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4)

孟桐很瘦,微敞的襟口可以清楚地看到深陷的鎖骨,往上是她高揚的下颌,颚骨明顯突出,清瘦得厲害。可這并不有損于她的美好,那張五官精致的臉依然有着傲人的神采。這才是他認識的孟桐。

她一步步地走近,手指停在亵衣的結上,“王爺,這樣可還滿意?”

薛隐突然間蹙緊了眉,目光停留在她額發,在那片厚實的發簾背後,他看到了一道未曾褪去的傷疤,他下意識地移開目光。

“不敢看嗎?”孟桐站在他的面前,輕聲一笑,“姚若水已經死了,你還在為她守喪嗎?還是你用這樣的方法報複我折磨我?”

“我……本王累了,各自安歇吧!”說完,薛隐看也不敢多看一眼,越過她飛也似地逃離。

“薛隐!”孟桐厲聲高喝,“你要記住,你今日給我的恥辱。”

薛隐回頭,想要解釋卻無從說起,難道要告訴她當然綁架她,讓她名節受損的人正是他長平王薛隐嗎?把她接到交州,只是為了彌補當年的失誤。這些他都不能說,因為她只會更加地恨他。

倘若這樣的恨意能讓她回到那個驕傲可不一世的孟桐,也未嘗不可。

他笑了笑,說:“我會長住梧桐軒。在這裏,你可以随心所欲,沒有人會幹涉你的行為。”

“這是軟禁嗎?”

在她眼裏,他無論說什麽做什麽都是錯,不如不解釋,“随便你怎麽想……”

又是一個不眠的夜。

天蒙蒙亮時,松香打了熱水進來,看到呆坐在榻前的孟桐吃了一驚,“二娘,你又沒睡?”

“睡不着。”她揉揉眼睛,迎向晨曦微露的光,“我去動一動。”

“不可,二娘一夜未眠,身子乏,不宜多動,還是躺一躺吧!”

孟桐随手将長發束在腦後,“我就跑幾圈,跑完再睡。好姐姐,你就讓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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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香拗不過她,只好給她加了一件衣裳,“露水重,別着涼了。”

薛隐是習武之人,多年的行軍生涯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前一夜不管多晚睡,翌日五更都會自然醒來。即使換了新的住處新的床榻,他一樣可以躺下就睡。但是他昨夜失眠了,眼前全是孟桐清絕的臉龐。

她的房間就是隔壁,他能聽到她半夜在屋內來回踱步的聲音和輕聲的嘆息。

不應該是這樣的,可是他又說不清應該怎樣。他和孟桐之間似乎有着太多無法預測的傷害,以至于有了今日的累累傷痕。說到底,都是他的不應該。

“王爺,該起了。”蘇淺盡職地在每日同一時辰,悄無聲息地出現。

薛隐倚在榻上裝睡,“再睡一會。”

“王爺,昨夜您讓我召集高鑒、陸子滕一早議事。”

“讓他們等着。”

蘇淺不得不再次提醒他,“王爺是召他們商議出海剿匪。”

“本王還沒老到忘了要議的事。”薛隐睜開眼睛,“你站在窗邊看看,她回屋了沒有?”

蘇淺先是一愣,慢悠悠地走到窗邊,“回王爺,還在。”

“那我就再睡一會。”

“王爺……”

“等她回屋再叫我。”

蘇淺又看了一眼窗外,“王爺,出事了。”

“蘇淺,你別想用出事這種借口讓我起床!”

“不是的,王爺。二娘昏倒了。”

薛隐幾乎是跳起來的,光着腳推開門沖出去,聽到她的幾個貼身丫鬟正在大聲疾呼,而孟桐僅着一件單衣倒在梧桐樹下,臉色蒼白如紙。

薛隐沖過去一把将她抱在懷裏,她很輕,幾乎感覺不到重量,他的鼻尖一酸,大聲叫道:“蘇淺,快去把西門岸給我拎來。”

西門岸到西南是為了給華太妃治療風寒,太後有旨,他不得不從。要和薛隐擡頭不見低頭見讓他非常的不爽,可是出發前他發現當年薛隐綁架的那個姑娘竟然是孟相女兒,還即将成為薛隐的侍妾,這讓他充滿了好奇,一個能讓薛隐如此上心的人,似乎從來不曾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過。在薛隐的人生中,敵人是他此生最在意的人,除此之外,西門岸甚至懷疑他不會喜歡上誰,倘若成親也是為了讓華太妃安心的無奈之舉。因為到目前為止,他對勝利的渴望勝過對女人的渴求。

可是,很奇怪。自從他在京城轟轟烈烈地鬧了一場過後,就沒聽過他對誰上心,連禦賜的侍妾也不曾多看一眼。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上疏要了孟相的女兒,且還是一個失了名節的不潔之人。真的很奇妙,這個女子在三年來一直對他青睐有加,時常派人送來禮物。他不記得到孟府看過診,直到出發前,他才知道這名女子就是當年被薛隐綁架的人。那麽,也就是說,她是因為薛隐而失了名節。可是看她那個樣子,似乎并不知道綁架她的人就是薛隐。

這一路上,薛隐派了蘇淺和高嶺兩名心腹沿途保護,足可見他的在乎。更讓西門岸驚訝的是,薛隐本人竟也随隊而行,暗藏在侍衛當中。

薛隐啊薛隐,你也有今日。

西門岸一邊診脈一邊偷偷觀察薛隐,他的發髻未梳,衣裳未換,雙着腳站在榻前。依他對薛隐的了解,這個時辰他應該到了府衙或是練武完畢,可他這副樣子分別是剛剛起身,連鞋子都來不及穿。能讓薛隐晚起的原因,一個是他故意的,另一個則是他病了。看他這副樣子,除了眼窩青黑,睡得不好外,沒什麽病痛。如此說來,他是故意為之。可是,為何呢?他昨夜留宿梧桐軒,難道……

西門岸留了個心眼,仔細診脈,可是他沒有發現孟桐有女子初,夜的虛弱之狀,反倒是數夜未眠,心魔堆積,積勞成疾。

薛隐見他半天不語,急了,“到底怎麽回事?你診半天還沒診出來嗎?”

西門岸慢條斯理地收回手,“她有嚴重的失眠,有很長一段時日都沒能好好安睡,心魔很重。近幾日來,更是不曾阖眼,所以才會突然暈倒。”

“為何會這樣?”薛隐吃驚不已。

西門岸瞥了一眼左右侍候的人,起身走出屋子,薛隐立刻快步跟出去,“薛隐,她不知道你就是當年綁架她的人吧?”

薛隐愧疚頓生。

“可她似乎很讨厭你。”西門岸明知故問。這一路上,他看到姚若麟和孟桐的糾纏,也多少打聽了一些三年前的過往,原來孟桐和薛隐的過節還真是讓人嘆為觀止。若不是薛隐,孟桐已經是姚府的媳婦,當朝最年輕的禮部侍郎的妻子,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名門閨秀。偏偏是薛隐,都是薛隐。

“你只需治好她,其他的什麽都別說。”

“薛隐,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嗎?”西門岸狂傲地笑了起來,“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将軍,如今卻因為一個女子,害怕承認自己的罪行嗎?”

“西門岸!”

“我有說錯嗎?”西門岸激動地低吼,“當年你廢了我的腿,不也是光明正大地承認嗎?”

薛隐的眼中有艱澀的痛楚滑過,“西門岸,當年是我年少無知,以為把你留下,我們就是一輩子的兄弟。”

“兄弟?你以為廢了我一條腿,我們還能是兄弟嗎?”

“當年的事我已經盡力彌補……”

西門岸仰天長笑,“彌補?做錯事之後,你就知道彌補嗎?”

“這是我所能做的……”

“算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西門岸的态度急轉直下,“我去開方子,你命人去取藥煎藥。”

薛隐不敢有半點馬虎,“我讓蘇淺去取。”

西門岸的唇邊勾起一道詭異的笑意,倘若屋內的女子知道一切之後,不知道會如何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去看了霍比特人,回來頸椎好難受,很早就睡了。

接下來,我會日更的,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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