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見過大世面
生日那天易妁秋打扮的很漂亮,原先說是要跟姜茂去吃西餐,不妨趙平壤打電話要來拜訪,索性就在家裏煮了。
這天姜茂一早就随着易妁秋去菜市場,挑了幾樣菜,說是要親自下廚。易妁秋就沒見她煮過菜,看她有模有樣地挑,也就随她去了。
九點剛過,趙平壤就開了輛面包車過來,連根帶土地裝了兩大株薔薇。易妁秋把他迎進屋,小花園裏松了松土,刨個坑準備栽。
客人來了,半天不見姜茂,易妁秋朝廚房喊了聲,姜茂端着果盤出來。易妁秋笑道:“這是你平壤哥,變化大麽?”
姜茂看了他一眼,“還行。”
趙平壤正在栽薔薇,擡頭看了她。
姜茂說了句:“你好。”
趙平壤也回了句:“你好。”
易妁秋好笑地說:“聊兩句就熟絡了,你們不要太見外。”
姜茂剝着一個橘子,看了看薔薇葉子,沒有花,看不出什麽顏色。
易妁秋問:“這薔薇漂亮麽?”
姜茂說:“沒開花,看不出來。”
“葉子翠代表養分好,等明年開花就漂亮了。我正想養粉薔薇呢,平壤就送來了。”随手又指了一盆花,“你猜這是什麽?”
“猜不到。”姜茂搖頭。
“這是昙花,”易妁秋很開心,“你看這花骨朵兒,晚上就會開。”
姜茂往嘴裏遞了掰桔子,“哦——原來這就是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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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平壤栽好薔薇,去一側的洗手池洗手。姜茂打量他,他今天和往常打扮很不一樣,頭發修剪得清爽利落,整個人顯得幹淨和隆重。
趙平壤被打量得不自在,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問:“你在哪工作?”
……
“城南的物流中心。”
“哪家?”姜茂問。
“百事吉。”
“自己經營還是打工?”姜茂話剛落兒,易妁秋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要煮飯?”
好吧,姜茂回了廚房。
她打開美食播主的視頻,繼續跟着裏頭現學。
趙平壤從車上拎回兩袋腐葉土,說擔心家裏沒土。易妁秋笑他有心了,倆人在花園裏邊整理邊聊家常。
易妁秋問了他父母的近況,趙平壤一一回答,易妁秋安慰他,“身體康健比什麽都好。”
趙平壤應道:“我爸心态很好。”
“你爸是萬事不愁,”易妁秋說:“這種性情挺好的。”
趙平壤笑道:“我媽老嫌我爸性子慢。”
“慢點好,不出大錯,”易妁秋說:“你沒事就常來坐坐。”
“好。”趙平壤點點頭。
“前幾年姜茂叛逆,正念着書不聲不響地消失了倆月,我最後是在北京的地下室把她找着。好好的學也不念,白天在街上發傳單晚上睡地下室,你們這些孩子也不跟父母溝通,什麽事都藏心裏。”易妁秋緩緩地說。
趙平壤認真地聽着,沒接話。
“回頭跟你媽通個電話,別讓她着急。”前幾天趙媽媽聯系了易妁秋,和她抱怨了一通。
這邊姜茂接了通電話,換了雙鞋出去。易妁秋問:“你去哪?”
“接人。”
姜茂老遠就看見姜豫安,他拎了一個超大的粉色禮盒,還提了一個行李包。她伸手接過行李包,無語了,“不是讓你低調點?”
姜豫安也很懂講究,“這個包好看。真皮的。跟我這一身很搭。”
……
“這裏面裝得什麽?”姜茂指着粉色禮盒問。
“紅玫瑰,”姜豫安壓低聲說:“99朵,長廂厮守。”
……
“破費了。”姜茂由衷地說了句。
“花卉市場一捆二十,我買了三捆。旁邊有店給包裝,還噴了法國香水,”姜豫安說:“很劃算,統共就一百塊。”
……
父女倆進了屋,姜茂先把行李包放回儲藏室,易妁秋看了他們一眼,繼續擺弄着花。趙平壤同姜豫安打招呼,姜豫安直拍他肩膀,老半天誇了句:“長高了。”倆人坐下聊天,易妁秋回廚房幫忙。
姜茂系着圍裙,架勢十足地說:“媽你出去吧,我來煮。”
易妁秋不信,她就會拌個黃瓜。
姜茂看她,篤定道:“你放心。”說着抱過桌上的粉盒子,打開遞給她,“99朵,可浪漫了,噴了香水還鑲着金邊。”
“花卉市場二十一捆,一捆三十五支。”易妁秋淡淡地說。
“這玫瑰一看就是法國進口,沒千把塊下不來。跟二十一捆的不一樣。”
易妁秋看看她,沒再繼續說。
姜茂瞬間明白了姜豫安的話,不要妄想在你媽面前耍什麽伎倆。她不拆穿是給你留面子。
沒一會兒,趙平壤進來,姜茂看他:“剪頭發了?”
趙平壤摸了下利落的短寸,“剪了點。”
“衣服很适合你,”姜茂斟酌了措詞,“很斯文敗類。”
趙平壤笑笑,看着一片狼藉的料理臺,問:“要不要我幫你?”
眼見飯要煮砸了,姜茂也不逞能,轉身把料理臺讓給他。趙平壤看着鍋裏黑乎乎的肉問:“要煮什麽?”
“紅酒炖牛肉。”
趙平壤嘗了下汁,“倒了吧,不能吃了。”
姜茂先确認:“你會炖?”
“會。”
姜茂拿了一個袋子把糊掉的牛肉倒出來,反手藏在廚房陽臺。又拿出一塊牛肉給他,輕聲地問:“你都會煮什麽?”
“都會,大菜都會。”趙平壤口氣很大。
“魯粵蘇川浙閩湘徽,八大菜都會?”姜茂吃驚。
趙平壤不吭聲。他不會。
姜茂看看料理臺上的食材,除了涼拌皮蛋,她啥也不會。
趙平壤把牛肉切好炖上,看着料理臺上的食材說:“燒一個紅酒炖牛肉,腰果蝦仁、蚝油菜心、清蒸多寶魚、椿芽肉卷、醋溜皮蛋。”
“行,”姜茂點點頭,“六菜一湯,我媽剛好煲了菌湯。”
趙平壤清理多寶魚,順手指給她一把菜心。姜茂解下身上的圍裙,環住他腰給他系。趙平壤一動也不動,姜茂問:“你緊張什麽?”
“是有點緊張。”趙平壤承認。
姜茂順手捏了下他腰,倆人都笑笑,随後各忙各的。
易妁秋見趙平壤在廚房忙,非要接過自己來。趙平壤說不要太見外,晚輩給長輩煮飯是應該的。
易妁秋也就沒再說什麽,暗瞪了姜茂一眼,用口型說:“沒禮貌。”交待了一句:“你幫平壤打下手。”就出了廚房。
姜茂擇洗了菜心,也給皮蛋剝了皮,閑着無事就看他燒菜。
他燒菜的過程有條不紊,醬油鹽調味料,哪拿得用了放回哪。切菜板用完順手一洗晾在架子上,抹布随手一擦,臺面上整整潔潔。
菜燒好,料理臺也收拾好了。
她見過姜豫安煮飯,一碗雞蛋面,臺面上能整出滿漢全席的架勢。
菜上了桌,易妁秋先是誇了他手藝,随後一面吃一面和他聊家常。
姜茂覺得有點水,味兒還行,但夠不上誇的程度。
易妁秋沒同姜豫安說話,姜茂也沒好和他說。
姜豫安不時看看她,目的不言而喻,姜茂假裝沒看懂,認真吃飯。
趙平壤問菜味怎麽樣,姜茂點頭,“還行。”看了易妁秋一眼,随後又補充道:“好吃。”
姜豫安及其捧場,“廚藝跟我差不多。茂茂說我燒得菜是最好吃的,已經沒上升空間了。”說着用公筷夾了一大塊牛肉,“我以前去南方出差,吃不慣他們的菜,沒滋沒味的太淡了。還是咱們北方菜吃着痛快。”
趙平壤接話道:“上年紀飲食清淡……”
“我經常健身和爬山,我一點都不老!教練說我五十八歲的年齡,三十六歲的身材,二十二歲的心态,”姜豫安放下手中的筷子,朝姜茂道:“茂茂知道的,我經常鍛煉身體。”
被點名的姜茂看着他,姜豫安忙得不行,也懶得不行,他怎麽可能去健身房和爬山。
姜豫安很生氣,在桌底踢她。姜茂正為難,易妁秋朝着趙平壤說:“南方菜講究營養和鮮,注重菜的原本味道。北方菜講究香,調料味大了。年輕人喜歡重口,等上年紀就喜歡清淡。”
“對,你媽說得對,”姜豫安說:“就像人一樣,不能只看年齡,心态非常重要。有些人三十歲但心态八十歲,有些人六十歲但心态二十歲。”
……
除了姜茂,沒人聽懂他在講什麽。
飯後,姜茂在廚房洗碗,他們圍坐在一起聊家常。洗了碗接到通電話,說讓去客戶家裏一趟。
她喝了紅酒沒法開車,就搭乘了地鐵。
飯桌上姜豫安提到詹致和的爺爺住院了,說是有點嚴重,讓抽空過去探望下。易妁秋看了看她,說了句:“應該看。”就約了明天去醫院。
姜茂原本想給詹致和打電話,想到有時間差,她就打給了詹致容。那邊語氣沉沉,沒說幾句就匆忙地挂了。
詹致和兩姐弟是被爺爺奶奶帶大的,感情自然深厚。倆人剛确定關系沒多久,詹致和就先帶她回了趟老家。
詹爺爺很慈祥,待人也寬厚。
姜茂還沒同詹致和聊退婚的事,一來這事需要當面聊,二來想讓他安心工作,打算回國了再說。
心下正亂,接到詹致容回過來的電話,說爺爺沒事,就是年紀大了不聽勸,偷偷喝了點酒,上衛生間時摔了一跤。
這邊電話剛挂,那邊易妁秋打給她,說詹致和父親打電話給她了,老人家要動一個小手術。她已經聯系了一位權威醫生,約了明天上午八點。手術風險不大。
姜茂松了口氣,打開手機看微信。
半個小時前葛洲壩在群裏@他們,說省博有個展,回頭約時間一起看。還說四號線開通了,有女性專屬車廂。
趙平壤還沒回,估計是沒空看手機。姜茂回了句:好。
葛洲壩又說省博後面有個小胡同,裏面有一家瓦罐牛雜,味絕了。
姜茂也回了句:回頭去吃。
葛洲壩又轉發過來一篇文章,全是關于本地吃喝玩樂的推薦。她正浏覽着,被身邊地聊天聲吸引。
“大人是這個世界上最狂妄自大的人,也是最天真好騙的人。我媽老想控制我,她竟然自以為能控制得了我。”
“我媽是認不清自己,總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夢。我只有考三四百分的能力,她老給我灌輸什麽清北複交,說她親戚家孩子從清華出來……巴拉巴拉了一大堆。”
“我也是。反正我媽就是不能接受自己生了一個平庸的小孩。”
“好累,感覺還沒長大就已經老了。”
姜茂看了她們一眼,兩個十四五歲模樣的學生,拎着補習班的袋子,坐在她旁邊老氣橫秋地聊天。
姜茂覺得好笑,随手從包裏摸出幾顆陳皮糖,問她們要不要。
她剝了一顆放嘴裏,趙平壤給她發微信:周二去省博看展,去胡同裏吃瓦罐牛雜。
姜茂回他:約上葛洲壩一起?
趙平壤回:我想單獨跟你去。随後又一條:你懂我意思吧?
姜茂還沒來得及回,他又發了一條:剛從你家出來,和姜叔秋姨聊了很多。回頭我勸我爸媽回來,秋姨說她找人幫我爸複查。秋姨和姜叔一點沒變,還是很好。
接着又一條:憑良心說,我煮的飯怎麽樣?
姜茂想了想,回他:不錯,好吃。
趙平壤回:說實話,我經受得住批評。
姜茂更加堅定了,回他:很好吃。
趙平壤回:我都沒見你怎麽吃。
姜茂回:嘗飽了。
趙平壤問:我和姜叔秋姨誰煮的好吃?
姜茂毋庸置疑地回了句:你。
因為家裏的複雜關系,姜茂從小就跟易妁秋練就了一套本領,如果自己不想煮且不會煮,就猛勁贊美對方廚藝好。姜豫安的廚藝就是這樣被誇上來的。盡管他水平一般,但他熱衷于煮。
姜茂下地鐵前,收到了一張圖片,趙平壤光膀子的照片。他用塗鴉筆圈着兩塊胸肌,問:我的胸肌左右不對稱,是怎麽回事?以前沒有這個問題。
……
姜茂放大了看,半天回複:正常。
趙平壤回:要不要去醫院看?
姜茂回:不用。胸肌不對稱很常見,不影響身體。以前沒發現是因為胸肌不明顯。你要是想改善可以練回來。
趙平壤回:好,不影響身體就行。
姜茂想了會,回他:回頭我确認一下,看是不是只是單純的不對稱。
趙平壤問:怎麽确認?
姜茂回:醫院都是用手觸摸來排除其它潛在病。
趙平壤好一會才回:哦,那我明天去一趟醫院吧。
……
姜茂回他:挂號費很貴。
随後又一條:我幫你排查。我不是跟你說過,我醫科大畢業,男科肛腸科都實習過。
那邊沒了音。
姜茂又回:別難為情,男科上有啥事吱一聲,肛腸科也是,熟人不會騙你。
那邊還是沒音。
姜茂繼續回:死要面子,最後吃虧的是自己。我接受過專業培訓,有很崇高的職業操守,見過大世面,也見過五花八門的隐疾。
那邊再也沒回。
姜茂不自覺地笑了笑,收了手機,腳步輕快地出了地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