂态度保留。去了洗手間回來辦公桌,于翹半趴在桌子上說:“诶,偉麗在消防通道跟她老公吵架。”
“怎麽了?”姜茂問。
“應該是她婆婆住院了,她老公不願意請假,偉麗也不想回去伺候。”
“她婆婆住院了?”姜茂搖頭,“不知道。”
“都住半個月了,偉麗上周有兩天沒來。”于翹說。
“最近事太多了,沒怎麽留意。”姜茂說。
“準新娘嘛,理解。”于翹正說着,偉麗回來坐下,笑道:“我最近家事有點多。”
“我也是,都是些雞零狗碎的屁事。”于翹接了句。
“姜茂最多再清閑倆月,女人結婚前忙得都是自己的事,結婚後婆家舅老爺死了你都要出席,”偉麗說:“後天再請個假,我老公他姑姑家的孫子滿月酒……”
姜茂沒聽她們閑聊,拿着手機去了消防通道,她給趙平壤打電話,說晚上臨時要和客戶吃飯,估計不太能過去。
趙平壤說沒事,說給她留着雞湯,等忙完了再過去。姜茂沒再說什麽,挂了電話回辦公間。
和上東的經理吃完飯出來都九點了,姜茂猶豫了會,開車去了家屬院,還沒熄車,就看見趙平壤從樓上下來。
姜茂下車道:“有點晚了。”
“不晚,雞也剛炖好,”趙平壤引着她上樓:“我今天也忙,下班有點晚了。”
“你還沒吃?”姜茂看他。
“正準備吃。”
“葛洲壩呢,她沒來?”姜茂問。
“她也臨時有事。”
“這麽巧?”姜茂說了句。
“誰說不是。”趙平壤回了句。
倆人沒再做聲,前後地回了屋。趙平壤把瓦鍋從廚房端出來,姜茂打量着客廳。家裏明顯有布置過,餐桌上的舊餐布換了新的,角櫃上的仿真花換了捧桔梗。
姜茂認為自己第一次來,應該要點評兩句,她指着潔白的牆面說:“保養得挺好,跟新牆一樣。”
“我去年刷了一次。”趙平壤引着她看各個房間。
姜茂裝模作樣地轉了圈,表示整理得很好。
趙平壤盛着雞湯笑,她雙手環胸地問:“你笑什麽?”
“土雞蛋好吃麽?”趙平壤推給她雞湯,“嘗嘗看。”
“還沒吃。”姜茂坐下說。
趙平壤把整只雞都撈出來分,雞翅雞腳雞腿都給了姜茂。雞炖得很爛,肉直接就能從骨頭上漱下來。雞炖得說不上有多好吃,但她不知不覺就喝了三碗湯,吃了兩條雞腿。
趙平壤看她的碗,“你吃好了?”
姜茂點頭,“不急,你慢慢吃。”
趙平壤筷子撥得急了點,姜茂又說:“我不急,你慢慢吃。”
趙平壤看她,“你是認真的,還是嘲諷我?”
……
“認真的,“姜茂說着拿起勺子,又盛了一碗湯,“好喝,湯比雞做得好。”
“飯要細嚼慢咽,對腸胃好。”趙平壤緩了速度,繼續慢條斯理地吃。
“吃吧你,還順着杆子爬。”姜茂放了勺子,就一直看着他吃。
趙平壤從小吃飯就細嚼慢咽,催也沒用,他就随着自己的節奏來。這點姜茂比誰都清楚。
趙平壤吃好,擦擦嘴說:“你飯量還行。”
“我晚上沒怎麽陪客戶吃。”姜茂伸手要收拾餐桌。
“我來收拾吧。”
“行,那你收拾吧。”姜茂也沒客氣。
趙平壤收了餐桌去廚房洗刷,姜茂站在門口打了個哈欠,當眼睛掃到他腰,順手打開冰箱拿了個黃桃吃。
動作娴熟到連她自己也沒察覺。
她啃到一半,忽然想起易妁秋的話,問他:“叔叔阿姨的身體怎麽樣?”
“挺好的。”趙平壤應聲。
“我怎麽聽說趙叔叔身體一般?”姜茂看他。
“年前查出了食道癌,現在控制住了,”趙平壤洗着碗道:“發現得早。”
“控制住了就好。”姜茂點頭。
趙平壤看看她,忽然笑了笑。
姜茂問:“你笑什麽?”
趙平壤擦了擦手,“我爸問你長高了沒。他很擔心你。”
“切,我有一米六七。”
姜豫安和易妁秋都不算高,姜茂十六歲才157,姜豫安給她報了羽毛球班,游泳班,火上經常炖着骨頭湯給她喝。
“我不信。”趙平壤盯着她看。
“愛信不信。”姜茂偏開臉。
趙平壤靠近她,比劃了一下,“還行,到我嘴巴。”
姜茂擡眼看看他,你撩我是吧。她貼近他,比劃道:“至少到你鼻子。”
趙平壤被她逼地後退了兩步,撓撓腮沒再接話。
姜茂覺得好笑,就這兩把破刷子,還學什麽深情凝視。
趙平壤也不知說了句什麽,拿出冰箱裏的水果洗。
姜茂問他,“你嘟嘟個什麽?”
“我沒嘟嘟。”
姜茂說:“我這些年溫和了很多。”
“沒看出來,”趙平壤說:“溫和是一種骨子裏的态度,是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不是刻意壓制或是去裝……”
姜茂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兩聲。
“你看,溫和的人謙厚,是不會發出這種冷笑……”
姜茂懶得理他,拎着包準備回家。
“我都洗好水果了,吃了再回去吧。”趙平壤看她。
“你吃吧。我這兩天太累了,有點困。”姜茂手背擋住嘴,打了一個哈欠。
趙平壤點點頭,“那你回吧,路上小心。”
姜茂看他,“雞炖得很好,謝謝。”
趙平壤別開臉笑了笑,“晚安。”
姜茂揮手,“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05 14:05:37~2020-09-06 07:03: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nicole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