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偷窺的精髓

姜茂稍稍活動着僵硬的脖子,朝着堆在門前的貨說:“生意不錯啊。能裝滿車?”

“差不多,這是第二車。”趙平壤笑道。

“一車裝多少噸?”

“5—8噸吧。”

姜茂點頭,“不錯。我也認識一個做物流的,他說這行情一天能發5噸算不錯了。”

“今天接的建材多,平常也就8噸左右,”趙平壤看她脖子,“睡落枕了?”

姜茂看見工人往貨車上裝油漆桶,下巴朝對面建材市場一揚,“是不是裏頭老孫的?”

“對,”趙平壤笑道:“他說是你介紹的,還問我是不是給你回扣了。前幾天發了一車家具,對方也說是你介紹的。”

姜茂腳勾了一個凳子坐下,玩笑道:“要不我入股算了。”

“好呀。”趙平壤想也不想地應下。

“算了,我自己的工作都沒整明白。”

趙平壤在她對面坐下,看她:“工作室不順?”

姜茂淡淡地說:“都要瀕臨破産了。”

“不是挺順的麽?”

“順個屁。只見不停地往裏投錢,也接不少單子,但沒什麽盈利,”姜茂看他,“你幾點忙完?”

“随時都能下班,”趙平壤問:“你有空麽?我昨天說要請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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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正準備發車?”姜茂看向裝貨的工人。

“沒事兒,他們裝好收收尾就行。你等我一下。”說着回辦公間收拾,準備先下班。忽然想起要等客戶的貨,出去朝司機交待了聲。

姜茂坐在門前的凳子上朝他喊:“先忙正事,我不急,等忙完了再去吃。“

“不用,他們在一樣……”

“我欣賞有事業心的人。”姜茂打斷他。

……

我本來就很有事業心。

趙平壤過來說:“要不要回屋裏坐?”

“行。”姜茂揉着脖子回了辦公間。

“你去醫院看了麽?”

“懶得去。”姜茂坐沙發上。

“我給你捏捏。”趙平壤站沙發後幫她捏。他力度很柔,雖然也疼,卻是那種緩解後松弛下來的疼。

“等會想吃什麽?”趙平壤問。

“酸菜魚吧,我們上回吃的那家。”姜茂說。

“好。”趙平壤給她揉脖子,倆人誰也沒再說話。

靜了會兒,姜茂先說:“我婚禮推遲了。詹爺爺下個月要動手術,婚禮推到了明年開春。”

趙平壤動作微微一滞,也沒接話。

姜茂又說:“我打算退婚,但時機不對,我想等致和回國了當面談。”

“好,我不急。”

“我退婚不是因為你,是我自己想通了一些事。”

“一樣。”

姜茂回頭看他,“什麽一樣?”

“你是辦事經過這?”趙平壤答非所問道。

姜茂猶豫了一下,直截了當道:“不是經過,是刻意過來見你。我想看是不是見多了,就煩了。”她是下午才想通的,越是避而不見,越是想見。

趙平壤明白她話裏的深意,笑了笑,應道:“好,看我們見多了會不會生厭。”

外面工人裝好了貨,趙平壤先讓他們去吃飯,晚會回來加個班。他們剛走一會,客戶那邊打來電話,讓過去一輛車提貨,貨趕出來了。

趙平壤挂了電話,姜茂說:“你去提貨吧,正事要緊,我在這等你。”

趙平壤拿了車鑰匙,都上了車,又從車窗裏看她,“你要不要一起?”

“你這裏不需要人看?”

趙平壤又下來車,伸胳膊把卷閘門拉下來一大半,朝她道:“沒事,這治安好,斜對面就是派出所。”

姜茂還從沒坐過貨車,她連上都不知道怎麽上。趙平壤把她掐腰抱上副駕駛,交待道:“系好安全帶。”

趙平壤上了駕駛座,姜茂環顧着一圈說:“視線真好。”

“盲區也多。”趙平壤發動着車說。

姜茂打量着陳舊的車內飾,問他:“這貨車開多久了?”

“有□□年了,我舅舅的貨運部換下來的車。”

“貨車年限是多少?”姜茂問。

“十年。但這車保養的好,還能延長個三五年。”

“你舅舅對你怎麽樣?”

“挺好的。我能幹物流都是在他那裏學的本事,”趙平壤說:“也是他讓我去考的貨車駕照。我舅舅人很務實,他覺得如果做不了學問,就不如抓一門技術實在,将來餓不死。”

姜茂點頭,“我同事一個弟弟開挖掘機,一個月能有□□千。”

趙平壤笑笑,看了她一眼,問道:“無聊麽?”

姜茂搖頭,“不無聊。”

“這個客戶開的布料廠,他們有一批貨急發,過去裝裝最多半小時。”趙平壤說。

“沒事,我不急。”姜茂說。

“餓不餓?”

“還行。”

車開進了布料廠,廠裏都忙着趕工,沒空閑的工人裝貨。老板以為他帶了裝卸工人來,随口就埋怨了兩句,立刻騰了倆工人下來,趕緊往貨車上裝貨。

趙平壤看了眼形勢,脫了襯衣,只身背心去幫忙裝貨。別的工人一回抱兩匹地往車上裝,他一回抱四匹。

老板從車間出來看見,立刻說:“小趙不用不用,讓工人們裝。”

“沒事,一起搭把手快點。”趙平壤不在意道。

姜茂胳膊上搭着他襯衣,站在一側安靜地看他裝貨。

貨裝好,老板遞給他支煙,笑道:“回頭把你們物流推薦給我表弟,他是做汽配的,發貨更多!”

“好,謝謝張哥。”趙平壤笑道。

“這都小事兒,年輕人只要肯腳踏實地的幹,總會有出頭的一天。”老板鼓勵他道。

姜茂随着他上了貨車,從包裏拿出紙巾遞給他,趙平壤只顧開車,空不出手擦。姜茂替他擦道:“不着急,我們晚會去你們樓下吃砂鍋酥肉。”

“好。”

趙平壤把貨車交給司機後,領着姜茂回家屬院樓下吃砂鍋。姜茂點了份砂鍋酥肉,點了份羊肉串,又點了幾瓶啤酒。

趙平壤看這勢頭,明白她是有話聊,說道:“我樓上有瓶紅酒,拿下來?”

“行。”

“那你等着,我上樓拿。”趙平壤說完回了家屬院。

姜茂等了二十分鐘不見人,閑着無事,索性也上了樓。她先敲了會門,沒人應,直接伸手夠着鑰匙開門,打開就聽見衛生間的流水聲。

她猶豫了會,朝衛生間方向挪了幾步,偏了下身子,看見半掩的門裏正在沖涼的人。

趙平壤上樓找出紅酒,順便也洗了兩個高腳杯,拿着剛下樓,想起裝貨的時候出了汗,又折回樓上洗了個澡。等他洗好拿着紅酒去砂鍋店,姜茂已經喝了半瓶啤酒,手托着下巴看他。

趙平壤坐下道:“身上出汗了,順便洗了個澡。”

“噴香水了?”姜茂問。

“沐浴露。”趙平壤否認。

姜茂湊近聞了聞,“不是沐浴露。”

趙平壤問:“飯還沒好?”

“沐浴露沒這麽濃。”姜茂說。

趙平壤起身去催飯,胡大爺說是那姑娘不讓做,說等你過來再做。趙平壤又坐回來,問她:“你怎麽不先吃?”

“你用什麽牌子的沐浴露?”姜茂繼續問。

……

“好吧,是香水。”趙平壤承認。

“香水就香水,說什麽沐浴露?我又不會笑你。”姜茂揶揄他。

“你就是明知故問。”趙平壤低聲回了句。

姜茂适可而止,收斂道:“我吃不了一碗,分給你一半。”

胡大爺端了一碗酥肉,一碗手工面,一碗涼拌面過來。姜茂詫異,怎麽這麽多飯。趙平壤挑着一筷頭面說:“你都嘗嘗,剩下都我的。”

“你吃得了?”

“吃得了。我中午忙過頭了沒吃飯。”趙平壤邊吃邊說。

姜茂看他吃得香,不自覺地放了筷子看他吃。趙平壤擡頭看看她,給她倒了杯紅酒,“怎麽不吃?”

“今天葛洲壩來我們工作室了。我想讓她投我。“

“結果怎麽樣,她投了麽?”

“她小姨是做風投的,很厲害。我以前托人找過她,最後沒談成。今天葛洲壩借她小姨說了一番話,也讓我看見了自己的局限在哪。”

“我從開始做室內設計,藍圖畫得就很宏大,定位就是高檔住宅,”姜茂說:“我壓根就沒看上普通住宅。”

“後來慢慢發現普通住宅才最具潛力。因為高檔住宅樓盤有限,能買起的都是品味成熟的中年人,他們更喜歡傳統大氣的設計,”姜茂婉轉了會,索性直接道:“就是暴發戶式的審美。我們設計師出完圖,每回都被改得不倫不類。大理石的影視牆他非配一套紅木家具。有品位的有錢人又不請我們,他們更相信有實力和成熟的老設計公司。”

“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就調整了團隊和方向,專門請了位審美符合市場的設計師。也想往普通住宅發展一下。”

“我們團隊的處境比較尴尬,設計的作品受年輕人喜歡,但年輕人大都是普通住宅的。有錢人呢要麽看不上我們,要麽對我們的設計指手畫腳,最後被改得面目全非,”話落,又補充道:“我們設計團隊呢,未婚的執着于設計理念,有時候太理想化。已婚的看問題更犀利和實際,客戶滿意給錢就行了。”

“你呢,你是什麽想法?”

“我曾經是個理想派,後來是騎牆派,但現在放下了。因為設計永遠是服務客戶的,客戶不滿意,什麽都是虛的。”

“目前運營狀況怎麽樣?”趙平壤問。

“前期是接了不少單,但很多都是身邊的資源。後來做多了就慢慢發現了問題,風格單一化,設計性太強,在有錢人圈子裏比較受冷落,”姜茂緩緩地說:“我們口碑還不錯,主要材料是貨真價實的,我們沒亂來。”

“其實這些都是常見問題,”趙平壤給她倒了杯紅酒,說:“創業的初期就是随着市場不斷地去調整和磨合,不斷地發現問題和解決問題。等你能游刃有餘地處理各種棘手問題時,說明你們團隊已經強大和成熟了。而且你已經發現了問題,也學會了靈活變通,就看怎麽去選擇和解決了。”

“你做設計的初衷是什麽?”趙平壤又問。

“主要是賺錢,其次是我對設計感點興趣。別的我也不會。”

“那就奔着賺錢去,咱們這也不是一線城市,設計上可以入鄉随俗,因地制宜些。能雅俗共賞也挺好的,”趙平壤說:“讓各個設計師發揮所長,設計風格上多元化就行。”

“我也是這想法,但總有點不太甘心。尤其是你精心出了圖,客戶說這裏要改,那裏不好看。對方表達的是一個意思,我們理解的又是一個意思,落實下來雙方出入很大。我有個同學的姐姐在北京,她非常厲害,她出設計圖就要按她的标準來,客戶不能指手畫腳。”

“這個霸道了。”趙平壤說。

“你錯了。反而找她設計的人很多,約她都要排單。”

“我不喜歡這種。我會親手去布置家,一起去挑選沙發,一起去買小物件,親手把家裏一點點地打扮好。”趙平壤不緊不慢地說。

“我不喜歡這種瑣碎事,也沒這個精力。我喜歡領包就能入住,省事。”姜茂說。

趙平壤半天沒說話,好一會才孩子氣地說了句:“那人不吃不喝餓死算了,這樣更省事。”

“你這人看問題就是極端,偏激。”姜茂托着下巴看他,順手撓着脖子。

趙平壤啃肉串,不接她茬。

姜茂喝了口紅酒,用肉串釺子戳戳他,“诶,你屁股上為啥有個疤?”

……

趙平壤反應過來臉爆紅,随後道:“你怎麽老這樣。”

“誰讓你洗澡不關門。”姜茂面不改色地說。

“我在我家洗澡,我想關就關不想關……”

“這是我從前讀醫落下的職業病,我本能的對人體結構感興……”

“你高中偷看就是對我這麽說的。”趙平壤毫不猶豫地拆穿她。

“看看能掉塊肉?”

“能。”

“放心。以後求我我都不看。”姜茂擦擦嘴,吃飽了。

“不是,你要提前跟我說一聲。我有個心理準備。”

“偷窺的精髓就是你不知道,讓你做好準備擺好POSE,我就不……”姜茂一時忘了形,回過神來收了話,說起了正經事,“葛洲壩下周過生日,我在想送什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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