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孟桐既驚又喜,京中對大家閨秀有太多的閨閣規矩,連出趟門都不自由,出門需乘馬車不可抛頭露面,訂了親的姑娘要有年長的女性陪同方能在禦街三十六坊走動。姚若水是個特例,不守世俗規矩,皆因她名動京師,才情出衆,更重要的是她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也不想要一門門戶相當的婚姻。而孟桐則不同,為了維持她出嫁前完美的閨閣形象,她只能低調行事,不讓過多的目光聚交在她身上。後來的三年她幾乎是足不出戶,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借由光陰的流逝淡化所有的蜚短流長。可事情往往無法如願。記得有一回,香堂來了批上等的龍腦,孟桐怕沉香鑒別不出好次被人坑了,特地換了一身粗布衣裳從後門出去,迎面撞上幾個姚家的門客,當即大聲吆喝一路尾随,引得路人駐足圍觀,好不尴尬。縱使性子清冷如她,也難以應付洶湧人潮的指指點點。從那之後,她被孟謙勒令禁足,但凡需要添置香料或是四季衣裳,都派人送到府中,看似應有盡有,卻再也買不到她心愛之物。

來到西南月餘,她從沒動過出府的念頭。她是長平王的侍妾,若是沒有當家主母的允許,梧桐軒就是她全部的世界。起初太妃對她還算客氣,噓寒問暖,疼愛有加,可她畢竟不是至親,在她眼中薛隐是她現下和未來的全部,而孟桐是一個可以随便更換甚至殺掉的侍妾。她要在長平王府無風無浪地過下去,唯有收起鋒芒,如同這三年在孟府如同隐形人般平淡度日。可這似乎也變成了奢侈,一切的變數皆因有了薛隐的愛,她就算想低調,也難以如願。可惜的是,她只是小小的侍妾,而非長平王府的正牌王妃,盡得薛隐的寵愛就變得那麽的匪夷所思。然而,所有人都忘了,她孟桐本該是受盡萬千寵愛的丞相之女,就算不是世家貴族,也是位高權貴。是以,高牆外的天空是什麽顏色,她沒有過多的好奇心,如何過好當下的每一步,才是她午夜夢回時的唯一憂慮。

天還沒有完全黑透,灰蒙蒙地壓着天際,白牆烏瓦的兩排民居錯落有致地夾出一條寬敞的大道,大道的兩邊是長長的廊檐,檐下每隔幾步置有一張美人靠,可靠行人休憩閑聊。正是日暮西山,阖家圍坐的閑暇時光,路上的行人腳步匆忙,都是為了家中那盞昏暗的長明燈。

廊檐下,有幾個提着花籃叫賣的小童,籃裏裝着新摘的茉莉。正是茉莉花開的盛夏季節,白色的花朵在籃中綻放芬芳,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快看,是長平王。”路上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行人停下腳步,紛紛回眸,有些人漸漸聚攏過來。

薛隐朝人群微微颌首,似已習慣這樣的場景,“跟緊我。”他握緊孟桐的手帶着身側,步伐卻沒有加快。

“真的是長平王,他身邊的女子是誰?長得好美。”

“不會是京城傳聞中的妖婦吧,聽說王爺為了他差點死掉。”

“可不是,紅顏禍水啊。”

“還好只是妾,不是正妃。”

孟桐的手縮了縮,腳步一停,往事如潮水般湧來,難以言喻的難堪讓她默默垂下眼皮,低聲道:“我們回去吧。”

薛隐回眸,“有我在,不用怕。”

孟桐用力搖頭,“你是西南百姓的天,他們以你為尊,可是我……”

“你是本王的女人,理應與本王共享福祉。”薛隐容不得她退縮,“你無需在意他們的議論,因為你是獨一無二的孟桐。本王還記得有一回在京中一家醫館看到你插隊看診,那身姿霸氣如虹,全然不在意旁邊的眼光。那時候的你,那般光彩照人,清傲無雙。如今,你卻變得畏首畏尾,只是幾句非議就能把那個霸道彪悍的京城女公子吓倒嗎?”

孟桐擡起頭,晶亮的眸子疑惑地看着他,“你什麽時候……”

“大抵是何時本王也忘了,只記得那時本王很讨厭你張牙舞爪的樣子,仗着是孟謙之女橫行無忌,連流民也要欺負。”薛隐趁着她晃神之際,拽着她的手向前走,“不過,本王現下卻懷念你那時不可一世的霸悍模樣。如果可以,我願意成全你的驕縱蠻橫,所有的罵名我來背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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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願意看到你這般委屈求全、忍辱負重的樣子,你應該像從前一樣,只做最真實的那個你,張揚,清傲,不可一世。我會愛你寵你縱容你,不管旁人如何議論,我都不會改變。”薛隐的話說得極輕,卻一字一句敲在她毫不設防的心坎,那般不經意地直擊她脆弱無助的神經,“現在,擡起你高傲的頭顱,向他們顯示最美麗高貴的你,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女人,而是因為你是那個讓我願意抛下一切去擁有的女人。”

不是讓你因為我而變得美好,而是我願意為了這份美好……江山傾覆。

“王爺……”孟桐腦海裏一片混沌,任由他拉着她的手,游走在交州的大街小巷,行人匆匆擦肩,她的眼裏只有他淡然從容的身影,如高山仰止,不可逾越。

“無咎,父親給我取的小字。”薛隐說。

“無咎?”孟桐嘴唇開阖,“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無咎。”

薛隐笑答:“正是這一卦。以後,你就叫我無咎。”

孟桐輕嘆,“人生在世,豈能無咎?”

“我不知道此生我能否如父親所願,但我保證,只要我在世一日,我保你此生無咎。”

天已黑,沒有目的的行走讓時空似乎都停了下來,沖動帶她出府的目的也變得不再重要,就算她真的是皇帝和太後安插在他身邊的探子又如何,就算她把西南的消息帶給孟謙又如何,這和他想護她之心全然沒有相悖。

薛隐帶着孟桐出府巡查變得頻繁,幾乎是形影不離。日出時相攜離開,不到日落幾乎是看不到他二人的身影,董氏、安氏和離春變成了擺設,薛隐的端月居依然是空着,梧桐軒卻是夜夜紅燭高燃。

孟桐的名聲不好,從京城到西南雖然遠離千裏,傳言卻早已在西南傳開,有幾次出門行至市集或是田間地頭,都被人指指點點,因有薛隐在場,沒人敢當面對她橫加指責。但是總會有那麽幾個為薛隐抱不平的人,巧立各種名目,說孟桐面相不好,不利夫運,又說二人八字不合,恐無法白頭,等等之類的謠言在交州各處散布。

一時間,謠言四起,如洪水絕堤。

“查,給我好好查,看看是誰散布謠言。”薛隐聽說後大發雷霆,“到底是誰把孟桐在京城之中傳播出去,都給我好好地徹查。”

孟桐卻不動聲色,借口累了回到梧桐軒,喚出松香,“那兩個丫頭呢?”

“回二娘,現下正在凝和軒。”

沉香冷哼,“我就說嘛,肯定是被董氏和安氏給收買了,外頭那些謠言肯定是她們做的。”

孟桐抿了口茶,“該是時候收拾她們了。不給他們點利害瞧瞧,還當我好欺負。”

“二娘,我還是覺得太冒險了。”松香的手微顫,“萬一遲一步,只怕回天乏力。”

孟桐拍拍她的手,安撫道:“不會有事的,只要不過量就好。”

“還是熏幾下就好,不必真的……”

孟桐打斷她,“這樣能騙得過西門岸嗎?你們不必再勸,開始吧。”

薛隐料理完謠言的事宜,正打算回去尋孟桐,卻見蘇淺從外頭急沖沖地跑進來,“王爺,大事不好了,夫人她……她突然呼吸困難,口吐白沫,好像……”

蘇淺的話還沒有說完,薛隐已如離弦的箭一般沖出去,頃刻已經不見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 唉,天氣開始熱了,要開始減肥了。

今天又去辦了張健身卡,閨蜜說:你去哪一家哪一家就倒,你還想接着禍害不成?

于是我很誠實地跟那個會籍顧問說:我去哪哪倒,你确定我可以辦終身卡嗎?萬一到不了終身腫麽辦?

結果人家說: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也沒關系,驗證一下好了。

尼瑪,要是真靈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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