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第八章

長平王府新來了四名侍妾,薛家軍好些個沒娶妻的部将都在靜靜觀望,這次又該輪到誰有這個福氣可以抱到美嬌娘,心裏那個美啊,紮堆在薛隐的府衙附近轉悠。按照以往的慣例,皇上新賜的侍妾還沒等進王府,就被薛隐點着名指給部下,他連見都沒見過,可這回卻全都請進王府。後來,薛家軍裏都在議論這次新賜的侍妾裏頭有當朝丞相的女兒,還是華太妃的義女,因為一次意外的綁架事件壞了名聲,京中無人敢娶,只能賜給薛隐當妾。聽到這女子美若天仙,甚得孟相的寵愛。于是,好幾個部将都躍躍欲試,能娶到當朝丞相的女兒,還能給長平王當義妹夫,這是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的好事。

可是轉眼三日過去了,竟一點消息都沒有。薛隐都在府衙部署到占城剿匪的相關事宜,這幾天都沒有回府,華太妃來請過幾次,都被他以公事繁忙為由給拒了。

薛家軍的部将都是跟随薛隐多年的同袍,深知薛隐的脾氣,他極力逃避的是他目前無力解決的難題。

在他跟前說得上話的蘇淺、高鑒、秦飛和陸子滕等人,圍坐在西南堪輿圖前,困得眼皮直打架,可誰也不敢說一個困字,因為長平王薛隐正拿着一本占城風情志讀得津津有味,一邊囑咐他們奪回占城需要首先保護的物産。

三天了,已經整整三日了,胡子都長出一截,身上的衣服都馊了,就為了那些曾經被薛隐視為奢靡之物的香料。

他們家王爺肯定的病了,需要占城特有的香料才能治好,所以他才會不眠不休地研究剿匪之事。

可似乎不太對勁。直接殺過去把匪寇宰了,把東西搶回來不就好了。為何還要安撫召安匪寇,讓他們出海收購更多的香料,這不是放虎歸山嗎?

“老蘇,你給句話啊?王爺這是怎麽了?”高鑒趁着解手的時機,把蘇淺攔住,“高嶺一回來就挨罰,這幾日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高嶺是高鑒的妹妹,兄妹二人都是兄妹戰争遺孤,高鑒背着她從死人堆裏爬出來,遇到了正在清理戰場的薛隐。

那一次,薛隐也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因為弄着要出戰而被父親罰去清點戰場,看到屍橫遍野的場面他惡心地吐了,可是薛定晉卻容不得他有半點的退卻,殘忍地告訴他這是他一生都要經歷的畫面,戰争就意味着死亡,意味着家破人亡,而他就是這一切的主宰。不是殺人,就是被殺,這是他一生的宿命。那一天,他親手埋葬了幾百具的屍體,突然間看到一個少年背着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孩出現,那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縷光線,讓他感覺死亡和生存的界限是如此地不同。他收留了高鑒兄妹,并引為知己,把高嶺當成妹妹一樣,寵得不得了,可在軍中對她卻格外的嚴厲。

蘇淺向來話少,可這一次他一反常态,勾着高鑒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老高,別怪哥哥沒告訴你,這回順着點王爺,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才對。別看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心裏暴躁着呢。”

“此話怎講?”

“意思就是說,王爺吧,在躲着一個人,可是又想見人家。”蘇淺跟随薛隐多年,從沒見過他這副舉棋不定的樣子。

高鑒當即明白過來,“王爺看上誰了?哪家姑娘讓王爺如此上心,是不是皇上賜下的侍妾讓王爺為難,怕心上人吃醋上火?這好辦,我去幫王爺分憂。”

“不是……”蘇淺話還沒說,高鑒就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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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隐仍聚精會神地翻着占城風情志,想着京城探子收集來關于孟桐的喜好,上面清楚地記錄着孟桐對香料的特殊愛好,每月都會有一次大的采購,和初識時一般,她花錢如流水,所以為了讨她的好,他才決定出兵剿匪,收回占城的香料貿易,否則以他現下的積蓄,委實買不起價值昂貴的香料。

秦飛和陸子滕已經翻在沙盤邊上呼呼大睡,睡至酣暢時,發出如雷的鼾聲,被薛隐一腳踹趴在地上,擰着眉怒道:“誰讓你們睡了?本王方才讓你們記下的鑒別沉香的方法,都記清了嗎?”

秦飛是個粗人,大字不識幾個,哪裏記得什麽鑒別方法,一聽是沉香,随口胡謅道:“沉水裏的就是沉香。”

“那不沉呢?”薛隐又問。

“那就不香呗。”秦飛委實困得不行。

薛隐操起書往他往後腦勺一拍,“誰告訴你不香了?那叫棧香。”

秦飛捂着腦袋,哭喪着臉,“王爺,沉也香,站也香,橫豎都是香,還用鑒別嗎?”

“你……”薛隐擡腳又是一記飛踢,秦飛仰面倒地,須臾間已發出和緩的呼吸聲,他上前一看,這家夥竟然睡着了。

陸子滕見狀上前求踹,“王爺,你也把我揍一頓吧,揍完我好去睡覺。”

薛隐又好氣又好笑,指着大門怒吼:“滾……”

陸子滕拖着睡死的秦飛火速離去,高鑒這才清了清嗓子走到薛隐跟前,一臉嚴肅的表情,“王爺,你今年貴庚啊?”

薛隐垂眸瞥了他一眼,“怎麽,你要給我做壽嗎?”

“那倒不是。”高鑒搖頭輕嘆,“只是覺得王爺年輕氣盛,幾宿不合眼也不顯倦容,可是我們就不能和王爺比了。在您這,我們通宵達旦地處理公務,回了家還要跟娘子交公糧,這精力委實有些不濟。就是不知道王爺您是怎麽保養的,府中的侍妾……”

薛隐的臉色沉了下來,“高鑒,有屁快放。”

“是這樣的王爺,憋太久對身體不好,您精力旺盛不應該用來對付屬下等,應該……您懂的!”

“高……鑒……”

“王爺您要是看上哪家女子不方便說的,一定要讓屬下為您分憂,能見證王爺從童男到男人的轉變,是屬下的榮幸!王爺要是不會,屬下那裏有不少經典著作可供王爺參閱。”

薛隐的臉徹底黑了,“高鑒你活膩了?”

“王爺,我這是為了您好。那些侍妾就分給部将們吧,您快去追求您的幸福,我們一定會為您排憂解難,萬死不辭。”

“你也給我滾!”

“王爺,不要害羞嘛,大家都是男人……”

薛隐拔起劍,高鑒見苗頭不對,腳底抹油,跑了。

議事的人都沒了,一個人在議事堂越來越暴躁的薛隐在雄雞打鳴的破曉時分,回到一街之隔的長平王府。整個王府仍處于沉睡中,有幾名值夜的仆從正在準備梳洗的熱水,看到薛隐此時進府,慌忙地上前侍候。

薛隐揮揮手,“不必了,我去看看太妃醒了沒有。”

要到錦陽閣會先路過孟桐的梧桐軒,二年前王府初建,華太妃在考慮院落的命名時,薛隐想也不想就把這處王府內最大的院落取名為梧桐軒,一直空閑至今,直到聽聞今上同意把孟桐賜他為妾時,他才命人打掃一新,美其名曰方便二人往來。

可如今想來真是有些後悔。錦陽閣和梧桐軒都在東面,而他的端月軒在西面,委實有些不方便。想當初是為了太妃靜養,而他又早出晚歸,只好選擇離太妃最遠的端月軒。真是失策。

梧桐軒的梧桐樹是他親手栽的。也不知道是為何,王府落成後,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孟桐如月光般沉寂的側臉,若是置身于綠樹蔭蔭的光線之中,該是如何地美好。抱着這樣的心情,他栽下了滿院九棵梧桐,等待着他們參天之時,他能彌補當日的遺憾。

轉眼三年過去,孟桐因當年之事聲名盡毀受盡冷遇,無人問津。薛隐這才上疏今上,求娶孟桐。但是又考慮到那些流言蜚語,他若是直言要立孟桐為妃,只怕朝中會有很多反對的聲音傷及孟桐,加之孟謙的地位已不可同日而語,當年他與姚若水的婚事已有前車之鑒,他又怎敢造次再生事端,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她納入他的羽翼,再做打算。

現下,她已居住在他親手布置的梧桐軒,他卻沒臉見她。倘若有一天她知道他是害她名聲盡毀的始作俑者,不知道會如何地痛恨他。

此時正值春意盎然,綠樹成蔭,陽光只能在樹葉的罅隙中尋找親吻大地的機會。晨光中,他看到一名只着月白單衣的少女繞樹奔跑。她的頭發如男子般盤在頭頂,露出光潔的額頭,顯得清爽而有活力。

她跑得一身是汗,汗水濕透衣背,貼在她玲珑有致的身體上,被陽光描繪出隐約勾人的弧度。

薛隐一時失了神,站在進門處癡癡地望着她奔跑的身影,恍如置身夢中。不對,這不是夢。在他的夢裏,她只會用清冷疏離的眸光看着他,一轉身才會有明朗絕美的笑容,留給他的只有決絕冷漠的背影。

“二娘,差不多了,一會該被人瞧見,說你是非。”松香拿了外袍在房門外等着,“那幾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就等着找機會欺負你呢。”

“怕什麽!”孟桐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這幾年在京城我只能在自己的小院子裏活動,就怕滿府亂跑叫誰看了去,又會滿京城地散亂謠言。好不容易離開京城,還住這麽大一個地方,比我之前的小院大多了,我不好好地活動活動,怎麽對得起這裏。”

松香立刻把外袍把她包起來,“話說這麽說沒錯,但你也不能穿這樣就出來,這料子沾水就貼身,這幾日我給你做幾身黑色的,就算被看到了也不會說三道四。”

“松香,你放心吧,在別人起床之前,我早就跑完了。”孟桐胡亂擦了一把汗,“再說,我才不要穿黑的,醜死了。”

“二娘,你就聽我一句吧。萬一被人瞧見說你衣裳不整,意圖勾引王爺,這有嘴就說不清了。”

“勾引王爺?”孟桐斂了笑容,冷哼,“這話沒錯,我不勾引他,還能勾引誰?這未來的日子就指着他了。”

松香萬般沮喪地垂了頭,“二娘,你不恨他嗎?”

“恨,可又能怎樣?我如今要看他的臉色,未來說不定還要王妃的臉色,我就算再恨,也不能毀了以後的富貴榮華啊。”孟桐安撫地拍拍她的肩,“松香,我答應你,以後我會再起早一點,絕不會授人以柄。”

薛隐的心沒來由地一陣抽痛,回想她在京中那些恣意而為的日子,雖有跋扈霸道的一面,但她絕對有資格那樣做,不必依附別人而活着,因為她擁有孟謙絕對的寵愛和一份門當戶對的美好姻緣。可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而改變的。

“王爺,您躲在這裏叫屬下好找。”蘇淺聽說高鑒惹了禍,急急忙忙就回府來尋,到端月軒一頓好找,想着過來梧桐軒碰碰運氣,還真讓他找到了。

“你來了。”薛隐心情低落,語氣也跟着沉了不少,“你明日找幾個信得過的人過來守着梧桐軒,不到晌午不要讓人靠近這裏。”

“王爺,這不太好吧!”

“孟桐喜歡清靜,本王準許她睡到日上三竿,不行嗎?”

蘇淺不解,“喜歡清靜和睡到日上三竿有關系嗎?”

薛隐語塞,“那就說,本王以後要住在這裏,不到晌午不許來打擾。”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關小黑屋出不來好糾結。。。

話說,我有打賞你們紅包,有收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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