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愛

這天她下班經過老體育場,門口橫幅挂着:2018城市杯預選賽。鬥牛士VS彙豐。

姜茂繞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找個位置停車。她發微信給趙平壤:你是鬥牛士還是彙豐?

趙平壤半天回了句:我踢得不好,我是臨時替補隊員。

姜茂回他:我就路過看一眼。

趙平壤回:我是鬥牛士。我踢得不好,這不是謙虛。怕她不信,又回了句:我跑不快。

門口有贈送小旗幟的,姜茂要了個鬥牛士的,對方賊眉鼠眼地問她壓不壓注,姜茂問他怎麽壓?對方建議她壓彙豐,說鬥牛士很菜。

姜茂壓了鬥牛士的,揮着小旗去觀衆區。

這體育場原先很大,早年有明星開過演唱會,只是後來觀衆區塌方鬧了人命,體育場也就沒再開放了。這兩年上面整改了一下,平常用來租給業餘球隊和學校舉辦校運會。

因為是不收門票,觀衆區就亂坐,誰搶着誰就坐。姜茂往正中間的位置擠,一群老爺們就看着一個姑娘往裏擠,有大膽地就吹個口哨。姜茂無視他們,找了個位置落落大方地坐下。

趙平壤問她在哪坐?

姜茂回他正中間。

備賽區的趙平壤一眼就看見了她,她實在太耀眼了,雙手環胸地端坐在位置上,周圍都是一群大老爺們兒。

如趙平壤所說,他确實沒謙虛,踢得很一般。周圍球迷罵鬥牛士是:菜包。

上半場結束時,對方進了倆球,一個是鬥牛士踢進的烏龍球。

教練喊着換人,發揮平平但也沒出什麽錯的趙平壤被替了下來。趙平壤擦擦汗望向看臺,姜茂朝他比比心,揮了揮旗子。

趙平壤有些懊惱,越是想表現好,越是一團糟。他把毛巾搭脖子上,有些沮喪地坐在候補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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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茂發了微信給他:你進攻一般,但守得很好,你腳下還沒失過球。

趙平壤沒回。

姜茂又發了一條:剛你被替下場,周圍球迷說教練瞎球弄,明顯應該把遠不如你的9號換下來。

趙平壤這才笑了笑,朝看臺上揮揮手。

場上踢了有十分鐘,裁判吹口哨,鬥牛士的隊員受傷了。倆隊人相互頂在一起,罵罵咧咧推推搡搡。

趙平壤又被叫上了場,他調整了狀态,随着隊員追着足球跑。當對方搶過球準備踢,趙平壤看準一腳踢了過來,正準備傳給隊員,人就被對方推了一下。

由于這個犯規太明顯,球迷們大喊:犯規、犯規、犯規!

對方犯規球員高舉雙手,向裁判解釋着什麽。随後倆隊人又推搡在了一起。裁判把他們分開,示意比賽繼續。看臺上噓聲一片,紛紛罵裁判收了偏心錢。

姜茂看了眼對方球服號,這個人球品太爛,小動作不斷。直至比賽結束,對方2:1險勝。

姜茂去了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等趙平壤,他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接過她手裏的水就喝。

“這種比賽有什麽好參加的,對方球品爛得要死,”姜茂說:“還不如跟朋友純娛樂性地踢踢。”

“我是臨時被喊過來幫忙的,以後不踢了。”趙平壤說。

“你踢得不錯,還是有潛力的。”姜茂雙手環胸地說:“這教練眼光不行。”

“你覺得我踢得好?”趙平壤摸了下頭發,雙手掐腰地看她,“我感覺一般般。”

“主要是你們整個隊都一般,如果換個厲害的隊或者教練,他能讓你們每個人發揮所長,效果就不一樣了。”

“也許吧。”趙平壤說。

“你們隊的守門員明顯有問題,他短胳膊短腿的不應該守門,”姜茂認真地分析說:“你守門應該不錯,身形矯健強勁有力,一下子就能把球抱住。”

……

趙平壤笑了笑,雙手揣進球褲口袋說:“那我下回當守門員。”

“可以全方面發展,看你适合哪個位置。”

趙平壤示意前面的一排楊樹林,姜茂随着他走過去,趙平壤左右看了看,牽住她手說:“好幾天沒見了。”

“才六天……”話沒落,姜豫安就打了電話過來,問她怎麽還沒回家。

姜茂捂着話筒小聲地說:“我正跟同事看電影,晚會就回家。”

“姜叔管你這麽嚴?”趙平壤看她。

“你以為我騙你呀?”姜茂雙手揣進風衣口袋,倒走着看他,“他讓我退婚之前都要八點前回家。”

“也不知道他防什麽。”

趙平壤撓撓腮,“是不是姜叔和秋姨發現我們……”

姜茂搖頭,“我爸沒那智商,我媽應該猜不到。”

沒智商的姜豫安早懷疑他們了,而且還屁颠屁颠地跑去易妁秋面前打報告。

趙平壤點點頭,假裝無意地看看左右,有兩對情侶緩步經過。他伸着胳膊來回拉伸,朝她問:“要不要去我家?我給你煮……”

“不行,我答應過我媽,”姜茂踢了下腳下的落葉說:“我跟我媽坦白了,她什麽也沒說,就說讓我收斂點。”

“哦。”趙平壤點點頭,他走得非常緩,待身後的情侶依次過去,他低頭吻了她一下。

姜茂看了他一眼,彎腰捏了片樹葉在手上轉。趙平壤輕聲說:“我很想你。”

“我也是。”姜茂說。

“我非常非常想。”趙平壤又輕聲回了句。

“哦。”姜茂應了聲。

身後又有夜跑得經過,趙平壤跟在姜茂身後,踩着她的腳印走。姜茂回頭問:“你這些年談過嗎?”

“也不算談,就是朋友介紹的單位同事,接觸了兩次就不了了之了。”趙平壤坦白道。

“為什麽?”姜茂問。

“沒什麽感覺,不溫不火地吃了兩頓飯就沒聯系了。”

“為什麽不溫不火?”姜茂追問。

“你留下的印記太深,太濃烈,”趙平壤緩緩地說:“無形中總會對比,然後就沒了。”

“哦,”姜茂很滿意,“都說初戀不能談太優秀的,談得太優秀就容易影響後面的戀情。”

……

“我怎麽就沒影響到你?”趙平壤本能地問了句:“是我不優秀?”

……

“你一直杳無音訊,我怎麽等?”姜茂說:“再說,你回來三年都沒去過我家。”

“如果我三年前出現,我們不一定能像現在一樣心平氣和,”趙平壤說:“我那時候很不自信,我在舅舅的發貨部裏幫工,我完全沒有信心能夠吸引到你。”

“現在有了?”

“有。我知道你需要什麽,你要的東西我都能給。”趙平壤覺得這話有點大,随後挽回道:“除了物質上暫時不能滿足。”

姜茂什麽也沒說,她明白趙平壤說的是什麽。他們倆小學關系一般,就是個熟悉的陌生人。進入中學後的一天,他們倆同校,一次在酒席上大家都在誇姜宓和趙平壤,她就安靜地坐在那,忽然趙平壤就說:“姜茂學習也很優秀的,她這次考試年級前三,我們班老師經常拿她當榜樣。”

大人們就接着話紛紛地誇她。姜茂當時一點都不感激他,讨厭死了,嫌他愛管閑事。

此後她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公共場合,無論是背後,還是當着她的面,他總是能頻繁地說出自己身上的閃光點。不是刻意說的,而是不經意很自然地誇贊。

她第一次親他是在一天午後,他躺床上午睡,她也不知怎麽就鬼使神差地親了下。他當時先是驚恐,随後漲紅着臉說下次不可以了。

她不知怎麽就又親了下,他磕磕巴巴着說要告訴家長,她當時氣定神閑地說:“你去說啊,我就跟我媽說你猥亵我。”

她當時不過才十四五歲,也不懂什麽是猥亵,這個新鮮詞還是易妁秋告訴她的,說只要有陌生人摸她身體,就讓她大聲地喊出來。易妁秋還給她普及了一些性知識,讓她明白什麽是性,做這件事的後果會帶來什麽。因為當時的學校出了件醜聞,一個未滿十三歲的小女孩懷孕了,還是生在了學校廁所被老師發現。從頭到尾這個小女孩都不知道自己懷孕,更不知道被人·誘·奸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

因為此事易妁秋和姜豫安争執了幾句,姜豫安不建議把這些太早告訴孩子,易妁秋說他這思想是多麽的愚昧無知,有多少小女孩是毀在匮乏的性教育上。甚至當悲劇發生,她們都還不清楚自己經歷了什麽。

倆人聊到了這件事,趙平壤說他上一年還碰見了這個小女孩,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跟着丈夫在夜市上賣肉夾馍。

姜茂也随口道:“我爸說他也見過那個老師了,人模人樣地做起了生意,好像還做得風生水起。”

趙平壤很自然地牽住她手,“我們是多麽地幸運,雖然沒長成理想中的人,但也沒幹過壞事,沒成為自己唾棄的壞人。”

“是啊,不容易,”姜茂摩挲着他手指說:“有時候我們不得不去接受,大惡之人也能地久天長的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不是語文課本裏說的一樣,惡人有惡報。”

趙平壤低頭吻了她一下。

姜茂輕甩着倆人交握的手,“我小時候想成為的人是花木蘭,是紅拂女,是梁紅玉,是聶隐娘……”說着趙平壤又吻了她一下。

姜茂發誓,她絕不是有預謀的,趙平壤親完,她随口就來了句:“有點餓,我想吃紅燒腐竹。”

趙平壤也本能地回了句:“回家我給你做。”

姜茂點頭,“好,我正好看看小貍和小灰。”

倆人就這樣回了家屬樓,進屋她差點就被兩只貓撓了,趙平壤呵斥了它們,拿了點小魚幹給姜茂,說這兩貓勢利得很。

姜茂喂了它們一會小魚幹,接到葛洲壩發群裏的照片,她逛商場的時候無意看到一家理發店的海報,海報上是最新一季的發型,模特是趙平壤。

趙平壤平視鏡頭,表情莊重且肅穆。

姜茂看着照片笑了會,趙平壤在廚房說理發店給他辦了一張五千的充值卡,讓她以後做造型用他的卡。一張照片能抵五千的卡,他沒覺得自己吃虧。

他盛了飯菜出來,見姜茂在陽臺上接語音,聽聲音是詹致和,他就坐下等她過來吃飯。五分鐘過去那邊還在聊,他拿起筷子就大口吃了起來。

等姜茂挂斷坐過來的時候,趙平壤差不多已經吃好了,他嘴裏塞着鼓鼓的飯,慢慢地咀嚼,然後一點點地咽下。

姜茂給他夾了一個蝦仁,他夾起來吃掉,随後也給她夾了一塊腐竹,然後回了廚房收拾。

姜茂把飯吃完,收拾了碗筷過去說:“辛苦了,飯很好吃。”

“你都吃完了?”趙平壤看着空掉的三個盤子。

“都吃完了,吃得很飽。”

趙平壤一共燒了仨菜,紅燒腐竹,蝦仁青豆,和一個肉末豆腐,現在被吃得幹幹淨淨。

“我煮得好吃還是姜叔?”趙平壤問。

“你。”姜茂不假思索,姜豫安和他都熱衷于這個問題,她也最擅長應對這種問題。

“回答太快,一聽就假。”趙平壤笑她。

姜茂伸手挑起他下巴,拇指摩挲着不作聲。趙平壤躲掉她手,她從前就愛玩這種游戲,跟電視裏的帝王将相學的,學着他們的語氣喊美人。

趙平壤轉身給她洗了水果,讓她在旁邊吃,別跟他搗亂,他則一面洗碗一面和她聊天。姜茂捏了粒車厘子吃,吃着吃着又伸手挑他下巴,趙平壤有些不情願地躲開,姜茂偏要挑,挑起來還用舌尖舔了他唇,然後喂給他了一粒車厘子。

趙平壤笑着吃下,準備吐核的時候姜茂又低頭,幫他把核吐了出來,随後又捏了一粒放嘴裏看着他,趙平壤吻過去,也幫她把核吐了出來。

接着姜茂又緩緩擡手,慢慢地解了兩粒紐扣,又捏了一粒車厘子給他看,在他的注視下放進了胸衣裏。

“姜茂。”趙平壤不自覺地輕喊出聲。

“有套麽?”姜茂問他。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好像沒聽見似的,只想着怎麽才能吃到那顆車厘子。

姜茂放縱內心的貪婪和欲·望,一字一字地說:“趙平壤,我想跟你做。”

趙平壤反應過來吻了上去,姜茂抱住他,輕撫着他後頸窩又說了一遍,“趙平壤,我要跟你做。”

“我、我現在就去買。”趙平壤準備出去,又折回來手忙腳亂地幫她把紐扣系好。

“我們一起。”姜茂笑他。

“好。”趙平壤也笑,覺得自己太猴急了,随後回屋拿了頂鴨舌帽給她戴上,倆人下樓去買套。

趙平壤打算去藥店買,姜茂扯扯他,說前邊有一家無人售貨機,前幾天才開的,裝修很別致,透過窗口就能看見裏色彩斑斓的包裝,和花裏胡哨的類型。

倆人走了一截,趙平壤示意她站在遠處,自己跑過去買。好半天,手裏拎着一個黑袋子跑回來。

姜茂看着一大兜子,問:“都買了什麽?”

“套啊。”趙平壤看她。

“沒買別的?”

……

“我再回去買。”說着就要轉身。

“等等,我跟你一塊。”姜茂喊住他,随着他一塊過去。

趙平壤拉開門,左右看了看,朝她道:“沒人。”

姜茂讓他理直氣壯點,別那麽鬼鬼祟祟的,說完俯身看櫃子裏的商品。看了一件覺得有趣,打算掃碼買,趙平壤先她一步問:“你知道怎麽用?”

“看一下說明不就會了?”

“那我們多挑一點,回去慢慢研究。”趙平壤興致勃勃地說。

姜茂覺得好笑,給他讓位置道:“你來挑吧。”

趙平壤認真地挑了五六樣,付完帳出來說:“我們打的回去吧?”

“你急這幾分鐘?”姜茂笑他,一共才七百米的路。

“是有點急。”趙平壤說完,拉着她就往家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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