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4)

容不得孟桐的抗議,姚若麟把她扔進馬車,以最快的速度駕車離去,臨走時朝西門岸鄭重地抱拳行禮,“多謝西門先生。”

西門岸揮揮手,若有所思地坐在原地,眉頭緊鎖,漆黑的瞳仁有一種冰冷殘忍的光芒,随着馬蹄聲聲遠去,他的唇邊漾開一抹詭異的笑容,宛如劍尖鋒利的寒光。

馬車沒有走出多遠,就被高嶺攔了下來。她撫額搖頭,伸出食指左右搖晃,“姚大人,你這樣不好,帶着孟姑娘去吃獨食,要是讓其他人知道,我會很難做的。”

“讓開。”如姚若麟般的謙謙君子,也會有厲聲高喝的一日,不是為了別的,只為了車內用餘生保護的女子。

高嶺搖頭,“大人,我打探過了,方圓百裏之內,只有穎州城能找到吃的,野味什麽的幾乎被附近的獵戶打光了,連野果子都找不到幾個。咱們皇上也真是的,有這麽窮的地方,居然還敢說百姓安居樂業,那說的是我們王爺治下的西南吧。”

“我叫你讓開!”姚若麟的劍已出鞘,飛身落在高嶺跟前,劍端抵在她的喉間,“再多廢話一句,我便殺了你。”

高嶺收起笑容,冷冷地勾起唇,“你當姑奶奶在骠騎營是混假的?”

薛家軍的骠騎營是精銳之師,每一個莫不是過五關斬六将甄選而來,而最終能活着留在骠騎營的,都是經過浴血奮戰,殺敵無數的勇猛之士。而高嶺是骠騎營唯一的女子。

“我只想帶她走。”

“不行。”電光火石之間,高嶺以極快的速度出手,靈活的手腕瞬間解了姚若麟的劍,轉而抵上他的脖頸,讓他徹底失去抵抗。

“住手。”孟桐撩開車簾高聲阻止,“高将軍,手下留情。”

高嶺有些不耐煩,“倘若我不呢?”

“殺害朝廷命官是死罪。姚侍郎身負皇命,若是無故被殺,高将軍乃至長平王都難辭其咎。萬一聖上追究下來,高将軍擔待得起嗎?”孟桐不慌不忙地躍下馬車,“我不會走,請你放了他。”

“我如何能相信你?”高嶺問。

“我手無縛雞之力,也不會騎馬。”孟桐漸漸走近,目光直視高嶺,“我身無分文,就算今日逃得過去,明天我也會餓死在路上。我就算走,還能走到哪裏去?”

高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你真的很有意思。一般在這種情況下,你應該據理力争,為了救你情郎的命拼盡全力,就算是舍了性命也絕不會把自己的弱點暴露給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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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結局該是如何?”

高嶺認真想了一下,“我會把你們綁起來,送到西南。”

“既然結局是一樣的,我又何必逞強,做那些沒有意義的掙紮。”孟桐坦然地走上前,确定姚若麟毫發無傷,才繼續道:“我今日若是和他走了,注定是一生颠沛流離,居無定所。我乃是當朝執宰的女兒,自出生以來錦衣玉食,奴仆成群,我吃不了那樣的苦,受不了那份罪。若不是他強行帶我走,我又怎麽會放棄長平王府的富貴榮華呢?”

“是他逼你的?”高嶺十分鄙夷地踹了姚若麟一腳,“敢碰我家王爺的女人,你不要命了。”

“是以,請高将軍暫時把姚侍郎綁起來嚴加看守,以免橫生枝節。”

高嶺點頭稱是,思及之前在客棧看到的,便相信了她的話。“姑娘所言甚是,我錯怪姑娘了,随我一同回去吧。”

高嶺把姚若麟綁起粽子扔進馬車,和孟桐一同回到駐紮的地方,恰巧蘇淺買酒回來,看到他們平安歸來,心頭大石落地。

高嶺簡要地把情況中他講述一番,二人商議之後決定把姚若麟押回西南交由薛隐發落。只是對孟桐的看管,高嶺堅持放任自流,蘇淺則認為有必要把她也綁起來,以免再有下一次。

“沒有必要綁她,你看她那樣,一看就是沒吃過苦的千金大小姐。”高嶺很看不起這樣的女子,一生都活在籠中的金絲雀,不知道民間疾苦,貪圖安逸。一個為了她甘願違抗皇命的男人,她竟是棄如草芥,一味地貪圖富貴享樂。她不過是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連薛隐那樣的男人都為了她上疏求賜,也難怪她有恃無恐。

蘇淺反對,“她要是那樣的人,就不會跟咱們走,她會跟姚若麟逃得遠遠的。”

高嶺壓低嗓聲,朝他使了個眼色,“薛隐哥哥說了,不可以綁着她。”

“薛隐在附近?”西門岸耳尖,把她的話聽了個仔仔細細。

“沒有沒有。出門前,他交代過的。”高嶺擺擺手,尴尬地掩飾,“總之,我會跟她同吃同睡,絕對不會跑了她。”

“我記得你說過,孟二娘身上太香,你堅決不和她呆在一起。”西門岸很體貼地替她考慮,“萬一夜裏睡不着覺,你可怎麽辦啊?”

高嶺胸脯一拍,“我答應薛隐哥哥,會把人帶回去的,我就一定會做到。”

西門岸垂眸冷笑,“哦……原來薛隐如此在乎孟姑娘。”

接下來的路走得極為安靜。不管是在熱鬧的城鎮還是寂靜的荒野,所有的行程就如同預先安排好的一樣,衣食住行都妥妥當當,連早前在穎州散出去的幹糧也在一夜之間重新購置完整。但他們還是沒能在預定的時間內到達交州,比薛隐限定的一個月期限整整晚了三日。

蘇淺和高嶺沒有解釋一句,複命後即刻各自領了二十軍杖,悶頭挨罰。二十軍杖打完,高嶺捂着被打疼的屁股,風一般地沖進薛隐的書房,“隐哥哥,那個姚若麟好幾天沒吃東西,會不會死人啊?”

薛隐正倚在窗邊看書,發未束,衣半敞,俊朗的五官比三年前少了那份淩厲,多了幾分沉寂平和。他緩緩地放下書卷,微擡眼簾,“你是在提醒我,二十軍杖不夠?”

高嶺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隐哥哥,他不吃我有什麽辦法。”

“我如何交代的?除了孟桐要平安到達之外,姚若麟也要毫發無傷。”薛隐站了起來,語氣嚴厲,“身為骠騎營唯一的女子,不知以柔克剛之道,只知一味恃強碰硬,你還敢跟本王說你沒有辦法?當初為何派你前往,因為你是女子,你能全天候跟着孟桐,可是你卻讓姚若麟有可乘之機,你那好勇鬥猛的性子什麽時候能給我改了,你就會有辦法。現在,你去讓姚若麟吃東西,他若是再不吃,你也不用吃飯。”

“隐哥哥,你竟然為了那個女人罰我!”

“這裏沒有你的隐哥哥!”

高嶺含着熱淚跪拜在地,“屬下遵命,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去吧。”薛隐輕揉額角,連高嶺如此單純簡單的孩子都不喜歡孟桐,她到底是有多驕傲冷漠,才能把自己弄到這般境地,心中的愧疚不自覺地又加深一分。

高嶺前腳剛離開,蘇淺拿着文書後腳就進來了,“王爺,這是皇上賜下的侍妾名冊,本該由姚侍郎親自交給你,可是……”

薛隐揚手制止他,“其他三名女子的底細可有查清楚?”

他這次派了高嶺監視孟桐,給蘇淺的任務是暗中探查其餘三人的底細,從以往幾次賜下的侍妾來看,這一次如若沒有意外的話,仍是有皇帝派來的細作。

“其中有一位名喚洪欣的女子是飛龍衛統領洪闵的妹妹。”

薛隐翻開名冊,沉思半晌,“不會是她,至少明面上是她,暗地裏卻另有其人,繼續監視她們。”

華太妃一聽說孟桐到達的消息,立刻出門相迎,見到瘦了一圈的孟桐,她止不住老淚縱橫,“桐兒啊,可把你盼來了。”

孟桐撩袍跪地,“義母在上,請受桐兒一拜。”

“快起來快起來,都是自家人。”

“妾身見過太妃。”同行的其他三名女子也都走下馬車,跪在地上行禮。和孟桐的禮遇相比,她們根本沒有入太妃的眼,揮揮手叫貼身丫鬟離春帶她們去梳洗。

“義母,她們都是太後娘娘親自選的。”孟桐不是同情她們,而是不想給樹敵,初到交州人生地不熟,她已經惹了一個高嶺,再多幾個拌腳石,日子會很難過。

華太妃不以為然,“她們是太後選的,你是我選的。這就是區別。”

孟桐只笑不語,默默接下來自華太妃這份獨一無二的寵愛。在京中有阿爹,而在這裏,有華太妃,這對她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孟桐的住處是華太妃指定的,和太妃的錦陽閣相鄰。本來侍妾是不能有自己的住處,但因她是太妃的義女而有了這份殊榮,這讓同行的其餘三人在未來的日子裏始終對她虎視耽耽,暗下黑手。

但此時的孟桐卻只想着如何在見到薛隐的時候,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才不至于沖上去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因為他,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她恨他,恨他為何要愛上姚若水,而讓她置身地獄的邊緣,從此萬劫不複。

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将全面進入男女主的對手戲

前7萬真的有點慢,不過我的大綱就是這樣整的,不想倒敘過來穿插寫之前的糾葛,想着這樣從頭開始寫,寫他們的轉變,寫他們各自的經歷,慢慢地變成彼此最重要的那個人。每個人在年少都會犯錯,都會因為愛着一個人而傷害到無辜的人,留下無法彌補的遺憾。我只是想寫一個男人勇敢面對自己的錯誤,找到真愛的故事。至于女主嘛,她太驕傲,太自以為是,有着優越的家世背景,有着令人豔羨的男人,可一旦走下神壇,她也是再普通不過的女人。她不是白蓮花,也沒有堅強到無堅不摧的意志,也不會黑化。相反,她是一個會為五鬥米而折腰的女人,不渴求愛情,因為那些不能讓她擁有富足的一生。這似乎是我寫的最現實的一個女主。因為現實,所以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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